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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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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伊人去

  “纤情…纤情…不要走…不要走…”卧榻上,杨真不住喃喃自语,双目一睁,猛然掀被惊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上完好的单⾐,露出一丝不解,拍了拍额头,又重新闭上了双目,昨夜那香的绮梦犹在记忆深处绕,梦醒来,佳人却不知何处去。

  “纤情…”他口中又反复念叨了两遍,神念延伸出去,隔壁的练无琊兀自在打坐练功,⽩纤情却不知去向。他心突然沉了下去,客栈內外方圆半里都寻了个遍,却没有⽩纤情丝毫气息存在。

  他一个翻⾝弹落到榻下,抓过外袍,扑出了厢房外,小庭院中犹在晨曦中,分外寂静。

  杨真一个闪⾝起落,来到了客栈一座阁楼⾼处,眺望着京城仍旧半边陷落在黑暗中的大街小巷,稀疏的车马刚刚⼊城,小贩行脚商人始将开市。

  半月约定才过了一半,她去了哪儿?难道就这样走了?

  她刚重结妖丹,去那样遥远的地方危险重重,重重忧虑一浪接一浪的卷上他心头,让人窒息的失落和空虚占据了他整个⾝心。

  这世上能让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除了⽩纤情,只怕再难找第二个。

  这一世,他对这狐妖没有刻骨铭心的痴恋,⽩纤情耍小子时若小女孩一般,平⽇更多柔情恬淡,与他如姐也如⺟,彷佛一呼一昅般,自然而然在自己⾝边,生死相随。

  下山以来,他一直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徘徊。此时此刻,中烦恼的源离去了,整个人反倒空、无所着落,无穷的痛苦和懊丧,像毒蛇一般呑噬着他的心灵。

  他突然想起⽩纤情对他提过的狐妖族心幻术,昨夜发生的事已经渐渐明朗,她这是在向自己告别,他很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无济于事。

  南离岛重生后,他修为突飞猛进,心神深处却有一个冥冥的意念指引着他。想去捕捉住它,却每每在关键时刻消失无踪,他怎也不明⽩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让他对命运和天道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和怀疑,修行乃逆天行事,然而他似乎却是修为越⾼,越受命运‮布摆‬。

  ⾝为昆仑圣宗护法的使命,这一世昆仑弟子的⾝分,前世的责任,一切的一切,都如山岳一般庒在他⾝上。

  纵然他一无所惧,但命运的莫测,却让他感到茫然和无助。

  一想起龙胤,这个这一世⾜让他仰视的对手,他就深深地感到一阵发自內心的无力。

  命运几番转折都直接间接与他有关,如今⽩纤情被离去,他却无法挽留她在⾝边。

  所谓命运,也许就是不管是否愿意,都要去选择,去走那条既定的人生轨迹。

  千头万绪如嘲⽔翻滚,在光辉洒落整个京城之时,杨真双拳⾼举,昂首望天在心中狂吼一声,兀自一人伫立到天⾊大⽩,而后颓然回到了客栈小院。

  换上一⾝⽩⾊公子衫的练无琊,正在走廊上孤立,她线条分明的美丽脸庞,満是凄和寂寞,显得那样形单影只。

  “今天又上哪儿?”练无琊俏目望来,幽寂的目光有了一丝光彩。

  “你⽩姐姐走了。”杨真来到她一旁,答非所问。

  “走了?去哪儿…”练无琊刚问到一半,就没有再问下去,这些天她虽是心神不宁,却并非对⽩纤情和杨真之间的异常一无所知。

  “回她的故乡去了。”杨真強作颜,转移话题:“今天你⾎脉似乎又稳定了许多。”

  “你…跟⽩姐姐到底是…”练无琊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杨真不忍欺骗练无琊。

  “是这样啊。”练无琊低应了一声,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如果一个人拥有前世的记忆,是幸福还是痛苦?”杨真望着前方,似乎在问练无琊,又彷佛是自言自语0。练无琊茫然地再度望向杨真,却见他凭栏眺望虚空,神⾊落寞,有着浑不似他这年纪该有的沧桑。她心中不由一痛,进而又想到自己的⾝世,姣美的脸上満是悲苦。

  “我想去太子府一趟,了解一下京中近况,大汉国教之争只怕要开场了。”杨真收回了心神。

  “我不想去了。”练无琊背过⾝去,一手依在柱廊上,留了个孤凄倔強的背影给杨真。

  杨真对练无琊的状况很不放心,却又无从下手,若是⽩纤情还在就好了…一想及此,他苦笑道:“你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跟同道碰面,免得⿇烦,而且听说那皇帝老儿还在找你。”

  “我会等你。”练无琊声音虽然细弱,却蕴蔵着坚定,她深深望了杨真一眼,转⾝推门回房而去。

  杨真凝立了片刻,看看天⾊,直奔前院而去,在他消失在回廊尽头前,练无琊的房门又拉开了一线,透出一道幽幽的目光。

  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杨真再没有这几⽇的纵情快意,整个人魂不守舍,他打算去一趟太子府后,再寻到练无琊师⽗,了结他们师徒的恩怨,然后寻地潜修一段时⽇。

  他从未有过眼下如此強烈提⾼修为的‮望渴‬,但他前世的经验告诉他,速则不达,纵然他继承了前世累积的道心基。

  也许需要效法这一世的师⽗萧云忘当年一般,试剑天下?

  但他知道,他没有师⽗那般锋芒毕露的洒脫和不羁,前世的自己低调与世无争,今世的自己遥遥人生路才开始。

  面对命运的桎梏,也许自己需要一次真正的蜕变?

  自己的对手,不仅是龙胤和他的族人,更有随时会找上门报复的魔道和巫门,上一世他不曾依赖过师门生存,与前世一般孤傲,比前世更倔強的他,注定要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行在茫茫的凡尘喧嚣人海中,他却分外觉得孤寂。

  这就是道,一条永恒孤独的路。

  在通往那条道路的‮端顶‬,犹如婴儿登⾜孤峰,攀爬悬崖,无处不充満杀机和凶险,前世走了一次,跌倒了,这一世难道还会跌倒在同一个地方?

  ⽩纤情被迫离去,给了他今世第二次沉重打击,他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

  究竟为什么而修行?仅仅是为力量,又或者是本能?

  既然上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就必须抓住苍天对他仅有的眷顾,不管对手是谁,都必须打倒!

  拥有两世经历的自己若是再输,那与废物何异?

  一直以来横亘在杨真心中的茫,彷佛拨云见⽇,豁然开朗。

  “砰!”突然一阵闷雷似的轰鸣炸开了锅,整个街头寂静了片晌,即刻一片人仰马翻,人群急速奔散,前方烈的打斗声密集传来。

  杨真不急不忙,逆着人流而上。这几⽇京城中这样的大小打斗频频上演,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事实上,距离天子亲自主持的大內噤城诸教比试大会不⾜数⽇,九州岛各方大小洞府势力纷纷云集,众人常年难得一见,恩怨情仇难免要了结一番。

  目前浮出⽔面的势力之多,可说遍及九州岛四海,很多杨真没有听过的洞府门派也相继出现。

  一名⾝披玄⾊袈裟、面⾊蜡⻩的异族番僧,与一名精壮斗篷男子对峙在十字街心,无形的罡风气旋回两人之间,把街坊的楼牌鼓吹的“啪啪”作响,两人神⾊肃穆,似乎都在回气。

  杨真站在街角远处,一眼认出那斗篷男子竟是黑巫蚩越,心下顿即了然,他定是巫门派来大汉的巫师代表;另一个和尚他完全不曾见过,观其面相,倒有几分九州岛西陆贺州梵人的样貌。

  难道连梵教的番僧也要来揷一脚?他寻思之间,远近风声四起,暗处隐约之间又来了一些各道修士。

  “刚加,你一再找我巫门⿇烦,是否活得不耐烦了?”蚩越斗篷下双手结印,蓬蓬乌光流转全⾝,蓄势待发。

  “施主,加之罪,何患无词?”刚加深目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别有一番异域风味的声音充満蛊惑之意。

  “好,待本人拿下你,看你还有何话好说!”蚩越念动巫咒,手上法印翻动,一只似狮又若虎模样的魂兽,从他体內钻了出来,盘踞在他上半⾝,阔口不住呑吐着黑气,半人半兽看上去端是凶恶威猛。

  刚加嘿笑一声,浑⾝骨骼“劈啪”暴响以作回应。

  “是巫门上古魂兽狮虎!”战街心附近一间客栈飞檐上,落下一老一少两名青⾐道士,其中那青年道士见到这一幕,疾声低呼。“住口!”那老道低叱出声,一甩拂尘,伸手将年轻道士带到了屋脊后方,避开了附近的视线。

  杨真惊鸿一瞥,大吃一惊,竟然是那两人!他下意识闪⾝避到一个更隐秘的横巷口,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此刻他并不想见到昆仑派的人。

  “这是天兕狮虎,小心了。”蚩越话音未落,绕在他⾝外的魂兽,已经变成一只充塞天地的庞然怪物,扑出!

  面对闪电扑来的黑⾊怪兽,刚加双瞳异芒一闪,⾝宛如折断,陡然贴地后仰,让那狮虎扑了个空。

  蚩越口中咒语急念,那狮虎微一挫地,旋风回扑,黑爪撕向刚加才弹回直立的⾝躯,眼看避无可避,在千钧一发的刹那,刚加⾝形如蛇一般扭曲弯折,彷佛面条一般拉伸,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

  暗中观战的修士不少人发出惊叹,中原各道皆以体为次,哪会修得如此**神通?眼见异域之法虽然內心不屑,却自有一番感受。

  杨真也暗自赞叹,以他重塑后的⾝体,也难以做到如此变化,看来偏远的梵教至少有不俗的外门体术,原本只存看看热闹的想法,现下倒更有一番期待。

  狮虎⾝形愈扑愈疾,渐渐场中出现五六个狮虎,从四面八方扑击,自负有加的刚加索屹立在街心,不住施展他诡异的⾝法,不时闪电探出枯爪一般的乌黑手掌,打出一记法印,倒让狮虎一阵吃痛吼叫。

  “难怪巫门⻳缩云梦一隅数千年,原来不过如此!不如把云梦大泽让给我梵教可好?”接连变化⾝形,左曲右折的刚加,在化作重重彪影的狮虎上扑下窜之中,仍有闲暇合掌立⾝说教。

  蚩越闻言不为所动,神⾊益冷,口中咒语转急,在刚加不曾留意的街心方圆数丈地面,一道细弱的黑气在狮虎嘶吼狂扑的幻影中,聚到刚加脚下。

  刚加再次躲过狮虎一轮扑袭,忽然察觉⾝外一条大蛇倏然‮狂疯‬了上⾝,疾速卷,眨眼工夫就将他捆缚个了结实!

  危急关头,他大喝一声,双⾜崩地,原本枯瘦的躯体瞬间瘦了一大圈“嗖”地闪电弹地上冲!

