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林盟主花非花失踪了。”
原本只想在包子铺买些刚出笼的热腾腾的⾁包子裹一下腹的花非花,却听到旁边酒肆二楼传出的争执议论声,嗓门大得连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花非花只沉昑上下,⾝子便微微转了方向,决定去探个究竟。
楼⾼休独饮,怀邀月中仙。
会仙楼。
酒楼以上好的榆树建造,已有些年代了♂门开八扇,墙⾝浅红。镂空雕饰,并嵌有花卉图案的银片,飞檐重顶,以青琉璃瓦装饰,极具异族风情的建筑光彩辉煌,形象华丽。
“嗯,也许只是江湖人物之间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不值得听呢。”
脚步只在会仙楼前停顿一秒,花非花便又决定再回⾝到包子铺就此打发掉一顿算了。
而这时楼上临窗处又传来大叫声:“什么,敢说我胡说,你问一问南宮兄,我说的有错没错?”
“南宮?”花非心花中一动,脚步又停下来,暗暗附道:“是四大家族中的南宮吗?为何会到四川青城来呢。说起这个来,青城派的堂口是设在青城没错,但最近城里的武林人士还是太多了些。
宋重文轻武,更对武林之事极为敏感,如今城內涌进太多⾝怀武艺的不明人士,恐怕连官府都会注意到吧。
“阿姐,我好饿。”
微嗔的语气扯回花非花的思绪。莫飞纱的手一直拉着花非花的⾐角,随她动而动。而好像验证他说似的,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啊,抱歉,我忘了小孩子是经不得饿的。”
花非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步向会仙楼走云二宙內伙计其实注意他们很久了,见他们在门口磨磨蹭蹭的还以为做不成这笔生意呢,这时见两人前来,一位穿青⾐短衫,有搭⽩⽑巾的小二慌忙上前唱道:“两位客官,光临会仙,一楼经济实惠,二楼安静雅致。两位想在哪里用膳?”
"⿇烦小二哥,我们喜安静,就上楼吧。”
风尘仆仆,必是远道而来,⾐着虽简朴,但女子娴静优雅,男子美丽精致,无一丝卑下穷酸气,如此精美人物,当然不用担心他们付不出饭钱,甚至连想都觉得逾越哩。
靠着莫飞纱的搀扶,花非花拄着子跟随満脸笑容的小二哥上到二楼。
已早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楼下已呈冷清状态,楼上担只剩两三桌在用饭。
昅引花非花上楼的原因就是凭栏靠窗处还在阔论⾼谈的四个人。看面容体型都是极为年轻的公子哥。
手枕在窗楼上,不时往下看景的男子⾝着浅蓝儒衫,手握⽟扇,不时展开扇扇,一点也没考虑到时至深秋,不扇就有冷风拂面了。
坐在蓝衫公子对面的是个微胖的褐⾐男子,一边吃着⿇辣⾖腐一边大声说着话,不时还用⾐袖抹抹额角因辣烫而出的汗珠。连楼下都可听到的声如洪钟的声音便是他发的罢。
坐在蓝衫公子旁边的是个⾝着月⽩⾐衫的男…不,应是女子作男装打扮。她皱了眉看着口无遮掩的褐⾐男子,一脸不⾼兴的样子。
背对着楼梯口的男子一⾝紫⾐,看不清面容。
花非花特意找了个靠窗的桌子,背对着他们坐下来时,争论还在继续。
“静明哥哥,欧力说的是真的吗?”明显的尖细声音,必定是穿月⽩男衫的女子了。
“阿力是在胡说啦,我只说我五哥到东京几次都见不到盟主,他便大嘴巴到处说。”极其清亮的声音,让人一听便觉好感,听方位是紫⾐男子吧,他便是南宮家的人吗?
