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迟疑了一下,再冲出酒楼后,已不见花非花的⾝影。
“刚才还是不应该让她自己走的。”
南宮静益后悔莫及:“我还是应该亲自把她送回客栈的,她到底受伤了啊。”
“五哥,她可是武尊啊,才不需要你保护。”
“可这是男子的义务。”
“五哥。”南宮静明无奈地叫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哩。这就是他崇拜的洒脫不羁的五哥吗?无论在继承家业还是在婚姻自主上,即使面对⽗亲要把他赶出家门的威胁还依然我行我素的哥哥,面对一个娇弱的女子却是一副优柔寡断,让人恨不得踹上一脚的温呑模样。
“我明⽩你的感觉。”欧力好哥们地拥着南宮静明肩,安慰地拍了拍道:“幻灭是成长的开始,你要节哀。”
“啪”的拍掉欧的手,南宮静明斜看他一眼:“什么幻灭,五哥就是五哥,这只是说明他的眼光独特。”
“是是,反正你五哥就是清风明月,和我们不同好不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向投住的客栈走去,才行几步远的距离便看到一队官兵从市集穿越而过,而当这时,路人都会不自觉地移⾝回避,而小贩的叫卖声也会小上许多。
“青城的戒备很森严呀。”
“只是摆着好看而已。”南宮静益不怎么在意地答道。
宋初期土地兼并严重,特别以四川为更甚。农民十之七、八失去土地,反抗情绪⽇益严重。太宗淳化三年,四川王、李导领农民在青城起义,至道一年,末调集大量军队镇庒,起义失败。后来镇庒军便驻守在青城地区,防止农民再次暴动。参与起义的万余人中,有几十名青城派的弟子,因此青城派受到牵连,后来青城掌门投诚官府,始免于被灭派的命运。对于此,江湖中有人鄙视有人惋惜,也有人同情。青城派由此一劫,由蜀中第一帮派而沦落成仅可自保的三流小门派。而同处于四川的峨嵋,多是女弟子又是出家人的缘故,因不沾尘世反而保全了门派实力。
起义事件已过去了几十年,皇帝也换坐了三、四个,但宋朝庭始终未放松对四川的控制,由城市內不时巡视的官兵就可看得出来。
像回应南宮静益的话似的,突然由街角传来惊呼声,令南宮俊眉一皱地随声奔去。
“哎,你老哥很爱凑热闹嘛。”
“闭嘴。”
三大家族四人组随即跟上,几个⾐着华丽的少年不顾形象地跑着引来路人侧目相望。
翻倒的货架,滚落在地上的青菜⽔果。摔趴在地上的老人,及站在旁边几个⾝⾼体壮,脸凶目恶,短⾐打扮的青年男子。
所发生的情况一目了然,只是不知对方是街痞还是市霸。由围观群众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来看,这些人模行已有一段时⽇,由官兵刚走,他们便出手的情况看,应该也在官府中打点了不少银子。而且出手的对象挑得是软弱可欺的老伯,不像娇美少女那样可起围观男人心中残存的勇气。
那该如何教训一下这些人呢。罪不至死却霸道可恶,极有技巧地挤开人群,南宮静益寻思解决的办法。
“要多少钱?”
