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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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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昂伤逃人紫竹林,黑衣人脚步踉跄地赶路,全身被水打而不自觉。

  冲进林中唯一的八角亭后,他掩口呛咳了数声,扯下蒙面黑巾焦急抬眼,见阴暗的天色由东方逐渐转亮,他才如释重负地绽出苍白的笑容。

  顶多再支撑一刻,娘便会带人来接应他…

  喀啦、喀啦、喀啦…远方飘来一抹幽异的声音,细细、凉凉地回旋在狂风中,竟异常清晰,不致被淹没。

  这个声音!黑衣人松弛不到一刻的神色又被这抹声音煞黑,他大惊失地扫视亭子四周,冷汗不断渗出。

  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明明中了他一剑,即便他的轻功不弱,也在他之下,不该这么快便追到啊。镇定些,铁定是他慌张过度,错将风声听成…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清清脆脆、不断响起的玲玲响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在亭子上方忽远忽近地绕过一圈又一圈。

  黑衣人揪紧衣襟,脸色尽失地瘫跌在石椅上,温热的鲜血从冰凉的指间渗出。中剑后不断撕扯他的剧痛,已被透心透骨的寒意冰冻,他只觉好冷、好冷。

  娘在哪里…娘!快来救他呀!

  风生低低冷冷地穿梭在林间,吹出了幢幢鬼影。

  从亭口无限延伸出去的宫纱灯阵,自板道底端一盏盏灭来,灯每灭去一盏,宫魄便心寒胆裂地发现异声又近一些。

  “祺,是你吗?”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片紫竹林乃宫家地,云境内无人敢提头擅闯,而且这声音明明是…鬼工球声,错不了…

  “我说好大哥,老头子尸骨未寒,你迫不及待取我性命,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咱们家人不懂规矩。啧,你不怕老头子气得爬出棺来一掌劈死你,我可是怕得直发抖呢。”

  真是他!“祺,大哥一时愚昧,你饶了大哥,大哥下次不敢了…”

  “老头子都还没入殓,你至少该缓个几天,等七七法事做完再动手还不迟,不该让那些忌妒你的小人乘机骂你是大逆不道的畜生。”自竹荫深处飞跃来一道白影,不过眨眼,瘦白的宫祺已洒的立于亭阶前,手上把玩著一只映著月光的碧球。由上等青玉雕琢成的鬼工球,约只手掌大小,玲珑剔透,晶莹的大球内包裹着一颗巧小球。球一转动便会发出玲玲脆音。

  爆魄不动声地扫视弟弟数遍,见他一身洁白,无尘无垢,不大吃一惊。他明明剌中他一剑,何以…

  “怎么,我安然无恙,大哥很失望?”宫祺笑嘻嘻转个圈让他瞧仔细。“你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武功修为,怎可能输给愚不可及的庸夫呢?”

  他言下之意是…宫魄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这些年来的比试,你故意输给我,好降低我的戒心?”

  “狗!”宫祺无故踱起步来。“你这狗杂碎怎够资格与我比试,我是懒得费劲呀,你还不明白。我肯为了你这废物装病那么多年,你该痛哭涕以谢逃邝了。想陪过招,你等下辈子吧!天底下只有冉沃堂有这资格。你们呀,一堆粪边虫,又臭又多余,连摇尾乞怜都令人恶心不已。”

  “宫祺,别以为我真怕了你,豁出命相拚,我不见得输你!”宫魄抚著口,咬牙恨道。

  爆祺匪夷所思地缓下步子,似乎被兄长的愚勇偷悦了。他面带微笑,以惊雷般速度纵身掠人亭内,甩了兄长两巴掌,旋身又出。

  爆魄嘴角渗出血水,怎么也盘算不到乎素大病小痛不断的葯罐子,身手竟然这般惊人。

  “我愿…我愿意舍弃所有了…只要你肯饶了大哥…要大哥给你磕头、下跪都可以。”宫魄气息奄奄地咽下自尊,眼前只求活命。宫祺轻吹鬼工球,嫌恶地睨著他。“你要跪便跪,要磕头便磕头,事事皆由著你,我岂不窝囊透顶?”

  “祺,快别这么说。今之事全怪大哥一时胡涂,大哥知错了,求你再给大哥一次机会…”

  “嗟,不是告诉过你,老头子一死,我第一个想杀的便是你。千万别说你从未把我的话当真,君无戏言啊。”宫祺耐渐失。“咱们虽不是一个娘胎生,到底手足一场,我大方些让你爽快上路。一路好走啊,大哥。”

  爆祺摇著鬼工球,开心得像个孩子,悠然踱离。

  “宫祺…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喀啦、喀啦、喀啦…飘远的鬼工球声嘎然而止。

  “这么说,二娘也知情罗?”

