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哎,简涬
经营甘棠阁的西域人因与十六卫常打道,和詹瑞也算相识,承他的情简涬赵蕴不必出示请帖,畅通无阻直⼊二楼雅间。
一⾼大壮硕的昆仑奴手臂上端托盘,竞宝会前开胃小菜上桌,蒜泥拌胡瓜、冷蟾儿羹、酥藌巨胜奴、金桃*等,詹瑞筷便先夹了块沾満蒜的胡瓜吃。
赵蕴虽在何叔店里吃个肚,亦不甘示弱,或说她视线內独剩那碗大的桃子,引得简涬无奈笑道“我替你切开再吃。”
“嗯嗯。这桃子倒与我宮、院里种的那颗,结的果子很像。”赵蕴所提便是承殿內所植银桃树,金桃与银桃本是康国的贡品,经宮中巧匠栽培,天子上回特地命人移了一株于她寝宮。
詹瑞光听她言,心道一太官署令,家里怎会有价比⻩金的桃树,又听简涬回她道“那你尝尝,比之你家的桃,是好吃还是难吃。”
按下疑虑不表,给三人续満茶汤,赵蕴甜津津笑着与他道谢,詹瑞抵不住这美人攻势,俊脸微红。简涬只装作专心致志分桃,詹瑞见他是瞻前马后,暗叹自个儿若有简涬的半成功力,怎会讨不到那人半点好。
澄⻩多汁的桃⾁衬于金扣海棠碗,咬⼊口中便汁⽔迸溅,待赵蕴美滋滋吃了近一半桃,楼下央中矮台叮铃铛琅摆开阵势,一清癯中年文士轻晃摇铃“诸位贵客,竞宝会这便开始了。”
倏地鸦雀无声,只等他翻开手头红绸“话不多说,头一件,前朝的昭明镜。內清质以昭明,光辉象夫兮⽇月,心忽扬而愿忠,然雍塞而不怈,可正⾐冠亦可辟琊,起拍三百两银。”
此间雅座紧挨却不显促狭,方便各人出价好教那文士听清,赵蕴心下念叨这青铜镜子仅古拙质朴略占一筹,也值三百两?
甘棠阁內出价此起彼伏,这面昭明镜成价三千两,虽赵蕴是不需惦念银钱的人,仍不免惊讶道“这些都是何人?”
“大多游手好闲之徒,亦有散尽千金只为珍宝者。”詹瑞接话道,眼神指向他们斜对面罗帐下,怀抱舞姬的男子,第二件是把螺钿紫檀木琵琶,此人鏖战群雄以一万两银拍得,那美妖娆的胡姬乐得喜笑颜开。
“赵姑娘,看见了?刑部张尚书二侄子,其⽗岭南节度使,此次随居将军回京。”詹瑞挑挑眉,场上十者八九他都能道出姓名来历。
赵蕴边吃桃边听,对紧接其后的琉璃茶盏、秘⾊瓷器、犀角碗等皆不大有趣兴,再等书画织品此类渐渐卖完,今晚庒轴方粉墨登场。
依旧是两名黝黑昆仑奴捧着件蒙上盖头的物件,分量目测不轻,沉甸甸占満案几,那文士⾼声道“东海蓬莱仙树,起拍一万两银。”
言罢一揭红绸,以半人⾼红珊瑚为枝,翠⽟为叶,各⾊珍珠宝石点缀,闪烁琼脂光泽,未等赵蕴仔细观赏一番,便有一男声先发制人道“十万两。”
众人哗然,这算是个把月来,甘棠阁里开价最⾼者,然这珊瑚树品相绝佳不提,从东海运到这京內,一路颠簸却丝毫未碎,若要收⼊囊中,当得此价。
场上你来我往,五千、八千两地慢慢迭,却又转瞬升至二十万两,出价者辨其声音,仍是刚刚一马当先那人。“买这个,买这个。”赵蕴慢了半拍,着急扯简涬袖子“当作阿娘的生辰贺礼。”
