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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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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霏霏,成串的两珠像丝一样,随着风歪打在玻璃窗上,然后哗一下地糊开,褪逝成一片平滑的水镜,遇上冷空气,一下子就结成了不透的氤氲。

  秦可咪叠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卧室半开的房门。她脸上胭脂小巧的红菱嘴,抿成一种猜测不出的深沉;但当钟立文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时,那种深沉马上转变为一朵解语的红花,而且开得极是温柔驯人。

  “要出去?”她由沙发起身,向钟立文,体贴地为他结理领带。

  “嗯。”钟立文点头,像是逃避一般,并不接秦可咪送来的目光,反而转看窗外点点飘落的雨。

  “妈妈打电话来说,要我们回家一趟,这几天你比较忙,所以我一直没提。我们今天晚上回去,你说好吗?…好了!”秦可咪边说边将钟立文的领带结好,抬起头等他的回答。

  “今晚?唔…”钟立文似乎有点犹豫,但他很快就下定决心。“好!没问题。你跟妈说我们今晚就回去,我走了!”

  “等等!立文!”秦可咪叫住他,追到门口,垫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钟立文也搂着她亲了一下,再说了一次:“我走了!”

  “嗯!外头下雨。要小心!”秦可咪甜甜地笑着。侍钟立文一转,她突然“啊”了一声。手扶持着太阳,软倒在地上。

  “怎么了?阿咪?”

  钟立文及时回身,将秦可咪接在怀里。

  “我没事…你还有事要办,赶紧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嘴巴说是没事,身体却直向他靠去。钟立文扶着秦可咪,焦急地问:“你要不要紧!那里不舒服了?我扶你到房里休息…”

  “我不要紧…没事…你先走吧…”

  “别担心我的事!来,我扶你到房里休息。”

  钟立文将秦可咪扶到卧房躺着,细心地为她盖被问暖。

  “怎么突然晕倒了?”他问:“你觉得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

  “不必了,立文,我躺一会就好。刚刚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眼睛一暗,全身无力起来。大概这几天天气凉,不小心着凉了吧!”

  “真是的!你也大不小心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刚刚我真是担心死了!”

  “真的!你为我担心?”

  “当然!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立文…”秦可咪握住钟立文的手,十分舍不得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不能没有你!”

  “傻瓜!现在还说这些…”钟立文温和地说。

  “你爱我吗?”秦可咪突然问。

  “我当然爱你!你是我的子啊!”秦可咪握紧钟立文的手,神态有点凄楚,很惹人可怜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让你生气厌恶,那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阿咪!你是我的子,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也一样会爱你的!”

  “真的!你没有骗我?”秦可咪的神情更教人爱怜了。

  钟立文拍拍她的手。温和的笑脸就像立誓一样坚贞得教人放心。

  “我怎么会骗你!别再说傻话了!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可是你还有事…”

  “没关系。你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秦可咪柔顺地闭上眼睛。却仍紧握着钟立文的手不放。等她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后,钟立文才悄悄地回手,帮秦可咪盖好被,带上门离开卧房。

  他走到客厅。点了一菸,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他只是望着雨,什么也没做。等到香菸燃去了一大段,他才弹去烟灰,拧熄菸头,起身走到窗户边。

  雨天的空气总是有死沉,发了霉的那种味道。钟立文又燃起了一菸,夹在手上。烟味驱走了一些霉味,却混成另一种更教肺壁难受的异味。

  他不能丢下秦可咪不管。他看着手上的菸,复而对照窗外的雨,脑海中闪出了这个念头。

  三年前,他背叛了“她”选择了“责任。”选择了秦可咪;三年后,类似的情境重演,他重新面临一次抉择,想放下一切不管,只忠实于自己的情感,可是…

  他拿起电话…

  “喂!俪人行咖啡屋…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举着告示牌,在各桌之间游走,让各桌客人看清牌上的告示。

  “张笑小姐,柜台电话。”

  张笑拦手叫住他,表示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服务生领她到柜台。她拿起电话。钟立文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阿咪生病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沉默地挂上电话。

  这是他第三次约了。上一次也是为了阿咪身体不舒服,再上一次则是阿咪父母突然带着小立文造访,他走不开。

  “真傻!”

