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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端平一只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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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说昨她咬了爹爹的手腕,爹爹都不敢对她如何,裴姝装着心事,走到檐下便不再继续上前。

  她躲在柱子后,半张脸偷觑裴焱的手腕,果真有咬痕,阿娘没有骗人。裴姝顿时不害怕了。小短腿跨过门槛走进大堂里。

  人既走进大堂,裴焱不必装作没看见,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姝儿来,可是有事情找爹爹?”

  裴焱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颠倒,这是他头一回与裴姝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每个字从喉咙里蹦出来都是颤抖不稳的,和断线的珠子掉落在地板上一般。

  他担心身上的味道让小姑娘闻了不舒服,身子不着痕迹往左边挪了挪。早知道今小姑娘来,他就把狐狸制成的衣服穿在身上了。

  裴焱心里懊悔不已,一只小鹿儿在心头撞,裴姝不害怕却紧张了。两只茸茸的狐狸耳冒了出来,索周遭无其他人。

  她走到裴焱右肩头下,把干花夹进裴焱刚刚翻的书里,接着伸出如粉挼成的五指头,握住裴焱的食指,吐吐地说:“爹爹可有空闲,能陪姝儿放一会儿纸鸢吗?”

  裴姝五嘟嘟的手指攥着食指头,裴焱其余四个指头不向内屈起,裹住她整只手:“姝儿再喊一声爹爹来听。”方才那一声爹爹叫的突然,裴焱没好好去细听。

  只是后悔不已,裴姝也是第一回在裴焱面前喊出爹爹二字,还要喊一次,她神色紧张起来,悄悄上一口气,把捏在手里的纸鸢放到裴焱膝上,说:“爹爹,能不能陪姝儿放纸鸢。”如愿以偿听到这声爹爹,三年了。

  裴焱这才觉得自己当了爹爹,大笑不已,拍案起身,牵着裴姝往外头走:“自然可以。”裴姝的狐狸耳冒了出来。

  裴焱捂住她的耳朵,一面走一面把扫地的奴哥,砍柴的小奚奴,一并哄走。今风大,恰似秋风,裴焱将细线一放,那纸鸢就高高飞起来“哇,飞起来了!”裴姝一步不离裴焱身旁,她个头小,需得把头高高扬起才能看到纸鸢。

  “说是陪你放纸鸢,可却是爹爹一人在放。”裴焱见她艰难仰头,蹲了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肩头上。裴姝踌躇了一会,才摆爬上裴焱的肩头坐好。裴焱将手中的鸢具交给裴姝,空空的两手抓住垂在胁下的腿。

  他慢慢站起身,口中不紧不慢说着放纸鸢的要领:“姝儿可要扯紧了线,线松了。纸鸢便飞不高了。”

  纸鸢是胡绥绥亲手扎,亲手糊的,细轻的竹骨子扎成鸢骨,用薄松松的红纸、白纸与绿纸糊成了一只彩鸢,鸢尾系两条粉红间的白丝线,高高飞在天上,丝线飘飘的,纸鸢放着放着。

  竟像活了一般,裴姝是第一回放风纸鸢,裴焱细心教她她仍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风骤然一弱,纸鸢往下跌落,裴姝眼儿睒睒,吃紧道:“要掉下来了!”

  “姝儿将线收一些。”纸鸢随风而动,风大了裴焱不需走动,那风小了。裴焱就得跑起来,他往空地里跑了几武,纸鸢才勉强没有掉下。

  放了一刻钟,裴姝便嘻嘻笑笑了一刻钟,好一幅洽浃之景,但变故说来就来,牵引纸鸢的线抵不住烈风,咔嚓一下断开了。

  裴姝看着高飞在天的纸鸢离自己越来越远,拿不住要出眼泪:“啊…姝儿的纸鸢…”变故来的快,裴焱耳不闻嬉笑之音,心里也有几分着忙,放下肩上的姑娘,看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下,便说:“趁现在还能看到,姝儿不与它说再见吗?”裴姝鼻子,用软糯的声调问:“为何要说再见?”

  “因它变成了活鸢,如今要去远行了。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与它说声再见,它也会很高兴。”裴焱理了理她被风吹了碎发。裴姝反复思虑裴焱说的话,立睖着眼,看向远去的纸鸢,纸鸢似乎在飞翔回盼。

  裴焱抬了她一只手臂,说:“与它招招手,它就会记得姝儿,往后经过这儿,会回来看姝儿的。”“再见…”裴姝耳朵受蛊,只动了手腕,朝纸鸢招手。

  招上十下,纸鸢就消失在眼眶内。裴焱好说了一通话,但纸鸢不见的那一瞬间,裴姝还是打开了眼泪匣子,泪扑扑簌簌夺眶落下,她不愿被人看到哭泣的丑态,两手笼在袖内,猥身偷泣去了。

  裴焱言无声,钦不定还想说一二,裴姝先开口说道:“爹爹莫管姝儿,让姝儿哭一会就好。”

  小姑娘比胡绥绥难哄百倍,裴焱一筹不吐,静静蹲在她身后,等小姑娘把伤心的泪掉完。小姑娘身子长不料料窕窕,短不局局促促,不短不长恰恰好,连背影都这般吃喜,裴焱越看心越乐,于是鸭子步挪到小姑娘眼前去。

  裴姝哭得入彀,难以还惺,鼻头和眉梢都哭成一片红,越发像市上货郎卖的小玉人。小玉人用玉雕刻而成,有的人会在玉人的鼻头和眉梢哪儿用红花汁匀抹点颜色。一点点红,娃娃的气越发凸显出来,可就十分喂眼。

  “莫哭了。再哭下去,你阿娘还以为爹爹欺负姝儿了。到时候你阿娘可会把爹爹咬死。”裴焱用帕子三擦裴姝漉漉的脸儿,无意出手腕上又红又紫的齿痕。

  “疼吗?”裴姝逐渐回泣,盯了齿痕看,莫名觉得阿娘好霸气,凭一口牙,就能将人的手腕咬成这般。齿痕颜色错,有的地方还肿了,看着怪吓人,裴焱拉起袖子遮住它:“不疼。”习惯了就不疼。

  他被胡绥绥咬了不下百次,早已习惯。“就算是疼也没办法。”裴姝两排小牙儿在嘴里磨了磨“谁让爹爹害阿娘去吃草,爹爹往后若还欺负阿娘,姝儿也会咬你。”事到如此,裴焱没处去分辩了。索应下:“姝儿所言,爹爹记下了。”

  “那姝儿也记下了。爹爹若食言,姝儿真的会咬人的。”裴姝才三岁,活泼好动也易疲倦,哭过之后,她出獠牙打一个呵欠,未掉完的伤心泪,变成了困倦泪。

  她两目兜眵,没打采地问:“爹爹,姝儿困,能钻进爹爹袖子里睡一会儿吗?”裴姝心智不成,寻常小憩时心总是忐忑不安,不敢独睡,往日胡绥绥离开半武她就会从梦里惊醒,后来她自己想了个方法。

  就是变成狐狸钻进胡绥绥袖子里睡觉。这礼貌的话只是问问,没等裴焱同意,裴姝就变成了小白狐钻进袖子睡觉去了。

  袖中钻来小白狐,裴焱刻不敢松,端平一只臂,另一只无狐狸之手护住袖口,生怕走路太颠簸,把小狐狸给颠簸出来,裴焱走着走着要偶尔歪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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