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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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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眉毛,有眼睛,有肢体,依稀可辨,甚至有表情,看起来是个比她矮上几分的少年,他说:“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周迟没有回应。“好吧。”少年拍拍她的肩“周暮烟。”

  这个称呼让周迟心头火起。这世上还有别的叫周暮烟的人,也还有别的姓李的道士,但只要谈起李道长,连名字都无需言说,无人不知是那位国师,那既意味着惧怕,却也意味着敬意。周迟也一样。

  习惯被称呼公主。肆意叫她周暮烟的人很少,她道:“别再跟着我,做你自己的事。”“那换个问题好了。我是谁?”“周江澜。”“那是谁?”“你不是周江澜?那就请离开,我要出门了。”

  “你真无情。!我知道周江澜是谁,是个姑娘,对不对?”周迟终于决定认真和他聊聊:“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就是个小姑娘。周暮烟,你是没看见,那天吴公公叫他过去,十几个人排着队在仙池沐浴。

  等着被验看,有人在他下面捏了一把,他没反应。我真不知道该庆幸他逃过一劫,还是该同情他。

  记得吗?你见过他的,我说他和我长得有点像,你非要说不像,你刚才不也还是把我当成他。”“周琮。”周迟对镜抿匀口脂“管好你的言辞。”

  红的玫瑰膏子让她有了气,抛去旧的沉重的倦怠,她是新的,是春日的第一对楹联,也是第一片无需挽留的秋叶。

  “难看死了。”少年品评道“女人到了岁数都要变成妖怪?”“父亲也爱美,你怎么不去和他说这话。”

  周迟想起什么,脸上带着回忆的味道,浅浅地笑了。“还有,我一点都不糟糕,你也不像你表现得那样无礼。

  有一天我碰巧在场,听见你说的话了。你说,你是我周琮的朋友,自然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人。你还是会说人话的呀。换成姐姐,怎么就不行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起身,扣上妆匣,又打开,道:“想偷玩可以,别碰靛青的那盒。”周琮见她丢下自己,毫不留恋地走掉,真想把她妆匣里面的东西倒在一起搅成碎末,再成膏子重新拼回去,然而他做不到,他的手穿过姑娘的私物,像微风不着痕迹,他能感知自己,也能感知这间房的一切。

  而当他想触碰它们时,他是透明的,他轻飘飘地走路,轻飘飘地烦恼,他出门时做了个推门再关门的动作。

  出来之后,看见早晨的太阳,他又开心起来,变成魂灵的好处之一是身轻如燕,转瞬千里,可穿墙,可遁形,他决定去江城书院看看那位久别的朋友,听周迟说,他现在叫周江澜。***

  又过了几,李承业按约定去余大夫处复诊,拆完线,号了一记脉,又按例开了两剂补气血的方子。

  李承业看这天光尚早,向余大夫说道:“妙手回,当真高明。”余大夫鼻梁上架着一具南洋产的眼镜,单片的,边上镶一圈金,眼皮低着。

  灰褐色的眼珠子透过镜片去看那纸上写的字,从鼻腔舍予李承业一声哼。李承业又道:“你能治这人心里的病么?”“说说症状。”

  “别人我不放心,你是名医,我就不瞒你了。明人不说暗话。我前两天去找周迟,还没敲门,听见她一个人在说话,说的什么生啊…死啊…我就直接进去,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在念书。

  然后拿别的东西揭过了。完了之后,第二天又这样。”“还有吗?”“还有她每天都吃羊,一般人谁不会换换口味?她不是这样的人,第一天到这里,她还会到处些新鲜玩意,现在…好像受了什么刺。”

  “还有吗?”“还有…哦…昨晚上她穿的是绿衣服,今天早上也是,我怀疑她一夜没睡。”“没了?”

  “没了,就这些吧。”李承业说完,余大夫搁了笔,道:“你有没有头疼、耳鸣、心悸、头晕、想吐?或者偶尔意识不清,产生幻觉?”李承业道:“大夫,是周迟,不是我。”

  余大夫微张开嘴,点点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上下看了李承业一眼,方才将方子移到李承业跟前。纸裁得方方正正,墨新干不久,右边是几行狂草,左边题着“余彦羲”三个字。

  “拿着这个,去外面拿药。羊益气养血,可以接着吃。其余则照旧,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多谢先生。先生,那周迟呢?”余彦羲取下镜片,放进锦盒。

  就着桌边水晶盘的清水略洗了洗手,道:“明午后,和堂闭馆,到时候你带她过来吧。”李承业答应了。如果不是担心周迟。

  他真不想和这位余大夫继续待着。余彦羲年及不惑,情古怪,行事不招人喜爱,虽面皮白白净净,可没有老婆,也不见女人献殷勤。

  也不知道养一张脸给谁看。李承业问过,和堂有人私底下对他又敬又怕,伙计们和余彦羲的关系总不冷不热的。夜间用饭时他同周迟聊起余彦羲,周迟却道:“他治得不好?误诊了?”

  “这倒没有。”“那你在意他有没有朋友作甚?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就随他去,你替他在乎,难道有用?”某种程度上周迟比余彦羲宽容得多。

  她至少会把话说清楚,这于李承业而言是天大的美德,他平生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装神鬼。同样的事情,余彦羲做起来招人嫌,换周迟就不同了。一个每天都在长高的女孩,怎么都可爱。

  周迟解释道:“余先生从前是我父皇身边最年轻的随行医官,太医署未来的重臣,因劝谏皇帝勿要滥服丹药时言辞烈,遭免官,并被逐出都城。回到家乡,又被人诬告狎昵病患,招牌也被一并砸了。

  不止如此,对方要求他赔钱,还需登门致歉,他不接受。再之后,他离开故乡,路遇贼寇,差点丧命。几经周折,才来了如今的和堂。”

  李承业人傻了。人人都有故事,这个惨,那个也惨,老的这样,年轻的也这样,无一幸免于难,说到底,都因为那个男人,那个皇帝,他不知道一个昏君有什么值得他们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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