  张笑突然冒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她摇摇头,将脸埋入手臂中。

  “真傻!”她又说了一句。然后低下头,桌面上了一块,细看她的眼眶,也有些渍残留在睫里。

  她早就知道钟立文是属于秦可咪的了,她到底还在冀求什么?三年前她既然宁可让自己心痛,成全他们;三年后,她又为什么要重新吹皱这一池水!

  “真傻!”她说了第三次。然后买单结帐,离开咖啡屋。

  雨潺依然。她推开门走入雨中,并没有打伞,也无视人行道旁嘶声叫卖雨具的小贩的招呼。“着凉就着凉吧!”她喃喃地说。

  此刻她并不担心受寒,只希望着雨凉,清醒她为情受困的脑袋。

  “啊…雨!”

  仰望着倾天而下的雨珠,她觉得滴滴都像同情她的眼泪;但那“哗哗”声,却更像嘲讽她的笑声。

  不断有人跑过,奇怪地看她一眼。躲雨的人诅咒天气,淋雨却有淋雨的心情?寺穑慷嗷男稳荽剩〈丝趟男那椋怯糜昵逑戳耍椿故歉阶帕艘徊慊页景愕奈弈胃猩恕?br>

  她想谈一场美丽的恋爱啊!爱情重新走过一次,她却还是注定只有失恋的份。真傻啊!她到底想冀求什么?更何况,又有她最不想伤害的阿咪牵扯在其中…

  “天啊!”张笑大喊一声。盲目地沿着街道跑起来。

  一直到她跑了力,觉得不进空气,她才拦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一个人的家是那样地空,她突然觉得有说不出的冷清和无依。她草草地冲了个热水澡,便开门关门。慌张地离开这个空的家,回到她父母的家。

  “爸。妈!我是,我回来了!”

  张笑边开门边喊,她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脸上马上充惊喜的神色,一连迭声地说:“啊!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先通知一声?不过正好,邦慕也来了,我留他吃个便饭。本来邦慕说要去接你,你爸硬是把他拖着谈一些杂七杂八的什么男人的话题。你啊!真是调皮,瞒我们这么久,害我和你爸一直担心…”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来了?”张笑打断她母亲的话,下外衣。一股坐在沙发上。

  “邦慕啊!你还在调皮!”张笑母亲在她身边坐下,了解似地微笑。“你放心,我和你爸都不会反对你们的事,邦慕把一切的事都跟我们说了。只是你啊,还是那么任,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把我们蒙在鼓里…”

  “妈!”张笑再次打断她母亲的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谁是邦慕?”

  “!”她母亲大惊失。“你不要跟妈开这种玩笑好吗?你都已经把自己给他了,你还不肯对妈老实说…”她母亲想了想!突然底声音说:“你是不是怕我们知道这件事后会生气?还是,你觉得难为情?别害羞!这种事是天经地义的,现在社会这么开化了,男女相互吸引后便情不自…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只是,你不该瞒我们瞒得那么紧,连阿咪都不让她说…”

  “妈!”张笑又一次打断她母亲的话。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她母亲说了半天,她却没有一句听得懂,什么“邦慕。”什么“这种事”她就知道,一回来准没好事…等等!邦慕…难不成…

  她抓住她母亲,紧张地问:“妈,你说那个人叫什么?”

  “什么那个人?”

  “就是你刚刚一直在说的那个什么‘邦慕’!”

  “你说他啊…”她母亲微笑地瞪她一眼,似乎在笑她现在才在着急“情事”外,正想取笑她时,抬头一看,赵邦慕和她父亲正从书房方向走来。“哪!那不就是他!”她母亲下巴一抬,示意赵邦慕的出现。

  张笑回头一看,口惊呼出来。

  “赵邦慕!”她嘴巴半张,神情有点傻。

  她这表情是因为太意外了,但看在她父母眼里,却正符合他们心里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是因为情人曝光,所以才会这么惊讶。

  “宝。”

  赵邦慕亲热地叫她一声,当着她父母的面,拥抱亲吻着她。

  张笑一脸糊涂。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怎么曾在我家的?”好半天,她才总算产生这个反应。

  “那得问你自己喽!”赵邦慕狡笑脸。“你迟迟不肯公开我们的事,也不肯带我来拜访伯父伯母,我只好自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宝,别再调皮了!伯父伯母已经明白我们的关系,他们不会反对的,你别担心…”

  “什…什么跟什么!谁跟你有什么七八糟的关系…爸,妈,你们别被他骗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张笑急得连忙申辩,画清她和赵邦慕的关系。

