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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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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双拳难抗四手”“猛虎难敌猴群”…大老爷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嘛冒着命危险怒众人?

  围观的人这么多,一人吐一口口⽔就⾜以淹死他了。

  虽然美小毖妇答应他案子完结之后,可以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眼前就已经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局面了。

  他猛一咬牙,勉強的挥了挥手“先…先免刑…待会儿再说吧!左…状师,你说有人证、物证,在哪里?如果让本官知道你原来是唬弄我的,到时候可就莫怪我板下不留情了。”

  在外观望的百姓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那位瘦削的儒生目光炯炯地盯着左堂⾐,眼底难掩诧异与佩服之⾊。

  场內的堂⾐神采飞扬、潇洒地一拱手,声音清亮地说:“多谢大人!卢老先生,请。”

  “是…后来我夫俩联同邻居将我儿⼊殓,在这期间我儿媳妇儿趁逃了,待天一亮,我就进城来击鼓鸣冤。昨⽇是大老爷说要拘提两造到堂开审,也说今⽇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怎么事过‮夜一‬,大老爷就给忘了呢?”卢老儿悲痛绝,说出的话咄咄人。

  众人锐利的眸光向堂上大老爷,看得他冷汗直冒,心虚地低吼:“哪…哪有?我这不是…帮你主持公道了吗?”

  “大人,此刻是否该听听被告卢方氏的供词了?”堂⾐不再罗唆,直接切⼊重点。

  “好…”大老爷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卢方氏,该你了,有何冤情尽管诉来,如果卢家两老冤枉你了,大老爷我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卢方氏娇滴滴地欠⾝作礼,又柔柔弱弱地坐在圆椅上,正要回话。

  堂⾐不着痕迹地漫步过去,连⾐角也未碰触到她,却见卢方氏不知怎的,突然“砰”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圆椅“咚咚咚”滚到一旁。

  “哎呀,我的妈呀…”

  小儒生睁大了眼睛,所有围观的人噗哧地笑了出来,连衙役也都支着廷偷笑,卢老夫妇则是不可思议地望着摔得鼻青脸肿的儿媳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笑。

  大老爷看傻了眼。

  堂⾐捂住了嘴巴,佯装吃惊地喊:“哎呀,卢方氏,你还好吧?怎么好好坐着就摔了呢?咦?这大堂怎地愈来愈冷了!方才好似有阵冷风突然吹进来,你莫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才摔了的吧?”

  被他这么一讲,大堂之上倏然有点儿风惨惨了起来。大老爷呑了口口⽔,卢方氏小脸吓得铁青,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她尖声叫道:“哪…哪有!你…是存心吓我的。”

  堂⾐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后,好像看见了什么物事,害卢方氏频频回头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你…你在看什么?”卢方氏脸⾊苍⽩,惊了起来。

  堂⾐不回答,只是两眼直盯着她后头瞧,然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安息吧!”

  他没来由地冒出了这句话来,吓得卢方氏寒⽑一竖,厉声质问:“你…你瞧见了什么!”

  所有人屏息地望着堂⾐,人人心脏都跳到了嘴边,不知道他当真看到了什么不⼲净的东西。

  堂⾐怔了征,睨向吓瘫了的卢方氏“⼲嘛?我看见你后头有两只蚂蚁在打架,其中一只体力不支倒地,被另外一只给庒死了…所以我叫它安息…你做什么这样瞪我?是你自己眼力不好没瞧见的,方才打得可热闹了…”

  啊!

  所有的人听见这答案差点摔倒在地上。

  原来搞了半天…还以为他看到卢舂的魂魄显灵呢!

  小儒生忍不住轻笑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巴。

  他⽔灵灵的大眼睛瞅着谈笑自如的左堂⾐,心底又是敬佩又是好笑…

  真不是个泛泛之辈呢!

  卢方氏这才知道她被耍了,气得恨不能扑上前去施展猫爪功,先抓得他脸破⾎流再说。

  只是方才被他这么一吓,全⾝力气统统跑光了,只能勉強挣扎着坐在地上。

  大老爷咬了一声,偷偷捂了捂狂跳的心窝,一本正经地开口“卢方氏,你还没说呢!”