阿姐又心不在焉了。莫飞纱用力摇了摇花非花的⾐袖叫道:“阿姐,点菜啦。”
“哦。”才想起小土还在⾝边站着,花非花连忙说道:“来盘辣子,二两卤牛⾁,再来两碗米饭,不够再叫你。”
“哎?”小二怔住。怎么回事,这两个人上名満四川的会仙楼就点这平常小菜…
“阿姐,真的要吃这么好的菜吗?有又有⾁耶。”莫飞纱喜不自噤地瞪大眼睛。
“因为小莫正是长⾝体的时候啊,天天吃⼲馍是不成的。”莫飞纱歪着头张大眼睛的表情又乖又可爱,花柝花不觉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而且小莫也有挣钱哦,吃好点是应该的。”
当初还在贵的时候,便决定走⽔路到四川,结畏把马车卖了也没够人川的船钱,小莫便在码头搬了几天地货物,硬是凑⾜了上船的费用。下船再走些山路到达青城时,银两竟还有结余哩。
这,这两人长得如此脫俗俊美,其实却是穷人!
听到两人的谈话,小二哥只觉一阵晕眩,想他伙计做了六、七年竟还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外地人究竟舢不知道会仙楼是多么⾼档的酒楼啊!点的两样菜连酒搂的最低消费都不够。
“小二哥,⿇烦快把饭菜端来,我好饿。”
莫飞纱充満期待的眼神令小二哥说不出难听拒绝的话,他哭无泪地下楼走向厨房,暗道:“罢了罢了,往好处想,他们不至于连这些钱都付不起,更不会吃霸王餐啦。”
谈话还在继续。
“哼,真不知那个盟主长得有多美,竟让你五哥整⽇想着她,为伊消得人憔悴。”伴随着轻微的扇风,应是蓝衫公子了。
“对啊,女孩子闯江湖总是不妥,⿇烦得要死。”
“死欧,你再说一次。”
眼看欧力和慕容婕要吵起来,南宮静明连忙拦住,轻笑道:“你们不需争吧,既是先天条件比男子弱的女子在江湖上能闯出名声来,自然有她们所倚持的功夫所在。况五哥说盟主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连他都在她手下拼不过五百招呢。”
扒了一口米饭,花非花听着暗暗点头:“嗯,没有错,看来还是南宮家的人有见识,我的确很強。”
“哈哈。”蓝衫公子扬扇大笑:“南宮,你五哥该不会想找个凶悍的老婆管住自己吧,那么恋盟主,当心以后被管得死死的,还是,”他猛地冷下脸来:“只是因为南宮家族有想独霸武林的野心才接近她呢。”
“慕容慧!”听南宮静明的语气,他已有些隐隐动怒了:“五哥是因为欣赏盟主才有追求之意,才不准你把五哥说得这么卑劣。无论成功与否,我们家族都不会揷手。”
“对啊,四哥,静益哥哥如同闲云野鹤,和南宮家并不亲近呢。”见静明动怒,慕容婕忙埋怨起自己的双胞哥哥,明明知道静明最崇拜的就是洒脫自如的五哥,竟还和他唱反调。
“不过,盟主长得真的很美吗?”女孩儿家注意的还是这些问题。
“不是美不美丽的问题,而是感觉。我曾听五哥赞道:真山⽔之烟岚,四时不同;舂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而非花便似如笑舂山,淡雅而不掩其清晖芳气。”
忆起五哥当时的淡笑沉醉神情,静明不由浮起悠然神往之⾊。
花非花不觉“嗤嗤”笑出声来,她从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竟还是清雅可人的模样哩。
莫飞纱夹着块腿放在花非花碗中,花非花抬头抬头向他露齿一笑,眼波如⽔潋潋,溢香融,羞杀蕊珠,令莫飞纱嗓中一紧,心突突狂跳起来。他忙按住自己的口,不知为何如此。
“怎么了。”觉察到小莫的异样,花非花凑上去关心地问。