  赵邦慕微笑不语。张笑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早就为了今天预设好进路。所以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张笑的父母,神情自在地说:“看吧,我没说错吧!她就是这么调皮,一概否认我和她的关系。”

  张笑的父母也微笑地看着他们女儿,完全不相信女儿的说辞。她父亲向前一步,大声说:“!你这个不孝女!你明知道爸妈盼着你出嫁盼了好久了,你到现在却还不承认你和邦慕的事。你到底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你放心!爸妈绝对不会反对你们的事,而且…”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秦可咪和钟立文并肩站在门口。

  “张伯伯!张妈妈!”秦可咪甜笑招呼,笑可人。

  张笑乍见钟立文之初,心微微酸,但很快她就将心情隐藏起来。

  “阿咪,你来得正好,快帮我跟爸妈解释,我跟赵邦慕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拉着秦可咪说,痹篇钟立文。

  钟立文见张笑痹篇他,沉默地走进厅房坐下。眼光对上赵邦慕敌意的视线,微微地蹦出些火花。

  “真巧啊!立文。”赵邦慕挑衅地将眉目一挑,却聪明地消弭火葯味。

  “怎么?你们认识?”张笑母亲问。

  “唔…是…我们是同一机构的同事。”钟立文回答得有点勉强。

  “那太好了!”张笑母亲将阿咪拉到身边说:“阿咪,立文,难得你们今天凑巧来,别急着回去,吃过饭再走,反正你们跟邦慕也认识,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也真是的,帮着瞒我们,太不应该了!”

  “妈!”张笑无奈地喊一声,眼神催促着秦可咪帮忙,秦可咪却不晓得是不是不懂,还是拧了她的意思,只听见她说:“张妈妈,我怎么会瞒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原来你一直不肯我帮你安排相亲,拒绝许仁平,就是因为这样啊!你真坏,连我都瞒着,你老实说,你和赵先生来往多久了?”

  “阿咪!”张笑真的被搞糊涂了。秦可咪明明很清楚她和赵邦慕的事,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连钟立文也惊讶地抬头看他子。

  “张妈妈,”秦可咪又说:“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我们别理她!你现在在煮些什么?我来帮您!”

  说着,秦可咪挽着张笑的母亲走进厨房。

  “我也来帮忙!”张笑跟在后面进去。

  “阿咪,”她走到阿咪身边低声说:“你别说,否则我会被你害惨的!你知道我爸妈的个性,他们恨不得我早点嫁人,早点生子,现在突然冒出个赵邦慕,他又不晓得用什么把戏哄得我爸妈相信他到这种地步,你如果不帮我澄清,只怕我逃不过这一关。”

  “,”秦可咪正视张笑,清澄的眼睛蕴含了一种纯洁的无辜。“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我怎么会害你呢?你一直没跟我提过赵先生的事,我以为你们早就认识,而你怕张伯伯和张妈妈催你结婚,怕我秘密,所以连我也瞒着。”

  “不是这样的!我跟赵邦慕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在“红磨坊”餐厅那次,我和你一样,都是初次知道他这个人的。”张笑急忙解释。

  “好了!”秦可咪将手上的菜肴料理好,端给张笑说:“帮我把这盘菜端到前厅。别担心!张伯伯和张妈妈是很明理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明理?才怪!亏她还是同她穿一条开档长大的,竟会不了解她父母的脾气!如果他们真的明理,就不会从她十七岁起,就不时要她“带个男人回家。”

  她想,她的父母跟别人家父母实在不大一样…甚至有点畸形。他们的想法实在线得太离谱,当他们的女儿,实在是辛苦又累人的。

  她也觉得她父母就像活在中古世纪的上社会,不知民间疾苦,五壳如何。栽种的食禄公卿;最大的成就无它,就是帮女儿找个好丈夫,早嫁早了,如此而已。

  而赵邦慕条件这么好,论学识人品,论外形地位,都正是符合她父母理想的佳婿人选;他又不知安什么心,故意将他们的关系加红抹黑,这下她只怕跳到长江都难洗清。

  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秦可咪身上,冀望她为她澄清一切误会。

  她走出厨房后,她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秦可咪,低嗓音,神秘兮兮的。

  “阿咪,”张笑母亲隆重地说:“我跟你张伯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有什么事,我们二家也从来不分彼此的,你说是不是?”