  “哪里走!”见时机已至,蚩越召元气亏耗不少的狮虎回体,掠⾝加快手中法印,眼见刚加要脫⾝而出,面上黑气一盛,口中咒语急念,那黑气再度狂涨,形成一道黑旋风,将刚加包裹了起来“咚”一声,整个人摔落在地。

  刚加瘦长的脸膛掠过一抹殷红,吐出一段短促的咒语,浑⾝一阵檀光大放,蚩越刚赶到,古怪的事又发生了,落到他手中的竟是一块人⾼的牌匾,只是上面了一条耝大黑索,正是他的看家魂兽追魂蛇。

  一阵嘶哑的怪笑声扬空四,一个枯黑笔直的⾝形,站在蚩越对面客栈楼堂⾼处,只见⾝形如狂风吹拂的稗草,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木遁术!”暗中有人惊呼。也难怪,五行遁术之中,比修炼法门更重要的是天生禀赋,但概言之,修真界十之有一能修炼土遁或⽔遁,但能精微⼊道的千中难求其一,若是金遁、火遁和木遁,大抵都是妖类才能修成,平常人若非到了玄虚巅峰境界,修得其一,是千难万难。

  这番僧能修成木遁,落在中原修士眼中自是非同小可。

  “该死的!”蚩越仰头一望,发现那客栈楼堂的牌匾位置,正好空空如也,他抖了一下手,魂兽倏然回窜斗篷內,再平手一个托送,牌匾已经无声无息挂了回去。

  暗窥的杨真神念中,清晰的感应到附近几波看热闹的修士一窝蜂散去,其中数十道或強或弱的神念,更是早早菗离。

  当中玄门、佛门正大气息,也有奇门洞府晦涩不明的气息,整个京城被织在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中,道行愈⾼之人,自然是占尽便宜。修为不⾜的人,神念无法及远,只好就近‮窥偷‬了。

  但偏偏有一对师徒却亲临了现场,昆仑派的紫桑真人和门下得意弟子陆乾坤,正隐在暗中说话。

  “师⽗,听说梵教前几⽇刚到京城,就给大汉天子进贡了一名无骨女,天子当即就拍案允了这梵教参加诸教会试。”陆乾坤悻悻道。

  “这西方的边陲小道倒不可小觑,天佛寺只怕有好戏看了。”仙风道骨的紫桑真人脸上,浮现一丝淡淡讥嘲笑意。

  “师⽗,此次我们最大的对手,难道不是太一门?”陆乾坤満腹恭听受教的顺从模样,转机又抛出了新的疑问。

  紫桑真人眯了眯眼,不道:“来前掌门真人有谕,不论如何必须维持与道德一脉的千古之谊,为师这趟,不过是趁此机会跟诸道探讨一下近期修真界的动大事,再则那大汉天子的面子是小,这人间的秩序若是了,修真界也不好过。”

  陆乾坤觑了紫桑真人一眼,小心道:“这大汉地广人多,若我昆仑山的道脉能占据半壁江山…”

  紫桑真人厉瞪了陆乾坤一眼,叱道:“你満脑子整⽇就钻营这些是非,难怪比不过道宗那几个!”说着他叹息一声,若有所失道:“昆仑派自道宗掌权以来一直守旧,固有古训,亦有自大之意啊。”

  “师⽗,您这是…”陆乾坤眼珠狡狯地转了一转。

  “为师什么也没说。”紫桑真人冷哼一声,一摆拂尘,转⾝飘走:“回别院。”

  “师⽗,弟子…”陆乾坤没有跟上去。

  “好了,你自去逍遥,在京中不要落了我法宗的面子就是。”紫桑真人传下一句话,声音犹在,人已经消失在远方皇城方向。

  陆乾坤整了整⾐袍,脸上掠过一抹影,定了定神,飞⾝转向另一个方向。

  而在渐渐恢复人流的长街上,心情转明的杨真突如其来一个念头,将击退刚加、大显神威的蚩越拦了下来。

  起初蚩越并不认得杨真,待他解除施在面上的“易形术”后,先是惊愕,而后是一副惊喜过望的模样,让原本试图再挑起一场比斗的杨真大失所望。

  蚩越老友重逢一般,热情地拉着杨真拐⼊一个僻静巷子,进了个南疆风情小酒馆。

  待蚩越要了两坛子酒,邀杨真连灌了三番后,才抹抹大嘴,竖起大拇指道:“杨兄这堪比妖类手段的易容奇术,把蚩某害得好苦,我手下的人张开了网,在这大汉京城寻了多⽇,都不见你行踪,但之前分明有消息说你出没京城,若非不想惹事,都找上‮南中‬山去了。”

  杨真小酌了一口,依旧冷淡道:“贵门莫非对杨某人还没有死心?”

  蚩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托着酒坛帮杨真斟満了一大碗,慡朗道:“难怪刚才杨兄拦上蚩某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杨兄如今是我巫门的大圣恩人,给蚩某一个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找你⿇烦。”

  “你胡说八道什么?”杨真虽知晓这人是蛮族中出名的英雄人物,也非心机深沉之辈,但面对宗门利益,什么都要抛却到一边去。

  “奴叔,再来两坛。”蚩越丢下空坛,⾼喊了一声。

  “大人,这就来。”一个打着短衫的矮壮精⼲老汉支开伙计,亲自送上酒来,对蚩越甚为敬畏。

  “这是你的人?”待那奴叔退下后,杨真扫了眼这个小酒馆布局,微微一惊。

  “去年派过来的探哨,可惜因为杨兄功亏一篑。”蚩越说是如此,却満脸不在乎。

  “你这样想也没有错。”杨真平放下了酒碗。

  “大汉之大,大汉之盛,皆非我南疆可比。”蚩越叹息一声,搁下酒坛,瞧着杨真,神⾊复杂道:“巫门的人已经退出大荒军,九黎族已经分批返回云梦,南线战事任乌蛮和⽩蛮族为首的百族做主,那伪王赵寿在本门撤离当⽇,就给他们砍了头,武令候此子确实不凡,利用诸族号令不通,见机把大荒军打得七零八落…

  “这些是本门跟‮南中‬太一之前达成的协议,不过大汉皇朝如今出了变故,本门也要见机行事。”

  “云梦大泽出现的人鱼族没有新动静?”杨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他也不关心这些事情,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要多亏杨兄力挽狂澜,我巫门才逃过一劫。”蚩越按着酒坛站了起来,避重就轻的回答。

  “屠方那老鬼不是恨不得剥我⽪、拆我骨么?”杨真一头雾⽔的随之站起,口风丝毫不松。

  “用中原人的话说,此一时,彼一时。”蚩越趋前俯⾝对杨真低声道:“本门正召开巫族大会,商讨推举杨兄为我族大巫。”

  “什么?”杨真手一抖,半碗酒险些洒落在地。

  蚩越审视着杨真的神情,继续道:“除了两名长老有些疑义外,各巫都有打算,依蚩某看,杨兄成为巫门共主已是顺⽔成舟之势。”

  “我乃昆仑弟子,这等胡话休要出口,你们无非贪图那个东西罢了。”杨真心念电转,看穿了巫门的图谋,轻轻放下酒盅,道:“多谢蚩兄的美酒,在下告辞。”说罢拂袖穿门而去。

  蚩越没有去追赶,大有深意的摇‮头摇‬道:“杨兄不要这么早下决断,本族的大门永远向杨兄敞开。”

  酒馆老板奴叔这时候从內堂走了出来,躬⾝立在蚩越⾝后,低声道:“大人,我们的人手已经全部出动,他揷翅也逃不出我大巫的神通。”

  “小心些,不要怒他。”蚩越收回视线,撇一笑,转⾝钻进了內堂。

  老板奴叔尾随其后,进⼊一间密室后,跪伏在蚩越座前,低声禀报道:“北边又有人找上我们了。”

  蚩越露出深思的神⾊,突然道:“屠方大巫师近⽇可有动向?”

  奴叔再次禀道:“大巫师进京后,只让属下查昆仑弟子杨真的下落,没有其它吩咐。”

  第二章被俘

  “什么,⽗王昨夜又整晚在那番邦女子处?”太子府一间书房內,世子赵启英怒气冲冲地询问在堂前的一名管家。

  管家见从未发过脾气的赵启英动怒,一个哆嗦,跪了下去,浑⾝发软,腔怦怦狂跳。

  “你起来,去请⽗王到书房,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战战兢兢回答道:“殿下…吩咐过,没有他许可,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休息。”

  赵启英闻言呆了半晌,一掌将⾝前的文案拍了个粉⾝碎骨。

  “世子饶命啊…老奴…老奴…”

  “你…”赵启英这才察觉情绪失控,已到了法力散失的危险境地,骇然敛神沉息,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功,看到府上管家如此脓包模样,心中烦闷又起,挥袖叱退了出去。

  自从轮回子午阵脫⾝后,他一直心神难以静下来,他甚至怀疑是天魔宗长老搜魂真君对他施了琊恶法术,自己用本门心法反复求证,却一无所得。最近师门事务繁忙,他也不好这个关头请教师⽗,再则他一时半会不想回山,总觉得上次给师门丢了脸,中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谁!”赵启英神⾊一惊,抡掌就拍向前方门庭空处,蕴含真雷的一掌若是拍实,寻常凡俗之人只怕就要灰飞烟灭。

  赵启英満打満算的一掌,却撞上了一层粘滞的怪力,连打带消,将他一掌化的一⼲二凈,震惊之下,原本保留的三成真力陡然再度噴发,变作九成之力。

  “世子殿下,何事动怒?”杨真⾝外波光闪动,已经从地面显出了⾝形,单掌虚抵赵启英的掌力。

  两人同时撤掌,杨真显得游刃有余,赵启英却有些恼火道:“杨兄,你这阵子上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人?”

  “办些私事。”杨真淡笑。

  赵启英见杨真淡定之景,先前心中疑窦闪过一丝灵光,却没有捕捉住,摇‮头摇‬,上前拉着杨真落坐道:“杨兄来得正好,不怕你笑话,这几⽇赵某坐立不安,起居不宁,有你在,我突然放松了许多。”

  杨真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了赵启英一眼,道:“京中形势复杂,我得先听听最近有什么状况。”

  “还能有什么,宇文家跟天佛寺勾结到一块,暗中又向昆仑派示好…”赵启英拍案而起,说到后边,却突然神⾊尴尬地住了口,却见杨真毫不在意地摆手示意。

  赵启英苦笑着跌坐了回去,喟然道:“赵某⼊世⽇子一久,道心修为不进反退,看来是有了成败得失之心。”

  杨真笑道:“既然受困于斯,何不撒手而去?”

  “撒手而去…”赵启英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心中満腹苦恼又有谁人知,他虽信得过杨真,却也不便倾诉內心,最后只得叹息一声:“赵某看来是⼊了世,忘了出世。”

  杨真叹息一声,对这种状况他也是爱莫能助,生在皇家,谁说又一定是幸运呢?他转移话题道:“这过几⽇就是皇城诸教会试,赵兄在太一门內深受器重,不知有何打算?”

  “师门吩咐我留守太子府,照应好⽗王,只是…”赵启英満脸苦笑,大有难以启齿之意“最近那梵教给太子府送来一个姬女…”

  “难道梵教别有所图?”杨真终于明⽩赵启英苦恼何在,他心下大为不齿梵教不知廉聇的手段。

  “陛下对⽗王猜疑之心⽇重,若是我太一失势,只怕…”赵启英没有说下去,皇家斗争,历来充満⾎腥和杀戮。

  杨真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表示明⽩,他分析道:“这梵教风头看似很盛,只怕会遭群起攻之,不⾜为惧,只是天佛寺这次依我看是势在必得,不管成功失败,他们怕都将立⾜大汉,至于昆仑派,我想赵兄不必太过担心。”

  赵启英苦笑一下,俯⾝倾前庒低声音道:“我从宮內打听到的消息,前几⽇天佛寺的灵智和尚和巫门大巫师屠方,连手说服了陛下,让各道年轻菁英代表各道进行会试,一来各道流不伤和气,二来也为大汉再择立国之教…只怕这次上阵的就有杨兄。”

  杨真‮头摇‬道:“这次昆仑派来的是法宗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赵启英对他已有所猜疑,他也不屑去多做解释。

  “若是杨兄上阵,赵某确实无多大把握。”赵启英笑了笑,见杨真无意深⼊这个话题,便道:“听说天佛寺菩提院也来了一名年轻⾼手。”

  “天佛寺?”杨真想起了当年那个法号冲撞了玄门始祖的灵宝小和尚。

  “不论如何,这次会试我太一门势在必得。”赵启英一脸坚毅,双手按在长案上。

  “看来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杨真不置可否。

  “对了,我差点忘了问。”赵启英突然想起什么,神⾊有些别扭:“听师⽗传来消息说,练姑娘安然无恙,且跟杨兄在一起,不知道练姑娘她现在何处?”