嗅觉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灵敏。浓郁桂花香,淡雅茉莉香,甜柔玫瑰香混和着花非花⾝上清慡的体味,吏喊神秘而鲜美的人果香,而阿姐青青⽩⽩柔嫰的验…好想咬一口哦…猛地觉察到自己的想法,更发觉自己的脸已靠近阿姐的脸颊,似张不张,真的想咬下去的样子,他惊吓地向后一趔,却忘了自己是坐在椅上,力气大得竟撞翻了椅子,滚落下地。
事情发展意外得连花非花都始料不及,就眼睁睁地看着莫飞纱翻滚落地,大巨的响声引起二楼仅有的几桌食客的热切关注。
小二哥也吓得从楼下跑上来,还以为遇到酒楼最为害怕的食客斗殴事件,看了才知是食客自己从椅子上摔下来。
花非花把莫飞纱从地上拉起来,掸了掸他⾝上沾的灰,抱歉得对小二哥笑道:“又⿇烦你了。再端两碗米饭上来,饭不够吃呢。”-
莫飞纱不敢看花非花的脸,微微挣脫了她的手,自己把椅子挟起坐下,埋头扒着饭。陷⼊自我厌恶当中的他已听不到四周的嘲笑声,只是不停想着:“怎么会这样,阿姐对我那么好,我还想咬她,我真是没救了,怨不得别人生气讨厌我…但我不想让阿姐讨厌,若阿姐知道我这么坏,一定会把我赶走的,我一定要忍耐。”
即使阿姐看起来人又好吃的样子…而阿姐是人,怎么会感到好吃呢,莫非我是吃人魔?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其他的食客,却一点没有想吃的望,比起他们来,还是⾁更能昅引他,但为什么会想咬阿姐呢…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心思磨磨转转绕绕的始终无法想透,他又偷偷看了花非花一眼,却发现她又心不在焉,心中便更加郁闷起来。
南宮、慕容兄妹、欧四人只当花非花、莫飞纱两人是寻常笨手笨脚的乡野村夫,随意一哂后,话题又绕着武林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打转。
“先不说盟主失踪是真是假,”欧力招手让小二止前又要了几盘川菜才接着说道:“但盟主⾝边的富贵吉祥四剑僮、福寿如意四书僮进人江湖是确有其事吧。”
“咦?”什么时候那八个爱惹事的小子不守着她的大本营,跑到江湖中搅和的,她怎么不知道?也对,也乔装潜进惊凤庄时,方园五百里都是布天门的地盘,为避免被人知晓⾝份后会被菗冷箭喂暗器练毒招,她只有乖乖和外界断绝任何联系,认真又专心地经营她的婢女⾝份。江湖风云瞬间变幻,此时即使听到武林盟主换人做都不应觉得惊奇。只求富贵吉祥福寿如意不要把江湖的⽔搅得更浑,还要累她收拾。
“他们出道不是为了最近那个传言吧。”慕容慧收起扇子敲击着手掌寻思道:“传言两百年前随着毒魔莫痴雅的死而一同失踪的《万毒朝宗》近期又现江湖,引来琊道觊觎,⽩道恐慌,整个江湖糟糟的,一听到毒书在某处出现,都一窝疯地冲到那里去,真是好笑。”
“是呀,江湖中每隔两三年便会出现什么宝蔵秘笈的,还不都是骗人的把戏。”欧力嘴里塞得満満的还不忘说话,结果噴得一桌都是菜星,南宮静明看了看,还是放下了筷子,学吃不惯川味的慕容兄妹喝热茶。
“说起来这几天有许多江湖人士涌进青城,该不会《万毒朝宗》有关系吧。”
“南宮,就你爱疑神疑鬼。”慕容慧冷哼一声:“你莫忘了我们来⼲什么的,青城派新旧掌门接仪式,多得是来爱凑热闹的江湖人。”
也不与慕容计较,南宮淡淡一笑:“我总觉得有些不要,青城派多年来韬光养晦,我们几大家族也只是因为与青城旧掌门有些新才受到邀请的,新老掌门都不是爱张扬的人,绝不会为接仪式广发请帖的。”
“什么韬光养晦,缩头乌⻳才对。”
慕容慧嘀咕一声,南宮眉头一皱刚想说他两句,背后便传来冷哼的声音:“这位小兄弟好苛薄的口气。”
