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黄昏。天空一片橙黄。林荫道上，有几个孩童玩闹着吹着泡泡。

　　七彩的泡泡，高高低低地漂浮在空气中，还孩童稚清脆的笑声。

　　小牧在宽阔的林荫道上走着，身体很轻，仿佛就要飘起来似的。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空中踩不到实地。

　　裴阿姨哽咽的话语：“小牧在天堂，少勋这孩子会照顾她的。”

　　裴叔叔血红的眼睛，“老晨，小牧有少勋陪着，你就少担心她了。”

　　裴家客厅里那张灿烂的黑白照片，面容那么熟悉，直要把她的心撕裂！

　　眼前出现一个黑衣男子，回过头，平静地凝视她，“小羊…”他叫赤羽，那个如冰一般的男子，与照片上灿烂的笑容替，替，然后渐渐远去。

　　空的，耳边有嗡嗡的杂音。

　　她恍然地往前走，面上有早已风干的斑驳泪痕。

　　“姐姐！”一声清脆的童音。

　　小牧回过神来。低头，一个穿着小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仰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小牧朝四周望了望，然后蹲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嗯！”小女孩用力地点头。

　　“你看得见我？”

　　“嗯！”小女孩摇了摇她的手臂，“我哥哥有事找你喔，跟我走！”说完，便率先在前边一蹦一蹦地跑起来。

　　小牧跟在她后面，大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回过头来，对她眨了眨眼，“稚音。”

　　林荫道消失，玩闹的孩童消失，连空气中风划过的声音也消失。四周突然变得很静。青青的，一望无际的草地，没有天空，没有云，只有铺天盖地的青绿色。

　　“稚音？”小牧轻声喊她，在这青绿色的空间里凝成一种空的感觉。

　　稚音对小牧灿烂地笑着，指了指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男孩，“这是我哥哥。”

　　“我是幼音。”小男孩在草地上盘腿坐下。

　　“你们…”

　　“我们是月老座下弟子。”幼音接过她的话，答道。

　　“姐姐记得三生石吗？”稚音问道，童声稚清脆。

　　小牧轻轻点头，心中苦涩翻涌，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关于三生石的传说，你听过吧？”稚音笑意，嘴边凹下两个小梨涡。

　　“传说三生石是月老座下仙童偷了月老的姻缘石…”小牧回忆着道出。

　　幼音摆手打断她，“当年只因我与稚音年幼无知，取了师傅的姻缘石，只当普通的小石子玩…”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姻缘石是师傅划写姻缘的石头，凡是在姻缘石上刻下的名字，都是天定的姻缘，两人可厮守三生。如此尤物，本应由师傅根据世人前生善恶为其定下姻缘。却因我俩人一时贪玩，将其制成三生石，入人间。从此姻缘之事不再是师傅所能掌控，而是世人自己寻姻缘，守姻缘。”

　　“那么，当裴少勋在三生石上刻下我与他两人的名字，为何我会回到千年以前，而裴少勋也…”

　　“世间岂能无善恶之分？前生的孽，今生注定要还。千年以前的赤羽，便是裴少勋的前生，他是杀手，双手沾血腥，杀戮太重，今生注定无法长寿。且每一次轮回，都要等待一千年，据阎王的善恶录记载，裴少勋前生的孽如今尚未还清，他还有一次机会，等待千年轮回。待他还清所有的孽，便要永世投胎为畜牲。”

　　“你的意思是…”

　　“裴少勋今生已去，与你今生的缘已断。千年以后，待他重新轮回转世为人，你便可与他守第二生的姻缘。而第三生，他注定是牲畜，而你是人。所以，你们的第三生姻缘，便是千年以前的赤羽与晨小牧。”

　　“既然可以让他把所造的孽都还清，又为何还要转世为畜牲？”小牧问道，心被揪得很紧。传说投胎为畜牲的人因罪孽深重，故不能喝下孟婆汤，要带着前世为人的记忆痛苦苟活。

　　“人投胎会喝孟婆汤，忘却尘世一切恶喜怒哀乐。可是有一种情感会潜伏在人心最深处，就是前世至深至沉的恨。这种可怕的情感，只能在始作俑者的痛苦下一丝一点地淡去。孽，是指他沾罪恶的自身，而恨，则是他所害之人的情感。两者不同，化解的方法自然不同。”

　　“被他所害之人的恨，除了用他的痛苦偿还，还要别的方法么？”

　　“用一个至诚之人的身心，代他承受双倍的痛苦。”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