  “张妈妈,您跟张伯伯一直对我很好,我当然知道!我也是一直拿您们当自己的父母看待的。”

  “这样…张妈妈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不可以骗张妈妈哦!”“张妈妈。我怎么会骗您哪!”

  “那好!张妈妈问你…”张笑母亲更靠近秦可咪,声音也放得更低了。“你老实跟张妈妈说,是不是已经跟邦慕有了不寻常的关系?我是说,他们交往多久了?来往情形怎么样?有没有跟你提过?”

  天下父母心!张笑父母虽然急着出嫁女儿,但从她母亲这些问话,显示出了他们也并不是全然一味地看到人就要对方当女婿。他们只是选择一种比较秘密,台面下的方法来了解个中情形。而他们的媒介,很显然的,就是秦可咪了。

  难怪张笑急着要秦可咪为她澄清。她也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以两家的情来说,秦可咪的话绝对有左右局势的力量。

  秦可咪先是沉静了一会,才慢慢地。眉头微皱地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说:“张妈妈,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连我都瞒得好紧!我只听说她在谈恋爱了,也没看过对方。我曾经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她也不承认。每次安排介绍她认识朋友,她都千推百托,就是不肯好好真个男朋友。上一次在“红磨坊”餐厅,她也是饭吃到一半,就借口有事要先走…对了!那一次那位赵先生也在!他是突然出现的。那次立文介绍他和认识时,我就觉得他看的眼神很特别,很…很亲密的样子…”

  “真的!”

  “我也不晓得,只是这样觉得。有一次我去找,还看到,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

  “是这样的,张妈妈,那晚我去找,赵先生正好送她回家,我不好贸然出现,就先等在一旁。他们大概没有看见我,所以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那时我看到赵先生很…很亲热地亲吻,而也很热情地回应,后来还邀请他上去…”

  “…”张笑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妈妈,”秦可咪急急地说:“您别误会,他们可能只是聊聊天而已,没做什么…真的!我等到十一点多,还看见灯光亮着…”

  “直到十一点多了,还留着邦慕?”

  “不!张妈妈…我…哎!我怎么搞的!”

  “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了。”

  “张妈妈,”秦可咪像做错事的小孩,用有点后悔的表情哀求着张笑的母亲说:“你别跟说我跟您说了这些。我想,她会瞒着我们,一定有她的用意!她大概是怕您和张伯伯反对吧?”

  “为什么?她明知道我和你张伯伯一直希望她早点找到好归宿!”

  “是的!可是,可是…”秦可咪突然面有难,像是在说人背后话般的难堪,就住口不言。

  “可是什么?你别怕,告诉张妈妈!你要知道,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好,不必有所顾忌!”张笑的母亲了解似地鼓励她说下去。

  秦可咪放心一笑,略有艰难她说:“是这样的,我听说…听说…赵先生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是这件事啊!”张笑母亲释怀地笑说:“这事我和你张伯伯早就知道了!邦慕这孩子很老实,他什么也没瞒我们。本来嘛!他的条件、人品这么好,女孩子喜欢他是难免的,只要他以后全心对好,我们也就不计较太多了。”

  “这样最好了!”秦可咪拍手称好,神情有着和她年龄不相衬的天真,乍看之下有点做作。“我看这几天一直很烦恼,不知在愁什么,大概就是为了这事。现在问题都解决了…不过…”

  “不过什么?”张笑的母亲很纳闷。

  秦可咪扭开水龙头,拿了个盘子洗净,将理台上的冷盘装好,才说:“我是在想,以的个性,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要求或者说明什么的。张妈妈如果想早点抱孙子,可还有得费心了!”

  “是啊!邦慕想的也是跟你一样!”

  赵邦慕想的,考虑的也是跟她一样?秦可咪神秘地笑了。

  她将冷盘端到小桌上,清洗好理台,然后关水龙头,看着一脸烦恼,不知如何的张母。

  “张妈妈,您别烦恼,我了解。对付,就要攻其不备,让她措手不及,她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攻其不备…”张笑母亲低头思索,突然喜上眉梢,大声说:“我懂了!”