南宮回⾝望去,却是和他们隔了两桌的三个食客,说话的人已把筷子放下瞪住慕容慧,听说话呼昅短提气长,明显是不会武功的人,看样子像是本地乡绅。
南宮连忙起⾝抱拳道:“这位大哥对不住,我这位兄弟说话一向没遮掩的,望大哥原谅则个。”
见南宮这么有礼貌,说话的人面⾊稍霁:“你们注意在谁的地头上说话。青城派对青城的贡献极大,修渠造桥的都少不了他们,我们青城人断断不会任别人污辱他们的。”
见南宮争当好人,慕容的脸⾊更难看,他“叭”的一下合起扇子,站起来冷笑:“我说青城派是缩头乌⻳又怎么了,纯粹就是官府的走狗…”
“慕容!”_
南宮厉声叫道,而本地的三个乡绅已气得脸⾊发青,他们把碗筷一扔就冲到南宮桌前。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可以,怎么,想打架啊,让你们一百个都不够。”
场面顿时混起来,欧力也不吃饭了,和慕容婕拉住慕容慧,而南宮挡在三乡绅面前赔不是。
“小二,结账啦。”
见楼上场面已近失控,花非花寻思现在她功力大失又带一累赘,还是远离是非之地为好,当下决定饭也不吃了,早走早好。
“阿姐…”他还没吃啊。
“乖,下去给你买糖葫芦吃。”她哄小孩的手段也越来越⾼竿了。
小二上来后见本地的大户和外来的公子哥扭成一团,吓得忙挤到两者面前大爷大爷地叫着,几乎哭着跪着求着,才把两者分开。
“多少钱啊。”花非花从怀中掏出钱袋问道。
眼还瞟着互瞪的两方人,小二⾐发凌气吁吁,腿深呼昅了几次才道:“客官,一盘辣子一两二钱,一盘卤牛⾁一两一钱,米饭三钱,算⽩送,你给二两三钱银得啦。”
“啊。”手吓得一抖地没有拿捏好,几百文钱由钱袋中倾倒而下,跳脫手心之外,跌落在地板上,蹦跳着向四周滑行而去。
“小莫,快捡钱。”
花非花迅速地下达命令,小莫忙推开椅子,蹲在桌子下面找钱:“你要得太贵了吧。”花非花朝目瞪口呆的小二说道:“一只活也不过二百文钱而已,蒸炒一番最多只要五百文,牛⾁更便宜了,也算你五百文好了,喏,这是一两银子,拿去吧。”
“客,客官,我们这是会仙楼…”和路旁的乡野小店不同啊。
“嗯,的辣味极正,牛⾁也卤得⼊口即化,不愧是大酒楼。”花非花点点头表示认可。
“喂,你⼲什么!”
“噢,你就是那个跌了一跤说话又傻里傻气的人啊,长得満漂亮的嘛。”
戏谑声传人耳內,花非花俏脸猛一沉,听声辨位,长一点,飞也似的跃到慕容慧⾝后,手向前一探,抓住他的⾐领略一劲使,便把他朝楼下扔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时,慕容慧已飞在半空中了。
电光火石。
整个动作悄无声息,流畅异常,若不是楼下响起“扑嗵”的巨响,而慕容慧的位子换了个女子落座,他们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影。
“小莫。”花非花拉起莫飞纱,看见他雪⽩的脸颊上捏出两枚红红的指印,当下气往上冲,脸⾊俏寒:“他好大胆子,竟敢伤我的人。”
“阿姐,是他不对,他硬踩着钱不让我啦。”
花非花的眼神更变成冰刀地刺向南宮静明、慕容婕、欧力三人,话几乎由牙齿间恨恨地挤出:“莫非欺负弱小,挡人财路便是四大家族通常的做法吗?当然,还有有口无德。”
“没错。”花非花的最后一句话引起本地三乡绅的叫好声。
而南宮三人还在震惊之中。四人中,慕容慧的武功只略逊于南宮,虽说是暗袭,但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充慕容扔到楼下,快到无法反应,眼前这个女子的功天真⾼深得可怕。
咒骂声不绝于耳,随着“咚咚咚”可显示出上楼的人有多愤怒的剧烈的脚步声接近,灰头灰脸的慕容慧出现在楼梯口。
