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是峫魔外
她总爱这样说话,也习惯了口无遮拦,好好的话说起来愣是掺和三分暧昧。季之远无所谓,还能对她笑一笑,可落在季寒初耳朵里,他就不好受了。
从红妆夸季之远有趣开始,他就一直不太好受,她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的,她觉得他好玩,就和他搅和在一起。现在觉得季之远好玩,就和季之远搅和。
不然她的眼,怎么总放在他身上,连一丝余光都没分给他,他的心了。眼也下意识不太想看那边,没有注意到季之远含笑的目光倏地变得冷峻,收敛起了伪善,换上真实的面孔,他靠倒在椅背上,神色如霜,像是累了。闭了闭眼对身旁的戚烬说:“商量不好了。算了。”
语气有些惋惜,但周身已起了浓重的杀意,他不会武功,要动手,自然由别人来代替。戚烬将他推到房间角落,转身向红妆走去,红妆躲也不躲,悠哉地站在桌边,还吹起口哨。
在他快到她跟前,手臂力量已蓄势待发时,眼前横过一把利器,刀光一闪,星坠的刀口正对着他。戚烬的脸色沉下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门口有第四门和第五门所有的暗卫,今天二公子要她死,她就不能活着走出去。季寒初:“我答应过她,我会保她。”戚烬:“她死了。承诺就不必算数。”季寒初没有犹豫:“不行。”人若没了傲骨,便是一坨烂。
好男儿肩上担道义,中藏河山,脊背生傲骨,这是立世的源。做过的错事,背过的承诺,丢掉的良心,人可以忘记,但苍天知,鬼神亦知。
季寒初往前走了一步,护在红妆身前。季之远十指相扣,叹息道:“你不该如此。”季寒初一字一顿:“放她走。”
季之远讽刺地笑:“你我兄弟二十年,为了个女人,你何苦呢?”季寒初淡淡地看着他,说:“你放了她,家主你来做。”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季之远也轻松地接了。“是吗?”可那双兀地顿住的手,说着他并不镇定,至少不如表面镇定。季寒初:“本就该是你的。”
季之远转着轮椅过来,戚烬收了刀,立在他身后,他看看红妆,又看看季寒初,道:“其他人死便死了,但外公她不许动。只要你劝得她收手,外公的事情我不予追究。”“真的?”季之远点点头。
季寒初便收起星坠,转身牵起红妆的手往外走。红妆这时候特别聪明了,她不说答应,也不说反对。反正话是季寒初说的,她从头到尾都没作声,到时候对殷远崖动起手来,她总归不理亏。
走之前,季寒初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眼季之远,说:“我和她…”季之远微微仰头,笑容仍旧那样干净,眼睛弯弯的,孩童似的无。“什么她?今夜在此处,除了三弟,我什么人都没见着。”
说完,他甚至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红妆发誓,她活到现在没见过比季之远更假的人,他好像长了两副面孔,两幅用得都还很熟练,相比起来,季寒初那个矜持自律的小古板,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不过嘛,她看了看季寒初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想着人要那么多面孔有什么用,一副就够了,尤其这副还是她喜欢的,这样就已经很够了。
红妆从季寒初背后探出脑袋“季之远,我记住你了。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她说着。
又挑衅地吹哨音“当然,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的话。”季之远扶着轮椅,笑道:“承你吉言,我一定努力活下去,争取活得比你久。”
季寒初拉了她,将她在怀里,阻了她与季之远相对视时出的“含情脉脉”的眼神,伸手要去开门。
红妆顺势往他怀里靠去,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药香,心渐渐稳定下来。这兵荒马的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就在季寒初马上打开门时,空中突然传来“咻…”的破空声。
他反应快,搂着红妆往边上一躲。三声响,背后那三道暗器全数打在门框上,三枚算珠嵌入极深,周围震出一圈的裂痕。季之远喝道:“阿烬,住手!”
戚烬执着刀,手臂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红妆“二公子,不能让她走。”红妆看了看算珠,幽幽地叹气。
她趴在季寒初肩头,轻声问:“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上赶着找死?”话语里的惋惜,似乎戚烬已是一具尸体。戚烬提气,刀身微震,他的杀气渐浓,但在红妆眼里不值一提。
姑苏季氏也不是每个门主都像小古板一样厉害的嘛。季之远皱眉,加重了语气,命令道:“阿烬,放下刀。我说了。让他们走。”
戚烬狠狠地盯着红妆:“我要她死。”季之远叹气:“你就算杀了她,你觉得小湮儿会感激你吗?”戚烬:“我不要她感激,我要她如愿。”
红妆听了几句,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那只小白兔也是有人偷偷喜欢,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她抱了抱季寒初:“你们季家的故事真是绵悱恻,但杀了我有什么用呢,杀了我你也看不上你那表妹。”季寒初低头看她。
红妆用力一口药香,声音很小:“季三公子喜欢的是杀人放火、罪孽深重的妖女,清汤寡水小白兔,你下不了嘴。”季寒初听她这么讲,脸颊又红了。“慎言。”红妆于是不说话了。
来方长,刚才若不是季之远突然到来,季寒初的玩意儿指不定已经她身体里了,等下次有机会。
她一定要好好试一试这人间极乐,看小医仙在她身体里冲撞时,脸上到底是被正义折磨的愧疚,还是沉溺情的离,这一定比杀人快活多了。季之远按下戚烬的手,把他的刀夺了。“走吧。”戚烬急了:“二公子!”
红妆从季寒初的怀里出来,站到门边,眼神有些锋利,她刚才是真信了季之远的话,没想到他带来的人居然会出尔反尔。
其实她能理解他的苦的,你看看他一身的青衫白衣,和他全身气质根本不搭,摆明了是在学季寒初,学得还一点都不像,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要杀她,是因为连他都能看出季寒初对她与众不同,非要为殷青湮永绝后患不可,这种用情至深,爱而不得,心泡在黄连里了也要咬牙和血去成全自己爱人的人。
她觉得比起季之远还稍微真情些。可理解归理解,他下了黑手,红妆不可能平白吃亏,她又不是什么善类,她修的是魔外道,不是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