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表哥!”皇帝一看清楚花朝那袭麒麟纹饰蓝底锦袍上的狼狈,眼睛不由得瞪大,闪过错愕及忍俊不住的笑意。
“哎呀,花兄,就算你不想喝小弟敬的酒,也别抢皇上爱吃的桂花甜酒酿汤圆呀!”那充盈着鼻腔的食物香气,让戴玥忍不住大叹可惜。
“戴玥,花朝都这么狼狈了,你还取笑他!”岳翕瞪着好友脸上的幸灾乐祸,语气带着指责。
“朝表哥,你不要紧吧?”皇帝见花朝紧蹙着眉不说话,担心了起来。
“微臣没事。倒是让皇上受惊,微臣罪该万死。”他说着便要跪下请罪,把好不容易摆脫猴子纠的太监也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小的…小的…”
“朝表哥,你快平⾝。瞧你把福喜吓着了。”皇帝边说,边要伸手搀扶花朝。事实上后者本没有跪下去,一股柔和的真气阻止了他。
花朝诧异地抬头望向皇帝,无法置信他有这么深厚的功力,那么是…他又转向戴玥和岳翕,俊眸危险地眯起,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吗?
“花朝,你起⾝吧。这件事可大可小,你素知皇上仁厚,必然不愿把事情闹大。”岳翕提醒他。
懊死,他竟然忘了这点。
除了福喜外,一大票被突发事件吓得手⾜无措的人也惊慌地跪成一片,就连被御林军抓住的猴子都害怕得不敢再吱吱叫。
花朝深知若追究下去,可能很多人都会遭殃,只得起⾝恭敬地朝皇帝拱手为礼。
“是臣莽撞,请皇上降罪。”
“没罪,没罪,是朝表哥又救了朕一次,不然享用那碗桂花甜酒酿汤圆的就是朕的龙袍了!”皇帝露齿笑出一抹调⽪。
“皇上…”花朝哭笑不得,低头看向前的藉狼。
“惹祸的猴子也被御林军抓住了,瞧它无辜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晓得自已惹出了一堆⿇烦哩。”皇帝感叹道。“朝表哥,这件事是个意外,今天又是左丞相的五十大寿,朕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看怎么样?”
“臣谨遵圣旨。”
“不过,你为了保护朕,弄脏了一⾝⾐袍…”
“这是小事,皇上毋需挂意。”花朝并不在意⾝上的袍服弄脏,他比较担心的是躲在暗处偷袭的人会不会再度出手。
“那可不行喔。”皇帝摇了头摇“这是为朕受的,朕应该赔你一套⾐服。福星!”
“福星在。”随侍一旁的太监总管应声回道。
“你带花统领去更⾐。”
“是…”
“臣不…”花朝这时候哪有心情换⾐服,急忙拒绝。
“这是朕的旨意。”
“皇上!”
“花朝,你跟福总管去更⾐吧。这里有我和戴玥保护皇上,不会有事。”岳翕深知好友的责任感,微笑地向他保证。
“可是…”
“莫非花兄认为我和岳翕联手,也不及花兄对皇上的保护周到吗?”戴玥似笑非笑地调侃。
“我没这个意思。”花朝⽩他一眼,这人就喜拿话堵他。
“既然没这个意思,就安心去更⾐,这里给我跟岳翕即可。”戴玥笑咪咪地说。
“劳价两位了。”他不情愿的朝两人拱手为礼以示感谢,向皇帝告退后,跟着福星离开。
埃星领着花朝走过小桥,绕行曲径,穿过数道月洞门,将位于左丞相府东园寿宴会场的喧闹声渐渐抛远,朝后园深⼊。
花朝越走越是纳闷,忍不住开口“福总管,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再过去就是皇上设在丞相府的行宮了。”
虽然离行宮还有段距离,花朝仍可以看见属下尽职地在行宮花园的⼊口巡守的⾝影。
左丞相赵政道为了接皇帝来访,重建了女儿赵千慧出嫁前居住的小楼,做为皇帝在相府期间休息的行宮。花朝为了确定行宮的全安,昨⽇就领人进来部署,况且对这里,他本来就不陌生。
这意念使得他心头蒙上一层郁。
埃星为何带他到这里来?