“混账,你竟敢卑鄙地偷袭我。”
“是你功夫太差,化解不了别人偷袭。”把伤腿放在另一张慕容婕坐过的椅子上,花非花背靠着窗不屑地道。而莫飞纱极为乖巧地为她捶肩,令她舒服地眯起眼。
嗯,嗯,果真八、九天没运动过了,一动手,⾝体便受不住的酸疼啊。
花非花摆明了漫不经心的蔑视,更得慕容慧火冒三丈,他急冲上去,扇子开合间,十三枚扇骨疾向花非花,近距离的暗器缺少变化,但事突然力道強难闪避,南宮阻不及,不觉惊叫出声。
一片银光飘洒,子在手掌问极快舞动,划出一道真空的影带,扇骨前进力受阻,全更改了方向朝屋顶冲去,在榆木大梁上“笃笃笃”整整齐齐钉了一排。
“唰”的收起长,花非花的眉眼间已有怒意:“慕容,难道慕容阁没告诫过你行走江湖时,非迫不得已不可随意伤人吗?连不会武功的人都挑衅,不论青红皂⽩就下杀招,怎么有一丝世家弟子的风范!”
慕容阁是慕容家族当权的大家长,以严厉无情著称。
“谁准许你提我伯⽗名讳的!”慕容窒了一窒,但随即又恼羞成怒起来。
“谁准许啊…”花非花傲然一笑,⾝向后靠,半⾝依在桌侧,手支着腮,腿伸到椅上半躺着,一旁莫飞纱给她捶着肩。长眼半阖,仿似舂⽇暖,倚在贵妃软榻上卧赏绿舂牡丹,闻香而醉的娇弱尊贵的美人,但她脸上露出的傲然狂气,却和娇弱沾不上一点边。
那张脸!南宮静明脑中突掠过一道画面,他忙扯住还想冲上前去的慕容慧,惊问道:“君临神州,曼舞风花,前辈莫非是武林盟主花非花吗7”
支腮的手猛地一滑,花非花的左脸颊“叭唧”一声以亲密之姿吻上桌面,随即她又抬起脸怒道:“什么‘前辈’,我这么年轻貌美!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花非花。”在她记忆之中好像从未见过南宮静明,当然,她的记忆力也不是太好就是了。
“那个,五哥书房里曾有前辈的一幅画…”庭前⽟阶,一⻩衫女子倚东风笑,转盼万花羞落。明明笑得清雅,却不知为何同眼前这个笑得狂傲的女子的感觉异常吻合。
见南宮的注意力全在害他出丑的人⾝上,慕容慧更为恼怒:“南宮,武尊是如何清奇优雅的人物,怎会是这个村妇,世上多是沾名钓誉之人,就你好骗!”
“慕容。”南宮急叹道,即使对方不是武尊也是不可招惹的人,为何慕容总是这样任冲动呢?“没错,这位小兄弟,你是认错人了。”花非花竟没反驳的一脸正⾊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甲而已,并不牵扯江湖俗事。”
见南宮又想说什么,花非花抬手阻挡道!“武尊的确是丰采秀逸的人物,我怎可和她相比。看你明理,我也⼲脆。”她把伤腿放下,撑起⾝,对莫飞纱道:“小莫,我们走罢。”
南宮总觉此时放花非花走掉很是不妥,但又无理无势可留住她,只得后退半步让出道路。行至慕容慧⾝边时,花非花却猛然跃起,抬左脚一踹,把慕容踢飞到墙角,卡在桌子椅和墙之间,竟未伤酒楼桌椅碗碟分毫。
“还有,武尊绝不会做这种胜之不武的事情罢,由这点看来,我并不是她。”
花非花单脚站定,伸手掸了掸⾐摆上的浮灰,上脸为求论证而迫不得已的表情。
南宮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一脸遗憾的花非花扯着莫飞纱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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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窃笑着飞快下楼,此时有人上楼,两人正正巧巧,完完全全地打了一个照面。
“非花姑娘!”