  “是,大老爷,”卢方氏哀怨地瞥了他上眼,好像在气恼他刚才的“见吓不救”“奴家是冤枉的,打从奴家嫁进他们穷巴巴的卢家后,一直都努力勤俭持家,反倒是我那死鬼…”

  “呜…”若有似无的哭声飘来。

  卢方氏吓得紧紧捂住双耳,惊恐又愤怒地瞪向堂⾐。

  只见他一脸天真,指了指喉头“嗯咳,我清清嗓子,很抱歉打搅你了,没事儿,继续、继续。”

  围观的群众已经有人窃笑了。

  大老爷一拍惊堂木。“肃静。”

  “威…武…”两排衙役本能地吼出。

  “你们也给我闭嘴!”大老爷扶着菗疼的额头大叫“继续。”

  “我…丈夫卢舂非但⾝子骨不好,而且嗜赌如命…”

  “你讲!”卢老夫妇气得发抖。

  卢方氏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可怜兮兮地继续说:“每回出去赌钱输了就回来打人,奴家时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公婆也不管,那天晚上确实是他赌输了钱又要找我要私房钱,我不给他,他打我!后来他太动摔了一跤,额头撞着了桌角才死了的…实情是这样的,大老爷帮我做主呀!”

  “果然是个可怜的小女子…”意识到堂⾐在瞪他,大老爷迅速呑下还未说完的话“呃,咳,你说的句句实言?”

  “是真的。”卢方氏嘤嘤哭泣。

  “大人,我儿品行极佳,虽然⾝子荏弱,但他是个规规矩矩的书生,本就不是卢方氏所说那种贪赌之辈啊!”“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儿子不会‮博赌‬、不会打人?”

  “左右多年老邻都可证明!”卢老儿直着脖子喊道。

  人群中有几个老头子挤了上来,争相嚷道:“天老爷,我们是卢家隔壁的老邻居张大和王七…卢舂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们可以证明呀,从来就没听过他会‮博赌‬、会打人,求大老爷明鉴!”

  “人家关起门来的丑事怎么可能会让你们知道?都给我退下去,我又没叫你们上来作证,你们瞎嚷什么?”大老爷惊堂木拍上瘾了。

  “大人,你不是要凭证吗?”堂⾐冷冷地出声“你再这么偏私被告办案不公,我只好告上朝廷为民伸冤,你想想,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可能再戴得稳稳当当?”

  大老爷口一紧,脸⾊苍⽩了起来“你敢威胁本官?”

  “岂敢?我只是就事论事,希望大人秉公处理。”他的笑容不减,眼神却凌厉得教大老爷当场败下阵来。

  他的威胁绝不是空言,大老爷情不自噤打了个寒颤。

  “那…现在要怎样?”大老爷呑呑吐吐。

  “大人,律法当前讲求证据和真相,卢方氏说卢舂多次因贪赌而打她,在前天晚上依然如故加以殴打,既是如此,就请堂上为卢方氏验伤,证明她所言不虚。”

  卢方氏倏地昅了一口凉气。

  众人鼓噪了起来;是呀,既然卢方氏说一天到晚被毒打,此事真假一验就知啊!

  大老爷迟疑地望着傻愣住的卢方氏“这个嘛…”

  真真是气死人了!

  还以为有县太爷的拍脯保证,今天这场辟司自己是随便坐着告、躺着听就稳赢了;没想到临时杀出个程咬金“唰唰唰”三斧就砸坏了她的好事!

  亏他长得这般英倜傥、动人心神,竟是任她怎么暗示‮引勾‬都不肯站到她这边来…卢方氏是又气又恼又爱又恨,咬着手绢儿一会儿气恼难噤,一会儿失魂落魄。

  “大人,你还在考虑什么?”他挑眉“难道我这个法子不公正吗?”

  “这…”大老爷再看了看卢方氏。

  卢方氏陡然心一狠,凄然哭喊道:“不用验了!我⾝上是没伤痕,可是没伤痕并不表示他没打过我,其实他每回都用棉子打我,让我筋骨伤折表面却毫无痕迹,大老爷,请为我做主哇!”

  用棉缎裹住摈子打…的确是难以看出伤痕,这可伤脑筋了!

  大老爷脸⾊一喜,赶忙附和道:“是啊,听来卢方氏确有苦情,左状师,你又怎么说?”

  他満脸同情,同意地点点头“嗯,遭遇凄惨的确令人鼻酸,卢方氏,你外表无伤,想必內伤极为严重吧?”

  “那可不?伤葯都不知吃了几百帖去了。”卢方氏借机掩嘴假哭,心中暗喜左状师炮轰的声势已经疲软下来。

  哼!她就不相信这副柔弱娇怜的模样儿还引不起他的爱怜,男人呀,还不是同一个样儿的吗?

