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卢沟桥位于京师西南方的永定河上,是南北陆上出⼊京师的唯一通道,因此通位置非常的重要。
前朝崇祯十三年的时候,特地在桥东建了一座围城,作用是保卫京师。
这座小城就是宛平县城。
因为一开始是做军事用途,因此只有东西两座出⼊的城门,城內没有大街小巷,没有钟鼓楼,自然也不会有广场、市集,只是一座小城池。
多年后的今天,它依然是守卫京师的重要城池。
不过城內的景象已经改变,除了驻军之外,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和贩夫走卒。
因为只有一条大街,因此城內最热闹、最重要的建筑几乎都在放眼可以看完的范围內。
酒肆、茶楼、戏楼、古玩字画店、工艺品店、客栈、县衙、兵营、驿站、寺庙等等,应有尽有,热闹繁华程度并不输给京师。
大街上铺设的是整齐的石板,方便来往的车旅行走。
一间专卖珠宝、金钗、胭脂和花粉的精致小店里,一名公子正从笑昑昑的老板娘手中接过一支珠钗。
他穿著浅蓝⾊的长衫,脸上带著一派友善的笑容,神采飞扬、气度闲雅,间配了一块饰⽟,⾐饰虽然没有特别华丽,但却相当讲究,看样子家世不坏。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书僮模样的少年,有些稚气的脸正好奇打量着店內的摆饰。
“公子你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瞧中这支万中选一的南海珠钗。”老板娘笑容可掬的说:“你瞧瞧这珠子又圆又润,难得的是七颗大小都相同,实在是很少见的。”
“是下错的。”云绝疆脸上带着一抹斯文的微笑,轻轻转动着那支珠钗,脑中想像着它斜斜揷在表妹宋允儿的髻上,衬托着她那不俗的美丽模样。
如花年华的少女,当然爱这些珠钗首饰,只是云家家风崇尚俭朴,连带着她这个远来依亲的孤女也不敢想望能怎么打扮了。
“这多少钱?”
“公子要是喜,五十两就卖了。”
“五十两?”书僮吐了吐⾆头,讶声道:“二少爷,这…是不是太贵啦?”虽然说表姐小是个天仙般的美人,但是温谦恭良的她,除了手上的⽟镯之外,似乎没戴过什么贵重的首饰。
云家虽然家大业大,跟专做绸缎丝缕生意的花家并坐京师富商的龙头位置,号称京商双霸。
但是云家的家训却是勤劳和朴实,跟一般豪奢的大户人家是大不相同。
就算贵如二少爷,也得亲自下乡收租奔波去,从这里就看得出来云家对这两条家训有多重视了。
这支珠钗要价五十两,要是被因为⽗⺟双亡而到云家依亲的表姐小听到了,恐怕会皱起她那好看的眉,说二少爷太浪费了。
而要是掌家的老夫人知道了,非得发一顿大脾气不可。
云绝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你别瞎紧张。”
除了经营生丝、货运、米粮和钱庄等生意之外,云家大量租赁给佃农的田地,也是一大笔的收⼊来源。
这次他外出收租,回来的时候经过宛平,知道表妹爱吃八珍楼的云片糕,特地买了一盒准备带回去让她开心。
从八珍楼出来时,又一眼看见了这家小巧的铺子,就过来看看,或许有适合她的。
“老板娘,你这支珠钗很好,我也很喜。”他一笑,温和的说:“就是太贵了。”
“公子,这可是南海明珠呀,这个价钱公道得很,真的不贵。你想想看,这么别致的珠钗,这世上只有一支,再没有一模一样的了,五十两买个独一无二,会不值得吗?”
冲着她那句独一无二,就算云绝疆原本有些犹豫,这下也甘愿掏出五十两买下了。
独一无二用五十两买,的确是便宜的。
买下珠钗的他才与书僮一跨出店门,就听见一阵斥骂声从八珍楼的方向传过来。
“哪里来的臭乞丐?弄脏了我的包子!”
八珍楼将蒸房设在临近大街处,蒸好的⽩胖包子、包子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经过时通常会掏出银两来买,这招揽生意的方法很好,因此生意不恶。
云绝疆随意一望,看见一个⾐衫褴褛、⾝材瘦削的少年,戴着一顶破毡帽,脸上和手上都是黑漆漆的煤灰。
他手里握著一个包子,虽然店夥计大声斥暍,拿起子来要赶人,他却是嘻嘻而笑,毫无惧⾊。
“我肚子饿了,吃你一个包子不行吗?”他声音清脆,一双眼睛漆黑灵活,贼兮兮的转动著。
“你这臭乞丐!一个上好的⾁包子一文钱,你吃得起吗?”夥计大声的说“还不给我放下,滚!”