浅浅柔柔的声音随秋风传人耳中,仿若昑唱般的语调昅引了南宮静益全部的注意力。场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听声音来者极为年轻,却有一头令人惊异的银⽩发丝。滑顺的银⾊长发只是用丝缎随便系了一下垂在脑后。⾐服隐约可看到是蓝⾊耝布,窄窄的袖口上绣着五彩的并蒂花图案,修长的手指放在紫楠袄珩制的轮椅扶手上…秋风狂舞,长发眼,伸手三拔,也拔去心中升起的淡淡惋惜。
“看来,是你想为他出头了。”
由静益看去,可看到街霸男们先是惊呆而后是琊笑容,随着惋惜骤升至心中的是恶心。听声音也弓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的人是男人,而街霸男们却一付看到美女想占便宜的表情…
“十两银够不够。”
是小商贩在街头十个月也挣不了的银子。自认对了不会拒绝,银发男子说道:“哑奴,拿十两银子出来罢。”
静益这才看到银发男子⾝侧站着的⾼挑健美的女子,正听了那男子的话,把背着的包袱解下打开。看来他们也在行路中,不知此时在青城,是路过还是暂停歇住。
“嘿嘿,我们不仅要钱还要人。”街霸男说着就向掇发美人的手抓去,在这偏远小城,何时见到过这样美丽的女人,虽然口平些又是个残废有些可惜,但他会很好心地把她收为第三小妾的。
但抓到手的却是一把⽟扇。
谁敢不怕死的坏他王老虎的好事,街霸男凶眉一皱;毒眼刺向没长眼的路人。却愧羞地发现这路人的眼睛生得好看的紧。
“送给你的。”长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男子温和地笑着说。
“咦?”“这⽟扇,⽟石是采自阆中石家,由⽟师孙想漠精心打杂邙成,扇面绢布取自江南绡舞纺,上面的梅花图刺绣由江南苏家的大当家苏意灵亲自绣制。若兄台想要,就送给你好了,但求不要再为难这位老伯和…”眼光瞥向⾝旁,原本应该在他左侧的银发男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连健美女子也不见踪影。出现和消失都极为突兀,令原有心结朋友的南宮静益心中掠起失落的惆怅。
街霸男这时也才注意到美人不见了,当下迁怒在猛然出现的路人甲⾝上,他“啪”的拍掉⽟扇怒道:“谁要你的破扇子…”下面的狠话还没说出来,一拳就“砰”地击在他的脸上,把他打飞到墙壁后又反弹到地上。
“你这个下三滥敢说我的扇子破,有没有眼光呀你!”出拳的人正是慕容慧。扇子被静明的五哥抢去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又听到一个地痞竟批评他视为另一分⾝的⽟扇,马上怒得大打出手。王老虎的手下忙围过来,连一招还没出就被慕容慧揍得跪地求饶。行人忙纷纷走避,而南宮静益见慕容慧揍得差不多了才一幅“糟糕了”的表情说道:“慕容,我们是外地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安份一点好呢。”
“…南宮,你五哥是故意的吧。”抛“⽟”引“慧”好⾼杆的计谋。
“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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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想杀我呢。
四周繁杂的声音全都如浪嘲般退去,世界上仿佛只剩下她心跳的鼓动。
“你恢复记忆了。”
吧涩的中吐出这句话,但随即花非花自己就摇了头摇。蹲在地上仰脸看着她的少年,浸在泪⽔里的黑眸,依然是单纯的信赖她的模样。
四周繁杂的声音又全部回笼,花非花松了口气,她的目光由莫飞纱⾝上收回,闪烁不定地看看天空、街道、路上的行人…
“为什么呢?”莫飞纱不知为什么自己非要固执地问到这个答案不可。是因为讨厌他还是只因为他本不应该出生,不该存在呢?內心悄悄设定的回答却又害怕从她口中听到,心像着魔似的认定,在她心中他一定是不同的…
_“因为…,你是毒尊,你若死了,琊道势力会骤然削落,道长魔消,得好处的不只限于江湖。虽然残酷,却是事实。迟疑了一下,花非花眼角突瞄到路旁一对争吵的小夫,将要说出口的话在⾆尖打了个转变成脑中最先浮现的词语:“因为,你想染…染指我。”
“…”奇怪的回答令莫飞纱蓦然瞪大眼睛,眼泪沿着脸颊悄悄滑落下来,他顾不得哭脸地胡摸了摸脸;而后用泪⽔润更为黑亮的眸子看向她问:“什么是染指?”
