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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红颜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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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府的花园比五年前更美丽优雅,无数的樱花,正从树间悠悠飘落,漫天的‮红粉‬花雨,不时落在那对一前一后行走着的师兄妹的衫间发际,让每一寸襟袖,都沾染了樱花的幽香。

  

  燕子见⾝畔再无旁人,忍不住问道:“阿娇,柳君碧后来又娶了几房妾室?他…他对你可好?”

  

  阿娇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兄放心,我这几年过得很好。将军后来虽又娶了几房,却一直对我最好。这第十一房的夫人,仗着⽗兄俱是朝廷命官,自己又文武双全,才貌出众,才敢如此放肆。但这两年将军已不甚爱她,只是看在她⽗兄面上,总让着她些。”

  

  燕子还是有些伤感,夹杂着一丝为阿娇的不值:“他,竟娶了十一房妾!”阿娇是修行多年,虽不如燕子修为⾼深,也是近乎剑仙的一流人物了。居然也只是柳君碧众多妾中的一个,并且不是最后一个!

  

  阿娇却只是淡然地微笑:“师兄,给你备好的客房到了。”

  

  燕子甫踏⼊房中,便闻得悉的薄香缓缓渗⼊肺腑,窗边两盆葱莲已映⼊眼帘。那狭长的绿叶青碧肥嫰,雪⽩的莹润可爱,如雪似⽟,六片托着的几丝金⻩花蕊,巍巍而颤,自有一番素雅清幽,却是当年燕子在⽟峰山从师学艺时最爱的草花。

  

  燕子苦笑:“这葱莲,我在别处还未见到过,一直以为是⽟峰山地产哩!”

  

  阿娇道:“前年正好府里有人去⽟峰山,将军听我提及过这葱莲,便存了心,特地叫人带了数棵回来,我搬在自己房里,一直好生浇灌,居然都好好活着。如今听说师兄来了,才搬了两棵,给师兄养养眼。”

  

  燕子看着依旧亭亭的葱莲,衬着阿娇风露清愁般的⾝姿,神思一阵恍惚,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阿娇,你快乐么?”

  

  阿娇脸⾊煞⽩,旋而笑道:“哦,师兄必然酒喝多了,我又怎会不快乐?”

  

  燕子苦笑。是哦,快乐不快乐,原只在一念之间,一切全是自己放不开,苦苦纠着当年那情意款洽的旧梦一场。

  

  翌⽇,燕子心中筹划着,依嗜⾎恶魔出现的频率,这一两⽇又该出现了。这时一个俏婢女奉上一壶茶来,殷勤倒了浅浅半杯,道:“七夫人让送来的茶,两遍的碧螺舂,正是今年的新茶。”

  

  燕子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已是清气扑鼻;轻泯一口,果是⼊口淡雅,回味绵香,齿⾆间,俱是甘芬之气。但甘芬之外,分明有着微微的异味,还有一种让燕子感到极度不安的感觉。是什么味道?是什么感觉?

  

  燕子运起仙术,细品良久,忽地将一口茶尽情吐出,瞪大的眼睛。

  

  山蛤毒!而且是一种下过咒语的山蛤毒!一小滴山蛤毒便⾜以在半个时辰之內毒死一头猪;以那盏茶的用毒量来讲,只要喝下一小口,便⾜以致命了。更可怕的是山蛤毒中蕴蔵的毒咒,分明是一种咒人死后不得转世的绝咒!什么样的仇恨,让人恨死还不够,还要恨到来生来世?

  

  师妹给自己的茶?难道师妹要害自己?可师妹为何要害自己?甚至要害自己永世不得轮回。

  

  燕子振⾐而起,找人问了师妹住所,直奔而去。

  

  还未进门,便听得屋子里柳君碧惊叫连连:“阿娇!阿娇!”

  

  燕子冲进去,只见阿娇面⾊青⽩,软软倒在椅子上,案几上,分明正置着一壶和燕子一模一样的碧螺舂!

  

  燕子无暇细问,一把将阿娇扶起,将一粒⽟峰山秘制的清心解毒灵丹,度⼊阿娇口中,然后強以自己功力,为阿娇驱毒。

  

  柳君碧紧盯着青⽩柔弱无力垂头的阿娇,竟比当⽇他自己中了金蚕蛊还彷徨害怕,不停地着手踱来踱去,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如雨⽔般往下掉落。

  

  阿娇毕竟自⾝亦是修为不弱,不久便有了知觉,也运起自⾝功力,和燕子融于一处,尽力出毒来。

  

  许久,阿娇“噗”的一声涌出大口黑⾎来,人已软倒下去。燕子吁了口气,将她送到榻之上。

  

  柳君碧大慌,手忙脚地拭着阿娇边的⾎,又扶住她柔弱的肩,叫道:“阿娇!阿娇!快醒来!”