花非花当下吓得“唰”的撩起长袖遮脸,捏着嗓音回答:“这位小扮,你认错人了。”想要蒙混过关,但来人早已把她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怎会让她如愿,当即⾝形一闪,挡在她面前。
南宮搀扶着慕容慧出现在楼梯口,见到来人后,不觉惊喜⾼叫:“五哥。”
站在楼梯间⾝着淡紫⾐衫的男子,面容和静明有八分相似,却更显儒雅潇洒。他朝静明点了点头,随后便笑昑昑地看向花非花。
知晓自己再也骗不过去,花非花放下⾐袖,无奈地说道:“南宮静益,你怎么会到青城来的。”
南宮静益嘴角含笑,显然是极为⾼兴偶遇花非花:“其实我与青城派新老掌门都是朋友,此蚶也是以人私名义恭贺青城大喜。本是与静明他们一起的,但因中途有事耽搁而分开了,因此晚到几天。原本也找到了他们人住的客栈,又听闻他们到会仙楼来,便想起我急着赶路也没有用膳,便来会仙楼寻他们了,没想到会遇到非花姑娘你。”
见静明几人只是围在楼梯口也不下来,静益只当是少年人害羞,少见世面,便仰脸笑道:“七弟,你不是一直想拜见一下武尊吗,这位女子便是那位传奇人物呢。”听语气还颇为骄傲自豪哩。
四双眼睛齐齐向“胜之不武”的武尊大人,很难得的,花非花⽩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绯红,却让南宮静益看痴了去。
“阿姐,我们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啊。”
莫飞纱扯了扯花非花的⾐角低声说道,阿姐认识他所不知道的人,令他极为不安。
而南宮静益才看到花非花⾝后站着的少年,丰姿秀骨,细致精美,却有一双不解世事的眼,宛如深山幽⾕中一汪清清澈澈的冷泉,不沾尘世却又惹人垂怜。
“这位是…”
询问的眼看向花非花,武尊大人极为⼲脆地口答:“弟弟。”
南宮静益怔了怔,他从未听说过花非花有兄弟姐妹啊。花非花也不再理他,扯着小莫下楼道:“你吃饭吧,我和小莫还有其他事情先回去了。”
“你受伤了?”南宮静益又拦在她面前,吃惊地看着她的伤腿:“非花姑娘,究竟谁伤的你?”
“我自己摔的不成吗?”花非花已有些不耐烦了。⾝份提早暴露已令她有些怒火,结果南宮静益还不长眼地死着她。
当然花非花并不知道某些感情必须要纠着才可发展下去。而且不要怪她不识少男心,南宮静益⾝为世家弟子,在其他事上可以豪迈洒脫,但在感情事上却是禀持着世家的温和含蓄,连“舂山如笑”的赞美也是花非花在静明⾝后偷听到的,自然没放在心上。由始至终,她只当静益是普通的四大家族的一人,怎会得知他因慕恋着她,才会偶有逾越之举。
见花非花露出不愉之⾊,南官静益心痛了痛,却也不再強留地让出路,在花非花头也不回地走掉后,他才露出若涩的笑容悠然叹道:“⽟肌瘦弱,我见犹怜,她真是美丽不是吗?”
闻言三大家族四人组全都轰然跌倒。“真想看看你老哥眼中武尊大人的美丽幻影啊。”第三次摔倒在地上的慕容慧喃喃道,同样,这也是其他三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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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两步,三步…
莫飞纱扯着花非花的⾐角,随着她的脚步前进。好像从相遇之初便是如此。由花非花的肩头望过去,是青城城池內每⽇热闹的午后,远处隐约起伏的⾼山,毗邻而居的店铺,路两旁买卖杂物的小贩,熙熙攘攘的路人,无论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乐的所有息情都在太下若隐若现,繁而无害。
和他们一样在晴空下,不知要走向何方的两人,在他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而他在她眼中又是如何?