  堂农再点点头,郁郁地叹了口气“但不知你吃的是何种伤葯?买的是哪家葯堂?请卢夫人告知,我也好召他们来为你做证洗冤。”

  卢方氏脸⾊又变了,狼狈得有些招架不住“我…葯…葯…”

  他神⾊瞬间危险了起来,边的笑意令她不寒而栗“说不出?我帮你宣之大众如何?”

  “我…”她脸⾊惨⽩一片,害怕地瑟缩成一团。

  难道他会知道…內情吗?

  堂⾐的眼神直望进她心底去“俺家葯铺,五两断肠草,一斤决明茶,我有没有说错?”

  她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睛都发直了“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所有的人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俩,不知道堂⾐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断肠草名为断肠,其实毒迟缓,每⽇下半钱可销蚀人的五脏六腑,只要十天半个月后,稍稍一受重击便会暴毙不起,并且外观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他向大家解释“没有口吐鲜⾎。没有脸⾊紫青,除非仵作解剖肝脏襄验。”

  众人哗然,这才明⽩是怎么一回事。

  大老爷吃惊地问道:“你…你…真有此事?”

  “大老爷,冤枉啊,奴家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这一切都是想污蔑我的人杜撰出来的呀!”

  “决明茶!”卢老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全⾝一震。

  “卢老先生,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是,大约半个月前,我媳妇儿天天煮决明茶给我们喝,可我和我老伴并不习惯那决明子的气味,所以只喝了一次就没再喝了,但是我儿却天天喝…”他脸⾊苍⽩了“难道…毒就下在决明茶里?”

  “决明是明目清肝火的良葯,它的气味可以中和断肠草微带辛辣的味道。”堂⾐铿锵扬声“朱大人,请传人证佟运上堂来盘问。”

  “这…”众目睽睽,大老爷只得硬着头⽪拍了一下惊堂木。“传佟运上堂!”

  小毖妇在地上瘫软成一摊⽔似的,全⾝发抖脸⾊发青。

  一个掌柜模样的胖男子被带上堂,急急跪倒在地上伏低了⾝子,连头也不敢抬。

  “堂下所跪何人?姓啥名谁又是做什么的?”

  “小的…叫佟运,是俺家葯铺的掌柜。”

  “你可认得⾝旁的这名妇人?”

  佟运这才敢抬起头往⾝侧瞥去,整个人震了震“是…认得…”

  “她是谁?”大老爷心中暗叫不妙。

  “她是卢老儿的儿媳妇儿卢方氏。”他重重叩下头去,吓得全⾝发抖,迫不及待地叫道:“求大老爷明鉴呀!这卢方氏跟我买断肠草说是要毒老鼠的,决明茶说是要煮给全家喝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统统不知道哇!”

  卢方氏惊到极点,反而横了心肠承认道:“是,我是买了断肠草和决明茶,可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拿来毒死人的?我是真的要毒耗子,怎么?毒耗子也犯法吗?”

  “大人,是毒耗子还是毒丈夫,只要下令仵作验尸就真相大⽩了,请大人明鉴。”堂⾐严肃地望向大老爷。

  他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信任的溃堤。

  “这个…”

  “大人,你可知道卢方氏前任夫婿的死因也是不明不⽩?”

  众人大大哗然。

  卢方氏张口结⾆,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內幕?

  “我向来习惯做好事前准备。”他冲着她人一笑。

  卢方氏脸⾊刷地惨⽩了。

  “这个…”虽然她口口声声不承认,可大老爷也不是当真笨到底的人,他看这情势自然知道卢方氏毒夫案是真是假,一想到这个外貌娇美如仙的女人却心若蛇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呀!既然‮夜一‬夫百⽇恩的丈夫都能毒死了,他这个大老爷倘若被她利用完了之后,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嘿咻嘿咻”的时候突然被她害死呢?

  大老爷⽪疙瘩从头顶直冒至脚底,从昨儿个到现在发不散的⾊念顿时被这个领悟惊吓得烟消云散。

  “卢方氏,你还嘴硬,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不老实招来吗?”他一拍惊堂木,这下子真是气势十⾜了。

  四周响起了鼓励叫好的掌声,大老爷终于有点儿良心,恢复点儿官样了。

  被这样如雷掌声鼓舞得浑⾝上下热⾎沸腾,大老爷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青天大老爷了。

  他低声咕哝:“哇,这滋味还真他妈的不赖。”

  拿钱捐来的小辟儿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可今⽇的掌声算是补⾜了他所有的自卑和心虚呢!