“这么贵?”他呵呵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牙齿,眼睛一转,将手里的包子往蒸笼里一抛“砍了我的头也吃不起。”
虽然他将包子扔了回去,但原本又⽩又胖的⾁包子早已经留下他脏污的指印,哪里还卖得出去?夥计一看火大了,一边骂着臭乞丐,一边抓起子就上前打人。
少年唉哟一声,一闪⾝躲了过去。
云绝疆看他瘦弱,心里觉得可怜,连忙拦住夥计的子“才一文钱,用得着动手打人吗?”
“阿武,”他回头喊了书僮一声“给钱。”
“是,少爷。”阿武一边拿出铜钱给夥计,一边想着,二少爷就是善良心好,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他都肯对其伸出援手。
夥计接下钱,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今天碰到了贵人啦。”
少年笑着瞧了云绝疆一眼,连谢也下说一声,便大刺刺的接过夥计递过来的包子并咬了一口,突然,他呸的一声“这⾁这么酸,包的是人⾁呀!这么难吃,给狗吃还差不多!”
说完,他随手一扔,将上好的⾁包子扔到地上,再举脚将它踢向窝在墙角晒太的癞⽪狗,那狗⾼兴的叫了两声,低头就大嚼起来。
阿武心疼那一文钱给他蹋糟了,于是怒声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拿我家少爷用钱买的⾁包子去喂狗?”
虽然说一文钱并不多,但是这个乞丐的举动也实在太过份了,不但蹋糟粮食也蹋糟他家少爷的好心。
“我拿我的⾁包子去喂狗,关你家少爷什么事?”他又是嘻嘻一笑。
“我家少爷看你可怜,所以才出钱买了这个⾁包子,你连谢都不说一声,还拿去喂狗,不是太过份了吗?”
“是他看我可怜,又不是我叫他来帮我的!”少年将下巴一抬,神情有些骄傲的说:“他爱多管闲事,我可不爱道谢,婆!”
“你…”阿武一听更加的火大,正想骂几声时,云绝疆温和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们走吧。”他看了少年一眼,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少年虽然⾐衫褴褛,但绝非乞丐,应该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还⾼傲、有骨气的。
此时少年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声响,显然是真的饿了。
云绝疆下意识的瞄向他扁平的肚子,而他则是伸手按着肚子。
“看什么!”
“你肚子饿了是吗?”
“废话。”他哼了一声,双眼看向天,一副骄傲轻蔑的样子,似乎和云绝疆说话会拉低他的⾝份似的。
阿武气呼呼的瞪着他,一点都不明⽩他这么大的气焰哪来的,若非二少爷心好、脾气好,否则谁会理这么一个臭乞丐。
“这里有一盒云片糕,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他将要买给宋允儿的糕点递给他“拿去吧。”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收下了。”少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伸手接过那盒糕点,目送着他修长的背影离开。
周遭的人都纷纷叹道:“这小乞丐真有福气,遇着了这样的好人。”
少年打开盒盖,拿起一片又软又香的云片糕送⼊嘴里,眼里突地闪过一丝狡诈,他快速的跟了上去。
“二少爷。”阿武回头瞧了一眼,嫌恶的说:“那个小乞丐跟上来了。”
傍了他一整盒不便宜的云片糕不够,还想跟上来要钱吗?
哼,真是太厚脸⽪了。
“没关系。”云绝疆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说:“可能刚好顺路。”
“喂,我吃完了。”少年快步的来到他们主仆面前,把手给伸长了“这盒子还给你。”
“你拿到八珍楼去,这盒子还值个几文钱。”这盒子是八珍楼为了镇楼之宝云片糕而订做的,非常的精致,可以重复使用。
“我不要那几文钱。”他露齿一笑“我叫阿纷,你呢?”
“你问我家少爷的名字想要做什么?”阿武不客气的揷嘴“你快走开,我是绝不可能坐视少爷再给你什么东西的。”
“我问问也不行吗?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报答?”