他还以为他会把他就近带往东园空置的厢房让他更⾐。
“回侯爷的话,我们是要到行宮去没错。”福星边领路,边侧⾝回答。
花朝承袭了亡⽗东宁候的爵位,故而福星称他为侯爷。
“何必这么⿇烦!随便找间空房让我更⾐即可。”
“是这样的。今⽇到相府拜寿的客人将东园都挤満,西园又都是招待女眷,去下人房则委屈了侯爷,才会带侯爷回行宮更⾐。”
“原来如此。可是…”
彷佛听出了花朝未完语意里的顾忌,福星解释“这时候贵妃娘娘和小鲍主在丞相夫人的陪同下,应该还在西园接见官眷们…”
花朝恍惚了一下,脚步错,差点跌一跤。
埃星却似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行宮里除了留守的御林军,就只有待命的宮女及太监,比起其他地方的拥挤,可清静了许多。况且,皇上本来打算若在相府停留得太晚,便⼲脆在此过夜,还安排了侯爷的房间。小的便是要带侯爷去那里。”
花朝十分意外,他是知道皇帝有可能会留在这里过夜,却不知皇帝还安排了他的住处,对此,心中微微悸动。
由于⽗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为了救退位的明帝而死,他自幼跟着⺟亲徽音公主住在皇宮內,与皇帝表弟名为君臣,情却同手⾜。
他算是看着皇帝长大,两人共同经历的冒险让彼此的情谊更加地深厚,他甚至可以为他死一百次都无怨尤,皇帝却…
遭到背叛的伤痛酸酸冷冷地从骨髓深处钻出,冲击向房,几乎要⿇痹了心脏的跳动,但只是几乎,花朝知道不管那股痛有多強烈,到最后他还是会发现自己仍活着,而且不论现实有多难以忍受,他都必须默默承受。
皇帝。
斌妃。
还有小鲍主。
组成的该是和乐融融的帝王家幸福,但在花朝心里形成的暗影,却是无法对人诉说的创痛。
难以言喻的苦涩漫过咽喉,直冲向鼻头、眼窝,他连忙深昅口气,咬紧牙关呑咽下这股灼热的酸涩,也将⽇⽇夜夜啃蚀心灵的悲痛与绝望回心底深渊。
不要再想了,不是发誓再也不要想起的吗?
花朝猛然抬起头,视线不意间闯进了缺了一角的明月,心神再度恍惚。
那缺角的…明月,那缺了的角,到哪去了?但不管缺了的角被蔵到哪了,自粕以圆回来,他的心、他的梦…却再也圆不回来…圆不回来了…
“阿义,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叫厨房烧⽔,侯爷要浴沐,另外教人…”
埃星的声音将花朝从沉沦于悲戚的心神唤回来,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跟着福星来到距离皇帝和贵妃休息的寝室最近的厢房,目光随即穿过打开的房门看进去,烛台上的巨烛烛心正,灿放出的光明将室內照得通明。花朝不意外地发现宽敞的房间里有着与他的⾝分相符的齐全布置。
左丞相赵政道为人向来谨慎守礼,皇上既然开口要他为他准备房间,赵政道自是马虎不得。
“福总管,不必这么⿇烦。只要打盆冷⽔,我清理一下即可。”他开口阻止福星要人烧热⽔的好意。
“是。”福星恭敬地应声,转向留守的小太监阿义。“侯爷的话都听见了呗?打一盆冷⽔,还有沏壶热茶来。”
“是。”
阿义领命离去后,福星向花朝福了一礼道:“侯爷,请。”
花朝越过福星踏进室內,一缕缕如坠温柔乡的甜郁香气扑鼻而来。
他级起眉头,下意识的被烛台上有着龙凤纹路图案的红烛所昅引,走近嗅了嗅,一阵清心舒脾的淡淡香味窜进肺腑。
不太像。
但离远些,那股味道又在鼻头缭绕不去。
花朝眼光一转,发现了旁的方形几桌,上头的鸟嘴薰炉正不断冒着袅袅烟气,味道应该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闻这味道,应该是混合了玫瑰、花菊而成的薰香。”福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边,见他对那炉薰香似乎感趣兴,便殷勤地解释了起来。“想必是留守的宮人点来为候爷薰蚊用的。”
“嗯。”花朝面无表情地微一颔首。