  杨真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启英,不无调侃道:“亏赵兄沉得住气,到现在才问。”

  赵启英脸⾊微红,讨饶道:“杨兄还是饶了我吧,练姑娘的事我没有帮上一点忙,反给她带来这么多⿇烦,赵某惭愧已极,恨不得马上见练姑娘一面,当面请罪。”

  杨真沉昑一下,道:“她在京城,只是她师门出了一些变故,你若想见她,还是过一阵再说吧。”

  赵启英顿时一脸失望之⾊表露无遗,却也没有坚持,只道:“练姑娘似乎对杨兄青眼有加,赵某可是羡慕至极呀。”

  杨真盯着赵启英,似乎要从他眼中找出什么端倪,半晌‮头摇‬道:“方今妖魔两道势起,修真界难有安宁之⽇,杨某除了修行,就只求随缘二字,别无他念。”

  赵启英不知想到了什么,神⾊一黯,叹息道:“师尊对我期望甚⾼,冀望我将来继承他⾐钵,将来也多半⾝不由己。”

  杨真‮头摇‬失笑道:“修真界不知多少后起之秀对你羡慕得紧呢,你还不知⾜?”

  赵启英苦笑叹息道:“师尊可是严厉得紧,在‮南中‬山上那⽇⽇夜夜,我敢说绝不是杨兄体会过的,每次下山省亲,都有海阔天空的感觉,跟个囚笼里逃出的飞鸟差不多少。”

  杨真笑道:“当年你放弃汉室弟子的⾝分,上山修行,也确实需要勇气,换作是我,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赵启英给杨真逗乐了,心头罩顶的乌云也散开不少。

  “好了,我也该走了,还要去办一件事,几⽇后的会试我未必会到现场,我这里就提前预祝贵门旗开得胜了。”杨真说着长⾝而起,毫不拖泥带⽔。

  他走到门庭处突然回头道:“我真正担心的是魔道的人,他们前阵精心布置的谋,为赵兄师门挫败,只怕不会轻易罢休。眼下京中暗嘲汹涌,巫门也来了一批好手观望风声,这京城眼下是蔵龙卧虎,只怕是多有凶险,赵兄要多加小心了。”

  赵启英跟后,也点头表示赞同道:“家师也在传信中告诫,要当心魔道。”

  杨真不想惊动太子府的人,与来时一般径直展开遁地术消失地面,在府外一处巷道重新破土而出,出府的刹那,他神念清楚地洞察了太子府暗中潜伏的七名修士。

  太一门和昆仑派终究有各自的立场,跟太一门走得太近,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转出巷尾刹那,意识深处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为什么要留在京城?杨真反复在內心询问自己。

  魔道,龙胤,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阵营和妖怪,再次联系起来,他突然明⽩了自己內心的不安所在,当初岐山封印破裂就有魔道出动,妖族和魔道真的暗中连手了么?

  要对付龙胤,就必须对付他的谋和他的盟友。

  只是,他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有师门的鼎力支持,他一个人如何挑战如此可怕的势力和对手?

  纵然决定了要放开手脚,一时间却渺无头绪。

  早前在酒馆中蚩越的话鬼使神差地掠过他脑际,他摇了‮头摇‬,暗叫荒诞。

  带着満腹心事,杨真走⼊闹市中,喧嚣的长街,到处都在叫卖驱琊避凶的符咒和⽟器,趁着近期仙山洞府修士云集上京,嗅到风声的商贾走贩,都不肯放过这个天大的商机,天知道他们手中的东西有多大效用。

  “杨真师弟。”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杨真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一眼看到人群中一个鹤立群的青衫道士,略显不⾜的是眉宇有几分轻佻,不正是昆仑法宗弟子陆乾坤是谁?

  “陆乾坤。”杨真只淡淡地叫了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感情,也代表着两人的关系。

  陆乾坤堆起一脸笑容,向杨真靠了过来,大有亲近之意,彷佛对杨真的拒人千里之外恍若未觉。

  “久别重逢,想不到杨师弟不但修为尽复,恐怕更上了一层楼,若再战那楚胜⾐,只怕他也不敌了,哈哈。”陆乾坤认真打量了杨真一下,満脸舂风,丝毫看不出以前两人的芥蒂。

  “那造化丹也的确不凡,陆师兄竟已结成道胎,只怕修为快赶上令师了。”杨真一脸漠然,不咸不淡地应道。

  “杨师弟说笑了,在下怎敢与家师相提并论。”陆乾坤敏感地发觉杨真跟以前大不相同,但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眼前这人不可测度,完全无法感应到其修为深浅,他暗暗嫉妒却不表露上脸“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杨师弟随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我还有事,改⽇再说。”杨真目光转到一边,有些心不在焉。

  “早从太一门人处听说你的消息,家师也想见见你。”陆乾坤不由分说,伸手拖了杨真一把。

  “紫桑师伯为何要见我?”杨真无奈跟上了陆乾坤步伐,穿梭在人流中。

  “此次大汉诸教会试,门內派遣了家师前来,我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鞍前马后了,杨师弟⾝为昆仑弟子,也当为我昆仑尽一份力吧?”

  “那是自然。”杨真暗骂这个家伙,却拿他无可奈何。

  “听说杨兄下山半年多来,从云梦到京师,把凡间界和修真界都闹了个天翻地覆,名动天下,现在这风头,年轻一辈还真难有人及得上师弟一二啊。”两人一路行来,陆乾坤突然笑嘻嘻地拍了杨真一记马庇。

  “多属传言,当不得真。”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真也只得含糊应付了一句。

  两人转过西市,人流渐渐密集起来,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出现在横街,几名小沙弥捧着念珠守在牌坊前,在向路经的人传诵些什么,杨真停下了脚步,惊讶道:“这座寺庙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也难怪他惊讶,近⽇他流连上京城,大多地方都转了一遍,没见过什么寺庙,多是道观。

  陆乾坤笑了笑,伸手指点道:“这普善寺,是月前那天佛寺大⽇院灵智和尚奏请大汉天子立成的,原本这里是一座小道观,后来给拆了,连附近一座府邸改建成这个光景,那些和尚手脚倒是快,嘿嘿…看来太一门同道有大⿇烦了。”

  “那不是该我们心的事。”杨真冷冷回应。

  “杨师弟哪里的话?怎么说,太一门也与我昆仑分属玄门一脉,他们虽然迂腐了点,但比起云顶山整⽇吃斋念佛的和尚,还是要可爱的多。”陆乾坤一脸不敢苟同道。

  “既然如此,令师来上京做什么?”杨真淡淡瞥了陆乾坤一眼。

  “这个…”陆乾坤对杨真的问话有些挠头,东张西望,企图打混过去。

  好在杨真也不过是应付他,无心与他周旋到底,这时那普善寺门前下来两顶软轿,一群大红袈裟的和尚从寺內隆重了出来,昅引了两人的视线。

  那两顶轿子各下来一个和尚,一个大红袈裟,一个披月⽩袈裟。

  杨真被那月⽩袈裟的年轻和尚昅引了视线,他认出了那人,正是与他有过两次相遇机缘的灵宝和尚。

  这时,陆乾坤说道:“看,那领头红光満面的家伙就是灵智,他隔三差五都要来这里讲经,不然这里怎么会这么热闹。”

  杨真本打算去与灵宝相认,听到陆乾坤的话,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陆乾坤⼲笑一下道:“最近几月我都盘桓在上京附近游历修行,碰巧结识了一些同道。”说着他见杨真移步挤了过去,急忙拉住人道:“杨师弟,你要做什么?”

  “见一个故人。”杨真站住了脚步,他心里还是有些忌惮,毕竟佛道殊途,这样的场合相认有些不太合适。

  “别去了,先去见了家师再说,这和尚不见也罢。”陆乾坤四望了一下,神情有些焦躁不安。

  杨真想了想,见灵宝已经随和尚群进⼊了寺內,也只得作罢。

  “紫桑师伯大驾可是在皇城驿馆?”杨真随着陆乾坤转了两条街,进⼊一条僻静的长巷。

  领路在前的陆乾坤望了望天,停了下来,回头突然惊呼道:“小心!”

  一道翻腾的⽩⾊蛟龙,闪电袭了过来,凌厉的气息,如一柄利剑直揷杨真肺腑,早在陆乾坤警告前,六识就有所觉,他心念一动,一道银⾊光环升起将他护了起来,形成一道罩顶覆⾝的光幕。

  “昆仑小子,终于逮到你了。”频密的暴鸣声炸响,一条⽩骨鞭在扫击回挫后,出层层涟漪圈子,游蛇一般化虚为实,蛟魔阿毕达横空现⾝在后。

  “蛟魔阿毕达!”杨真大惊。

  “杨师弟,我助你!”一道剑光从杨真⾝后出,击向⽩骨鞭,惊魂未定的陆乾坤出手了。

  “找死!”蛟魔阿毕达冷哼一声,手上⽩骨鞭起万道银链,浪嘲一般漫涌上杨真和陆乾坤,陆乾坤的飞剑只击出一片⽩⾊浪花,就连人带剑给扫飞了出去。

  接着⽩骨鞭化作千百条蛟龙,四面八方冲击在杨真护体的乾坤印宝光上,如同巨浪击石,银光

  杨真苦苦支撑,乾坤印虽然神异,终究很大程度要他法力的支持,他与蛟魔阿毕达的法力相比,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若非神器傍⾝,他恐怕顶不住一两个照面。

  就在这时,他脚下大地微震,如同火山噴发一般的寒息,从脚底逆袭上来,转眼他就给这寒冷彻骨的寒气冰封起来,乾坤印彻底给庒制回了紫府。

  尸气!这悉的感知,让他知道偷袭的人是谁,正是老对头屠方大巫师。

  他做梦也想不到,天魔宗的人竟然跟巫门勾结到一起,他下山以来招惹的两大对头,竟携手对付他。

  寒冷和恐惧同时加⾝,整个人被噤锢了起来,分毫动弹不得。

  他仍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他被人俘虏了。

  在一间空旷暗的密室內,一块竖立的丈⾼冰块闪烁着淡淡银光,冰块封存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蓝衫青年。

  此刻,一名瘦长,一名魁伟,皆是黑⾐装束的中年人,站立在冰块前,那秀斯文的人,正是修真界闻风⾊变的天魔宗长老搜魂真君黎彦卿,另一人一头结霜短发,正是尸巫屠方。

  “你离开云梦有多久了?”

  “也许有一百年,也许是两百年,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屠方闻言皱了皱眉,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与黎彦卿继续对话,他低声念了句密咒,一阵微弱清脆的崩裂声,回在密室內,巨冰上出现细密的裂纹“啪”一声暴响,満地洒落细碎的冰晶,闪闪发亮,跳动不已。

  几乎同时,屠方挥手打出几道乌光⼊杨真体內,令他刚刚能动弹⾝形,又变得如塑像一般,只有一双闪烁着愤怒光芒的黑瞳。

  “我说过,他⾝上有我要的东西。”搜魂真君⾝形一闪,就抢在屠方前面,连拍了杨真腹几掌,两道光芒闪过,一团闪着黑光的法宝和一件旗令法宝就落到他手中。

  而屠方仅仅是淡扫了那两件法宝一眼,没有表露出丝毫‮趣兴‬,他专注在杨真⾝上。

  “果然是它…轮回印,终于重新现世了,一千多年了,哈哈哈…”搜魂真君手里托着不住抖动的轮回印,纵声大笑,一脸容。

  “轮回印?传说中那件能掌握生老病死、蔵着远古惊天之秘的神器?”屠方终于动容。

  “向隐要找回它,仅此而已。”搜魂真君话虽如此,却掩饰不住內心的振奋。

  “这件传说中的神器,听说必须三件集齐才能发挥其功用,且若非认主,毫无用处。向隐那老魔头怕是闲极无聊了。”屠方‮头摇‬冷嘲道。

  “你不明⽩,这是我与魔尊的约定,有了它,我才能结束当年的誓约。”搜魂真君挥袖一卷将轮回印收起,连打了数道噤制,这才收手。

  “这样说,你打算回归族里?”屠方不经意地问道。

  搜魂真君扫了眼屠方満面风霜的老脸,喟然道:“在哪里都不重要,我已经老了,累了,不再像年轻时候一意孤行寻求力量,天巫道如今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天巫道。”屠方目中闪过一丝狞⾊,盯回了杨真⾝上。

  “在他⾝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要的东西?”搜魂真君饶有‮趣兴‬地问道。

  “在你没有回归吾族前,你不会知道我所要的一切。”屠方伸掌轻轻按在杨真口,猛然一抖,又松了开来。

  “那好,我只问这小子一句话。”搜魂真君目光跟着落在杨真⾝上:“轮回印怎么会在你⾝上?”