花非花⾝子僵住。
自掘坟墓。
“那个,就是,”花非花不安地左顾右盼,非要在路央中讨论这种事情吗?路人都对他们行注目礼了,她会很害羞耶。“总之就是…比如我不愿意,但你非要抱抱我,亲亲我,咬咬我之类…”别以为她不解世事哦,年轻时她也扮过男装到什么花楼瞄过两眼,估计是这样的没错。
“咬…”莫飞纱马上就相信了花非花说的话,毕竟他在酒楼就想咬花非花一口了,原来这叫…染指阿。
“对,就是这样没错啦。”见莫飞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花非花虽不知他怎么理解的但亦松了口气地把他拉起来道:“是你強迫我,我才不得已掐你脖子的。只是一时玩闹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再钻牛角尖了。”
“嗯。”莫飞纱破涕为笑,映着金金灿灿的光,周围都猛然亮了一亮。
看了天上⽇头,花非花扯住莫飞纱的手,防止他再走丢,又要惊逃诏地的哭上这么一回。
“我们买些菜回去,晚上就不用到城里来吃饭了。”
“阿姐,还有我的糖葫芦啊。”
“知道了啦。”
两人没钱住客栈,目前是投宿到郊外的农家。农家贫图那一天几百文钱,宁可全家挤挤,也要腾出一间內室让他们休息用。莫飞纱已习惯蜷在花非花⾝边觉睡,而花非花只当莫飞纱是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即使两人睡一张上也未觉有何不妥。
回到种満花菊的农家小院前,孩子们先天喜地地跑出来。因为花非花每次进城回来时都带些甜糕酥糖之类的小零食,简简单单就获得孩子们的喜爱,而莫飞纱也被他们了去,扯着他的⾐服要他到田的里抓些爬虫来玩。
送给农家夫妇的是平常的花布和青布,就那样,夫妇俩都感地着手,红着脸“真是,真是”了半天。
因土地集中,农民赋税沉重,生活极为困苦,是以连收到这样的小礼物都欣喜得不得了。
被夫俩谢得很不好意思,花非花借口找莫飞纱走出屋外,才推开小院的篱笆门,便听到一声急急的喊叫:“侠女。”
有些不解地向四衷拼了看,在屋外的人除了自己好像没女的了。她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在院外不远处小树下的山羊胡男子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侠女,请听老夫一个请求好吗?”在山羊胡男子左边的福福泰泰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道。
“务必请参加青城派新老掌门接仪式。”不待花非花回答,山羊胡男子右边的秃头男子又抢着说道。
“哦…?”她现在的情况其实应该躲在东京老窝里,在八大僮子的保护下平安渡过二十七天,等毒消退后,再跑进江湖兴风作浪也不迟,实在不宜再沾染上⿇烦事。目前留在青城也是因一时凑不⾜回东京的费用而暂且休息一阵子。“很抱歉,我…”刚想拒绝的话却在三人希翼的眼神下自动呑到肚里。突然灵光一闪,花非花指着他们讶然叫道∶“你们是酒楼三乡绅。”就是听到慕容说青城的坏话而愤然反驳的三个人。
三人怔了怔,显然不知自己被人起的外号。
“为什么要找我去祝贺?”
“嗯,因为…”见三乡绅有长叙的打算,花非花先道一声:“等一等。”而后推开篱笆门走出去又道:“我们边走边说可好。”
见花非花竟愿意听他们说话,三乡绅自是欣喜不已,当下答应下来。
原来这三乡绅素与青城派好,小孩也都与青城让他们学武健⾝。现任掌门已是投诚官府后的第四代掌门,前三代掌门因各种原因英年早逝,而最大的原困恐'丨⽩是背负着背叛之名,失去在江湖中的立⾜之地而抑郁而终吧。沦落成三流帮派只可自保的青城,在江湖的地位也一落千丈,附近的少年郞宁愿背井离乡到外地求武也不愿投⼊青城门下。第四代掌门也虽郁郁不得志,但幸喜他情豪慡,也不強求青城门派再发展壮大,反而放下武林人的矜持,练武之余便带着一帮弟子架桥辅路,修渠引⽔,为青城发展做了许多事,在民众心中极有威望。结果这样一个门派却在外地人心中变成缩头乌⻳,怎不让他们气愤难忍。
三乡绅天南海北地做生意,虽没涉⾜武林,但对四大家族还是略有耳闻的。如今看到连四大家族的人被打了还对花非花毕恭毕敬马上推断出她在武称中的地位肯定不俗,于是三人一商量,便决定请她出骂为青城壮壮声势,让人不再小看。
“你们的意思是说,就让我装装样子,摆摆姿式,亮亮名号,再送上贺礼吗?”听到三乡绅的要求,花非花当下得出结论。
“啊,不是,”山羊胡男子的额角滴下汗来:“我们没有侮辱女侠的意思,你是很重要…”
“若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的话,我可以接受。”花非花一口应承下来,反正在青城闲着也是闲着,想她获得武林盟主之位时,青城也曾送过贺礼,如今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
“真的?”没想到花非花这么慡快就答应了,惊讶的反而是三乡绅。
“不过我如今⾝无横财,极是困惑送什么贺礼。”花非花坦坦地笑着,很得三乡绅好感。
“没关系,我们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秃头男子牡了拍脯理所当然地道。只要女侠人出现便可以了,他们一定会备一份厚礼,绝不辱了女侠和青城的面子。“哦,那我便不客气了。”花非花笑昑昑的:“请准备一套文房四宝来,要宣纸、徽墨、湖笔、端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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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田间地头,花非花一眼便看到孩子中间⾼挑纤弱的莫飞纱,刚想扬声叫他,却见他不知在和农家夫妇的小孩小落争执些什么,像是说得怒了,他用力一推,竟把小落推人⽔田中,沾了一⾝泥⽔的小落就坐在田里哇哇大哭起来。
花非花见状大惊地用点地,借力飞施过去,由田间掠起时,顺手拎起小落,把他安改在田埂上。
“阿姐。”见花非花猛然出现,莫飞纱吃惊地叫道。而其他孩子见她如鸟一般掠过来时,更是惊呆当场。
“小莫,这是怎么回事!∷花非花∵转过头就向莫飞纱喝斥道:“你怎么可以欺负人!”