  

  见阿娇并无动静,他又疯了一般冲到燕子面前,吼道:“她怎么了,她怎么了?我的阿娇,她怎么了?”

  

  “阿娇师妹没事了。余毒虽未清,但以她的功力再辅以‮物药‬救治,多休养两天,必会无碍。”燕子看着面无人⾊的柳君碧,忽有一种释怀的轻松和伤感。他⽩为师妹心了,阿娇是幸福的。纵然柳君碧娶了一百个,阿娇也是他心坎里最看重的一个。

  

  柳君碧舒了口气,无力坐在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阿娇雪⽩的面庞。

  

  阿娇慢慢睁开了眼睛,大颗的泪珠顺腮而下。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柳郞!”她的眼神,朦朦,永远和柳君碧粘着一般。

  

  燕子不由退了一步,然后苦笑。阿娇,阿娇,你醒来最想见的人,只有一个你的郞君柳君碧。师兄对于你,只怕已是多余的人了吧。

  

  柳君碧紧拥住她,道:“我真是怕,怕得要命。真怕你就这么…”他的话语哽住,流下泪来。

  

  燕子淡然道:“这次师妹算是侥幸,我来得及时。可如不查清是谁要这般害师妹和我,只怕以后还是难免发生这等事。”

  

  柳君碧“哦”了一声,忽惊道:“子兄弟,你是说,刚刚也有人想对你下毒?”

  

  燕子道:“不只下毒,还下咒,一种很恶毒的诅咒。如果中了此毒而死,咒语即会发生作用,即便是化作鬼魂,也永远不得投胎转世了。”

  

  柳君碧呆住。而燕子却看向阿娇道:“师妹必然没往我房中送过碧螺舂吧。”

  

  阿娇挣扎着坐起⾝,道:“是我送的。前些时⽇三夫人的老家送来了几盒碧螺舂,也分了我一盒。我总未舍得吃,今⽇师兄来了,才开的封,泡了两壶尝鲜。”

  

  柳君碧眼中冒出火来,叫道:“来人,把三夫人给我叫来!”

  

  阿娇忙道:“三夫人和我素无嫌隙,想来不至害我罢。其中必有误会。”

  

  这时又一个千娇百媚但眉宇之间却带了丝哀怨的美人,徐徐踱了进来。

  

  柳君碧一字一字道:“是你下的毒?是你下的咒?”

  

  三夫人凄然而笑:“当年你在碧⽟城遇到我时,不是说我最善良,善良得兔子也不会伤害么?现在,你怀疑我想杀人?你真的这般认为么?”

  

  柳君碧怔了怔,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可是,这茶叶,阿娇今⽇才拆的封。”

  

  阿娇忙道:“哦,可能我忘了,早些天好象就拆开了,一定不关三姐的事。”

  

  三夫人摇了‮头摇‬,慢慢回头,几个词语,如游丝般飘了出来:“活到这样,真悔…”

  

  她忽然冲向前,一头撞上了门外的石柱,然后倒了下去。只有墙上,一团怵目惊心的殷红,缓缓挂下。

  

  阿娇叫了声“三姐”,险些晕过去。

  

  柳君碧冲上去,看着死去的那张幽怨怨怼的面容,茫然道:“三,三儿,为什么,为什么啊?”

  

  “下毒的人同时会施咒,一定学过些道法。而三夫人,看来丝毫不懂这些。”燕子低叹道:“这三夫人,只怕你冷落很久了吧!”被海誓山盟的夫君冷落已是女子的大不幸,何况还被夫君指为行凶之人,陷⼊绝望的三夫人终于无法忍受,才会寻了短见。

  

  柳君碧喃喃道:“施咒?会道法?”

  

  他回头吩咐将三夫人好好安葬,然后竟没顾得上回房去看阿娇,便匆匆离去。

  

  燕子走到阿娇面前,低低问道:“师妹,是谁要害你和三夫人,你知道么?”

  

  阿娇盯着死去的三夫人,垂泪道:“多半是,十一夫人如星了。她少年时曾师从一位用剑的法师学过好一阵,武功和道法,俱已有一定基。”

  

  “柳君碧必然知道这情况罢。”燕子回忆起柳君碧方才匆匆离去的步伐。

  

  阿娇苦涩一笑:“他又怎会不知?三年前他为得到如星的心,关于她的方方面面‮报情‬,都搜罗遍了,⾜⾜半年的时间,才娶到了她。”

  

  燕子皱眉:“他苦苦搜罗如星的‮报情‬?那么,那时的你呢?他把你置于何地?”

  

  阿娇不答,只是紧紧反握着燕子的手,很久很久才道:“方才我快死的时候,你来了,就好象我小时候,追那⽩猿时掉⼊山崖的一刻,被你化成一朵⽩莲,托了上来。师兄,你的心里,还如小时候那般对我好么?”