“没想到这些留守的宮人倒细心的。不仅点了软香驱蚊,还点上夜昙香烛…侯爷大概不晓得,这夜昙香烛是天竺进贡来的,气味清新,据说有提神的作用,皇上和贵妃看书时,喜用的哩。”可,是谁在他们来到之前,便点好腊烛?福星想不出留守的宮人中有这么机伶的。
花朝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起波澜,脑中浮起一幅伊人坐在书案前藉着夜昙香烛的光明写字的画面,心房泛起温柔的疼楚。
“咳咳咳,侯爷…”罕少见过花朝脸上有这种痴醉、离的表情的福星犹豫地出声。若不是还有事要办,他并不愿意打搅他。
“我没事。”花朝回神过来,又是一副无情无绪的铜像脸。
“侯爷看房內还缺些什么,尽管吩咐福星。”
“这样就很好了。”
“侯爷若満意,便不辜负贵妃娘娘亲自为侯爷打点房內布置的心意了…”
“你说什么!”花朝浑⾝一僵,惊愕地喊道。
埃星被他看得头⽪发⿇,只因为花朝的眼睛像要噬人似地瞪视他。若不是皇帝有代,他早就吓得转⾝逃跑了。
饶是如此,可要他继续待在花朝可怕的眼光下,单凭有皇帝可靠,还是壮不了他的胆。
埃星边低着头往外徐退,边嗫嚅着声音回答:“小的是说,房內的布置都是贵妃娘娘列好单子,要小人等准备的。上还有套簇新的⾐鞋袜,也是贵妃娘娘为侯爷亲手制,希望侯爷満意。小的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陪侯爷了。”
话一说完,福星的腿双彷佛驾了哪吒的风火轮似的,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口。花朝则因为太过震惊,没想到要追出去。
他脑中一片混,思绪像是陷在大雾中找不到方向。
怎会这样?
目光幽幽晃在房间內,挂好帐的架子上除了福星说的一套簇新的⾐鞋袜外,还有一叠锦衾绣褥。房內的其他布置则如他在官中、及自己府邸內的房间一般崇尚简便,没有累赘的华丽装饰,有的仅是实用。
能了解到他的喜好,做这种安排的人,绝不是左丞相赵政道。他以为是出自皇帝的授意,福星的话却让他明⽩那个人是贵妃,一个本不该对他做这种事的人。
想到这里,一股悉的疼痛又从埋葬过往的深渊里冒出来,这次却多了淡微的甜藌。
花朝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已决定安分地、默默地、远远地看着她就好时,她为何还要来撩拨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可恶,好可恶!
“侯爷…”
颤抖的声音出自领着人提了一盆⽔及一壶热茶进来的阿义,花朝心里更是诅咒连连,知道自已在不知觉中把心里的咒骂喊了出来。
“没事了,你们下去。”
“是。”阿义和同伴如释重负地退下,体贴的为他关上房门。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但花朝的心情反而越发地烦躁了起来。尤其想到房里的布置是出自贵妃,更有种逃走的冲动。
“你必须沉住气,花朝。”他严厉的告诫自己“这不代表什么,也不能伤害你。别忘了你来这里是要换掉⾝上的脏⾐服。越快办完这件事,就可以越快回到皇上⾝边尽自己的职责!”
虽然有岳翕与戴玥两大⾼手护驾,可是皇帝寿宴上的谋刺案尚未能找到头绪,不久前皇帝又险些在他眼⽪子底下遭人暗算,教他如何放心!
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使得花朝得以将被沉痛的往事起的烦暂时庒回心底深处,他很快为自己宽⾐,只着一件长,绞乾布巾胡擦拭⾚裸的膛,任冷的感觉透过⽑巾渗⼊肌肤,缓和了体內莫名烧起的灼热。他⼲脆把布巾弄些往头脸盖去。
就在这时候,轻微的开门声响传进他耳內。
花朝的两只手仍是捧着布巾,头朝门口的方向扭去,当视线被闪进门內的婀娜⾝影给充満时,眯起的眼眸无法置信地瞠大,某种強自庒抑在心底深渊的情愫动人心魄地翻滚上来,瞬间席卷全⾝。
不是阿义或任何太监,而是…
斌妃!
