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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暮色合暝,转令幽兴萧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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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一度的道门盛典嘉元会,就这样以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揷曲结束。

  第二天,罗浮山中下过一场清凉的秋雨之后,那些远道而来的道友,就陆陆续续下山去了。

  虽然访客次第下山,但原本清静的千鸟崖四海堂,现在倒反而热闹起来。原来,目睹醒言琼肜几人在飞云顶上那番表现之后,三教长老便都让门下出众弟子,与这位少年堂主一起探讨道法。于是,林旭、华飘尘、卓碧华等人,这几⽇⽩昼中,便常在千鸟崖上流连说法。

  这届的嘉元魁斗,妙华宮卓碧华,仗着本门的灵丹,已是重获生机。了解当时事情原委之后,这位原本对醒言忽忽视之的妙华女弟子,帘对这位马蹄山少年刮目相看。尤让这位妙华女徒觉着不可思议的是,这位不起眼的山野少年,不到一年间便习得这样⾼深法术,竟能在不伤同门本体的情况下,灭了那只妖力深不可测的千年魅灵!

  “是他师门厉害,还是他本人有些古怪?”

  只是,虽然这少女大感好奇,但毕竟女孩儿家脸⽪儿薄,又经得上次马蹄山那个“指婚”之事后,总觉着有些别别扭扭。思前想后,这个心气儿甚⾼的女道徒,便放软言语,请求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大师兄,带她上千鸟崖去和那上清张堂主谈玄论道。

  让卓碧华举着很走运的是,那位向来对门中琐事兴致缺缺的南宮师兄,没计较自个儿往⽇对他的不敬;自己只一开口,大师兄便一口应承,竟是抬腿便走!

  “南宮秋雨?”

  听得妙华公子自报姓名,又说他是南宮世家‮弟子‬,醒言倒是一愣,脫口说道:“那南宮兄认不认识南宮无恙?”

  有此一问,原是少年忽想起,当年花月楼中意图夺笛的那位江湖豪客。

  听他这么一问,南宮秋雨倒是一愣,略带讶异的回道:“南宮无恙,正是在下侄儿。”

  “哈~原来还比你低上一辈!”

  醒言心说这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样,谱系繁杂,辈分常不可按年纪多寡揣度。

  正在心下嘀咕,却听得那位妙华大师兄,有些迟疑的问道:“张堂主,算起来我那无恙侄儿今⽇还不到一岁,不知堂主是从何处听说他的姓名?”

  “啊…原是重名重姓!”

  三四⽇之后,那几位天师教弟子,也都随天师掌门下山云游去了。卓碧华这两天也不再来千鸟崖,据说正和师门姐妹收促行装,一两天內便要回转委羽山。在这归期将尽之时,只有那位南宮秋雨,每⽇还来千鸟崖上流连。

  有了赵无尘的前车之鉴,醒言对这位华服俊美、面如冠⽟的访客,一开始时还是颇有些警惕,生怕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经过几天观察,他发现这位风度翩翩的妙华公子,谈吐温婉得宜,和堂中几位女客说话时,面⾊竟还常常有些发红!这样一来,便让他大为放心。

  特别的,据醒言观察,这位似是很有名气的妙华公子,虽然跟自己对答时谈吐不凡;但偶有机会跟那位姿态恬淡的寇雪宜说话时,竟每每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瞧过他这样的窘态,醒言便在心里暗乐:“哈!我比这妙华公子,其他都不能及,但在这一点上,还是我要略強一筹!”

  这位少年堂主正是満怀自豪:“想当年,便连⽔底下的小龙女,我都没有这样不好意思过。”

  他却不知,自己这样的言笑不拘,在灵漪眼中又何止是“不好意思”的问题。那位四渎龙女,已将“惫懒”这词儿,当成对他的永久评语。

  在最终判明南宮秋雨纯良本质之后,这位自以为洞晓人情的四海堂主,便完全放下心来。他心中忖道:“嗯,这位南宮公子多来崖上盘桓也好。也许,在这位言语更加不畅的南宮兄面前,说不定雪宜反而能改掉见人冷淡、少言寡语的习惯。”

  存了这样想法,于是在这天中午,醒言嘱咐过琼肜几句,便自告奋勇替雪宜去弘法殿中领取米面菜蔬,好让她有机会多跟外人聊聊。

  此际,四海堂中另一位女客居盈,在嘉元会结束后已恢复正常的⽇程。这天一早,她便去郁秀峰紫云殿中,跟灵真子继续修习道法。

  几个时辰后,就在夕西坠、红霞満天之时,这位去郁秀峰修习道法的少女居盈,便迈着轻松的步儿,顺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山道,回转抱霞峰千鸟崖而去。

  山道迢遥,少女便一边走路,一边想些心事。

  让她感到⾼兴的是,经过几⽇求恳,今⽇灵真大师终于答应她,在那些养气安神法儿之外,再给她传授些斩妖除魔的法术——一想到将来醒言直面凶险时,自己也能帮上忙了,居盈心里便觉着格外愉快。此时,少女已经浑然忘却,像她这样娇娇怯怯的金枝⽟叶、王朝骄傲,竟一心想着学那降妖除魔的拼杀法儿,回去若是让旁人知道,真可谓十⾜的“惊世骇俗”了!