云绝疆摇手道:“你不用报答我,不过是小事一件,本算不上什么恩惠。”
“对你是小事,对我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他正⾊道:“还是你看我是个乞丐,不配来问你的名字,也不配说报答?只要我不来⿇烦你,那就太好了是吧?你怕我上门去要银子吗?哼,也未免把人瞧得太扁了!”他一脸悻然,老大不⾼兴的样子,一双眼睛又习惯的往天上飘去。
“我没有那么想。”他微微一笑,心里想着这个敏感又⾼傲的少年,讲话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人。“我姓云。”
“云?”他随手在树上折了一树枝,在地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个云字“这个云?”
“是。你识字?”他有点惊讶的问,没想到他居然识字,难怪谈吐不俗。
“是呀,跟我爹念过几年书。”他眼眶突然一红,嘴巴一扁的就把树枝往地上扔,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得老远。
“你家在哪,怎么不回家去?”听他说有个爹,云绝疆心想,他果然不是乞丐,瞧他那个骄傲的模样也实在不像。
“我才没有家,我爹不要我了啦。”
“不会的。说不定他正想着你回家。”云绝疆好脾气的说:“赶紧回家去,让你娘给你做顿好吃的,别在外面饿肚子了。”
“我娘早死了,留我一个人四处给人家欺负,就连爹爹都不要我了。”他嘴巴一扁,流下两行眼泪,洗去了脸上的煤黑,露出⽩⽟般的肌肤“喂,云少爷,你家里缺不缺下人,我去给你使唤好不好?”
云绝疆还来下及表示,阿武就大声的说:“我们云府不缺下人!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你是看准了我家少爷脾气好,吃定了他是不是?”
“是呀,怎么样!”阿纷突然含泪的说:“你们是不缺下人,但我可是缺口饭吃。”
云绝疆想了想,这少年会读能写,⾝世也的确可怜,刚好三弟的书房还少个书僮,不如就带他回去好了。
“我有个弟弟,今年十九,明年要参加省试,他正要一个书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连连点头,破涕为笑的说道:“谢谢云少爷。”
“少爷,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说下定他是个大骗子…”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穷人家还有什么脾气,居然跟他大小声!
“好了,不用说了。”云绝疆打断他“我既已决定,就不会再更改了。”
阿纷一听,乐得眉开眼笑,转头向阿武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吐吐⾆头。
阿武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着,等你进府就知道!
他要是没吆暍一群人给他一个下马威的话,他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呢。
“谢谢云少爷。”阿纷开心的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不亦乐乎的连声道谢,灿烂的露出一口洁牙和两边深深的酒窝。
云绝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样柔软的手…居然会是一个肮脏少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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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人口相当的简单。
以云老夫人为主,接下来是两年前出走的大少爷云孟陇,跟着是弃文从商的二少爷云绝疆,再来就是一心仕进的三少爷云落絮。
还有一个宋允儿,她是云老夫人妹妹的女儿,八岁时因⽗⺟双亡而到云家依亲。
人家都说大少爷凉如⽔,二少爷温和如风,三少爷倔強如火。
阿纷虽然才来云家没几天,已经以他俊秀的面貌倒了一票舂心漾的小丫环,夺走阿武自豪的万人称号,也知道了云家一些大大小小的事。
女人嘛,很难叫她们闭起嘴巴,就算阿纷一点都不想要小丫环们热心的帮忙,她们还是有如蝗虫似的,不断飞进他位于云落絮书房外的小房间,争著帮他悉环境,摸清楚主子们的喜好。
阿纷得到这样的待遇,气得阿武是牙庠庠的,直骂他是祸害。
“厚,⼲了!”
云落絮在暑气仍炽的暮夏乍后,坐在书房里写文章,本来火气就已经很大了,又发现砚台⼲得彻底。
应该在旁边加⽔、磨墨,顺便帮他扇风的阿纷,不知道何时跑得不见踪影。
他扔下笔,抓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杯里竟也涓滴不剩!
“阿纷。”
静悄悄的。
他那不驯的眉⽑抬了抬,有些不耐烦的又吼了一声“阿纷!”
“叫我⼲么?”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从门外探进来。
点漆般的大眼睛不耐的转了转,红的小嘴嘟得老⾼,阿纷一脸不⾼兴的说:“那么大声,我的蝈蝈都叫你给吓跑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草丛里看见一只,小心翼翼的伸长手打算在它来不及察觉时将它逮个正著。
谁知道云落絮一吼,那只蝈蝈吓了一跳,俐落的跳开,害他扑了个空。
云落絮一拍桌子“你不在旁边伺候着、看着,跑去抓蝈蝈玩!”