怎会是她?她应该带着小鲍主和丞相夫人主持西园的宴会,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可他更没有理由会认错人,难道眼前的人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虽然花朝很想这么认为,可眼前的人儿太实真了,不可能是个幻影,一时间,心绪汹涌如嘲。
靶到震惊的人,其实不只他一个。
斌妃赵千慧在发现房里有人,而且这个袒露背的男子还是花朝时,笼罩着云海雾气般的眼眸顿时金光乍现,两道火热的光芒勾直勾地向花朝。
她乍惊还喜,当她推开门走进来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花朝,但既然见到了,她就不准备让有心人刻意安排的良机从手中溜走。
她定了定神,旋⾝转向被推开的两扇门。
在那极短暂的片刻,花朝以为她要走了,心头涌上的一阵強烈失望令他差点开口留人,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发现赵千慧不是要离开,而是将门关起上闩,他登时恢复理智。
“你…这是做什么?”他以为自已的声音应该是理直气壮的质问,听在耳中却是软弱乾哑的呢喃。
“只是关门。”赵千慧浅浅一笑,像是要他别担心她会离开。
但他本不是这个意思呀!
他想要的是…是…
花朝开口想要否认,从千慧眼里烧向他的火焰,却让他口乾⾆燥,心头鹿撞,像被人点了哑⽳似的只能僵立在原处,无法自主地呑噬着她轻移莲步走来的曼妙⾝影。有多久不敢把眼光投向她?即使不得已得看她,也会提醒自己看的是贵妃,而非曾让他倾尽一生热情珍爱的女人。
他都快忘了她有多么撩动他心魂了。
那戴着华丽冠饰的云鬓花颜,比起三年前两心相许、两⾝相依时,更添一分妇少的媚妩,也更加的光照人。在那袭有着金绣云肩的华丽礼服下的⾝段,他曾予以寸寸膜拜的躯娇,依然秾纤合度、窈窕人,看不出来已生过一个孩子。
心头陡地一痛,旧伤又寸寸裂开,鲜⾎淋漓的提醒他必须认清楚两人如今的⾝分已是不同,再也回不到过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她还要来扰他?
花朝气愤地转开眼眸,却阻挡不了千慧投向他的如火焰般的凝视。
男肌⾁鼓起的膛顿时像被烈火烧着,而那人甚至还烧进⽪肤里,将他体內一股原被理智辛苦庒抑住的火苗煽烈,化成燎原之火狂野地冲撞着理智的藩篱。
但就在腿双似有意志力般地迈向赵千慧时,花朝及时掐了腿大一下,领悟到他差点就逾越了那道危险的界线,马上像被虫螫到似的倒退一大步,眼角馀光瞄到上的新⾐,他随手抓了件天青⾊的外袍挡在⾝前,遮住⾚裸的上⾝。
“请贵妃自重。”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宇,花朝像是体力用尽似的感到头晕目眩。
不行,他不能昏,也不该昏。可是,该死的,他不但头昏,体內更有种迫人的灼烈在肆,起了鼠蹊部的男望…并且随着赵千慧的躯娇走近,往⽇的情怀逆过流⽔般的时光涌至心头,她人的体香随着呼昅经由鼻腔进⼊体內,勾起了属于⾝体的记忆…
“自重?”赵千慧抿了抿嘴,姣好的脸容⽩了⽩,眼中的火焰却更加热烈地烧灼向花朝。注意到那张俊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晕红,媚娇的声音遂带着笑意轻如银铃般的嫌诏“我们之间需要这两个字吗?”
需要,非常需要!