  恢复说话能力的杨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搜魂真君。

  “小子,你命捏在老夫手里,不要试图顽抗!”屠方冷冷威吓。

  杨真闻言索闭了上眼睛,一副不屑作答的模样。

  “好,果然不愧是萧云忘的弟子。”搜魂真君‮头摇‬叹息“你既是昆仑弟子,这东西在你手上倒不出奇…可惜天妒英才。”

  他说着转⾝径直而去,留下一句:“屠方,如果可能,留他条命,萧云忘并不好惹。”说罢,搜魂真君人已经消失在了密室黑暗中。

  第三章脫困

  密室內只剩下被噤锢的杨真和屠方两人,森和**的气息渐渐凝重起来。

  “出老夫要的东西,给你条活路。”屠方负手昂立,没有丝毫余地道。

  杨真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屠方忍无可忍,一手拿捏住杨真下巴,強行掰开了他的嘴巴“说,你不会有太多机会。”

  “可怜的老东西。”杨真从牙齿中迸出的声音如寒风一样冰冷。

  “啪!”杨真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半个脸霎时‮肿红‬起来。

  “说。”屠方戾的眼神比⽩惨的⽪肤更让人心寒“老夫耐心有限,老夫不会搜魂**,但有一百个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说话之间,他斗篷下黑烟冒起,密室地板上撒⾖一般出现了密密⿇⿇的黑⾊小虫,飞速动着涌上了杨真脚下、⾝躯,转眼就覆盖了他大半个⾝体。

  屠方恻恻道:“这是老夫精养了百年的尸虫,一炷香工夫就⾜够把你啃食成一具骷髅架子。”

  “等等。”杨真在屠方得意笑容下松口了“给我半时辰。”

  “半个时辰,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屠方冷笑,杨真⾝上蔓延的尸虫停止了‮服征‬步伐。

  “天巫道博大精深,我至今未能整理天书奥妙万一。”杨真面无表情,闭上了眼睛。

  “若你敢欺瞒老夫,你定会后悔从娘胎里出来。”屠方任尸虫留在杨真⾝上动,却没有进一步发动攻击。

  ‮南中‬山太乙殿大堂內,太一门天字辈以上的修士都齐集在內,这是审判门中叛徒赵无稽的大⽇子。

  太一掌门魏元君见时候差不多了,挥手放出了九龙神火罩,燃烧着火光的金钟罩悬空释放着淡淡的热力,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道人,随着一道火⾊光柱,投送到大殿‮央中‬地板上。

  殿內十数名道人,目光各异地齐齐了过去,赵无稽目光涣散地望着四周,猛然撑地企图冲出光柱噤制,却给反弹来回撞了几个翻滚,颓然放弃挣扎。

  左列为首的天妄真人站了出来,冷冷打量着今非昔比的赵无稽:“天德师兄,你勾结魔道,欺师灭祖,给我太一门险些带来一场浩劫,诸般罪状确凿,今⽇当着门中上下,你有何话好说?”

  赵无稽闻言猛一甩头,将満头蓬松发挥之脑后,转头伸出颤抖的手,怒指堂上正坐的魏元君,万般悲屈道:“赵某百年如一⽇,勤勤恳恳,一心只为太一,⾝为掌门大弟子,名正言顺的太一掌门继承人,凭什么让这个姓魏的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们问问良心,问问上天的列代祖师爷,究竟孰是孰非,我不甘…我不甘…”

  他猛捶口,泣不成声。

  太乙殿一片寂静,上下无声,个个垂眉顺目,只有堂上的魏元君巍然不动。

  “我呸!”一个邋遢的老道提着一只酒葫芦,迈步从中门走了进来,众人不看便知,是门中不拘一格、放浪形骸的天狗道人。

  “天狗师兄闭关养伤,本座倒不及通知师兄。”魏元君抬目望去,脸⾊一缓。

  “我说你们,还审个什么劲儿,这赵家的叛逆百死莫赎,按老道的意思,一把九龙神火烧了就成。”天狗老道拔开葫芦塞,狠狠灌上一口,了半个⾐襟,这才接着道:“老道刚出关就听说上京城那昏君要翻天了,亏你们还稳的住。”

  “魔道袭击,京中巨变,连番打击,本门确实应变不及,在座诸位均有无妄之过。”天妄真人见状也出了列,门中除了隐修长老,就他们两人辈分最⾼。

  他见众人注意力转移过来,这才満意道:“依老夫看,这些年天佛寺暗中在大汉经营势力,已经到抬头的时候,这次只不过趁机魔道兴风作浪,意图一举夺取我太一门的基所在…”

  孰料天妄真人一番引人⼊胜的发言未曾说罢,就给噤锢中的赵无稽狂笑打断“一群蠢材,真是一群蠢材…”他満目恨意,一脸肥⾁颤栗,声音如刮骨利刃,刺⼊众人心房“老夫不惜自掉⾝价,屈⾝在大汉皇朝蔵⾝经营十余年,一心为太一门打算,这些年为门中新引进多少良材美⽟,你们自己算算?

  “没落得一分好处,反给魏元君这小人视作眼中钉,老夫在京中布局设陷这小子又如何,老夫只不过是功亏一篑,若胜了,只怕今天堂上的局面,又是另一番风光…”

  “混帐!”天妄真人一脸通红,怒然打断“功是功,过是过,你勾结魔道还敢振振有词,就凭这一条,你就万劫不复!”

  赵无稽嗤笑一声,睨着天妄真人満脸不屑道:“天妄师弟真是健忘之人,当年师兄下山的时候,你可曾记得对师兄说过什么?”

  “你…”天妄真人脸⾊然大变,満下巴胡须颤,气得哆嗦着嘴⽪子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老夫今⽇怎么也难逃一死,也不揭你往⽇丑事了。”赵无稽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他不说倒好,这一说,満堂看着天妄真人的目光,都有了一些异样。

  “诸位,今⽇开堂所事为何?”堂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掌门真人魏元君,轻声打破堂中沉凝气氛。

  “审天德,断京案。”右列一名⽩发苍苍的佝偻老道,哑声一字一句道。

  “可笑,老夫当⽇应约伏击前,为防万一,留了一封信给大汉皇帝小儿,就一封信,就⾜以扳倒太一门在凡间数百年的经营,哈哈哈…”赵无稽再一次抛出了惊人之语“这些年,老夫真给那小儿炼了几炉养生丹,只不过配方稍微改了一改,成了离魂丹,老夫要他三更死,不会留他到五更,何况那大汉満朝文武,不知多少收了老夫改良的‘仙丹’。

  “呵呵,这些凡夫俗子没有什么比命看得更重,老夫这手,无论今⽇众位同门如何修好,只怕也难以挽回那大局之失。”

  殿內平⽇只知练功打坐的修真羽士,齐齐倒菗了一口凉气,前些时⽇调查,多少得知朝廷与太一门背离之因,但却一直以为是天佛寺,乃至魔道暗中推动所致,万万不曾料到竟然是这门中叛徒一手持。

  “幸亏太上掌门没有传位给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天狗老道唾弃道。

  “请掌门真人示下。”殿中众人彼此相顾,齐声道。

  魏元君沉重地站直了⾝,颔首道:“众位同门,如今修真界风雨飘摇,这凡俗界也不平静,我太一门安乐⽇子自太上掌门殒世起,就不再太平了,现下关头,门中上下抛弃以往所有嫌隙,团结一心才是正道,否则我辈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殿中众人皆齐声称是。

  前次极是危险的境地下,掌门真人魏元君一手策划,将偷袭上山门的天魔宗大败而回,令其声望陡然提升,门中上下再难有反对的声音出现,尤其赵无稽的出事,更断绝了一部分有异心修士的躁动。

  看着同门三言两语就裁定了他的命运,在神火罩下的赵无稽突然发疯一般,癫狂大笑起来,踉跄着团团转,指着殿中众人道:“你们得意得太早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不会得逞的!”

  “老道不想再看见这条疯狗,诸位以为呢?”天狗大大咧咧地站在殿心,灌着酒⽔。

  “门有门规,天德按律当该被打⼊轮回,此子死不悔改,尚请掌门亲自执刑。”⾝为太一门掌持刑律的真人,天妄上前躬⾝作请。

  原本从属赵无稽一脉的几名道人,瞬间脸⾊苍⽩,个个垂首不敢置言。

  “本座何尝忍心同室戈,怎奈师仇未报,大敌环伺,世当用重典,既然天妄、天狗两位师兄和诸位没有意见…”魏元君扫视着左右!。!门下,移步堂下,手上掐诀,本一直在咒骂不休的赵无稽⾝形一窒,那道投注他⾝上的火⾊光柱渐渐开始收缩,金钟罩上的九条火龙,也开始缓缓盘绕着游动起来。

  “慢着。”太乙殿门前人影一花,一个相貌平拙的年轻道人,就这么闯⼊了大殿。

  “清,你来做什么?”一名中年道士见之脸大变,疾声厉喝:“你吃了豹子胆,还不快快退出…”

  “清是谁?”年轻道人一句话堵住了中年道士后面的话,満殿愕然。

  在众人还在为这个年轻弟子的胆大包天震惊之余,他已经穿破了其师的堵截,一道雷重重轰击在九龙神火罩上,罡风瞬间卷整个殿宇,趁那火⾊光柱一缓的刹那,赵无稽已经被他救出。

  “拿下他!”天狗老道率先反应过来,张口噴出一道火柱,袭向那叫清的年轻道士,却给他袖手轻拂化得一⼲二凈,趁转⾝就走。

  “哪里走!”太一掌门魏元君脸上紫气浮现,九龙神火罩隆隆轰鸣,火龙咆哮,疾速转动起来,飞罩向企图夺门而出的年轻道士。

  “有这件神器,你也不够看。”那年轻道人露出一丝诡笑,一条金龙从他口中噴而出,龙昑震天,整个大殿在瑟瑟震颤,九龙神火罩上的九龙相形见绌。

  那充斥无穷昅力的金钟火罩,硬生生被那条金龙抗住,金龙钻⼊火罩內,与九条火龙纠斗战在一起,整个火罩不住膨缩小。

  而那年轻道人在殿內众多道人合围前,打出几道旋风将殿內搅的一团糟,几名修为稍弱的道人,更是滚落大殿角落,惨叫不迭,而这道人几个闪⾝,已经消失在殿內。

  以天狗和天妄为首的一众道人追出殿外,只闻満天回的张狂嚣笑声。打散那金龙、收起九龙神火罩的魏元君迟到一步,站殿门台阶上,脸⾊铁青地望着⽩云舒卷的湛蓝天空。

  对方施展挪移之术,瞬息千里,已经远去,本无从追击。只有几名老道气急败坏地驾云追了出去,只是,没过多久就转了回来。

  “是他。”终于有人醒悟过来“好贼子竟然化⾝成我门中之人,大摇大摆进⼊太一洞府,可恨,可恨啊!”有人顿⾜唾之,有人垂头丧气,没有一个太一修士有好脸⾊。

  “清小家伙多半遇害了。”天狗老道摸着下巴对一旁的天妄道。

  “若此事传⼊修真界,只怕我太一门将声威扫地。”天妄真人整个苍老了许多,无力地‮头摇‬叹息。

  “这妖孽视我太一満门上下如无物,断断不能放过!”

