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刘明云当上了副县长。

　　这个消息传到了刘明云过去任教过的李家中学。过去和刘明云在一块工作过的老师们议论纷纷。

　　“哎，刘老师高升了，以后咱有啥事了，去县上看能不能帮上忙？”

　　“刘老师确实升得快。”

　　“刘老师这人就是有能力，有本事。过去在咱这儿教学时，你看人家经常是全校模范，受校长表扬，领导很器重。”

　　“刘老师语文教的就是好。那次示范课，我听过一节。人家把语文讲得就是吸引人，就是精彩。”

　　“老刘，人家除过搞教学，过去就一直在爬格子，写文章，爱写。当时在咱这儿教书时，就常在咱市上的报上发表文章呢。”

　　张建老师，现在是中三语文老师，班主任。张建老师是全校骨干教师，优秀班主任。他带的班级语文成绩一直在全年级名列前茅，班上学生中考升学率也高。

　　十多年前，张建师范毕业，分在这所乡村初中任教，一直没动过。他工作扎实，爱学习，爱看书，肯钻研，因而很快便由外行变成内行，精通了业务，把语文课讲得学生爱听，领导满意，自己也小有名气，成了教学新秀。当时，刘明云正好在段家中学工作，是中三语文备课组长，全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刘明云任教多年，经验丰富，水平高超，待人又和气，乐于助人。作为老教师、教学能手和业务领导，刘明云多次听过张建的课，给张建在教学上和班级管理上提出不少建议，予以指导，这对张建在工作上的迅速进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张建也尊敬老教师，经常谦虚好学，不下问，主动找刘明云请教教学上的各种问题。张建从刘明云那里获益匪浅。两人关系很好，在一起就爱说说笑笑。刘明云还给张建介绍过几个对象，可惜没成。张建把刘明云看成自己的良师益友。

　　铁打的营盘水的兵。李家中学每年都有教师调进调出。十多年来，不知进进出出了多少教师。张建在段家中学和刘明云共事了两年。刘明云便调到了县教育局教研室去了。随后，刘明云又到全县最北边的天度镇当教育专干，当副镇长，到邻镇云武镇当镇长，书记。前几年，又调到城关镇当书记。不想，这一届换届选举时，又当上了副县长。

　　自从和刘明云在李家中学分别后，两人都忙于工作和个人事务，很少碰上面。张建一直在关注着刘明云的情况。前几年，刘明云调到城关镇当书记，在县上工作，离段家中学不太远，十几里路。张建有几次在县城街道上还碰上刘明云。两人一见面，都很激动，很热情。张建始终很敬重刘明云，虽说刘明云当了书记了，可他还象过去一样，称他“刘老师”刘明云毫不介意，似乎还乐意别人称呼他“刘老师”他热情地询问张建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张建带着敬意和羡慕的口气说：“刘老师，您确实在行政工作上很有能力，升得也快啊。再过几年，怕要当上县委书记了！到时候，别不认识老部下了。将来把握也提拔一下，给你跑个腿。”刘明云听了张建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显得有苦衷。

　　后来，张建在学校听得小道消息，刘明云这几年仕途并不大顺利。本来，他在北乡当书记一届时，打算竞选县上工商局长、税务局长、电力局长，没上，被其他人占了位子。主管文教的副县长出事后，他想补上去，县委、县政府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大同意，已另有人选。刘明云很郁闷。论成绩，论水平，论作风，刘明云都是没说的，一的。可没想到，民意难违，这次差额选举，代表们意外地把刘明云选上了副县长。真是出人意料。县上急忙向市上汇报，市上答复是要尊重选民和选举。既然结果已出，不宜再作手脚，以免事态扩大。

　　张建在心里为刘明云的当选高兴。

　　这一天，张建在县上街道正走着。只见刘明云和县政府的一伙子干事正边走边说说笑笑地面走来。张建高兴地了上去，他还像以前一样，尊敬而热情地喊道：“刘老师。”

　　刘明云也看到张建，听到张建的称呼后，他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他没有象过去一样热情地招呼张建，只是淡淡地说：“噢，小张啊。”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过去了。张建听到刘明云身边的一个干事问道：“刘县长，你过去在哪儿教书了？真没想到咱刘县长还是教师出身。”另一个干事说：“你们刚来的不知道，刘县长过去是优秀教师，县级教育先进工作者。”只听刘明云说：“过去教书的事再别提了，没意思得很。”

　　张建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怅然若失。为什么刘明云今天对自己不热情呢？他想不通。他隐隐觉得是自己称呼不对。人是在不断变化的。刘明云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很随和，平易近人的刘明云了，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官场失意的乡镇书记了。他们的关系也不是过去那么亲密融洽了，已经疏远了。

　　又一个周末的傍晚，县城大街上人来车往，川不息，一片喧嚣嘈杂，非常热闹。张建又碰上了刘明云。他老远就看见刘明云正一个人悠闲地走着，边走边东张西望。走到跟前了，张建想了想，喊道：“刘县长。”刘明云听得“县长”的称呼，又看见张建，不不晴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这笑容倏时象一朵花一样开全脸，象潋滟的水波一样漾全脸。刘明云显得特别高兴，眉眼里都是笑。他走上前来拍了拍张建的双肩，热情地说：“周末到县上干什么来了？”

　　周围的路人、小商贩，听得有人称呼“刘县长”都一齐把目光象探照灯一样投在了刘明云身上。那目光里是敬意和惊羡之情。张建也感到了路人投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敬羡的目光，他感到在别人心目中自己也变得高大了。能和县长搭话的人，不简单，不同凡响，不是一般人。他也感到了自己有点神圣了，有地位和身份了。

　　刘明云和张建聊了一阵子后，便各走各的了。临分手时，刘明云对张建说：“小张啊，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张建噢了一下。

　　从此以后，张建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上刘明云，总是热情而尊敬地称呼：“刘县长”而刘明云一听到“县长”的称呼，总是脸笑容，和蔼可亲，热情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