  只要好好的为百姓做事,不偏私、不妄贪…或许他也有机会往上升,明正言顺稳稳当当的当官儿吧?

  一想到这里,朱大老爷五脏六腑充塞着蓬的热气,他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巨人一样。

  他的转变看在堂⾐眼底噤不住微笑了。

  朱县令的心肠并不坏,只是自私了点儿,可是贪官也有可能变清官,进退之间只在方寸而已。

  他念头这么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获益的将是老百姓呢!

  嗯,不错!不错!

  “大老爷,他都是胡说的,你!你昨儿不是答应为我摆平这案子的吗?只要你答应了,我的⾝子和私房钱统统给你!”卢方氏但求保命,绝望地尖叫。

  大老爷脸涨红了,这次是出于‮愧羞‬与愤怒“大胆,昨⽇本官是…是…”

  “是为了要引君⼊瓮,所以才不得不与你虚以委蛇,”堂⾐露齿一笑,眸光清亮“是吧?大人。”

  大老爷这下子真的感到了极点,连忙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

  这个左堂⾐真不错,真真不错!事已至此,卢方氏整个人委靡不振地跌坐在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后,她汗流浃背,低低地说:“不…不用验尸了,我…认罪了”

  在众人的呼声和卢老夫妇感的啜泣声中,堂⾐优雅地向众人点点下巴,人地微笑着。

  小儒生看着他,突然间觉得…

  好崇拜他喔!

  **

  午后,堂⾐哼着调子潇洒地漫步在大街上。

  从昨⽇搜集‮报情‬、线索分析处理,到今⽇的案件完结,因为太‮奋兴‬的缘故,所以连饭也没能好好地吃一顿。

  现在案子处理完了,他也该好好犒赏自己了。

  堂⾐往他最喜的清哉绿⾖楼走去,可一边走一边觉得⾝后始终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跟踪着。

  而且跟踪的技巧实在太拙劣了,只要他稍稍一回头,那人就连忙假装在摊子前买东酉。

  方才他不经意回头,那个家伙赶忙要闪,却“咚”地一声撞着了树⼲;看着他七手八脚又额头又躲避的模样,他险些笑出来。

  不过…也好玩的。

  他故意又走了两步,意识到那人又跟了两步,他迅速地回头…

  小儒生惊跳,赶忙转过头去对小贩喊道:“给我两粒!”

  卖布的大婶几张嘴结⾆“两粒什么?你这不要脸的小子,你以为‮娘老‬在卖什么呀?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跟那堆⾊狼没两样,我就知道你垂涎我的美⾊很久了…”

  看着大婶儿端着丰満的上围晃来晃去,口沫横飞地骂着,小儒生満脸通红,边退边道歉赔罪,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堂⾐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儒生又不死心地跟了上来,只不过这次脚步更加谨慎了,而且自动保持十步以上的距离。

  再走走走…堂⾐又猛然回头!

  小儒生这次闪避不及,慌忙左顾右盼,⾝边没什么摊子,想也不想就原地蹲下来,抱着脑袋瓜埋进双膝里,假装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他。

  好半天,始终没有动静,他忐忑不安地缓缓抬起头来…

  哇!张英俊绝伦的大脸近距离地看着他,吓得他一庇股跌坐在地上。

  堂⾐蹲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问:“你做什么跟踪我?”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口回道:“你…呃…你我…我没有跟踪你。”

  “嗯?”他英的眉⽑微挑。

  小儒生心虚地低下头来“我…我只是想拜你为师。”

  堂⾐噗哧一笑,眸光炯亮地上下打量他“你要拜我为师?”

  “是啊!”他快速地抬起头来,真挚无比地说道:“我今天去看了你打官司,觉得你好厉害,而且能够为弱小主持正义,这真是一件太有意义的工作了,所以希望你能收我为徒,我也想像你一样仗义执言,为百姓做事。”

  看着眼前这个瘦巴巴、小不隆咚的小儒生,他有一丝感动,却也忍不住微笑道:“你还太小了,在私塾多读几年书再说吧!你今年几岁?有十四吗?”

  “我十八了。”他很不服气“不小了。”

  “十八?”他上下打量,怀疑地又问:“你谎报年龄吧?”

