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裑为妹妹
“等到真正亲临战阵,我才明白,父亲才是凤凰,我不过是一野罢了。”说着这样自贬的话,韩如懿声音里却没有半分愤懑之意,反而充了坦和平静。
“不是这样的。”一直静静听着的韩娇忽然出声反驳“兄长…兄长是很好很好的。”他颇感有趣的转头看她,问:“我做下这样事情,阿妹也坦言恨我,竟然还觉得我很好很好么?”
“虽然兄长私德有亏,”韩娇并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可是我知道兄长很辛苦,父亲不在京中,母亲软弱,一直是兄长支撑门户。”“在家里时兄长和我并不算亲近,”说来可笑。
他们兄妹二人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这样心的交流,真是世事难料“所以大约不知道,我很早就记事了。”“我家原本不止我们兄妹两个…前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她怔怔地望着顶。
她是个聪明孩子,虽然母亲对于兄姐的死因讳莫如深,可她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能猜到一些事情“先帝去世之前,朝中象频出,父亲领兵在外,虽然位高权重也很受忌惮。”
“何况我家原本只是爵位显贵,先帝多疑,对我家又要打又要重用。父亲既然谨慎,就不敢借着兵事敛财。何况军中吃空饷严重,有点斩获还要四处打点。”“当时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大人,怎么支撑的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那些日子,宅子里每个人看似平静,实则都提心吊胆,生怕某天,全府会遇到不忍言之事,直到当今登基,情况才好过来。
韩如懿听着她平静的声音,眼眶不有些热,他叹口气“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小孩子真是脆弱。一时照顾不到,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出事。”
“夏天府里少冰,幼儿身上会起疹子,一个不好就会没命。冬天就算咬牙用了上好的银霜碳,窗户有一点隙,受了风,就会起风寒。”“那么小的孩子,大夫连药都不敢给开。”他的拳头攥的死紧,显然至今想来心绪难平。
“父亲总是匆匆回来,匆匆又走。我跟母亲就看着他们,生下来小小的一团,我都不敢碰,然后没的时候,身子都变僵了。还是小小的。”
他那时候年纪不大,却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父亲贵为世袭侯爵,竟然也不能挽救自己孩子的性命。“谢天谢地你活下来了…母亲和我都看你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实在是怕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你说你记事早,”韩如懿难得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我们关系很好,你还会要我跪下给你当马骑。”
***“谢天谢地你活下来了…母亲和我都看你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实在是怕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说你记事早,”韩如懿难得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我们关系很好,你还会要我跪下给你当马骑。”“记得的。”韩娇想起幼年,神情不自觉地就变得柔和了。
“大兄疼我,次次都纵容我,唯独有一次跟我发了脾气,吓得我一直哭,后来才知道,那天大兄在前头被教头罚得很重。”“是啊。就那一次,”
韩如懿头枕手臂,伸出另一只手去虚抚她的面颊“你记得也对也不对,我发脾气只有一部分是因为挨罚。”“我每天练完都会擦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后面找你,那天挨罚,回去的晚。
偏偏你小时候认人的很,我跟母亲如果不在你就大哭不止。”“我很担心你。小孩子嘛,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就算只是哭闹都可能背过气去。我不敢耽搁,一直往后跑,身上全都是尘土。”“到了你面前,你还哭着要我抱你。”
“我又担心你,又着急,还怕身上脏,害你生病,就不肯答应你。”“但你还是哭闹,我没法子,才第一次对你生气。”“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偷懒,教头也就很少这样重罚我。我并不怕在前头挨罚…可…”
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令人难以形容“后来我去国子监,认识很多贫家出身的同窗,有一次他们聊到寒家是连病都不敢生的。”
“我深有共鸣,那时候真是一步不敢错,我若是生病,母亲和你怎么办?”想着小时候,她也是一时失语。印象模糊的兄姐,温柔苍白的母亲,跳宠溺的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不懂事的时候有些骄纵。家里小的时候不敢给她取大名,怕她小孩子福薄不住。
后来长大了也还是担忧她,索就把小名充做了大名。韩娇,她是阖家上下放在掌心,如珠似宝的娇娇儿。“后来呢?”韩娇轻声问,为什么后来偏偏就到了今天这样。“后来”她没有明说。
可是韩如懿却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有一丝惘然“后来,大约是把你放在心里太久了…你若是问我,我也始终只是一句话,情不知所起而已。”“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同行去看望父亲?”韩娇点点头,道:“永世不忘。”
“是啊…永世不忘。”韩如懿笑起来,他明明是天生一张鸷的脸,笑起来竟然眉目间粲然生辉,又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永世不忘。”
“你那个时候那个样子看着我,我就想,倘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看护的了。还要让她置于如此险境,难道还能算是个人吗?”“等到仗打完了。我回想一下,我竟然是把你当做我心爱的人的。”
血也了,在心底也发了誓的,从此只好万劫不复,只好永世不忘。韩娇想看看他脸上的神情。
可是又连一头发丝都不想动弹,她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有一股不平之气填臆,不能不发。
“兄长…爱护我之意,已经表述的十分清楚了。”韩娇艰难地说“我相信兄长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她声音干涩“可是兄长,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呢?”
“我身为父母的女儿,不能寻死,身为妹妹,不能坐视兄长去死。身为子,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丈夫。”“我固然不能去死,可是能不能请兄长教我,要怎么活着呢。”“娇娇,”韩如懿翻回来仰面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