二哥究竟在搞什么鬼,带回来的这个书僮长得像女的、说话像女的,就连使小子都像女的!
阿纷走到他旁边“你写的文章又没特别好看,⼲么我得在旁边看着,闷死人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呀!”不过是一个小书僮而已,一张嘴又酸又尖,他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
要是没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书僮,不如他当主子自己当奴才算了!
昨天他就想教训他了,要不是二哥拦着,可这个死小表哪能在这里继续嚣张?
他去买书,书僮帮忙扛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个阿纷居然嫌重,东唠叨西啰唆的,走没几步就喊着要休息,还把他的书全堆在桥杆上,一不小心就全掉进护城河里成了落汤书,要捞都捞不回来。
他气得半死,都还没开口骂,就被阿纷抢⽩了一顿,说是他自己不好,买这么多书,又不自己拿,所以才会掉进河里。
这是什么话?更糟的是二哥居然还帮阿纷说话,说他不是故意的,叫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跟他计较。
“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吗?你到底叫我⼲么?”
云落絮等他走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掌心翻上来,另一手则⾼举早已抓住的戒尺,拍的一声朝他手心打了下去,留下一条热辣辣的红痕。
“啊!”阿纷惊叫一声,急忙想缩手“很痛耶,你⼲什么!”
“伸好,我还要多打几下。”他凶神恶煞的说,别以为长得像娘儿们他就会手下留情,那是不可能的事。
包别以为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他就会觉得他好可爱,而忍耐他的无理和顶撞。
“才不要!”阿纷举起脚用力的往他脚背上一踩,两手抓住他的肩膀,接着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只听见云落絮放声大叫放开了他,弯下喊痛,而他早已一溜烟的往外溜,门路的往云绝疆的屋子跑去。
他知道谁能给他庇护。
阿纷一边跑着,颊边那个好可爱的小酒窝,又不知不觉的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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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的午后特别的闷热。
虽然已经打开两边的窗子,但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沉滞的闷气息。
云绝疆专心的看着画満朱砂红线的帐本,一边和手边的旧有纪录作比较。
两名头绑双髻丫环在旁边轻轻帮他扇着风。
一阵女子的嘻笑声从打开的窗户传了进来,云绝疆微微一笑,原本有些困顿的精神因这笑声而微微一振。
丫环留香探头一看,喜孜孜的说:“允儿姐小来了。”
话才刚说完,一名穿著粉衫,长相端庄秀丽的女子在一群丫环的簇拥下,带着一股香气踏进了息雨居。
“绝疆。”宋允儿温柔的微笑着,看了看他随手搁在书案上的帐本“这么热的天你还做这苦差事,不闷吗?”
“随便看看而已,也没怎么用心。”他看她双颊嘲红,额上犹有细汗,关心的问:“天这么热你还往外跑,也不怕晒昏了头?”
他们对对方的爱护之意,让一旁的丫环们都露出了了解又习惯的微笑。
二少爷和表姐小虽然亲近,但是两个人都是客客气气,从来没做出过什么违背礼教的事。
宋允儿的丫环秀⽟接口道:“二少爷,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说姐小⾝子弱,晒不得太,她偏偏说你那几个字写得好,非巴巴的拿去给人裱了起来不可。”
原来昨晚宋允儿到这请教一些诗韵的问题,刚好云绝疆写了一幅字,她看着喜于是就要去了。
“你这丫头真是多嘴。”宋允儿掏出手绢拭了拭汗,有些害羞的说:“我是待在屋子里觉得闷,自己想出来走走的。”
从小和云家三兄弟一起长大的她和云落絮同年,而云绝疆大了她两岁,和⺟亲闹翻而出走的云孟陇则大了她五岁。
小时候大家朝夕相处,感情还分不出深浅,但等年纪渐渐大了之后,她开始对三兄弟有了不同的感觉。
老大云孟陇虽然外表彬彬有礼,但待人总嫌冷淡。
而二老云绝疆则是谦谦君子,天宽厚良善。
老三云落絮是自由奔放,不羁又随。
她喜和温和的绝疆相处,落絮的个总让她觉得不过气来。
她和绝疆都喜诗词、喜古书,看法相似,默契也很好,而他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从来没有少了一点温柔和体贴。
“厨房有梅子汤。”云绝疆提醒她“秀⽟,等会到冰窖去取些冰块上来,冰镇了给姐小消消暑。”
秀⽟笑着拉拉其他丫环“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二少爷就是这么贴心又温柔,连一点点小事都替姐小着想到了。
因为这个时节冰块很难取得,姐小就算想要拿些来消暑,也会碍于自己的⾝份而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二少爷就是能替她想到,并在她开口之前帮她安排好,若能嫁到这样的相公,那姐小才叫有福气呢。
丫环们前脚才刚出门去取冰,阿纷后脚就踏进了息雨居。
远方还传来云落絮鬼吼鬼叫的骂声“你给我站住,我非杀了你下可!他妈的死小表,给我站住!”