“是他先欺负我的啊!”见花非花一张口就向着别人,莫飞纱惊慌的眼闪过愕然,后又变得委屈。阿姐什么都没问清楚就骂他,他好不甘心。
“欺负你?我明明见到是你把他推人⽔田的吧!”也不想自己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莫飞纱下手不知轻重吗?幸亏只是矮矮的田埂,小落看样子只是摔痛了。若是摔伤的话,要她如何向小孩的⽗⺟待“快向小落道歉!”
因无法怨恨阿姐,所以小莫只好转移对象,红红的大眼恨恨地看向在花非花怀中的小落,见小落竟乘阿姐没注意时向他做了个得意的表情,当下更为气怒地道:“我才不要道歉。”竟转过⾝头也不回地沿着田埂跑走,还把气吁吁追来的三乡绅撞得一趔。
“小莫!”
花非花急忙大叫道。莫飞纱自从在她⾝边哪曾忤逆过她,这次只是一件小事就反应这么烈,令她始料不及。
_“姐姐,不要骂莫哥哥,是小落不对。”在花非花⾝后站着两三个农家孩子,其中下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角说道。“对呀,莫哥哥说小青是他的朋友。”另一个稍⾼的小男孩接口道。
“你们别说你们不想吃,我们本来就拿小青烧汤来着,是小莫硬抢走的。”从田里拎上来的小落见伙伴们都不帮他,当下也不哭了,只顾气呼呼地反驳着。
花非花⾝后的小孩子马上不再出声,而她只越听越奇怪。
“女侠。”三乡绅终于跑到花非花面前,秃头男首先顺过气来抱了抱拳:“我已下令仆人为女侠收拾了房子,又挑了几个伶俐的丫环侍候着,请女侠务必随老夫回城。”
“回城?”花非花还没回话,她⾝边的小孩子便已喳喳呼呼了起来:“不要,姐姐不要走。”
场面顿时变得混起来,花非花拍了拍小孩子的肩让他们安静下来。
小落听着也扯着花非花紧张地问:“姐姐走了,那小莫也会走吗。”
“当然啊…”对啊,回城也是个办法,不用再⿇烦农家夫妇一家人,而且吃住免费,况且小莫的样子让她很担心。
“不要把小莫带走!”看到花非花认真考虑的样子,刚才还在暗喜小莫挨骂的小落急得快要哭了:“是我不对,因为我咬他他才推我的…”
“咬…“花非花怔住。
她怎么可以忘了莫飞纱的心智只有七岁,视觉上小莫把小落推落田中令人气愤的景象!不过是两个小孩子打闹,小莫为挣脫小落而推他一下而已。但却不知自己实则十九岁,力气自然大得多。把小落推⼊田中他自己一定也吓得不轻吧。
“看来最不对的是我。”苦笑着摸了摸小落的头:“我现在就把他找回来,我们一起向他道歉好不好。”
“嗯。”小落菗菗噎噎地点点头:“告诉他我以后也不吃小青了。”
“我们也不吃了。”其他的小孩子也齐声回答。
花非花朝三乡绅无奈地笑了笑道:“真抱歉呢。”
三乡绅也不強求,施了礼后说道:“那先谢谢女侠相助了。在青城若有什么不便尽管提出,我们一定义不容辞的帮忙。”而后便…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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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近深秋,但除了早冷晚寒,这几⽇中午却都是暖⾼挂,照得人⾝上暖暖融融的,由田埂上到田坝,四周无所凭依,秋风毫无阻碍地在⾝边呼啸着,掠起长发布⾐,竟也没觉得有多寒冷。
青翠小草已被秋雾薰⻩,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蒲公英种子在路边扎发菗叶开花,竟也为金秋抹上一层丽⾊。而依然青绿的只有田坝上四季常绿的灌木丛,偶尔有下两棵小树生长在其中,落叶飘零得只剩下细细的枝⼲。而莫飞纱就躲在灌木丛中,小树⼲后。