花朝想这么说,⾝体却不听使唤,他晃了晃,紧握着拳头阻止自己扑向她。
“这里是臣的房间,贵妃在这里会引人非议。而且臣正在更⾐,贵妃若有任何吩咐,请容臣着好装后,再来请益。”他故意低下眼眸不看她,以君臣的分际提醒她。
“就算会引人非议,我也不在乎。”千慧不理会他拒绝的态度,反而更加靠近他。“何况你…⾐着不整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花朝不敢置信地瞪视她,这么不要脸的话她竟敢说!
千慧不让自己被他眼中的厌恶所打倒,纤⽩的小手按住前烈的心跳,深昅了口气,声音充満感情地接着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偏好蓝⾐。朝,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穿上我亲手栽制的⾐袍时,我心里有多快吗?”
一抹恍然大悟闪在花朝眼中,心中顿时充満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原来皇帝一年分四季赐给他的簇新袍服全是出自赵千慧之手?
皇帝为何纵容她这么做?
是出自愧疚、弥补,还是…
“这道疤是在酉里国受伤时留下来的吗?”
花朝全⾝像被雷电打到,一只莲⽩般的纤细小手不知何时来到他⾝上,轻怜抚爱着他从左背划向右的一道浅⾊的疤痕,不但引起他望深处一阵奇异的紧缩,更在他波涛不断的心猴起狂澜。
尽管伤痕⽇渐淡去,受伤时在生死间挣扎求生存的记忆于每次回想时,仍是那般的惊心动魄。不仅是那一鞭差点要了他的命,鞭上之毒更深⼊骨髓,若不是惦记着千慧,宁可一刀了结自己求得解脫。
当时他遇人相救,恩人以神奇的医术保住他一条命,但由于伤口太深了,即使有去疤生肌的灵葯,依然留下疤痕,就像在知道倾心爱恋的女人与愿意以命保护的皇帝联手背叛时的创痛一般,伤口虽是会随着时移⽇转而愈合,伤疤也会淡去,但一经勾起,所有想遗志的伤痛全都死灰复燃般地烧灼着他。
“你那时候一定很痛吧?”
千慧的声音像鞭子般将他失在过往的痛苦记忆里的神智打醒,痛楚在他体內扩散,往昔遭到背叛的伤痛,九死一生的遭遇,以及昔⽇的缱绻温柔,全因这句话而混合成火力強大的炸葯轰得他整颗心几乎成碎片,理智在怒火中灼烧。
“你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时,我…”
“不要再说了!”他大吼一声截断她的话,用力挥开她放在他⾝上的手,如炬的怨恨不留情地向她。
“朝…你恨我…”千慧为他冰冷凶恶的眼神所震撼,心都要碎了。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他试着以最冰冷的声音下通牒,听起来却是満盈着浓烈痛苦的煎熬。
“不,我不走。”尽管脸⾊苍⽩,眼里雾气弥漫,千慧依然紧抿着嘴,不退一步。“不管你如何怨恨我,今天我都要跟你讲清楚。”
“我们之间没有不清楚的事!”他咬牙道。
“有!你知道有的,只是你不肯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没必要!”花朝忽地凄凉一笑,投给赵千慧无限悲痛、绝望的一瞥。“听了又如何?能改变你我现在的关系吗?你是贵妃,而我是皇帝的表哥,以及守护他一切的御林军统领,这一点永远都改变不了!”
“不会的,朝。”千慧急切地想要否认他的每个宇,扑进他宽厚结实的膛,洁润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不会?”温香软⽟抱満怀,就算是个正常的男子也只受不住,何况他…花朝只觉得体內的热焰冲向头部,理智节节败退。
“只要你肯静下心听我解释,不再拒绝我,你就会明⽩…”她仰着螓首,泪的小脸充満乞求。
“明⽩后,事情就会不一样吗?你还会是我的吗?”他看进她眼中,伸手摩抚她脸上的泪⽔,指下软嫰的感触助长了心头的火焰,呼昅更加急促、灼热。
千慧同样感到心猿意马,空气里弥漫的浓郁香气及花朝的凝视都让她头晕了起来,她情不自噤地呢喃出心中最真挚的情意。
“我从来都是你的…”
随着这句话流向他的,还有那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三年来,她⽇⽇夜夜望渴的,就是还能倚偎着他,倾尽柔情诉说着这样一句话。告诉他,她从来都是他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花朝心情动,他想要相信,从心到⾝都想要相信。心底深处的黑洞望渴能相信她,让她以柔情来填补这段⽇子的创痛;体內深处更有道望的洪流迫不及待地想席卷她,让那具令他望渴得望苗疼痛、心也痛的躯娇 慰抚他的理生需要。
可是她的泪,当那咸凉冷的泪⽔不断沿着她柔美的颊肤流进他渴饥地昅着那红嫰小嘴的,花朝蓦然抬起头,对上千慧盈満相思苦楚的润眼眸,沉沦于情下的理智警觉了起来。
虽然弄不清自已是着了什么道,但花朝确定自己在赵千慧出现之前,体內便有种怪异的热燥感。千慧的出现,不过是促使体內的热浪掀得更狂、更急,终至淹没了他的神智。
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他并没有喝酒呀,就连小太监送上来的茶都没喝上一口,怎么会…一道意念闪至心头。
香味!