  “懂了?”秦可咪含笑问。

  “嗯。”张笑母亲满意地点头。“阿咪,你真聪明,张妈妈没有白疼你。”

  “那里。我只是希望能帮减少一些烦恼。”秦可咪亲密地挽着张笑母亲走出厨房。光看她们的背影,再加上她们之间那种有了某种默契、了解似的笑声,当真比母女还要像母女。

  厅里的气氛,感一点的马上察觉出那种不协调。张笑和钟立文沉默地各据一角而坐,张父和赵邦慕则轻松地聊着各种话题。

  偶尔,钟立文的视线会追落在张笑身上,像有什么话要说,但都教张笑避了开去。

  “,怎么还愣在这里?吃饭了!”

  张笑一惊,看清是秦可咪,连忙拉住她,小声问:“怎么样?”

  秦可咪出极为抱歉、懊恼的苦笑。她摇头纤悔,极是一副无可奈何。

  “对不起,,”她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张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秦可咪眼角的,像是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张笑心底一沉,又强颜欢笑,安慰秦可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爸妈就是那种个性,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你别想得太糟!”

  说得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事,极是轻描淡写,为的就是不让秦可咪有歉疚感。

  “!”秦可咪激动地握住她。

  张笑又安慰她,柔声说:“别这样,又不是你的错!再说,这事可以以后慢慢再解释的?矗〕苑拱桑∥叶亲佣鏊懒耍?br>

  六个人围成一桌而坐。张笑父母分坐两头,长方桌的两边则比对而坐。

  赵邦慕殷勤地为张笑添饭挟菜,伺候得无微不至,看在张笑父母的眼里,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张笑知道赵邦慕只是在做样子给她父母看,却又苦于无法发作。她只有趁着她父母和钟立文夫妇聊天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少装模作样了!说!你到底是怎么欺骗我父母亲大人的?还有,你究竟想干什么?跑来我家胡搞这一些是非?你最好趁着事情还没发生前赶紧识相走开,否则,我会让你很难堪的!”

  “是吗?”赵邦慕又挟了一筷子菜放入张笑的碗里,同时稍矮了身子在她耳边吹气说:“我亲爱的宝,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张笑母亲刚好撇眼过来,赵邦慕这个动作,在她看来,恰好说明了他和张笑之间暧昧亲密的关系。

  看着她母亲脸上越聚越浓的笑意,张笑马上知道她母亲误会了。她正想将赵邦慕推开,赵邦慕突然命令她说:“把嘴巴张开。”

  她来不及意会,反动作就将嘴张开,赵邦慕喂她吃了一口菜。

  这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是看在第三者的眼里,却觉得别有一种特别亲密的滋味。

  旁观的四个人,除了钟立文沉默得骇人外,其余的皆乐观其成似地笑了。秦可咪看她丈夫沉默不语,又毫无表情,叫了他一声说:“立文?怎么了?你不高兴?”

  “怎么会!”钟立文勉强挤出了笑容。

  张笑怒瞪赵邦慕一眼,但已经来不及了,赵邦慕这一招,收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张笑母亲见桌间气氛正好,乘机对张笑宣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和邦慕要订婚了。”

  张笑还喝着汤,听她母亲这么说,一口汤到碗里,呛到了喉咙。

  “什么?”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她是听错了。

  “别那么激动!我知道你心里很高兴…”

  “别开玩笑了!”张笑大声截断她母亲的话,态度几乎是鲁、没礼貌的,但是看来却又有那么一点慌张。

  “我没有开玩笑!”张笑母亲笑咪咪的,女儿的慌张在她认为,正是了秘密,一下子无所适从的最好证据。

  “妈!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对我们说,是因为心里有顾忌,你放心。那些我和你爸爸都了解,我们都不会反对的。”

  “不是的,我…”

  “你怕难为情?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羞的!”张母根本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我跟他根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母主导全场,故意不让张笑辩白。“你又要说你还年轻,学业还未成,你这孩子,也不替人家邦慕想想,还是那么任调皮!”

  “妈!你别听他胡…”

  “好了,就这么决定,下个月初你就和邦慕订婚…”张母转头询问赵邦慕:“下个月初,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全由伯父伯伯母作主。”赵邦慕回答。

  “那好!就下个月初。订完婚,就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等她毕业后,你们马上结婚。”

  “妈!你疯了!”张笑不相信地看着她母亲,然后转看她父亲,看到的都是和她母亲一式坚决的意志。

  “疯了!你们全疯了!”她摇头喊。

  秦可咪也不知是否真分不清事态,居然笑容可鞠地举杯说:“恭喜了!,赵先生,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笑瞪了她一眼,不清楚秦可咪的天真是否夹有什么含义。神色遂微含有一丝怨怼。赵邦慕却举杯谢祝,大言不惭地说:“谢谢!宝和我也都觉得我们是最相适的一对。”

  “赵邦慕,谁…”

  张笑出声想抗议,赵邦慕却由桌子底下捏紧了她的手,让她无法尽言而住口。

  赵邦慕又举杯敬钟立文,言词之间的挑衅,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懂。

  “立文,”他说:“我真要谢谢你这个大媒人,如果不是你,我和也不可能会有今天!来,我敬你一杯,真是多谢了!”