“小莫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小落咬你咬得好痛吧。”
见莫飞纱蔵在里面不说话,花非花也不他。她坐在斜坝⻩绿上的草地上,把长放下,双手支腮看着展现在眼前的一片田园风光。
田坝下是宽约二尺的由泥土垒起的浅⽔糟,绕着纵横阡陌的⽔田,抛种的秋稻在⽔中只露出尖尖的绿意,不知谁家喂养的十几只⿇鸭在浅⽔渠中悠闲地游弋着,头不时地伸⼊⽔中找寻新鲜食物,⽔被搅得浑了,便有一两只小虾跳出⽔面,但随即又成为鸭子争夺的美食。
“阿姐忘了听小莫先说说是什么原因了,不分青红皂⽩就认定你做错,是阿姐不对。”
背后响起“簌簌”的声音,花非花就当没听到的继续说话:“其实阿姐很⾼兴呢,比起什么都闷在心中委屈自己的乖孩子,阿姐反而更喜刚才把心中所想的都说出来的你。”
“簌簌”的声音停止,花非花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小莫还不原谅阿姐吗?再不原谅我的话,我就走了哦。”
⾐服猛地一紧,耳边响起闷闷的声音:“不要。”
花非花扭过头,已蹴到她⾝边的莫飞纱用力地抓住她的⾐服,紧咬着一副不甘愿的模样,花非花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但莫飞纱懵懂纯真的眼神配着头顶上沾到的树叶苍耳的滑稽模样却让她破功大笑起来。
莫飞纱脸猛地一垮,扭⾝又要钻进灌木丛中,花非花连忙拽住他,把他扯进怀中,用力地着他的发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小莫你不要生气啦。”
“你笑我。”
“是啊,是啊,因为小莫太可爱了嘛。”悉的香甜的味道令莫飞纱不甘的心渐渐软化,他温驯地躺在花非花怀中不再闷气。指尖把树叶和苍耳拨掉后,却发现莫飞纱的发已得不成样子,花非花菗掉他发髻上的木簪,黑亮滑顺的发丝丝缕缕滑落了一肩,映得他如雪肌肤,如海星眸,如烟红,竟有着千种风情。
花非花一瞬间看呆了去。
眼中纯真无害的孩子却有着男子的清俊与女子的轻灵,在他⾝上和成超越别的美丽。发梢,眼神,角,指尖仿佛都带有某种神秘而妖魅的气息,举手一投⾜便可夺人心志。
“阿姐。”
连小莫的声音都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经历了长长的时间和空间才听人耳中。花非花眨了眨眼!目光还略有呆滞,竟还未从咒中回过神来。
“阿姐!”这次小莫是趴到花非花耳边用力大叫着,当即把她震得往后一靠,摔倒在⻩绿的、已失去弹的草地上,而小莫也跌在她⾝上,头顶磕到她的下巴,令她疼醒过来。
“你⼲什么,很疼啊。”不知是先捂耳朵,先护后脑勺,还是先下巴,花非花结果什么也没做的苦着脸静等痛苦过去。小莫的发散落在她前,有几缕沿着她的脖子和她的发纠着,有些清凉刺⿇的感觉。
“阿姐在发呆,我不喜。”
阿姐的眼虽然盯着他,焦点却不在他⾝上,好像透过他见到另一个人,为那个人惊醉。令他感到不安和危险。
青碧的天没有一丝浮云,光不受阻碍地流怈下来,温和慈祥。秋风拂过,似乎可倾听到小草低语的声音↓宁静祥和的气氛慢慢包围住花非花,舒服得令人几乎想闭上眼睡去再不愿醒来。但是…她眯了眯眼推了推莫飞纱:“起来啦,你很重啊。”
“不要。”阿姐的⾝子软软的,暖暖的,躺起来好舒服。“在这里可以听到阿姐的心跳呢,‘卟通,卟通,卟通’很沉稳的心跳声,阿姐的心一定装得満満的,既不会害怕,也不会寂寞。”只是不知道小莫是不是也在里面呢
“嗯。”莫飞纱喑喑哑哑的嗓音仿佛有种催眠的功效,想偷得半⽇闲的心情占了上风,花非花的眼睛渐渐闭上,视线中映出一抹银⽩,脑中突想起∵件事地随口问道:小青是谁?”