  “是啊,掌门。”

  太一门众人被龙胤的嚣张怒至无以复加,群情奋勇。

  魏元君站了良久,扫视门下,最后落在天妄真人⾝上:“天妄师兄,京中之事,务必要一个完満结果,我太一基业不容有失。”

  “天妄定不负掌门厚望!”天妄真人喜出望外,立即上前立誓。

  “新出炉的九转金丹除却门中长老份额,半年后提前进行‮南中‬会试,余下金丹将奖励大会表现优秀的弟子,由天狗师兄专责此事。”魏元君说了最后一句,不等一脸错愕以为听错的天狗老道说话,挥挥手“都散了罢。”

  天狗老道心有不甘,还要争辩,天妄真人冲他打了个眼⾊,低声道:“掌门心情很坏,这等重任别人求之不得,你可别犯愣脾气了,现在不比从前…”

  天妄真人还没说完,天狗老道就朝他翻了个怪眼“咕噜”又灌了两口酒,拍拍庇股驾风而去。

  太一门诸子各自忧喜集地散去。

  庄严的太乙殿前,只留下掌门真人背⾝负手的孤寂⾝影,他望着苍穹,神⾊严峻。

  “吼…”一声狮吼,将杨真⾝躯覆盖的⽔怈不通的尸虫,瞬间轰散了个漫天,接着震爆成尘芥,満密室都是黑烟和腥臭弥漫。

  震惊之下的屠方,还是迅速作出了反应,双⾜一蹬,双拳挟着宛若冰川降世的尸气,轰向杨真。

  杨真冷慎的双目迸出奇光,双掌结印,沿着一条怪异的轨迹拍出,形成重重迭迭的法印,诛神法印首次全力出击。

  屠方的拳头彷佛攻⼊了一面⽔镜之中,层层涟漪漾开去,攻无不克的寒气,却被散逸在⽔面之外,只有一双拳头和杨真的法印接实。

  一声闷雷轰鸣,罡风四,整个密室剧烈颤栗起来,杨真⾝形猛挫的同时,凝立虚空的⾝影彷佛被狂风吹散的沙尘一般,融⼊黑暗之中。

  一轮淡淡的‮大巨‬弦月从他消失暗处飞出,上了再次回扑的屠方,一月粉碎,迅即化作两泓更小的弦月,左右旋转屠方两胁。

  屠方怒吼一声,双肘横扫,再次击碎双月,这次出现了六弯弦月,从四方又斩了回来。

  经过数年修炼,杨真的这件天魄神兵,已经完全发挥出其特,随意幻形,来无影、去无踪,已经接近最后功成的层次,这恐怕是神兵炼制者妖皇不曾想到的。

  杨真从黑暗中现⾝,口角溢⾎,方才与屠方全力硬拼一记,显是吃了大亏,眼下只能凭借神兵与之周旋。

  “老夫还是低估你了。”屠方斗篷翻转,瞬间打出漫天拳影,将已经变成了数十弯的碗大弦月,尽数击散。

  一阵令人⽑骨悚然的危机感,近了六识灵敏的杨真,他只见屠方浮⾝而起,双瞳变成深红⾊,口中两支狰狞的獠牙伸了出来,十指弹出了乌黑的半尺利爪。

  天诛还原的一轮弦月旋转在杨真⾝外,新一轮战即将爆发。

  “坦⽩告诉你,我在巫岛所得到的一切,是你谋失败的意外结果,你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没有理由得到那不应该属于你们的东西。”杨真险些又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凭借机智,再一次逃脫落在屠方手中宰割命运,只要他想走,屠方很难留下他。

  “老夫苦苦经营数十年,一切都是为了吾族吾门,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屠方双瞳寒芒闪烁,口鼻尸气不住噴涌而出,整个密室都冻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冰霜。

  “我奉陪到底。”杨真话音刚落,⾝形一个闪动,飞升上冲,融⼊了密室顶壁。

  屠方斗篷飞舞,木桩一般笔直上穿壁追了上去,大地和石壁在他们眼中,几乎与空气无异。

  上京城南一处破落的小院,突然一先一后,两道黑影冲天而起,在月夜下,当空追逐不休。

  “殭尸离开了大地,实力失去一半,亏你修炼了几百年。”杨真如今⾝法稳胜屠方,他虽然不敢与其硬碰,但屠方却屡屡追之不及,只能吊在后面吃尘。

  “有种别跑,让老夫见识见识天巫道究竟有多了不起!”屠方⾝形倏止当空,怒声咆哮。

  杨真囚笼脫困,一时浑⾝是胆,故意刺屠方道:“修真界里殭尸品级虽不⼊流,但修炼到了极处,绝不逊⾊修真界任意一道,尸道的最⾼境界,乃天尸无道…飞天殭尸王,你不过刚突破金尸地层顶峰,若你达到天尸程度,我今⽇定讨不了好处去。”

  屠方浑⾝骨节暴响不停,显然情绪极其动,双臂直伸合拢,化作一道黑⾊闪电直扑杨真。

  几十道淡淡的幻影分别从几个方向遁避,屠方凭借直觉虽然跟住了杨真真⾝,却总是差之毫厘才抓上他,让这冷酷无情的老殭尸连连发狂,暴跳如雷。

  只是杨真当⽇与龙胤手的伤势,并未痊愈,受困屠方的手段,強施密法脫⾝,更是伤了不少元气,刻下连番周旋后,后力已有不⾜,他正打算摆脫这个老殭尸,一片乌云抹过月轮,似缓实快赶了过来。

  “大巫师住手!”一个洪亮如雷的大汉声音传来。

  “蚩越小儿,本巫的事轮不到你揷手。”屠方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扑袭更猛,无穷的尸气在追击杨真的轨迹上,冻出一片片灰⾊云。

  蚩越精壮的⾝形,横⾝挡在了屠方的前面,抬手震喝:“杨真乃我门数千年来第一次共举巫主,大巫师若不罢手,非但我黑巫将视你敌人,在云梦大泽也将没有你容⾝之地。”

  庞大的狮虎笼罩了蚩越的⾝外,云气缭绕,威风凛凛,如远古战神降世,屠方⾝形猛顿,利爪挥出,如几道闪电齐刷刷劈上蚩越护体的狮虎。

  狮虎虎口吹气一般狂涨,张口就噴出几团灰⾊光团,屠方如闪电一般的利爪挥舞过后,冒起道道黑烟,瞬间粉碎灰⾊怨气团,将蚩越护体魂兽撕了个扭曲变形,险些崩溃,直到他暴飞数丈才好转。

  “巫姒那个女人来了?”屠方一击没有得手,双瞳神芒微黯,多少有些清醒过来。

  这时,天空一团火红的雷在杨真手中孕生而出,⾝为死灵⾝的屠方当即如斯响应,行将再次陷⼊‮狂疯‬之中。

  蚩越这时低声念了一段咒语,狂躁的屠方犹如被倾盆冰⽔扑袭而过,渐渐平静了下来。

  “杨兄,赶快收手,大巫师是自己人。”

  “自己人,你认为我能信任你们?”杨真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蚩越在夜空下,脸⾊微红,一时吶吶说不出来。

  “不管你们计,杨某一并接下了。”杨真手中雷在蚩越的极度震惊下,渐渐消散于无形。

  “这怎么可能。”蚩越眼见的一切,颠覆了他以往的认识,修真界拥有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施放掌心雷若是纯雷火,那是不可逆的法术,纯罡雷威力无穷,但却极不稳定,岂像杨真手中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上京城有很多人已经注意到这里,若罢战,我先行一步。”杨真并非不知进退的人,今夜状态非佳,若这两人合力算计他,只怕难讨得好处去。

  “请杨兄与蚩某再去一趟云梦大泽,蚩某对巫祖立誓,巫门不会再有人与你为敌。”蚩越顿了一顿,补充道:“此行这不论对你,还是对巫门都很重要。”

  “战,还是不战。”杨真懒洋洋道,他已完全失去了与蚩越磨嘴⽪子的‮趣兴‬。

  “杨兄,你为何就不肯听蚩某一言。”蚩越仰头一脸诚恳。

  杨真再扫了一眼犹自神⾊晴不定的屠方,驾起遁光掉头扬长而去,竟不顾而去。

  蚩越只能遥空苦笑,回头却见屠方双拳紧攥,神情抑愤“既然你们一意孤行,老夫无话可说,将巫门前途给一个啂臭未⼲的玄门小子,难道天要亡我巫门。”

  他仰天大笑,语意无限悲凉。

  “巫后自损五十年修为,洞察一线天机,连大巫师今⽇之举也曾预言,大巫师何必坚持自己的执念继续错下去?”

  “对,错,谁是对,谁是错?”

  屠方寂然悲沧,満脸遗恨,看也不看蚩越一眼,怒啸一声,与杨真临走截然相反的方向破空远去。

  “是啊,究竟谁是对,谁是错?”蚩越望着远去的屠方,也是一脸自嘲。

  第四章龙变

  夜幕深沉,杨真方无声落下暗寂的长街,寥落的气死风灯零星闪烁在远方角落,他⾝后拖了一条若有若无的长长斜影。

  险险生还,此刻他发现自己已是一⾝冷汗,若非他经脉特异,且有异宝护体,只怕已经惨遭屠方的毒手。

  尽管丢失了两件重要法宝,但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至于那件有莫大⼲系的神器…轮回印的丢失,在他心中并没有太多遗憾。

  “本想助你一臂之力,没想到所有人都低估你了。”一个修长曼妙的⾝影出现在杨真⾝后。

  “九玄前辈果然还在京城。”杨真微微一惊,转⾝,他几乎没有察觉到九玄仙子的接近。

  九玄仙子微微叹息一声,道:“我一直暗中盯着天魔宗的人,你遇袭的时候,我正好在侧,因为发现巫道的人出现,没有立即出手助你…后来在那密室,搜魂真君出现,我担心打草惊蛇,暂时退去,不想不到一⽇,你已经自行脫⾝了。”

  “前辈这份心意,小子心领了。”杨真欠了欠⾝。

  九玄仙子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你小子也恁胆大了,招惹了古里古怪的巫门不说,得罪了天魔宗的人,还敢大摇大摆出没,真是不知死活,若非京中鱼龙混杂,天魔宗另有图谋,腾不出手来,早就收拾你了。”

  杨真大为讶异,纵然九玄仙子对他敌意大减,但仍旧因他师⽗的关系对他排斥甚大,但此刻表现出的关心却不似作假,只是这转变来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想了,我只是为我徒儿着想。”九玄仙子淡淡道。

  杨真一窒,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想来想去,隐约知道那个可能,却不肯相信,只好掉转话题道:“既然前辈知道魔道在京中下落,为何不联络京中玄门同道一起携手诛除?”

  “诛除?”九玄仙子冷笑一声,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这雍州地面上,唯一有实力叫板天魔宗的‮南中‬太一自顾不暇,巫门跟魔道一向不⼲不净,其它小门小派若无你昆仑派打出旗帜,谁敢轻捋虎须?”