空气中的浓烈甜香不断随着呼昅进⼊鼻腔,之前他不以为意,可是现在…他用力推开怀中人的女体,低吼道:“你走!”
“朝,你怎么了?”千慧踉跄地往后退,不明⽩前一瞬间还热情如火的男人怎会在下一瞬间狠心推开她。
“你快走!”他紧握着拳头,试图控制体內流窜的灼烫嘲流。
懊死,他应该早点发现的,不该让自己因为千慧的出现而了心,以至于着了道。这异香应该是…但问题是腊烛,还是那炉香…
“我不走。朝,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赵千慧像是一点都没警觉到事情的严重,反而朝花朝靠过来,使得想走去桌边熄灭烛火及香焰的后者不但得努力抗拒体內被促发的火,还得躲避她的亲近,⾝心陷进天人战的煎熬中。
“不要碰我!不然…”
“我就是要碰你,再也不让你逃开我。”
千慧不顾他的拒绝,将自己投进他宽阔的怀抱,纤细而柔软的手臂如蛇⾝般抱住他的肩膀,柔馥的躯娇亲密地柢着他,考验花朝仅馀的自制力。
“你不要任了,再下去我就控制不了自己…”他痛苦地低吼。“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放开。朝,不要再拒绝我了…我真的…”她一怔,感觉到某种硬坚的束西充満活力地抵着自已。
“你不放开我,要我怎么把那些香味…腊烛…和香…熄掉…”他尴尬地支吾了起来。
千慧一怔,狐疑地耸起秀鼻嗅了嗅,目光轮流看向烧了一大截的腊烛和那炉香。烛是夜昙香烛,香是宮中特有的薰香,两者向来是分开使用。只因一清香,一浓郁,一块点反而混了各自的功效。是谁把它们同时用在这个房间?
一抹恍然大悟自她眼中升起,火热的騒动同时袭遍全⾝。
敝不得花朝一再拒绝她靠近,怪不得她会感觉到某种可疑的硬物抵着自己,原来花朝他…是那些香味搞的鬼,是…
千慧从他烧着两团火焰的眼眸得到证实,全⾝因望渴和奋兴而轻颤了起来。
“快走。”浓浊的喉音里有着庒抑不住的望,他的呼昅润且急促地不断拂过来,千慧甚至可以感觉到指下的男躯⼲热炽而紧张,⽪肤下有种将要爆发的狂猛力量。
“我不走。”尽管心跳得厉害,脸颊似火烧,更清楚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她依然没让自己退却,反而踮起脚尖,将香送去。
柔软润的感触令人魂销,花朝噤不住这引用力抱紧她,当四紧紧胶合,他看进那双缱绻着无尽情意的灼热眼眸,那里有着无悔的坚决,就像他出征前的那个夜晚,她涩羞但勇敢地奉上清⽩⾝躯时的坚决,撩动了他体內炎热的火,窜烧在偾张的⾎脉里。
花朝因承受不住背叛的痛苦而冰封住的心倏地柔软了下来,诸多的回忆因此被触动,走马灯似的在脑猴闪过。从千慧眼中,他也看到类似的沉痛的、甜藌的往事,有如一册被风翻动的书,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开至最初的那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