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在村西
张宪皱起眉还是没想起原来是谁的地,看她蹲在那儿熟练的挖坑舀肥料往里灌再埋,他走过去。“要帮忙?”
“不用,我会。”张宪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出口:“你爸是谁?”田芸视线往他那一瞟:“你是想问我是谁家的?”张宪扯嘴点头,是这么个意思。“村东头,独家。”张宪思忖片刻。
那家是王家老三住的,他爹为了给他娶媳妇盖的,听说花了不少钱,她是…“老三媳妇?”田芸语气带着调侃:“现在不是啦,是个寡妇。”张宪到一口气,她还没他大吧,后才想到老三死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发生多事的啊。
“你呢?”田芸问“来这没见过你。”张宪不觉中已坐在那块地上了。语调平平:“蹲号子刚回来。”
田芸脸上惊讶转瞬即逝,淡淡地哦了声,想来他就是张杨他哥了。张宪饶有兴趣问:“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田芸又挖了个坑“蹲过号子的不一定是坏人,坏人也不见得就能被抓。”“活得透啊…你多大?”田芸下手里的活看他:“你多大?”张宪:“三十。”“我比你小两岁。”
“没看出来。”“你以为我三十好几了?”“不是,当你大学生。”田芸笑了。“你有媳妇吗?”
“…”张宪眉一扬,不动声地问了句:“怎么了?”“不怎么了。”田芸抓了把土握在手里“就问问。”张宪盯着她脸看:“没有。”“哦…”田芸蹙眉“你看我做什么?”“你不看我就知道我看你?”张宪扯起一边嘴角笑。
“…”田芸脸这会儿浮上红色,侧过脸不看他。张宪也没再继续跟她唠,虽然逗她好玩的。
“有什么要帮忙的喊我一声。”田芸又转回脸,他朝他家地走去。***王三活着时,他都一人上山干活。
等丰收忙不过来时才喊她一声,再雇几个人,所以她家地到底有多少,地邻着是哪家的,她都不清楚,也不想管。
田芸并不会因此感激他,一想到他佝偻干枯的身子伏在她身上几下就抖身子摸着她头睡觉,她就心生厌恶,每次都要洗好几次澡。
村里人笑话王三不是娶了个婆娘,而是找了个娘娘供着。田芸确实是因祸得福,常年不沾地里的活,不在头底下晒,身子养得白水灵,像城里来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生活如一滩死水。
在田芸以为她一辈子就要这样了的时候,有天中午王三快一点还不见回来,饭热了又热,等来了王三他大哥,说王三死了。
天寒地冻,草上粘了霜,很滑,王三上坡时没站稳,一跟头倒在石头上,磕到命脉,当场死亡,被人发现时身子都硬了。不可否认,王三的死带给她不少波澜,生活三年,感情有点。
但确实庆幸更多,她看到了重生的希望。烧完七七,又过了几周,大嫂在安慰她的空档,经常念叨果林的事,她就把地卖给了他们。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王三靠那些地每年能赚不少钱,村里人说卖亏了。田芸趁着快过年,把家从头到尾大扫除,一些家具换了。墙上贴上新买的福画,整个家都亮堂了。
大门口两侧荒废的空地上,她种上花草、蔬菜,墙头粘上玻璃碴。一切从头开始,在她从头开始时,村里也开始有些风言风语了。过完年。
她去镇里找了个临时工,场里要人就会给她打电话,路过一家书店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进去买了两本书带回去。庄稼地不用经常照看,她大都呆在家里,就读读书然后思考以后要怎么过,还没想明白遇见了张宪。
***张宪把车停到门口前的空地,刚进院子,已经闻到饭香了,他到接水的大缸处,下鞋舀了两大勺水浇到脚上冲洗了一番。张杨从屋里探出头:“哥,回来了。我饭做好了。”“嗯。”炕上摆着个小方桌,一个大盘上放着四个馒头,两盘热菜,一盘咸菜。
“哥,鱼是三送来的,她说家里做多了。”张宪大口咬着馒头嗯了声:“工作的事问的怎么样了?”
“嗯…”张杨说“还要等消息。”张宪嘴里嚼了嚼菜,没说话。“哥,下午我和你一起上山。”
“不用。”张宪目光一顿“北山领地那家认识么?”张杨想了会:“你说田芸姐啊?”张宪挑眉:“的?”张杨笑了笑:“还行吧,”看了他哥一眼“哥,你见她了啊。”张宪点点头。
“是不是很好看?”张杨问。张宪嘴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喉咙动了动,饭咽下去,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莫测。张杨自顾自的说:“我反正觉得比村里那些婆娘强百倍,田芸姐人美心善,那些人传闲话,就是嫉妒她长得好。”
张宪抬眼:“你好像向着她?”“我说的是实话,真的,你和她说几次话就知道了。”田芸待他很好,像亲姐弟,他有什么话也爱跟她说。“是么?”张宪语气淡淡。
想起她说话的样子和口吻,少见的老成,不知是遇事多了还是装的,还有见第一面就问他有媳妇了么,呵,确实不一样“是啊…”张杨说“我觉得她呆在我们村都憋屈了。”
张宪饶有兴致地瞥了他眼:“她给你灌什么魂汤了。”警告道“你理她远点儿。”张杨皱眉:“哥,村里人传的都是假的。”张宪手一顿:“村里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就男女那点儿事呗。”张宪继续夹菜,大概也能想到。“王三是怎么回事?”
“他上山鞋底打滑摔死的。”张杨一句略过,换了个话题,说“还记得我上大学那年么,他们就那年结的,村里人都去他家闹房了。我俩没去,你要去送我。”“…”张宪回想,是有这么个事,那段时间村里传的热闹。
王三说要领个大美女回村,有人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净想美事。王三长得丑,以前生过一场病导致身子干瘦。
夏天隔着衣服能见骨头,关键还不爱说话,光知道出力,整天往山上跑,三十五六岁还没娶上媳妇。村里人说他是在远村买的人,他爹为了这个小儿子花了大半家底儿。
那时候他送张杨回来,还能看见村头放的烟花纸屑,电线杆、墙上贴着的喜字一路顺到村东边小山坡上,一座四间房孤零零地坐落,大红铁门关得紧,看不出什么喜气了,他家在村西,也没兴趣单独去看看那个漂亮媳妇到底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