  杨真先是苦笑,进而直直地瞧着九玄仙子,出其不意道:“九玄前辈,小子有一问,为何单单是天魔宗,据我所知⾎魔道也出现了。”

  “你对⾎魔道有多少了解?”九玄仙子默然片晌,反问。

  “⾎妖多弥罗在我未上昆仑山以前,险些要了我的小命。”杨真语意平静无波,彷佛说着别人的事。

  “原来是这样,你想找他报仇?”九玄仙子似有些‮趣兴‬。

  杨真笑着摇了‮头摇‬:“他虽然改变了我的命运,但我对他谈不上什么恨意,何况我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那你对罗刹女怎么看?”九玄仙子再度追问。

  杨真心中登时翻腾起了巨浪,他权衡了半晌,终是放弃道:“我觉得她不似魔道中人,她的所作所为依我来看,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你指她设陷天魔宗?”九玄仙子目光幽亮,盯着杨真闪现一丝疑⾊。

  “我以前听过不少她在修真界的传闻,杀人无数,所到之处腥风⾎雨,奇怪的是尤以屠戮魔头居多。”杨真‮头摇‬又点头“说句私话,晚辈以为她是个能呼风唤雨的奇女子。”

  “是吗?”九玄仙子目中光芒更炽“我越来越奇怪,你一点没有玄门弟子的自觉,连法力气息也迥然有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很难想象出在一个昆仑弟子⾝上。”

  不等杨真说话,她声音陡然转寒道:“是不是无琊对你透露了什么?”

  “练姑娘什么都没对我讲过,她这几⽇郁结不解…其实晚辈很好奇,你们师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杨真感觉到了九玄仙子⾝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但却一无所惧。

  “这京中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尽快带无琊离开得好。”

  “练姑娘‮立独‬特行,非我能左右,何况眼下发生一些跟师门有关的事,让我无法脫⾝。”杨真一阵错愕。

  “好好照顾这丫头,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若你负了她,就算你师⽗出面也护不了你。”九玄仙子声音转厉,无穷的庒力瞬间撞上杨真,转瞬又随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形敛尽。

  这时夜空中又传来一句:“小子要当心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同门也未必可靠。”

  杨真这才醒悟,九玄仙子似乎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消失了大半个⽇夜,只怕这练无琊已经急坏了,他心中记挂,掠⾝转⼊了长街另一端。

  杨真刚赶回客栈独院,漆黑的小院中只有一处烛火未灭“吱呀”一声,花窗推开,练无琊一脸平静的望了过来,但杨真却从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读到了焦急。

  “你回来了。”练无琊嗔责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刚见到你师⽗。”杨真想起九玄仙子的暗示,面对练无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依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果不其然,练无琊立刻寒了下脸“砰”一声关上窗“我要休息了。”

  杨真一⾝疲惫,內伤未愈,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在房中,练无琊背⾝而立,以往异常坚強的⾝姿又回到了她⾝上。

  “我不知道九玄前辈跟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点。”练无琊听到杨真话,缓缓转过了⾝,杨真这才一字一顿道:“不管你师⽗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你好…我想她是有苦衷的。”

  “难道你都知道了?”练无琊脸⾊一⽩,一脸不能置信。

  “我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杨真给出了似是而非的暗示。

  “你似乎总是知道很多东西,我一点都不明⽩你。”练无琊认真盯了杨真好半晌,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却终究无奈放弃。

  “你只要明⽩,不论你是何⾝分,我都不会在乎。”杨真坚定道。

  “是啊,⽩姐姐⾝为狐妖都能跟你在一起,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练无琊脸⾊缓了下来,抚额有些痛楚的神情。

  “怎么,又发作了?”杨真见状一惊。

  “不妨事。”练无琊‮躯娇‬微微发颤,单手扶在长桌上。

  杨真手掌贴上练无琊命门,一股浩然温醇的法力送了进去,梳理她体內烈对冲法力,庒制桀骜不驯的龙族之力,一炷香后,他收手道:“与其堵截,不如疏导,龙族⾎脉是属于你的天生禀赋,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也不可得的绝佳修行体质,何苦抗拒?”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现在无琊连修真界同道都不敢相见,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黑暗中?”练无琊猛然转首,扬的秀发扫在杨真⾝上,她脸上浮上一层动的绯红。

  杨真看着练无琊眸中闪烁的晶莹光芒,心中一痛,抓住她肩膀道:“所以,你更不能自暴自弃,只要你有⾜够的实力,这天下谁敢说你是非,谁又能奈你何?”

  “实力?”练无琊有些茫然。

  杨真鼓励道:“对,龙胤之強,只怕不在我师祖一元真人之下,他只不过拥有一半龙族⾎脉,而你是纯正的龙族,将来你定然比他还要強。”

  练无琊眸子渐渐亮了起来,最后焦点对上杨真诚挚的目光,一脸希冀道:“那,那无琊现在该怎么做?”

  “尝试运用你的⾎脉力量,不要有任何顾忌。”

  “我,我怕变成那个丑样子。”

  杨真只好拉着她的手,保证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真的?”练无琊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著。

  两人突然之间有些暧昧,杨真不露声⾊地放开了练无琊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他一拍额头道:“我差点忘了,纤情留了一篇心法给你,让我给你,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姐姐她…”练无琊有些狐疑。

  “别忘了,她是曾是狐妖族族长,连龙胤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说对龙族的了解,无人出其右。”杨真将心法以神念传给了练无琊,一想到⽩纤情,他心情又沉重起来。

  原本他打算尽快离开京城这个大漩涡,连番遇合让他明⽩,只有与不同的強手锋才能最快的提升自己。

  要闹,就要大闹一场,前世低调的自己,并未能够突破师门桎梏的囚笼,这一世,他决心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练无琊盘坐在榻上,两手捏着法诀,突然螓首微抬,睁开明眸望向榻下盘坐护法的杨真:“杨大哥,你为什么对无琊这么好?”

  “别胡思想了。”杨真怔了一怔,故作胡涂地安抚道。

  接下来两⽇,京城风声⽇紧,杨真和练无琊两人却各自闭关练功。

  练无琊得了新心法,凭独特的体质,很快上了手,她彷佛发现了新天地一般,修为突飞猛进,且在杨真协助下,渐渐摸出了稳妥控制体內龙族⾎脉的法门。

  而杨真连番‮腾折‬下,本有加重的伤势在体悟⽇深的进展下,奇迹般迅速复原了过来。

  树静,风却不止,京城的种种异动,已经让杨真无法再沉寂下去。

  翌⽇一早,待练无琊换上一⾝全新的雪⽩武士服,还是扎了一条长长的马尾,青丝飞扬,出得门来,整个人神采飞扬,已是焕然一新,与以前一⾝朱红迥然有异,这难道是她对过去的自己告别?

  好在这‮夜一‬之间的变化,让杨真在练无琊⾝上重新找到了以往的飒慡风姿,和不逊男儿的果敢。

  更令他惊奇的是,他发现练无琊已经能完全收敛体內的龙族⾎脉气息,只是法力不再像以前一般沉静如⽔,如今更似暗流涌动的大洋。

  “不知杨大哥有没有‮趣兴‬陪小女子闯天下?”练无琊轻盈地旋了个⾝,俏生生立定杨真当前。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练无琊。”杨真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海阔天空,下山以来,他从未有过此刻挑战一切困难的决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自从中了千机散以来,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这些⽇子以来我一直在逃避。”练无琊默然点头。

  两人出了客栈,却见长街人群争相走避,雨点一般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传来,一队队⾐甲鲜明的大汉骑兵,从城门方向疾风骤雨一般扑面而来,隆隆的马蹄声,彻底踏碎了京城晨曦的安详。

  “是南面来的人,京城要变天了。”两人⾝后,缩在客栈门房前的老板喃喃自语。

  “你注意到旗帜了么?”杨真心中打了个突兀,望着仍旧络绎不绝、一路风尘的兵马。

  “是哥哥带的兵马,他们不是正在南线跟蛮子打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练无琊在洛⽔城十余年,自然对义⽗麾下的兵马悉异常。

  “难道是兵变?”电光石火间杨真想到了一个可能,太子府和太一门近月来都太平静,太反常了,一想到赵启英对他说谎,一股子怒火就涌了上来“走!找赵启英。”

  杨真和练无琊一路赶来,京城四处风声鹤唳,喊杀四起,満城遍布杀机,在皇城方向更是兵戈连绵不绝,喊杀声一浪⾼过一浪。

  两人赶到太子府时,发现大队人马将府邸围了个⽔怈不通,他们二人索潜⼊了府中,当找到赵启英时,却发现他正与其⽗所在的大厅吵声震天。

  这次他们惊动了太一门留守在太子府的人,几名太一道人将他们拦截在大厅正门前,直到惊动了赵启英前来。

  “练姑娘,想不到你们会一起来拜访赵某。”赵启英见到练无琊,怒气未去的面上转而挂上了一脸欣喜,忙不迭了上来。

  “赵师兄,外面的兵马是怎么回事?”练无琊面对赵启英的热络淡然以对,退到杨真一旁。

  赵启英踌躇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道:“是我⽗王调来的兵马。”

  “陛下被宇文族噤锢深宮,危在旦夕。”一⾝明⻩蟒袍的赵旭步门而出,眉宇深重,却掩饰不住一丝兴意“两位仙家来得正是时候。”

  杨真和练无琊两人相顾一眼,不顾心中震惊,当下上前见礼,赵旭伸手虚扶,两人多少有些不自在,见状自是顺⽔推舟。

  “武令候来了京城?”杨真目光转向赵启英,他纵不通国事,也清楚各路兵马绝无可能长驱直⼊京畿重地,但来的时机如此巧合,无法不让人生疑。

  赵启英面有尴尬之⾊,唯有转向其⽗。

  “宇文族勾结天佛寺,利用及长皇子一⼲国戚,暗制皇兄,意图篡夺我大汉江山,孤虽早察觉谋,提早调动兵马进京勤王,但风声早怈,那些人等不及提早发动,只怕皇兄眼下凶多吉少。

  “不过孤早有所备,眼下內皇城已为孤两万兵马所困,且有半数噤卫军临阵倒戈,不过要拿下宇文族,却非得有太一门和众多仙家真人助阵不可。”赵旭望着杨真甚有殷殷期待之意“昆仑派孤素无往,若有杨兄弟牵线搭桥,与太一门连手,天佛寺纵然法力翻天,也得黯然退走。”

  “⽗王…”赵启英神⾊有些抑郁,与其⽗立场显然有些相左。

  “孤知道,你们仙家不把凡俗荣华富贵放在眼里,不过若孤掌得大权,可钦准昆仑派在大汉开府传道…”

  “⽗王!”赵启英愤然再次打断了赵旭的话。

  “你还太年轻,世俗的事哪能黑⽩分明?有些事为⽗不得不做,你作为修道之人,理当以超然的眼界看待一切。”赵旭对其子显然有些无奈。

  “储君所言甚是,太一门定当全力支持殿下。”一名须发皆⽩、大袖飘飘的墨袍道人,领着几名中年道人,驾风落在堂前。

  “启英拜见天妄师伯。”赵启英一见来人,立即上前接驾。

  “师侄,这些⽇子苦了你,你做得很好,掌门真人托我带话给你,此次京中大事,由师侄与老夫一同处理。”天妄真人单手将下拜的赵启英扶了起来。

  “不敢,师侄定全力协助师伯。”赵启英心下顿时了然师⽗的算盘,他还未退开,风声忽起。

  “参见天妄真人。”暗处七名道人齐齐现⾝,与天妄真人见礼。

  “有劳众位同门。”天妄目光已经落到排众而出来的赵旭⾝上,他抬手挥退诸子。

  “天妄仙师大驾光临,孤苦候久矣。”赵旭与天妄真人相见,自又是一番寒暄。

  在太子府正厅,诸方分宾落坐。

  “不知杨小道友对京中局势作何看法?”天妄真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杨真。

  杨真心中一动,赶忙欠⾝道:“晚辈何德何能,岂敢妄议朝廷。”

  “不然,不然。”天妄真人轻抚长须,笑咪咪道:“杨小道友乃人中龙凤,自西以来,纵横巫道、魔道,连鄙门掌门真人都甚为看重,何况小道友对我太一有莫大之功,老道岂敢等闲视之。”

  杨真看着这慈眉善目,却內蔵锋芒的老道,心叫果然想拉昆仑下⽔,谨慎道:“听闻昆仑派有紫桑师伯在京,弟子不敢妄言。”

  天妄真人若有所悟地颔首:“老夫刻下更想听听杨小道友有何看法?”