“小青就是小青啊,嗯,别害羞,让阿姐看看你啦。
脸颊掠过一种冰凉又耝糙的感触,花非花感觉不舒服地眼睛睁开一条看去,黑⾖眼,三角头,红⾆信…花非花眼猛地睁到极大,和盘踞在她前的小青蛇四目对视着。尖叫声庒到嗓子眼没叫出来,只是脸⾊吓得略微惨⽩,她为自己的极其镇定暗暗喝了声彩后看了看趴在她⾝上的小莫,哼哼二声:“小青?”
“对呀,你看他通体碧绿又小巧玲珑的,很可爱对不对。”
什么可爱,不过是寻常的小⽔蛇而已。花非花头⽪隐隐发⿇地看着小青蛇也同小莫一样歪着头看向她,只得言不由衷地咳了咳道:“嗯,嗯,是很可爱。”
点了点小青蛇,小莫⾼兴地叫道:“你看你看,阿姐也赞你哩。”
小青竟也随着他的手指⾼兴地舞动一下,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就沿着小莫的手指绕着滑进他的⾐袖中。
危险警报解除,花非花也睡意全消地支起⾝子:“怨不得小落急得咬小莫一口,蛇汤的确美味哩。”心里嘀咕着绝不可让小莫听到的话,她让小莫坐起⾝子,从盯里掏出木梳来,为他细细梳理着头发,发丝在手掌中如⽔般滑过,柔润清凉。
“小莫我们回去罢,小落在等你一起玩呢。”
“…不要。”想起阿姐对小落好的情景,心中又怨恨起来,他扭着⾝子赌气道:“我才不要和他玩了,我要种他绝。”
“为什么呢。”
“他要吃小青啦,他是坏人才这么忍残,我不要和坏人在一起。”
莫飞纱鼓着腮,固执地认定小落已不是朋友。
“小莫,其实小落想吃小青并没有错。”
“阿姐你又帮他。”
莫飞纱挣扎着要起⾝,委屈心痛得几乎又要哭出来。花非花忙按住他的肩安抚道:“小莫,你听我说啊。”
“你看看眼前的这一切,”修长的手指由小莫⾝后伸出指导着他的视线:“天空赐于我们光和雨⽔,土地赐于我们养育之土和憩⾝之地。世上有幸而孕育出的万事万物都有着独属自己的灵和生命…无论是树上的果实还是田地中的稻⾕。我们以此为生,并感谢着天地赐于我们的食物。飞禽走兽也是这样,我们怀着敬畏之心去捕获它们,以虔诚的心食之,并衷心感着它们成为我们⾝体养分的一部分。我们因为生存而这样做,虽无可奈何但也无可厚非。”
莫飞纱静静地不再挣扎,却紧攥着袖口想反驳什么似的说道:“可,可是小青不同啊。”
“嗯,阿姐知道呢。”赞同地拍了拍小莫的肩侧,花非花再次为他梳理头发,挽成发髻后,用木簪灵巧地穿过发束加以固定。“小落也承认小青是小莫的朋友了呢,而且绝不会再想吃它了。”
手指穿过发丝,触碰到脖颈,耳部及脸颊,轻柔得近乎抚爱,小莫全⾝酥酥⿇⿇的,脸不知为何又红起来。
“…那,那我勉強同他和好好了。但是阿姐只能对我好。”
“知道啦。”真是小孩子,独占这么強。花非花拍了拍莫飞纱的肩,把碎发拍掉后,又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起⾝。
悠远的天空旋起亠阵轻风,蒲公英花如絮飞起,几眼。小莫转⾝扯起花非花。她握起长,借力起⾝后朝他一笑。
満天飞絮之下,是令天地都为之失⾊的绚丽笑脸。发梢轻扬,花非花伸指轻庒,鲜甜的气息似乎由指尖轻撩而起,萦绕鼻端。太晒得红红通通的小脸,如朝红霞,随着笑意更显夺目灿烂。
⾝体猛地一紧,口剧烈地跳动起来,只是轻轻一笑而己,却好想好想…
“阿、阿姐,你还会想杀我吗?”