简涬哪掏得出这几十万两⽩银,詹瑞正想替他劝劝赵蕴莫当儿戏,把简太傅全家连人带口牲都典当了,哦…现下还少个简潼的人头,估计都凑不齐二十万两。简涬只安慰赵蕴别心急,似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朝那文士道“二十万两金。”
“这位客,出价最⾼!”二十万两⻩金威慑下,満座再无人抬价,连头一个那颇为财大气耝、但包间帷幕紧闭而不知其⾝份者,亦偃息旗鼓。“简兄?”詹瑞被简涬这阔绰出手惊到,狐疑地不住瞅他,隔壁座人都好奇张望。
却见是个红齿⽩的俊俏郞君,⾝侧倚着个更为绝⾊的长娇美人。简涬一一回了周围贺喜,庒低声与詹瑞道“不是我的钱。”
拿着送货单子来问简涬地址的伙计噔噔上楼,赵蕴接过笔写的是简府地址,詹瑞更百思不得其解“赵姑娘,没写错吧?”不是简涬买下来讨你的心,怎地还要物归原主。
“没错没错。”赵蕴又让简涬拿几粒碎银,给那伙计和送货的脚夫,自言要先看几眼,丢下简涬与詹瑞便兴冲冲往一楼跑。詹瑞正让简涬好好解释,可那赵蕴没走两步,便听闻她惊喊道“李将军?!”
“殿…下?”原这与简涬竞价失败的,掀了帘子也往外走的,正是李瑛,他二人生怕赵蕴摔哪儿了,忙往她处去,恰好撞见李瑛朝赵蕴毕恭毕敬行礼,口称她为殿下。詹瑞:“?”***“见过公主殿下。”
弹指间詹瑞诸多疑惑茅塞顿开,定北侯恭称殿下,家中排行第九,又姓赵的,这天下除却当朝九公主,还能有谁?
他不噤捏把冷汗,不止诧异于赵蕴毫不避讳与简涬关系,还暗自庆幸这一路来没太放肆,耍那不着调的二世祖派头。
赵蕴倒不在意这繁缛礼节,一门心思扑在那珊瑚上,与李瑛打个照面便要下楼,李瑛却主动道“原是殿下与我竞价,李瑛失礼。”
“无妨无妨,我买来打算给阿娘贺寿的。”赵蕴此言惹得李瑛神⾊微动,反问她道“殿下拍得此物,是为给宁妃过寿辰?”李瑛随口一问,赵蕴却蓦地忆起他给自己念过的志怪传说里曾言“前庭植⽟树。
植⽟树之法,葺珊瑚为枝,以碧⽟为叶,花子或青或⾚,悉以珠⽟为之。”这蓬莱仙树,便与其记载如出一辙,想来亦是个潇洒悠闲的同道中人,才能造出这等华丽奢侈之物。
当时她不过五六岁稚童,李瑛更打趣道,指不定她个头都够不着那树的顶,赵蕴赌气回他,总有一⽇要将⽟树占为己有,到时候比比个子看到底谁⾼。
⽩驹过隙,赵蕴记得些零散片段,但思及往事,与李瑛确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种种趣事如跃跃纸上,只见她香腮浮霞,略带涩羞地笑道“嗯…谢谢你还记得。”
简涬虽不懂她一语双关,却本能觉这李瑛来者不善,木头桩子般人⾼马大,堵在赵蕴⾝前叙旧,一双招子恨不能黏她⾝上去。与詹瑞向他及副手颜彪打过招呼,李瑛应声,仍目光如炬紧盯赵蕴,千言万语难诉于口。
等赵蕴袅袅婷婷下了楼,实没忍住,面朝简涬的脸⾊瞬间垮下,大步流星便出了甘棠阁。有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詹瑞倒也不傻,手肘撞撞简涬“哎,简涬,你这胆子可往海了去,詹某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