阿纷火烧庇股似的往云绝疆⾝后一躲。
“二少爷救命!”他抓着他的⾐服,把脸埋在他背上“三少爷要杀我呢。”
一说完,他又探头出来察看敌情,意外发现原来屋內还有一名陌生姑娘。
只见她⾝穿月⽩⾊纱衫,満脸尽是温柔,周⾝有着秀雅气息,一举手一投⾜,自有股端庄雍容的气度。
“哇!”他吐吐⾆头,这一定就是那个表姐小了,这么漂亮,真是可惜嫁不出去。
宋允儿皱了皱眉头,先别说这个书僮打扮的少年举动适不适当,就说他的声音好了,嘴巴虽然喊着救命,但她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満笑意和快乐,实在不像正面临生命危险。
“是怎么了?”云绝疆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后拉出来“你做了什么?”
这个阿纷怎么这么会找⿇烦,惹得落絮三天两头狂吼着说要杀了他。
蚌子小小的,哪来那么多精力闯祸呀?
“我没有。”他嘴微翘,伸出他被打痛的手“你瞧,三少爷打我。”
他握住他的手,细看那道肿起的红痕,惊觉他的掌心柔软滑腻,柔若无骨,他不噤微微一愣。
只是他的奇怪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云落絮已经像个复仇者似的,手里拿着戒尺冲了进来。
阿纷咯咯一笑,再次往云绝疆⾝后一躲,探头出来做了一个鬼脸。
云落絮见状更是气得哇哇大叫“二哥,你让开。我要杀了这小表!”
居然敢那样伤害他的小老弟,要是他未来的子因此而不幸福,他负责得起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绝疆疑惑的问“你为何会拿着戒尺一路从你的飘遥院追过来?”
要是被娘知道了,铁定又是一阵数落。
“你别管!这是我的私事。”他忿怒的说着,一瞥眼看见末允儿站在一旁,从鼻子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她。
她低下头去,脸上有种复杂的神⾊。
“我不许你在我的屋子里打人。”云绝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一向很尊重仆人们“有什么事情用说的就行了。”
在他屋子里绝对不会有打骂的情形发生,就算是丫环们犯了过错,他也一定是好言相劝说一声而已。
但他这样的好脾气却是云老夫人最火大的一点,強势的她总觉得他丝毫没有气势,让她实在很难把云家的兴旺寄托在他⾝上。
“这样的刁仆恶奴,要是说得动除非等到⻩河⽔清!”云落絮对着阿纷咆哮着“有种给我出来,别躲在我二哥后面像个缩头乌⻳,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
“我不希罕当男子汉大丈夫!”阿纷挑衅的说:“说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他又不是笨蛋,出去挨揍吗?
云落絮给他气得青筋拚命冒,伸手要将他扯出来,偏偏云绝疆护得好好的,三个人转圈圈似的转来转去,他始终没办法将阿纷拖出来痛打一顿。
“二哥,你是铁了心的要护着他吗?”他将戒尺一丢,大声的问。
“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你打了他那一下就够了。”云绝疆劝道:“他年纪还小,又不曾在大户人家家里当过差,就算做错了事也是情有可原,你就多给他一点时间习惯,以后就不会了。”
“好。算你行。”云落絮恼怒的瞪了阿纷一眼“你就一直躲在我二哥背后别出来,否则我一定扁你。”
见他气呼呼的走了,阿纷笑嘻嘻的说:“⼲么那么凶呀?”
“你到底做了什么?”云绝疆有点头痛的问。
他好像是带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回家了,还以为让阿纷有个安居之处就会没事,谁知道这才是⿇烦的开始。
娘亲总说他的恻隐之心会害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例子?
“我踹他的命子。”阿纷飞快的说,一脸的不在乎。
“啊!”他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阿纷用手圈着嘴巴,在他耳边一字一字的说:“我、踹、他、的、命、、子!”
这下不只是云绝疆傻眼,就连宋允儿都呆住了,两抹红云迅速占领了她⽩皙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