  

  燕子微笑道:“阿娇,一直都是我的好师妹呀?”

  

  阿娇幽幽而叹道:“师兄,其实这世上一直是你对我最好。”

  

  下毒之事,燕子没有再去追究,也没有向柳君碧问起。只是听说,柳大将军下了命令,不准十一夫人再踏出自己的房门半步。

  

  燕子遂集中精神,重新应对昅⾎魔物之事。见阿娇⾝体虚弱,必是不能再如以往一般与自己共同进退了;更何况作为大将军的妾室,也不宜抛头露面。遂跟柳君碧商议,夜间即行去探访此事。柳君碧本调些官兵给他差遣,燕子笑言不必。五年来他专心修行,早已功力大增,等闲魔物,决非他的对手;柳君碧亦知他能耐,并不勉強。

  

  ⼊夜后,燕子来到城中最大的庙宇慈航寺的宝塔之上,盘坐于地,借了佛家灵力,与一己之道家灵力相互融合,化作漫漫清气,缓缓覆住了整个临川。燕子一点灵心,细细感应,虽有几处小妖小魔活动所渗出的淡淡妖魔之气,却无⾎腥之味,看来即便是妖魔,也非此处害人之嗜⾎恶魔,遂也不去理会,只用心感应着嗜⾎恶魔的踪迹。

  

  谁知连着三夜,竟毫无动静。柳君碧奇道:“难道这嗜⾎恶魔知了子兄弟本事,不敢出来了不成?”

  

  燕子笑道:“那小弟岂不是要在此地镇守一世?”

  

  柳君碧也笑道:“如果子兄弟肯在为兄家中过上一世,也是为兄的荣幸,亦可免去阿娇思兄之苦了。”

  

  燕子叹道:“看来柳兄对师妹还真是一往情深呢,无处不为她想着。”

  

  柳君碧叹道:“我每⽇看着她,只觉得満心眼里怜惜,即便就在我⾝畔,也觉得魂牵梦萦一般。这几年的感情,又岂是当年初见之时的感情所能比拟?恨不得将那十个小妾尽行遣散了,只和她共度一生才好,也免得她东想西想,总是脉脉含愁的模样。”

  

  燕子一笑,说不出是宽慰还是苦涩。

  

  那‮夜一‬,燕子终于感觉出了异常。一线若有若无的魔气,飞快在城中飘,开始尚不明显,燕子几乎不曾放在心上。但转眼这魔气愈来愈烈,愈来愈浓重,带着淋漓的⾎腥味,游魂般晃悠着,似择人而噬。

  

  燕子猛然悟出多半这便是昅⾎魔怪,此时那缕魔气已停留在城东的某处。燕子飞快纵起⾝形奔向城东。

  

  甫到感应到的地点,便听得前面有人撕心裂肺惨叫。接着便见一缕黑影从房屋中掠出,飘⾝向北而去。

  

  燕子略略一瞥,便看到屋中有一人已被昅作人⼲,如黑⻩的木炭般绻作一团,儿已经发现了,正在一旁嚎啕。心下不由大怒,直追向那昅⾎魔怪。

  

  不一时,燕子已追及那黑影,承影宝剑如匹练而出,直迫嗜⾎恶魔。

  

  嗜⾎恶魔似对他甚是忌惮,不敢与之硬碰,飞快闪了开去,逃得更快了。

  

  燕子哪里肯舍,连出绝招,嗜⾎恶魔躲了几招,终究背上已着了一剑,发出一声如狼一样的嗷叫,回⾝以袖作舞,向燕子

  

  这时燕子趁着月光看清了嗜⾎恶魔的面容,一时震惊。光说老丑,实在是不能形容这怪物的丑陋,脸上皱得看不出口鼻的⽪肤,松垮垮挂在骨骼之上,哪里还成个人形?只有从苍苍⽩发內隐蔵的发髻上,还可勉強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女怪物,或者说,雌动物。

  

  趁着燕子一时震惊的面容,那嗜⾎恶魔手甩处一团⾎雾扑面而至,燕子认出那是魔道的魔⾎分⾝大法,心知怪物逃,但他乃修道之人,切忌为此等魔⾎所污,忙闪⾝避时,嗜⾎恶魔走得已自远了。

  

  燕子只得凝起灵力,再度感应魔气去向,循踪而追。

  

  当他追至某处院落时,不由呆住。

  

  他面前的,居然是柳君碧的大将军府。

  

  这夜阿娇⾝子虚弱,柳君碧留宿在十夫人的房中。当他夜半被燕子惊醒,知道嗜⾎恶魔遁⼊大将军府时,不觉失⾊,半响才道:“我立刻叫人全部起,清查有无异常人口混⼊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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