  “我才没有。”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是这么小小瘦瘦的,本就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些人那么…⾼挑健美、曲线玲珑、姿态美妙…没错“他”是个女的,出⾝京城第一大武术馆,是老馆主布知稻的小女儿。

  听哥哥说她是不⾜十月就出生了的,起因是怀了八个半月⾝孕的娘抡起了狼牙追打贪杯在外头睡了‮夜一‬的爹,在两人一追一跑的过程中给动了胎气。

  听说那时候惊险至极,娘一子就要敲中爹的刹那破⽔了,老爹在逃过一劫之后才发现娘子支着狼牙半跪在地上呻昑,吓得老爹魂飞魄散,抱了娘就住房里跑。

  接下来就跟所有孕妇产子的情况一样,找稳婆烧热⽔、拿⼲净草纸和布网,然后娘负责尖叫,爹和哥哥们在外头负责踱来踱去把石板地踩凹。

  她还记得打从自己两岁懂事开始,老爹就每天兴⾼彩烈地拿特制的小梅花给她,要她舞刀弄学武艺。

  一直到现在…她十八岁了,每回拿了四书要偷看,老爹就会突然间冒出来塞了把柳凤刀,拉着她去练武。

  真是…太恐怖了!

  “读书人诡计多端心眼多,不是什么好东西?蠢蠢矗故歉肺淝可肀ü攀钦妫∨剑匆徽小嵘ㄇЬ纯础?br>

  爹总是大嗓门哇啦啦地告诫她,害她连晚上‮觉睡‬都梦见自己在练“落花流⽔”、“横扫千军”、“驾风轻舞”、“飞龙在天”…

  怎么练也练不完。

  救命啊!

  “你在想什么?”堂⾐伸出手掌在她深思的脸前摆了摆,好奇地问。

  她惊醒过来,満眼动地说:“求求你,一定要收我为徒!”

  她一定要脫离那种刀光剑影的⽇子,她要读书,要学斯文,要养气质,要做一张嘴就可以吐出字来的文人!

  “我说过了,你还太小,而且我从不收徒弟的。”他凑近她,摸摸她的头。

  嗯?怎么有一种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他忍不住贴近了她的发丝,嗅了嗅“你⾝上好香,是什么味道?”

  “哪…哪有?”她脸一红,拼命往后缩,口小鹿怦怦跳。

  他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有。”她双额滚烫,看见他还一个劲儿凑过来,忍不住握拳敲了记他的脑袋瓜。“你不要一直过来啦!”

  她的力气还真不小,堂⾐抱着脑袋瓜呼痛。

  “⼲嘛打我?”他脑袋,不无哀怨地斥道。

  “你不要一直凑过来,我不习惯。”

  他冤枉地摊摊手。“那好吧,我走了。”

  苞这个小男孩在这边搅和半天,肚子又饿得更厉害了。

  他站起⾝来就要离开,她吃惊地叫道:“你要去哪里?”

  “吃饭。”他感地伸了个懒,缓缓舒展着⾝子。

  优雅若云豹的姿态看得她傻住了,小嘴微张,口⽔差点流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阖上嘴巴。呑下口⽔。

  “我也饿了,”她极力装出很稔、很大方的样子,轻颤着手努力踮⾼脚尖想攀住他的肩膀。“不如就让我做个东,请你吃顿饭吧!”

  他表情充満趣味“喔?你要请我吃饭?”

  她点点头“赏…赏脸吗?”

  他盯了她良久,她听见自己心窝里枰枰枰的狂跳声…心脏快蹦出来了。

  最后,他蓦然露出雪⽩的牙齿一笑“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娘有代,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请吃饭。”

  呃?她愣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我叫布灵…”

  他一怔,爆出笑声“你叫不灵?”

  她搔搔头,很不好意思地解释:“姓布,布匹的布,灵活的灵。”

  “这名字有意思。”他摩掌着下巴笑道“嗯,只不过…你的名字真像个姑娘家。”

  她的心猛然一跳,尴尬地⼲笑“呵呵,是啊,是啊,真是伤脑筋。”

  他瞅着她弯驼背心虚猛擦汗的模样,笑不可支,⼲脆搂着她的肩头说道:“布灵、布灵,真是个好名字,你这么小,我就叫你小布吧!”

  他慡朗地搂着她就往清哉绿⾖楼走去。一路上,灵儿的小脑袋被紧紧庒在他宽阔温暖的肩胛底,她口止不住有点儿酸酸的、甜甜的忐忑滋味。

  她竟然跟左堂⾐并肩走路呐!竟然…可以被他揽着齐步走呐!

  她拼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旁的念头,不要…胡思想;可是当他低下头来对她微微一笑时,她脑子顿时成一片!

  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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