第70章 面栬有些苍白
且誉亲王以郁家镖局底下人的性命为要挟,迫你爹娘认下罪名,如此重锤之下,陛下信了誉亲王的话,当他是被污蔑。
而你父母勾结十四州意图谋反。我那时因拿不出再多实证而被冠以诬陷亲王的罪名,陛下震怒,借机敲打,父亲母亲求情多回才保下我一条命,也因着对我网开一面这事,蒙家出事后父亲为报皇恩重新披甲上阵…”
冯修筠说到此处声音已呜咽。“誉亲王对我怀恨在心,迟早伺机报复,故而我自请来廊州坐牢给他赔罪,不少人知晓我与他之间的龃龉,他不敢在自己的地界对我下手。”
郁晚恍然明白过来为何修筠世子的牢房在一楼却无人给他发钥匙,地动是天灾,若他死于天灾,安国公府哪里能怪罪到誉亲王头上?好生歹毒!
“自古君王多疑,陛下虽信任誉亲王,但不会全然不设防,经我‘污蔑’一回,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安分了这些年。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不知他是否歇了心思…”郁晚思虑半晌,谨慎道:“前些日子誉亲王大寿,从边北走私了一座鸽血红玉石雕成的观音像做寿礼,我此番下狱便是因走私之事见光,但陛下知情却未追究。”
冯修筠闻言咬牙切齿地叹气“狼子野心!”他又无奈地摇头“若无实证,陛下大抵不会信,誉亲王如今年岁也不小,谁能料他还在与边北勾结,一句只是贪好奇珍异宝便可遮挡过去。”郁晚垂着眼睑长久没说话,半晌,她缓缓开口:“世子,您方才说若我有需要,可找您相帮。”***
夜浓郁,声息俱敛,夜幕中悬着一轮浑圆莹白的月亮,清辉似银霜落下,照明青石砖铺就的街道,长风浩浩自枫锦街头掠至街尾,拂动轿帘轻轻飘晃,正值盛夏的节气,这风却吹得人身上一凛,渗进脊背透出几分凉意。
四方武侍不约而同凝神集气,脚下沉步,手抚上刀柄抵出两寸刀刃,目如针尖般方寸不落地巡视。来人不辨方位,气息得近乎于无。
但练家子的本能告知他们:有人找上门。轿夫依然平稳走着。轿中的人面带倦,眼下泛着乌青,正撑着手阖眼小睡。
“呼”地一声风响,墙垣之上掠下一道黑影,迅疾如箭,手中的银剑锋芒毕,顷刻间落至轿前。刀剑相割之声乍响,清脆尖细,刺得人一阵牙酸。
“保护大人!”为首的武侍高喝一声。轿夫原地落轿,速速归拢近前,出间佩刀做出防御。若是武侍殉身,他们便是最后一道屏障。轿中的人眼睫上掀,眼里混沌退却,渐复清明,身正坐。四位武侍合力围攻,来人却真如夜里鬼魅一般。
身似幻影,起落带风,每每刀锋要劈着人,一道旋身又让她灵巧避过。打得久了。四人心里同时隐隐生出股郁气,这人分明是在逗他们玩儿!
那银剑不过是做个样子,全然没有用锋刃相对,一看两厢要见血,便立时收势退让,待他们作休战,对方又强攻上来得他们不得不防。无休无止地纠,到底是来刺杀少使还是专程来羞辱明镜司!
“你是何人?想要作甚?”为首的武侍话里带怒。来人闻言一把扯下蒙面的布巾,手一挽利剑入鞘,连连摆手示好。
“各位大人别生气!”她和气笑两声,朝他们一拜“大人们好武艺,在下拜服!”分明这人一直让着他们,还说出这番恭维的话,几人心头怒火更重“你将明镜司的人当戏耍?!”
“诶哟,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来人正扯着嗓子为自己辩驳,话至半路,轿帘猛地被掀开,闵宵仓皇弓身踏下轿,眼睛直直落在对峙的那人身上,波光转,似将明月嵌入瞳中。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武侍惊惶道。闵宵还未回话,那人脸上惊喜笑开“啊”地一声,朝闵宵指一指,又对他们解释:“我是来找你们大人的呀!”
“大人。她…”武侍向闵宵求证。闵宵稳住心绪,下面上雀跃的神色,淡淡“嗯”一声“确实相识,你们先行。”他径自朝那人走去,留下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但大人发话,他们照办便是,于是几人随轿夫一道先行离开。闵宵脚步落下站定,余光里其旁的人已经提步离开,他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郁晚。”
“不错,你的这些武侍功夫都很了得!”郁晚背手笑盈盈道,眼睛微眯似月牙,烙印在闵宵心上,隐隐发烫,他的角也随她一道上弯“你怎么这么快出狱了?”想起廊州地动一事。
他眉间又担忧地蹙起“不会是借地动私自…”郁晚急忙摇头还自己清白“我可是光明正大出来的!我又立了大功呢!”闵宵眉间舒展开,笑容放大“立了什么功?”
“我救了个大人物!你猜猜?”闵宵与郁晚并肩,带着她往家中走,他沉片刻“安国公府世子?”
“真是聪慧过人啊少使大人!”闵宵笑着摇头“胥山监狱的大人物只有修筠世子,知情的人都能猜出来,”他偏头看她,认真问:“这回地动你可有受伤?”
“不必忧心,我没有受伤。”她又道:“你每都这般晚回家吗?”“这段时公务繁忙。”忙到他得知廊州地动,心如火煎却无法不管不顾抛下一切去寻她。
郁晚低声音“还是为誉亲王的事?”闵宵“嗯”一声“这段时我都是深夜到家,到时你可以早些歇息,不用等我,日常三餐可去家对面的…”“闵宵。”郁晚出声打断。闵宵话语一顿,心直直下沉。“我这回是来与你道别。”
一时无人说话,身旁的人似乎连呼吸都中断,沉默在两人之间铺开,脚下的路行了很长一段,方才听见闵宵些许沙哑的声音“你要去哪儿?”“去…闯江湖!”
郁晚面上牵起一道不入眼底的笑。“和…”闵宵失控地开口,终又生生忍下。和谁一起?符松蒙吗?他不敢问,他偏开头,轻轻眨下眼中泪意“往后还会来京城吗?”
“嗯…或许吧,有机会来便去找你见面,吃顿闲饭。”他声音带颤“好。”“还有一事,不知能否有助于你。上回我和你说过,誉亲王寿宴从边北走私了一尊鸽血红玉石的观音像,这般高,”她比了比自己的际“或许他与边北有勾连,明镜司也可从这处下手,查他是否有二心。”闵宵颔首“知道了。多谢。”郁晚深一口气“那我就…”
“郁晚!”闵宵急促出声,面色有些苍白,微笑着道:“你用饭了吗?”“这般晚了。我自然是用过晚饭了。”
“我还没有,一道去我家用餐饭吧。”闵宵身侧的手颤着。又劝道:“往后你不常来京城,还不知下回再见是何时,去吧。”郁晚思虑片刻,点头答应:“好。”原本以为闵宵家中有家仆侍奉,到了地方却看到他需自己亲手点亮廊下的灯笼。明黄的火光亮起,郁晚转着头打量闵宵的宅子。
看着看着。心中越发地闷,泛起酸涩。天井、庭树…与雁拂山的家和献州的家规制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