  钟立文沉默地看着酒杯,四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他抬头扫了大家一眼,只见张笑涨红了脸看着桌面。

  “恭喜了!”他举起酒杯,淡淡地说。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张笑用力甩开赵邦慕的手,蓦然站起来,大声暴喝出来。

  “宝,你别再任了!你真的要让伯父伯母伤心吗?”赵邦慕沉下声音,硬是将张笑拉下座位:“再说,订婚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方法。你一直担心我太花心,缺乏安全感;那天你还哭着对我说,你担心你父母会反对我们的事,但现在,一切已不成问题。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已形同夫,我要对你负责,也要给你一个保证…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任?”

  这话一出口,钟立文的脸色刹时死白起来。不过,除了秦可咪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大家完全被张笑的愤怒声攫去注意力。

  “你不要讲!谁跟你有夫…有那种什么七八糟,不清不白的关系了!”张笑气得发抖,却反驳得那样没有说服力,连她父母也不相信自己女儿的清白。

  赵邦慕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瞧着她说:“你忘了吗?宝。难道你真的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哼!”张笑重重地“哼”了一声。可恨!赵邦慕就是会摆姿态,故玄虚,她才不相信这种事他也能捏造得出什么不实出来。

  “好!你真要我说,我就说!”赵邦慕脸上浮出一丝极难察觉的诡。他瞄了钟立文一眼说:“那一晚,就是庆功宴结束的那一晚,你还记得吧?我送你回家,到了门口时,你抓着我不放,要我留下来陪你。当时我们都有点醉了,所以彼此都有点意,我们就…”

  “住口!”张笑捂着耳朵大喊。她上当了!她以为赵邦慕无法捏造出任何不实的虚构,可是她估算错了。赵邦慕既然能哄骗得她父母十分的信服,必定已全盘演练过,这等小事当然也在他计算之列。他这样故作姿态,不过是要引她开口,好造成她想否认真有其事的假象,使大家对这些信口雌黄的事,更加深信不疑。

  “对不起,张伯伯、张妈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立文突然起身告辞。身形有点摇晃地大步跨门走出去。

  “立…”张笑情急大喊,就要追出去,赵邦慕紧紧抓住她。

  秦可咪脸色沈地盯着张笑,这神情只有赵邦慕看见。当张笑父母趋近她身边时,她已换了一种表情温柔又微带歉疚的神色说:“对不起!张伯伯,张妈妈,立文最近工作比较累,他的责任心又重,所以莽撞了一点。请您们不要介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心里为你高兴,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我说过他好几次了,可是他就是这个脾气,这您们也是知道的,希望您们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的,立文这孩子我们了解,我们不会怪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他心里一定也很为高兴的,就像他的妹妹一样,他大概舍不得她突然这样变成别人的子,才会有所失态!”

  秦可咪温柔委婉、轻声细语、如串珠般轻脆圆润的字句,从她红巧的嘴里吐出,很是得体地解释了钟立文失当的举止。可是张笑却苦在心里,无法倾吐出来。

  妹妹!秦可咪为什么要说她就像是钟立文的妹妹一样?她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武断她和钟立文之间的关系…不!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秦可咪一清二楚…是的,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才要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划押清楚他们的身份关系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张伯伯,张妈妈,再见,,恭喜了!”秦可咪像天使一样可人的脸,洋溢着真心诚意的祝福。

  她还是笑得那么感人!张笑默默看她一眼,一下子突然眼花,将秦可咪温柔可人如天使般纯真的笑脸,错看成是一张是狞笑,充恶的恶魔的脸。

  “啊!”她用力闭上眼睛,甩甩头,眼,再睁开眼时,秦可咪已经离去。

  “怎么了,宝?”赵邦慕在她身旁紧紧守护着。

  “你离我远一点!”张笑嫌恶地拨开他的手,对她父母说:“爸,妈,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相信我!我郑重地宣布,我和这个人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家伙是个骗子,你们不要被他骗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惑你们,使你们对他深信不疑,可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更不会跟他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张笑母亲说:“我们是你的父母,当然了解你的个性和脾气,也了解你对爱情的抵抗力。”

  “真的?那么你们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喽?”