“什么?”花非花扭⾝拍着⾝后的草屑,没听清小莫的低语。
満脸通红的小莫无法抑制地全⾝发抖,感觉火热又悲凉:“因、因为,我好想染指你哦。”
握的手猛一抖,长忽地在草地上打滑划过卞道长痕,跨出的左脚一软,结果伤脚碰到地,痛感瞬息漫延全⾝,⾝子失去平稳地向右一歪,跌摔在草地上。大巨的冲击力令她在倾斜的田坝上止不住势,当下“咕噜咕噜”地滚落三、四米这跌进⽔渠內,惊起数只⿇鸭“嘎嘎”地叫着,拍击着短翅向田內掠去。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莫飞纱吃惊得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脚还翘在坝上,半⾝浸在⽔里,手臂和头靠在另一边的土垒上的花非花,半晌才反应过来地跳起冲刭坝卞,一迭声地惊问:“阿姐,阿姐,你有没有怎样。”
“我迟早都会被你给害死啊。”感觉到⾝下还庒着一两只⿇鸭,花非花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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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
昨⽇还是暖⽇⾼照,今早一起,天便渐渐沥沥下起小雨来。
越过泥泞的小路,踏上青石板阶梯,淡紫⾊的棉衫下摆染上淡淡脏污。细雨敲打在油布伞上,发出急骤如琴弦的声音,由伞沿滴下的雨线,仿若剪不断理还的情丝,绵延不绝丝丝人骨。
视线之內见不到一个行人,在雨幕之中裹着的只有他单⾝下个人,天灰蒙蒙的,山中雨雾弥漫,更觉清冷孤寂。
“非花真的上青城山游玩来了吗?”
路过路边几个亭子,里面也空的没一个人歇息着。花非花原本就是个随兴而至的人,南宮静益初时听到农家夫妇说她带着弟弟去爬青城山了,当时也没怀疑地便追随而来。如今却看到雨越下越大,山中林中听不到兽吼鸟鸣,整座山空空寂寂的没一丝活生生的气息。奋兴的心慢慢冷寂下来,寂廖的感觉充斥全⾝,自嘲地笑了一下,下着雨还来爬山,看来只有他这为情一头热的傻瓜了吧。
爬山已至山,往回走的话又极不甘心,苦笑着,南富静益又继续上山。
雨越下越大,雨⽔延着青石板阶梯蜿蜒流下,雨滴击打在伞顶上,持续着“哗啦啦”的声音,雨丝随风顽⽪地钻⼊伞內,在⾐襟上飘点点雨花。
透过雨帘无聊上望,在前方亭中似乎有着人影,雨雾弥漫得虽看不真切,但静益消沉的心⾜以泛起快了。他加快脚步拐了一个弯,暂且看不到在峭壁之上的亭子,上了下段几乎成七十五度的斜梯后,一座古朴清幽的茅亭出现在眼前。
茅亭的梁柱只是用原木稍事加工,亭顶覆盖茅草,雨⽔沿着亭沿渲淌而下,形成如珠雨幕,雨珠敲击在石板上,溅起如花飞雾。在雨幕之中有两个人,一坐一站,似在等雨停歇。
南宮静益咧开嘴角,把伞收掉后急冲进茅亭,他掸了掸⾐服甩了甩头上沾着的⽔珠,笑着攀谈道:“真没想到雨这么大对不对。最怕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停呢,若是下一天,我们莫要在这里呆上一天不成。”
“是呢,但天地如此清雅隽秀,在这呆上一天也没什么不妥。”
似曾相识的轻柔语调,令南宮静益猛地抬起头来,黑柔的发丝上的⽔滴如⽟珠飞溅后,长长的刘海又丝丝绺绺地贴回在脸上,黑发下的剑眉大眼显出成又稚气的男子气息。
“是你?”
微的引人注目的银发已开解来,如瀑布般洒在⾝后,漾出奇幻的⽔纹。在初遇时没见刭的脸此时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眼前,斜飞的眉,向上挑的狭长的凤眼,瞳孔似乎并不是纯然的深黑,开阖之间会闪过宝石般的幻⾊。直的鼻,红的,苍⽩的肌肤,映配在一起竟美得让人心口一震。
i他穿的并不是人们常穿的长袖大袍,而是⾼领斜襟窄袖蓝衫,外衫是耝布样式,蓝⾊大概也是自家染的,极为鲜亮。⾼领和袖甲都绣有飞鸟花卉,精美富贵。他肩披⽩⾊狐裘,而之下是用棉毯盖着,坐在石桌旁。
心中又升起淡淡的惋惜,这么精美绝伦的人,怎么受到上天如此对待。
“你认得我?”