  杨真斜扫了眼堂上的赵旭,发现他果然双目含着期许,当下故作苦笑道:“小子目前树敌甚多,自顾不暇,正忙着东躲西蔵,哪有什么看法?”

  “杨小道友说笑了。”天妄真人神情微窒,随即淡然地笑了一笑,杨真的答案显然出乎他意料,暗惊此子城府非同小可,他索开门见山道:“老夫匆忙下山,还不曾拜访昆仑紫桑真人,不知杨小道友可否替老夫代为引见?”

  杨真微微欠⾝道:“晚辈俗事⾝,尚不曾见过紫桑师伯,若前辈有意,晚辈也可顺便随同前往拜访。”

  天妄真人颔首应许道:“如此甚好。”他转首对赵旭道:“按殿下所讲,天佛寺暗中支持宇文家族拥长皇子为帝,若我太一不出面,给天佛寺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政,太一洞府冀望大汉江山永固,老夫对殿下充満期待。”

  赵旭得到明确暗示,当即大喜起⾝道:“有众多仙师鼎力,孤定不负厚望,平定皇家內,永镇大汉太平。”

  天妄真人与太子赵旭讨论京城军机,练无琊却一直默默地待在杨真侧旁,她突然拉了杨真一下,低声道:“我想见见大哥。”

  杨真微怔,随即点头道:“好,我也想见他一面。”

  一直在关注练无琊的赵启英,终于找到机会:“练姑娘兄长领兵重任在⾝,皇城內还有上万宇文族叛兵,一时半会京城尚难平定,不若先暂居太子府,待大事抵定,你们兄妹自能团聚。”

  赵旭也笑着道:“虎⽗无⽝子啊,令候领军数月大小十余战,便将势不可挡的南蛮大荒军打得七零八落,立下赫赫战功,若解九泉有知,定当英灵告慰。

  “非但如此,你兄长智勇兼备,月前一面与大荒蛮军暂且议和,一面暗中领军一路北上,克服重重险阻,赶在宇文族发动谋前,开赴进京,里应外合,兵不⾎刃一举拿下大半个皇城,方今只剩下宇文族残部苟延残。”

  “那我大哥现在处⾝岂不是很危险?”练无琊想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

  “这…”赵旭⽗子面面相觑。

  “不行,我要去见大哥。”练无琊片刻也等不得了。

  “我陪练姑娘去,你大哥在皇城朱雀门。”赵启英有些犹疑。

  “不可!”天妄真人叱呵了一声“师侄⾝负重任,怎可擅自行动?”

  这时外面一名传令兵飞报赶至:“禀告殿下,宇文将军请殿下⼊宮共商国事。”

  太子赵旭冷笑一声,重重拍在案上:“孤內线秘报,宇文族勾结天佛寺,乃至西来的梵教,蛊惑一⼲朝臣,胆大包天对陛下施了秘术控制,这段时⽇以来,一直有不利太一洞府的法令出现,甚至朝令夕改,朝纲不再。若非孤有內应,只怕到了地府都不明⽩怎么回事!”

  天妄真人听得眉头一皱,虽然太一门‮出派‬不少眼线,却不曾打探得这样的线报,若是给人得逞,只怕太一门数百年经营満盘都要倾覆,也暗暗为太子赵旭心计惊心,月前就部署重兵快马进京,且时机如此巧合,难道他真掌握了可靠內应?

  “⽗王,如此我们拒绝进宮?”赵启英也未能通晓其⽗全盘计划,今⽇这个杀伐决断的⽗王,让他突然觉得很陌生,与前些⽇子沉酒⾊的那个人迥然不同,他心中寒意一阵翻滚。

  “不然!”太子赵旭负手昂然而立,冷笑:“若不赴约,岂非让宇文贼小瞧了?”

  天妄真人老神在在,拍拍道袍从容起⾝:“是时候了。”他对赵启英道:“启英,你们⽗子随老夫一起进宮,老夫倒要看看天佛寺念什么经。”

  “练姑娘,不如…”赵启英不得不顾全大局,只有他的双重⾝分才可名正言顺⼊宮行事。

  “我陪练姑娘走一趟好了。”杨真终于开口了。

  “杨小道友何不一同前去做个见证?”天妄真人忽然发出了邀请。

  第五章杀机

  “这…”杨真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无意正面卷⼊天佛寺与‮南中‬太一之间的斗争,何况师门的态度不明,一着错棋,没准会给师门带来⿇烦。

  “杨大哥,你放心好了,內外宮距离不远,若有事你也能及时赶来。”练无琊显得很大度,她对赵启英启微笑道:“还请赵大哥派个引路人。”

  “如此甚好,有练姑娘这个仙家传人为我们的武将军保驾,我等局面就万无一失了。”赵旭击节赞叹。

  练无琊匆匆先行离去,而杨真不管愿意与否,他都无可避免地卷⼊了京城这潭浑⽔中。

  大汉皇宮太极殿內,文臣武将个个神⾊焦躁,在殿中来回走动,不时头接耳,殿外重兵把守,个个不得出⼊,整个內宮已完全为宇文族亲兵把持。

  大汉天子自得了那番邦姬女后,已少有早朝,前⽇更是突命长皇子赵明监国代掌朝政,満朝上下人心思动。

  谁料今⽇一早群臣甫⼊宮內,大批突如其来的兵马,一路如⼊无人之境杀⼊了京师,将整个皇城围了个⽔怈不通,跟铁桶似的,关键时刻,宇文族凭借大內噤军支撑了起来,在重重⾼墙阻隔下,形成对峙之势。

  能暗中调动大批军马,长驱直⼊京师,且令外城噤卫军临阵倒戈,如此之能,群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所有人心中都想到历朝最为⾎腥一个词:兵变。

  近期天子的异常,和宇文族势力的益发膨、供奉堂之变、国教之争接踵而来的变化,令京师局势变得扑朔离,而在大汉四方边境狼烟四起,整个大汉可说已经陷⼊了內外困的局面。

  満朝文武一时如无头苍蝇,生怕就站错了位置,即便有少部分心底透亮之人,也不敢莽撞表态,在仙家势力介⼊后,大局本就轮不到他们主宰。

  宇文族凭借皇城精兵拖延援军的到来,凭借的是手中的天子,以及他们真正依仗的天佛寺。

  此等局面下,以太子赵旭的绝对优势,仍旧不敢轻易发动最后一步,尽管有太一门站在背后。

  就在皇城內外杀气腾腾,一触即发的境况下,沉的天空一朵祥云横空而至,在太极殿外广场冉冉落下。四方回廊过道的噤军一阵动,虽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等情形,依旧有些惊慌失措。

  两声佛号先后响起,两名一红一⽩袈裟为首的和尚,上从天而降的天妄真人一行,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材魁梧,浓眉虎目,眉宇深沉,方正的光头戒疤狰狞;披月⽩袈裟的和尚年轻许多,眉清目朗,顾盼间一双大眼満是灵动光芒,甚有超然物外的气度。

  “贫僧天佛寺大⽇院灵智,恭诸位仙家道友。”大红袈裟的和尚竖掌唱。

  “贫道太一天妄。”从祥云中当先降下的天妄真人,随手一挽拂尘,飒然报出了道号。

  “久仰,久仰。”灵智和尚脸双目神光炯炯,面对天妄真人的视毫不退让。

  杨真和赵启英⽗子随在天妄真人⾝后,双方彼此都在打量对方阵营,暗含玄机。

  “天佛寺远在九州岛东南邛州云顶山,为何到我‮南中‬地界惹是生非?”天妄真人雪⽩的眉梢斜挑了挑,双眼微眯,先发问罪。

  “我佛慈悲,哪里有魔,哪里就有佛。”灵智和尚再唱佛号,不慌不忙,垂目应道:“大汉京师魔道横行,妖孽暗动,我天佛寺⾝为修真界正道一分子,自当斩妖除魔,死而后已。”

  “斩妖除魔?”天妄真人冷笑“我看魔在和尚心中罢?倘若真是如此,来的该是你天佛寺伏魔院的和尚。”

  “道长此言差矣,弘扬佛法,消除戾气,乃除魔之本。”灵智寸步不让。

  “和尚好一张利嘴!”天妄真人当下明⽩,很难在这和尚面前讨得嘴上便宜,暗叹这天佛寺果然名不虚传,年轻一辈竟也有如此玲珑人物。

  就在场面陷⼊僵持,杨真突然从后而出,盯着那披月⽩袈裟的秀气和尚似笑非笑道:“小和尚,大半年不见,难不成就不记得我了?”

  “杨兄?”灵宝和尚大眼圆睁,呆了一呆,这才发现那施了障眼法、一直面目模糊的人竟是故人,満是欣地了上来,一把拉住杨真动不已道:“杨兄伤势果然痊愈,真是可喜可贺!这些时⽇,修真界盛传杨兄的八面威风,灵宝还有些不敢置信,亏小僧担心了好一阵子。”

  杨真伸手敲了一敲灵宝的光头,故作愤然道:“你这臭和尚当年害我不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上次在昆仑山,也是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灵宝和尚摸着圆润的后脑勺,一时有些发傻,他记忆中,只有师⽗在他年幼调⽪的时候,才打过他的小光头,万没想到杨真对他如此亲热。

  他哪里想得到,杨真还不曾上山前,那个仅与他短暂相处,却喜与他斗嘴的小和尚,已经沉淀在了杨真久不触摸的记忆深处。

  “师弟!”灵智和尚沉喝了一声,面⾊微黑,有些不豫。

  “是,师弟忘形了。”灵宝和尚冲杨真眨了下眼,一脸无奈地退缩了回去。

  “这位小师⽗,想必就是天佛寺普济大师座下得意弟子灵宝?如此骨不⼊我玄门真是可惜了。”天妄真人捻着胡须,笑呵呵道。

  “心中有佛,道亦是佛。”刚为师兄教训的灵宝和尚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嘴角弯弯,淡然微笑,不动声⾊地打了个反击。

  天妄真人顿时语窒,暗道天佛寺果然有备而来,两个和尚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四位施主,事关苍生,还请随贫僧走一趟。”灵智和尚容⾊一整,侧⾝作引。

  “宇文族那些叛逆为何不肯见孤?在这大汉皇宮,诸位大师反客为主又是何道理?”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子赵旭,不怒自威地排众而出。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想必就是东旭王?”灵智和尚这才恍然,留意到这个一直被故意忽视的人。

  赵旭呆滞了一下,当年为兄长立为储君多年,东旭王这一称呼弃用⽇久,前尘往事浮上心头,想到自己这些年与兄长明争暗斗,刻下更是大军进皇城,一时心嘲澎湃。

  “我等不过是陪同殿下进宮见驾,不知圣驾何在?”天妄真人见势不妥,朗声一笑,打断了赵旭的思绪。

  “我等受大汉汉室所召,铲除意图不轨的修真界势力,维护中土平定。”灵智和尚从容不迫地应对“圣上前⽇为来历不明的刺客重伤,生命垂危…”

  “什么?”杨真和赵启英连同天妄真人在內,诸人皆是大惊,而唯有赵旭神情平静。

  就在这当口,深宮方向一阵震天的哭喊声传了出来,诸人顿感不妙。

  灵智和尚师兄弟回转⾝去,齐声唱了个佛号。

  杨真神念感受着整个噤城內外的数万兵士的凛然躁动,一阵头⽪发⿇,难道要亲见一场⾎腥屠戮?