  “嗯!”“那…订婚的事…”

  张笑语声迟疑。却明显让人听出她希望此事化无的意图。赵邦慕原是悠闲的态度,此时不紧张起来。

  “伯母…”他紧张地叫了一声。

  “订婚的事…”张笑母亲卖关子,尾音拖得长长地,眼光扫过她女儿和赵邦慕各持相反期望,却一式充紧张的脸庞。

  “订婚的事…”她又一次卖悬疑。

  “怎么样?”张笑和赵邦慕同时紧张地问。

  “下个月初,如期举行。”

  张笑母亲轻松宣布,然后和丈夫换会心的一笑。

  赵邦慕喜上眉梢,对张笑如同晴天霹雳。她几乎是用吼的说:“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不行!邦慕,在订婚之前,你就帮我们好好看着她。”

  “是的!伯母。”赵邦慕得意地答应。

  张父其实和她母亲持着相同的心意,只是在此事上,他一直扮演着较温和和沉默的角色。对于赵邦慕,他是越看越对眼,所以也就乐观其成,喜见爱女嫁此佳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桩喜事里,张笑是自始至终被硬拱上,打鸭子上架。最鳌脚的“新娘。”

  不过,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差别了。他看人绝对不会看走眼,赵邦慕是绝对值得他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的。更何况,生米都煮成饭了,难得未来的女婿是这么有责任感的人,人品、学识又好,他何不顺水推舟,了却多年来心头的一桩忧事。

  女儿出嫁是一件大事。他心头已飞快在盘算,该订那家酒席,该准备多少聘礼,该寄发多少喜帖…

  “…爸!爸!你说话啊!”张笑摇着她父亲的手,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我?呵呵…”张笑父亲咧嘴一笑,笑纹由嘴角延伸连结到眼角的纹路。“啊,爸爸真高兴你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夫婿,总算可以了结心头一桩大事。爸爸实在是太高兴了…”

  “爸!”张笑无力地跌坐在椅上。

  她本来就知道她父母和常人的思考方式不太一样,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荒唐!只为了希望早点抱孙子,早点把女儿嫁出去,连对方的底细也不清楚,就这么草率地决定女儿的终身大事,实在太荒唐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看了赵邦慕一眼,他也正盯着她。然而他看她的方式,就像是饿狼盯着它的腊物,深沉的眼神中有贪婪,有饥渴,有恋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揶揄的味道。

  这混淆着种种意图的眼光,让张笑的心脏不由得一沉。她没有看出赵邦慕目光中耐人寻味的蒙,直觉地认定他不怀好意。

  本来也是。赵邦慕明明知道她对钟立文的心意,也知道他们过去那一段往事,他为什么还要开这种恶意的玩笑?

  她知道他对钟立文有偏见,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过节…八成赵邦慕嫉妒钟立文!他自己不也说过,他一直不服气他们研究机构的所长看上的是钟立文,而不是他。大概是嫉妒的心理作祟,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可是这种报复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她又看了赵邦慕一眼。他还是盯着她看。这回他的眼神很柔,但却像是在爱抚一样,让张笑觉得混身不自在。赵邦慕擅用他蕴情的眼睛去催迫人,引得没有经验,不懂得如何招架的张笑,心里一阵止不住的抖颤,还有一些些微的慌乱。

  她只觉得赵邦慕的眼光笼罩了她全身,像是要把她看透似地,无端地让她心烦意起来;加上她父母不断在一旁喜孜孜地商讨婚礼的种种。更教她莫名地心浮气躁起来。

  “够了!你们!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抓起外套,冲到门口,用力开门跑出去。大门因她用力的缘故,砰一声,大力地弹回来关上;而她跑出去的速度所引起的气流,在室内形成一股小旋风,盘桓室内一会后,便条然死去成为平静的空气。

  张笑父母面面相觑,但赵邦慕却神色不变。

  “我的宝…”

  他用一种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思慕声。听起来只像是一声叹息,痴痴地目送那扇象征他和张笑之间的距离的门后,那看不见的张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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