理所当然的似认出好友般的惊喜语气,令莫如幽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南宮静益。
“啊。你不认得…∵突忆起两人初遇时,自己也只见到他的背影,他不认得自己也是应该的,当下极为尴尬地道:“那个,在前⽇青城城內街角,有几个恶霸欺负一个老伯,你上去解的围…!”“噢。”莫如幽恍然大悟地道:“你就是后来拿宝扇送给恶霸的人的”
“呵呵呵。”南宮静益没想到一提他便记得,马上⾼兴地傻笑道:“那扇子是我弟弟朋友的,反正我是不会心疼的。”
“你也很有趣呢。”莫如幽举手泡茶,热气遇冷凝雾,掩去他眼中妖幻之⾊。“别呆站在那里啊,这般幽深雨景,正适合品香茗茶呢。”
南宮静益这才发现残破的石桌上放置了一块轻薄草垫,垫子上放置了一套精美紫砂茶具,在他左手边放置的是一盏玲珑小香炉,⻩铜铸制,狮象为底,精巧可爱。香炉顶部烟气萦绕盘升,缕缕不绝,雅香弥漫。
再看莫如幽神态悠闲,一点也无等雨停之人的心虑焦急,怎么都觉得他像有备而来。
看出南宮静益眼底惑,莫如幽露齿淡笑:“我喜幽静。今早见天⾊急变,便认为山上必定清静,于是带了一些琐碎东西前来观景。”
雨下这么大,路又难走,能见度又低有什么景好观的,突忆起莫如幽的腿,南富静益了悟地“啊”了一声,他必定是讨厌看到人们好奇或讥笑的眼才下雨时独自上山吧。但是他的腿…又是如何能上得山来呢。
“是哑奴抱我上来的。”南宮静益竟对初识之人卸下心防,情绪心思全写在脸上,让莫如豳看了个明明⽩⽩。
南官静益当下大窘,心道我这样又与好奇的寻常人又有何区别。同时心中又因莫如幽不避讳不悲苦反可找到自得之乐的闲雅态度而大增好感。
而莫如幽见南宮静益面容俊雅,言谈朴实,偶有些孩子气,竟难得地没感到讨厌。
沉默渐渐降临。但南宮静益竟奇怪地不感到冷清。他一直是爱热闹之人,此时竟欣喜这种宁静,闭上眼,亭外的雨似把一切都隔绝,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像世界的中心,仿佛无限大的空间,却更显距离的贴近。清茶的热气混和着檀-香淡淡地萦绕全⾝。同样的山,同样的雨,因多个人,竟会感觉如此不同。
“这也是宝贝吗?”
随着莫如幽的视线,南宮静益看向斜揷在自己间的竹箫:“不是啊。”他笑笑地菗出竹箫说道。他的经济来源并不依靠家族,每一分一厘皆为自己辛苦所挣,可没多余钱财做些华而不实的事情。“这箫是我十多岁时自己做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对我来说很是珍贵,但在别人看来却不值一提罢。”细细地摩抚着竹箫上的刀伤剑痕,这箫跟了他近十年,最近竟只用它杀敌,而忘了它最初的功用是让人平和心灵,清雅趣味。
举箫在边试了试音,南宮静益朝莫如幽扬轻笑:“现丑了哦⊙。”
“洗耳恭听呢。”
迸典淳雅的乐音响起,仿若万顷烟波,山⾼⽔远,箫音古朴悠长⾼低宛转,⼊形人味。只是一小段,便令莫如幽动容。
箫音一转,略带苍茫悲凉,莫如幽不觉和歌而唱。
“碧云天,⻩叶地,秋⾊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天接⽔,芳草无情,更在斜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休独倚,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
莫如幽声音冰冷清澈,⼲净纯正,一曲《苏幕遮》唱来,虽悲不哀,虽忧不苦。飞雨如丝,箫歌韵合。世道虽不清明,小人更为得志,因此得下知己更是难得。
南宮静益放下竹箫,和莫如幽相视一笑,暗香浮动,眼神流转,更胜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