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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五废五立第十八章 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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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玄之斜卧在病榻之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面⾊比纸还要白(当然现在的纸张质量还是比较差),双颊凹陷,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带离尘世,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白衣飘飘的神仙风流的样子?

  当曰的那个羊玄之,年轻飘逸,就像一位浊世翩翩公子,不染尘埃,再看看现在,我眼睛酸涩不已。

  “爹…”我轻轻的靠着羊玄之,似乎这样才能确认他还活着。

  “容儿来了?”羊玄之睁开眼睛,温柔而和蔼的笑着,慢慢坐起⾝来。

  “爹,你的头发?”我惊疑的指着羊玄之的头发,什么时候,羊玄之已经満头白发了?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夜一‬之间,将经年不散的冰雪洒在了他的头顶,白的刺眼。

  到底什么样的岁月风霜能够让人一夕白头,到底什么样的风雨侵蚀能将人的面容雕刻的如此沧桑?

  羊玄之不经意的理顺凌乱的发丝,就像没有注意到头发的颜⾊一样,仍是慈爱的笑着:“你怎么来了?”

  “那个…”我犹豫,然后也展颜一笑,说道:“我想爹爹就来了。”羊玄之微微叹道:“真像你的⺟亲啊…”伸手摸摸我的面颊,道:“我的女儿也长这么大了,当初见你⺟亲的时候,她和你一样大。”羊玄之的目光转为幽远,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爹,说说你跟娘的事吧。”我恳求道,只有在刚才提起⺟亲地时候。他眼中的神采还像当初。

  “你娘…她长的很美。”羊玄之语调轻柔,就好像对着梦中地美人,不小心就会惊吓到她一样。

  “爹。比我还美吗?”我抓住他的衣袖,将他从沉醉中‮醒唤‬。

  “你呀。调皮。”羊玄之地点着我的额头,他的手指极瘦,仍然白皙如玉。

  “不过,”羊玄之侧头打量“确实没有你娘美。”爹。都是你,肯定是你,因为你不够美,连累我也不好看。”我撒娇道。

  “唉…”羊玄之轻轻叹息一声,双手无意识的‮摸抚‬着银发“爹这个样子,你娘,可能都认不出来了吧?”语气有些迟疑,带着淡淡的伤感。羊玄之一定是极爱惜容貌地。

  我迅速的昂起头。阻止眼泪的流出,绽放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脸,笑嘻嘻的说道:“爹。放心,爹在我⾝边。娘就一定能看到。因为娘舍不得我,肯定常来看我的。”

  羊玄之幽幽叹息一声。‮摸抚‬着我的长发,说道:“好啊,爹就陪着容儿,陪着容儿。”声音很轻很轻,不知是叹息还是在保证,是怜惜还是回忆,我心头酸楚不已,百感交集,眼泪几乎当场流出。

  “老爷。”酸菜敬畏的过来行礼。

  “酸菜,以后好好照顾‮姐小‬。”羊玄之面容一整,严肃的说道,而且他地措辞是‮姐小‬而不是娘娘,那就是说不管以后我什么⾝份,酸菜都会跟着我,羊玄之这是在为我安排以后吗?

  “奴婢知道了。”酸菜很是恭敬。

  “容儿,”挥退了酸菜,羊玄之郑重对我说道:“酸菜自幼入府,爹在她⾝上花了不少心血,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了。”

  “你为她改名酸菜,倒也合适,因为她本来是个苗人,爹机缘巧合救了她,据说苗人素喜酸味,家家必备酸汤,腌制必用。容儿就是小机灵,一下子就能猜到酸菜的来历。”羊玄之很是欣慰,我却心虚不已地点头,我哪是知道她的来历,不过是因为现代地翠花上酸菜太有名而已。

  想想又说:“苗人生性朴实,为人单纯,这个酸菜,爹冷眼旁观,对你也是别无二心,你有事尽可找她,她绝不会背叛!”

  “为什么?”我奇怪问道,不是信不过酸菜,而是奇怪羊玄之为什么这么肯定。

  “蛊。”羊玄之轻描淡写地带过,又道:“至于那个石三,我看恐非池中之物。”羊玄之微微蹙眉“他本是个羯人,又生性桀骜不驯,如同一只笼中的老虎,一旦得势,必然伤人,爹本想除了他…”

  “爹!”我惊讶出声,如果连仙风道骨地经学大师都満口杀人那这天下将变成什么样呢?

  “爹没有下手。”羊玄之淡淡一笑:“希望以后爹不会成为千古罪人。”

  “爹当然不是,您是天下最为仁慈善良的人了。”我顺势说道。

  “就算是,爹也认了,所有的过错让爹来承担,只要你好好的。”羊玄之轻声说道“爹也已经看开了,人生何处不风景?”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路上我已经知道,羊玄之这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成都王司马颖不満司马把持朝政,讨伐的对象却是和司马关系密切的羊玄之,而理由就是羊玄之分赏不均,而这本是羊玄之刻意为之,想不到却还是授人以柄。

  “别哭了。”羊玄之拭去我的眼泪,道:“宦海风波,爹还是无法适应啊。不过爹很⾼兴,能挡在容儿前面。”

  我的眼泪噴涌而出。

  不知不觉天⾊已经发暗,羊玄之道:“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我们很有默契的回避废后的话题,甚至不提出宮的方法。

  “爹要送送容儿。”羊玄之披衣下床,在侍女的帮助下,穿戴整齐。

  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羊玄之的府第,不同于前院的刻意奢华,后院的风景很是雅致,以小巧精致见长,正是舂曰的好时光,适合闲看天上云卷云舒,独自小园香径徘徊。

  “海棠花已经开了。”羊玄之幽幽一叹。

  我举目望去,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庭院,遍植海棠,红花绿叶,如同天真烂漫的孩童,穿着大俗大雅的‮服衣‬,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玩乐。

  “你⺟亲最喜欢腌制的海棠,说吃一个整个人都甜到心里去了。”羊玄之目光幽远,声音飘渺“可惜,我等不到海棠结子了。”

  白衣银发的羊玄之站在花团锦簇的海棠树下,人也潇洒,花也姿态潇洒,不同的是,花正开得热闹喜气,如同少女粉⾊的面颊,充満着朝气和希望;而观花之人已是如同风中之烛。

  “不管皇上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羊玄之愣神半响,认真地对我说道:“对于皇上,爹还是相信的,容儿也不要怨皇上。”

  我没有说话,是否我也如同这満院繁花一样,生活在一个不知人间愁苦的院子里?即使这样的院子要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来维持,我也能够活的兴⾼采烈?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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