  现在在她心里,却只‮奋兴‬的反复想着一件事:“将来,一定要让醒言知道,我盈掬可不止是模样儿生得有些好看而已!”

  正因为急切想学道法,所以居盈才没听醒言让她缓几天下崖的劝告。

  一个人赶路时想着这些愉快的心事,就不再觉得这蜿蜒的山路有多漫长。事实上,郁秀、抱霞、朱明三峰离得较近,即使有人行走,也多是上清门人,况且又不知少女‮实真‬⾝份,因此少年才没再执意要求居盈不要出门。

  此时,那轮西堕的红⽇,正用神幻莫测的赭红笔触,在湛蓝天幕上书画着种种光影离合的绚烂明霞;俟彩画初成,则又用余下的一点霞墨,将山道上这位流丽嫣然的少女,渲染得如同漫步云中的织霞仙子一般。

  正因为容光绝世,这位霞袂云裾的仙子,才择得这条幽静的山路,免得再碰上那些年轻的道徒,无端惹起多少个遐思逸想,动摇多少人清静无为的道心。

  就在这倾城少女于逶迤山路上彳亍行走之时,却看见前面正有一名道服弟子,气吁吁的朝这边赶来。

  乍见有人急急奔来,居盈有些吃惊,本能的裣衽往旁边稍稍一让,同时那双秋⽔明眸,略带警惕的子着前面这名急奔而至的道士。

  在少女注目中,那位急步而来的年轻道人,一看到眼前少女,便猛的立住脚步,着气儿说道:“可、可让我找到你了!”

  见这位年轻道人一副着急模样,居盈不知出了何事,便问道:“这位道兄,你找我有何事体?”

  “是这样的、”

  这位面目端正的年轻道士略了几口气,定了定神,便直截了当的说道:“琼肜受了伤。这次摔断腿骨。张堂主正着急找人帮忙。他说你看过不少医书,便着我找你去看看。”

  一听琼肜重伤,居盈开始那点警惕犹疑,帘便抛到九霄云外——不用说,一定是小女娃儿闲着无聊,又跑到某处山坡上,往下跳着学“飞!”

  前些⽇子,她便曾听醒言说过,这顽⽪丫头偷着去学什么“跳飞”;方才一听说琼肜受伤,居盈立即就联想到这上去。又想起前些⽇醒言还嘱咐过她,让她帮看着这好动小丫头;没想自己刚去紫云殿中几⽇,便出了这样大事。

  此刻,在居盈心中,这千鸟崖上的四海堂,就像个温暖的普通家庭一样。一听有人受伤,纯真的少女心底便万分焦急,一连声请求那位报信道士,立即带她去察看伤者。

  于是,那位年轻的上清门徒在前面带路,两人便一路朝琼肜摔跌之处急急行去。

  一路⾼低起伏的走来,山径渐变崎岖;周围的山景,也渐转幽僻。看来,这次小丫头前去嬉玩的地方,又是个很难找到的僻静场所。

  由于渐转幽僻,虽然现下时辰还只是申时之中,但从此处望去,夕⽇已完全没⼊西北的山梁。山路旁边的林木,已完全笼罩在一片黝暗的暮⾊中。现在只有头顶那片天空中,还可以看到一团团明灿的彤云——

  那鲜红的云角,此刻看在居盈眼中,就似乎是小姑娘流出的鲜⾎一般。

  一看那⾎样的霞光,居盈便忍不住急切的问起前面的引路道士:“请问道兄,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赶到?”

  听她询问,前面那位面相俊朗的年轻道人,忽的立住脚步,回头一笑:“姑娘急了?那就算到了吧。”

  “…”觉着这话费解的少女,还没等下一句话问出口,便只觉着眼前一黑,然后便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时再去看那个道人时,却见他那张端正面容上,在暮⾊中竟显出好几分狰狞神⾊。只听他正咬牙切齿的诅咒道:“张醒言,你抢我心爱女人,又害我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好!今⽇我就要你百倍偿还!”

  …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人口中恨骂的那位张醒言,在跟弘法殿相弟子闲谈好一阵后,便提着领来的米袋菜蔬,从抱霞峰前山归来。

  见西边红霞如染,醒言便想道:“不知现在南宮公子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一起吃晚饭吧。”

  就在他意态悠闲的漫步上崖之时,却突然听得耳边一阵风响;等旋风略住再去看时,却发现竹影中有一片洁⽩的布片,正在眼前石径上随风微微的起伏。

  “这是…”

  等他捡起这片似是裙边一角的绢布时,借着天上的霞光,看清上面正写着几个鲜红的草字:“尽速独至黑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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