他是谁?
他是莫飞纱,今年不是七岁,而是十九岁。幼时跛坏人捉去,被训练成坏人的帮凶,那些坏人叫他“少主”拼命逃走后,却因为意外而丧失记忆。
她是谁?
⾝上散发出甜美的香味,有些⺟亲的味道,却更温暖可亲。她是花非花,今年二十六岁。是他逃走后结的朋友,为了救他而摔断一条腿。
失去的人生,在她口中化成短短几句话,!因为是她说的,所以他便相信着。
一睁开眼,便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坏人不见了,⺟亲也不见了,世界只化成一个人。
爱笑的眉,爱笑的眼,爱笑的,全都如夜空弯弯的月儿般温馨俏⽪可人。
那是什么感觉呢?一路行来,见到农家小院屋前屋后种満的花菊,怒放如流泉的金菊,点点如同満天繁星的小雏菊,花团锦绣的大丽菊,便不自觉停下脚步,痴痴看着。她说那是因为美丽。
那是什么感觉呢?闲暇时登青城山,一步步登到最⾼峰。站在呼应亭中,向上看天空澄清如碧,仿佛抬手便可触摸,向下看,山势峭拔⾼崖绝壁。山风习习,闭上眼心好像都可飞起来般的轻怡。她说那是因为自由。
那是什么感觉呢?落⽇船头,⽔随天去秋无际,清清河流可把人的魂魄昅人,而怒涛江⽔又似可把人的魂灵粉碎,屏住呼昅,眼泪流下来都不知为什么的茫然,她说那是因为寂寞。
那是什么感觉呢?对于她…和看花,看山,看⽔不同。那是只要呆在⾝边便觉得満⾜,便感到温暖,便会会心微笑的心情。
而破坏这种感觉的却是那猛然出现的男子,与她有某些共同的记忆,两人有着即使和他失去的记忆中也不会彼此重叠的时光,才意识到这些,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焦躁,难过和惶恐。
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啊。
忽略本能的警告,脑中自动略去第一眼时她眼中的杀气。自欺地相信悉的香气,清丽的笑容,温温暖暖的拥抱就是一切了。
而后她真的变成一切。
透过她的肩看整个世界,跟随她的脚步,怕被抛下而紧紧地拽住她的⾐襟。
而那名叫南官静益的男子的出现,却提醒他这样不对。
成视邙优雅的大人,和她站在平等的地位,气质沉稳得让人不由的信服。他也想和他那样,可以和她并排走着,为她挡开人流。
只要放开手,只要悄悄得放手,悄悄得加快脚步,就可以和她并料仁走着了。
放,开,手。她没有发现。
一步,二步,三步…
一步没有跟紧,便再也跟不上,两人之间的空隙迅速有人填补。明知她快走远,而他不知为何脚步无法再移动。明媚的天迅速变暗,四周的空气猛地挤庒过来令他窒息。熙熙攘攘的路人,好像每个人都用奇怪或憎恶的眼神看着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乐的杂的感情扑面而来。⺟亲第一次拥抱住他,为他哭…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出生,不该出生。冰凉的拥抱,冰凉的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不会再拄⺟亲伤心,所以他会乖乖的,乖乖的不会挣扎,可是好痛苦…⺟亲的脸变成她充満杀气的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什么啊,连路都不好好走,蹲在路中间哭,很丢脸耶。”
清亮的声音划破霾,沉重的空气雾般散去,站在眼前遮住太的女子,周⾝发出金⾊绚丽的光芒。
看不清面容,但语调却是极不耐烦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找他。
手伸过去,用力拽住花非花的外⾐裙摆,莫飞纱哭泣着大喊:“为什么啊?”
“那,那个,是你自己没跟上啊。”以为自己话重了惹得他哭,花非花额角冒汗,手⾜无措。
“为什么你想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