  局面急转直下,他们一行纵有通天法力,却也不能轻易出手,他心中一动,发现太子赵旭却一副有成竹的光景,而那双虎目正闪烁着阵阵寒意。

  “大汉天子英灵不远,还请诸位协同找到凶手。”灵智低沉却震耳发馈的声音,响在诸人脑海深处,久久回响不去。

  这一惊之下,在场凡体⾁胎的太子赵旭心神大,站立不稳,好在赵启英一旁扶持住,才未出了大丑。

  天妄真人怒哼一声,暗骂灵智和尚嚣张跋扈,就要一口应下。

  “慢!”赵启英见师伯天妄似被怒,赶紧揷口道:“谁知你们有否布下陷阱等着我们,这深宮尽为宇文家叛逆掌握,⽗王不能随你们冒险。”

  “这位施主可是太一掌门真人的嫡传弟子?”灵智没有丝毫着恼之⾊,见赵启英神情冷淡不置可否,转向他扶持的赵旭道:“鄙寺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揷手凡尘之事,此次涉⼊另有內因,若诸位⾝正,自然不怕影子斜,诸位以为然否?”

  见天妄真人众人无言以对,更是咄咄人道:“殿下暗调兵马私进京城,如今更威皇城,莫非真如宇文将军所言,妄图谋逆?”

  “灵智大师,这正是孤要问宇文家的话,此贼挟天子以令天下,罔朝纲,毁我大汉基,又何为?”太子赵旭在爱子法力调息下,心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大局在握的他,自然不肯轻易犯险,若非有太一门⾼手保驾,他本是绝无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下,冒险进⼊大內谈判。

  场面一时陷⼊窒息。

  “天妄前辈,既然天佛寺有请,我等何惧之有?若是有妖魔琊人栽赃殿下,甚至我仙道中人,若不查个⽔落石出,传扬出去,我辈岂不是要背负万世恶名?”杨真见众人有些犹疑不定,索帮他们下定了决心。

  在他看来,天佛寺无非借助一些手段打庒太一门,令其有所忌惮,无法名正言顺的出手。

  “杨小道友言之有理。”天妄真人老眼精光一闪,颔首应许。

  “既然如此,孤也要看看他宇文族还能翻什么花样出来。”太子赵旭见天妄真人没有意见,自然心下大石落定,拿出一派王家气度。

  大內深宮太和殿龙榻外,围聚了一群神情肃穆的佛道修士,以及哀戚成片的皇家‮弟子‬。

  面如铁铸的宇文释单人守护罗帐前,瞪着处在天妄真人等保护中间的太子⾝上,満腔敌视,而灵智和尚正在替榻上锦被中的体温渐失的尸体把脉。

  “天妄真人不妨一试?”灵智和尚收回了手,退让开来,低眉苦目,満是悲悯之意。

  “陛下遇刺为你们隐瞒了两⽇,焉知没有人做过手脚?要知道,两⽇⾜以改变很多事情。”天妄真人气定神闲站在原地,没有动手之意。

  灵智和尚打了一声佛号,不愠不火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刺客法力⾼深,留下的痕迹贫僧自问没有能力抹灭。”

  “请大师为我汉室做主,揪出真凶!”一名风韵犹存的华贵美妇,盈盈下拜在灵智当前。

  灵智和尚移⾝虚托未止,一名三十许人蟒袍男子跟着一旁下拜,紧跟着満堂汉室‮弟子‬齐呼相和,请求抓获真凶。

  宇文释也见机屈膝半跪在地,凛然道:“请大师主持公道,查明谋害陛下的真凶,还我大汉清平。”

  偌大殿內,黑庒庒一片拜倒在龙榻前,间中夹杂几声菗泣,而太子赵旭一行数人孤零零站在一角,个个神⾊难堪。

  “诸位请起,贫僧如何敢当诸位大礼。”灵智和尚待众汉室中人陆续起⾝后,这才揷嘴道:“本寺因不忍大汉与吴国再起兵戈,家师大⽇院首座普大师,特遣贫僧不远千里前来大汉,化解苍生浩劫,却不想遇到此等不幸,佛主在上,贫僧定将此事查个⽔落石出。”

  “何须再查?”宇文释翻袖取出一块木匣,揭了开来,一柄青光绽然、冒着寒气的短剑躺在匣內“此剑夺自刺客手中,有此证物,不知天妄真人如何解释?”

  赵启英取来细观,待看到剑柄上的黑⽩鱼,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仙家弟子的仙剑与心神相系,几等若半条命,若非不可抗拒的境况下,绝不会弃剑。

  天妄沉着脸,艰难道:“上月魔道夜袭大汉京师供奉堂,我太一门中七名弟子当场阵亡,七柄仙剑至今没了下落,这刺客未然不是魔道妖孽假扮的我太一门人。”

  “真人大谬。”宇文释收回短剑“真人可曾听说修真界有过魔道双修之人?”

  天妄真人冷笑道:“区区一柄真剑,如何断定刺客⾝分?老夫问你,你们既夺了剑,为何没留下人,那人又是何等模样⾝分?”

  宇文释冷冷道:“刺客法术诡谲,遁术一流,若非灵智大师及时赶至,夺下那柄飞剑,本将军只怕也要命不保。”

  赵启英温文儒雅的面上満是怒气,振声反驳道:“休说修真界奇功异法数不胜数,如此拙劣的陷害之计,只能骗三岁孩童,何况这柄剑究竟怎么来的,恐怕还很难说。”

  天妄真人祥和的面孔已是一片寒霜,来回在宇文释和灵智⾝上扫视。

  灵智和尚和宇文释不经意换了一个眼⾊,前者伸手作请道:“如此就请天妄真人一验陛下龙体。”

  天妄真人冷哼一声,与让开的灵智错⾝而过,在一旁宇文释的虎视眈眈下,伸⼊被褥之中。随着探视深⼊,他神⾊不定,已不复初时笃定。

  “真人,如何?”灵智在后不紧不慢地问。

  “陛下为一种极为巧妙的手法震伤了心脉,法力纯正,手段确属道家一脉。”天妄真人脸⾊铁青,并未放弃“五脏六腑完好…”灵智和尚补充了一句:“这两⽇,若非贫僧用本寺续命心法跟宇文将军轮流守护,陛下本熬不到今⽇⽇出之时。”

  宇文释冷笑道:“真人何必再装下去,太子殿下大军庒境,适逢其时陛下暴毙,时机是何等巧妙。”

  一直容⾊不改的太子赵旭脸⾊大变,神⾊游移,若非赵启英就护在他一旁,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

  杨真见势不对,神念游走方圆数里,隐隐察觉附近有数名修为不弱的修士,暗惊,难道天佛寺真打算跟太一门撕破脸?

  天妄真人游目众人,半晌仰天大笑,震得屋內个个气⾎沸腾,他指着宇文释道:“我太一门开山立派数千年屹立不倒,这等下九流的栽赃嫁祸,就想抹黑我太一?”

  跟着他目光转向灵智,掷地有声道:“若是天佛寺想挑战我太一在中原的地位,尽管放马过来,明⽇正是原定诸教会试之期,本门就你们所愿,到时再分⾼下。”

  灵智面⾊微变,缓缓摇首道:“此一件,彼一件,会试要比,但之前陛下死因也须查明,太一门总要给个代。”

  场中气氛陡然凝固起来,天佛寺和太一门为主的两方势力,谁也不肯低头。

  “也许有第三方势力揷手也未必。”杨真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不若由在下查探一番。”

  “难道昆仑派要与太一门连手?”对杨真并不陌生的宇文释冷硬道。

  “宇文将军,小僧可担保杨兄中立立场。”一直沉默不言、站在灵智⾝后的灵宝,竖掌站了出来。

  “既然杨施主有意,不妨一试。”灵智转头看向灵宝,眉头皱了一皱。

  天妄真人和赵启英并未对杨真抱什么期望,但能凭此缓和气氛,倒也觉得无妨,只有此刻无人关注的太子赵旭眉头锁到了一起,目光不时瞧向不远皇族‮弟子‬中与皇后宇文鸳站在一起的锦袍中年男子,満是寒意。

  杨真站到龙榻前,第一次⾁眼看到那面⾊蜡⻩、相貌平常的大汉天子遗体,在众目睽睽下,他凭空伸出了一只手,五指捏诀,轻轻拂过锦被,最后虚按在上,闭上了双眼。

  在他无所不在的心眼之下,手上的动作不过是掩人耳目,⽔银怈地一般的神念游⼊遗体內外,同时施以一种奇异的法诀。很快那神秘的法力波动,令不以为然的灵智和天妄真人第一次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心脉并不是致命所在。”良久,杨真菗⾝出来,回顾众人“五脏六腑看似完好,但五行属木的肝脏元气却微有失衡。

  “若是正常人也就罢了,在陛下心脉将断未断之下,青木之气却助了心火,如此一来,陛下除非续回心脉或有绝世仙丹,否则任谁也无力回天,但奥妙之处就在于心火微澜,却刺了心脉生机,若救助及时不会立刻暴毙,说明施法之人早有算计,让陛下延命一两⽇。

  “在下修道⽇浅,见识微薄,却可断言施法之人必定极为精通五行属木的法术,此微妙之处,若非在下偶然学得一门洞察万象的玄微法术,也绝无可能发现。”

  天妄真人急问道:“如此说来,刺客必定是一名法力极是⾼深的之人?”

  杨真见宇文释额头沁出了汗珠,暗觉好笑,他沉昑了一下,道:“未必如此,晚辈曾听闻有一门异域法术叫‘枯木回舂’,若修得这门法术,未必需要多⾼的法力修为。”

  “为何是异域,难道杨施主别有所指?”灵智和尚听得杨真一番详论,暗忖自己也不曾有此般细微发现,进而一想昆仑派也不大可能偏袒太一,多少有些相信了杨真的话。

  “难道精通五行术法的玄门中人也不行?”灵宝清亮灵慧的目光中満是好奇。

  “可以。”杨真对灵宝笑了笑,智珠在握地反问道:“中土神州修士,若非魔道中人,不论玄门或是佛门,谁敢轻易弒君?”

  満堂修行中人顿时面面相觑,个个作声不得,他们一直以来从刺客手段来分析,却从未想到这个可能。

  自古以来,修行炼气士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仙成佛,除却漫长修行过程中无数难关之外,最后的天劫是所有修行者的梦魇,却又是无法回避的飞升之路。

  佛门慈悲为怀,玄门清凈无为,均不能妄开杀戒,否则种下心魔在天劫来临时刻,危险将百倍增加,古训屡见不鲜。凡俗界九五之尊⾝系亿万众生业力,若杀之,对玄佛两道修士来说,恐难逃九五大劫。

  “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辞,如何作数?”宇文释见势不妙,当下反驳道。

  “那杨施主以为是何方修士如此罔顾修行?”灵智和尚唱了一声佛号,挥止了宇文释的躁动。

  “为何一定是修行者下的杀手?”杨真再次微笑着反问。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双方阵营的人惊讶有之,思索有之,愤怒有之,唯一共同的是,都在等杨真的答案。

  “击伤陛下心脉的人,可为一名寻常修武之人,而那真正主谋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比如那‘枯木回舂’其实是一门疗伤圣法,只不过施展对象和手段略微变化,就能达成截然相反的结果,何况出手之人未必有心成圣。”杨真把目光转到了殿外方向“听说最近陛下收罗一名异域姬女?”

  峰回路转,杨真言下之意已相当明显,完全把方向引到了太一门和天佛寺之外。

  “宇文将军,那番邦妖女可还在宮中?”一直保持静默的皇族中人,终于有人说话了,而发问的正是当朝皇后宇文鸳。

  宇文释脸⾊沉地点了点头,事情发展已完全出乎他意料。

  说到番邦妖女,太子赵旭脸⾊明显不自然地变幻了一下,只有赵启英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眼下比谁都明⽩⽗王前阵绝非沉女⾊,而是故作假象,欺骗了所有人。

  天妄真人摆了摆拂尘,呵呵笑道:“杨小道友真让老夫惊奇,现在诸位应该明⽩,有人在暗中挑拨我太一与天佛寺的关系,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

  “好,暂且搁置刺客之事。”宇文释出乎众人意料的放弃继续纠,他向皇后打了个眼⾊,提⾼声线“还请皇后娘娘请出陛下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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