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尖锐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充斥着耳膜，小牧兀地睁开眼。

　　喧闹的十字路口，变幻的红绿灯，形匆匆的人们。

　　大脑飞速运作。

　　…

　　“我就叫你小羊！”他像个孩子般高兴地宣布。

　　“喜欢过你，小牧…”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很低很低。

　　“叔父，救救她…”碧玉铃铛清脆作响，他低声乞求，仿似隐者的绝望与痛苦。

　　…

　　心，沉重地痛。小牧恍惚地向前走。人行道上，从她身旁走过的人很多。只是一场梦么，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然而，在那纠扯绕的梦境里，心痛仍然可以将她整个人撕裂。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繁华街道的汽笛声，小牧回过神来。

　　长绿色植物的小庭院，生了锈的旧铁门，两层高的复式旧楼房。小牧目中直有酸意涌上，她伸手想敲门，手却穿过了旧铁门，身体也穿过了铁门进了屋内。

　　心底升起一片诡异的冰凉。

　　她来不及去细想。整间屋子着发出难闻的气味。客厅对门的桌上，一张挽着白花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生马尾高高扎起，眼睛微眯，笑颜如花。

　　地上凌乱着几个空酒瓶，一个中年男人醉倒在地上，衣衫褴褛，双鬓斑白，历经风霜的面上纹出刀刻般的皱纹，怀里还抱着一个长形扁木牌。

　　泪水淌脸颊，小牧着伸出手，轻抚男人的脸。指尖空，细白的手指穿过男人的脸，“爸…”她的声音哽咽，却有一种空灵飘渺的感觉。

　　男人嘴翕动，翻了个身，怀里的长形扁木牌松了下来：“爱女晨小牧之位”

　　她压抑着哭声，哽咽着：“爸，我在这，我没死。爸，你看啊，我在这…”她伸出手想将爸爸摇醒，可是接触到他身体的手，却像空气般穿过他的身体，“这是…爸，我没死！你看看我！…”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她触碰不到爸爸，为什么她的身体就像透明的空气般可以穿过铁门…她死了？所以爸爸再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她死了？所以就算她就在爸爸身边，爸爸也感觉不到她。她死了？所以爸爸再也不能对她温柔地笑，再也不能慈爱地轻抚她的发，道出一声：“小牧乖。”她死了？…

　　门铃叮咚叮咚。门外仿佛有人在大声叫喊些什么。小牧无暇理会，她掏型肺地哭着，“爸，你看看我啊，我在这，我没死我没死！”

　　铁门被撬开，进来两个中年男女。小牧自然认得他们，裴少勋的爸妈。

　　小牧抹了一把眼泪冲上去，拦在他们面前，“叔叔阿姨，快去帮帮我爸，他醉了，躺在地…”话还没说完，裴叔叔仿佛没看到她似的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裴阿姨站在原地掩面哭泣。

　　小牧怔了怔，旋即边染上一丝苦涩，他们都看不到她呀！

　　裴叔叔将小牧爸抬到沙发上，伸出手指用力掐他的人中。

　　小牧爸悠悠睁开眼，醉眼惺忪，带着醉意将裴叔叔的手打开，“你…滚开！我…还…还要喝！”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裴叔叔一拳打趴进沙发里。

　　“老裴！”裴阿姨赶忙跑过来拉住裴叔叔的手，面上不断有泪水滑下，“你别打。”

　　裴叔叔松了拳头，双眼血红，将小牧爸的衣领扯起，“小牧的死是我们家少勋害的。你要怪我们二老也好，揍一顿气也好，我绝无怨言！你现在算是什么样子，正事不做，整天就知道喝酒！你让小牧在天之灵怎么安心呐！”说完，将小牧爸一把摔回沙发里，一拳砸向墙壁，白色的石灰粉簌簌落下。

　　“是啊，老晨，你这样，不是让小牧担心么？小牧在天堂，少勋这孩子会照顾她的，你就别担心…：”裴阿姨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哽咽一片。

　　裴叔叔拍拍他的肩膀，眼睛红红的，“老晨，小牧有少勋陪着，你就少担心她了。”

　　小牧爸窝在沙发里，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牧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