  “你…你怕了?”宫魄虚弱的挤出话。“别以为杀了我以后,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夺取爆家…的一切,我娘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这可是你们我做绝,要怪就怪自己没出息。你先去奈何桥边等著,二娘我随后帮你送到,好让你们母子俩一路有伴。”

  爆魄心神俱颤,这才明白他做了什么。

  “宫祺…你、你敢动我娘…”他为什么走了?难道他想先杀娘!爆魄使力想起身,身子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移不动。

  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林外天色已亮,晨雾弥漫,林内却仍是晦暗一片,风声低低凉凉地吹。

  “好生伺候大哥上路,你可别让我失望了,这可是本少爷送你的弱冠贺礼。”宫祺脚下不停,狂声大笑地将鬼工球顶上天。

  一道破雾而下的黑影,抓住表工球,昂然地翻落宫祺身后,与他背道而行。

  “得罪了,大少爷。”绶步穿过透林而入的束束晨光,冷峻的脸忽明忽暗。

  这声音…这声音…“大胆奴才,你竟敢以下犯上?”宫魄不智地喝掉所有气力,一阵猛烈量眩后,飘飘地坠入半昏半醒间。

  “属下得罪了。”冉沃堂从容不迫将鬼工球间,俊眉冷淡一挑,踏上亭阶。

  爆魄虚弱的微睁眼,觑见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成一团冰冶的黑雾,朝他挪近。混浊的气流全被祺带走了,顶上那片灰蒙蒙的冷雾,朝他罩下…

  云又…下雪了吗?还是他被沉人了冰河中…万籁俱寂,很冷却宁静…几乎是太静…太静…宫魄虚弱的动了动睫….冉沃堂近了…这是他独有的凉薄气息…宁静无风…直剌心窝…他必须说些什么…快来不及了…

  “有事…有事好商量,冉沃堂。咱们一起长大,我待你不薄,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不,你不能杀我,娘若知道,绝不会放过你…”暮春风起,凉中带冷地吹进紫竹林,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哎呀,只是绕针处打结,我的手真拙。莞儿,你过来帮娘瞧瞧,到底是哪儿出岔子了。”

  绿荫下,凉风徐吹,雪青色衣摆款款翻飞。

  弯身在大缸前的窈窕少女,身回眸,白净的脸庞淡淡晕红,浓密的长睫上悬垂著一粒汗珠。

  “怎会越解越糟糕…明明有按住针头再绕圈的…莞儿,你可有在外头”掩建在花丛后方的绣房,再次传来喃喃声。

  “大娘,你先等等。”莞儿为难地来回瞥望手中的竹夹与花丛,睫上的汗珠不小心落入眸中。“小七,我的眼睛有些痛,你先下来帮我把绣线接去好吗?”莞儿贬著眼,想用手,手上的竹夹又不愿放。

  茂密的桑树上,一名黝黑健美的衣少女,手脚灵活的朝枝干另一头攀去。她嘴里咬著一只盛桑叶的竹篮子,美丽的凤眼好奇地向下溜。

  “啊啊,莞儿小姐,那个绣线要掉进去了啦!”

  莞儿吓了一跳,慌手慌脚的想将竹夹拉出染缸,小七嘴里那只竹篮从天而降,狼狈敲中她的头。莞儿闷唉一声,松开竹夹,手扶向染缸。

  “莞儿,你在磨蹭些什么呀,那些七八糟的玩意儿先搁下,让下人去收拾。你过来瞧瞧我的针法哪里出错,这事比较重要…再过三便是老爷的五年忌辰,我还有一大半没绣完,怎能烧给老爷呢。”宫老夫人嘀嘀咕咕。“…还有,莞儿十八岁生辰也近了呢。”

  “我就来了。”莞儿著额头,倾身将斜入缸的竹夹出。果然…望着空空如也的夹端,她一叹。这团线的颜色太深,得重染。

  “莞儿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小七紧张兮兮的爬下树。“我不是存心的,莞儿小姐,请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给你磕头了,莞儿小姐大人有大量请不要生气,饶了小七这一回。小七祝莞儿小姐福寿绵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跪趴在地,滔滔的将所能想到的吉祥祝词一古脑出。

  莞儿实在忍俊不住“好了,可以了,你快起来。托小七鸿福,我必能长命百岁,福禄双全且安康无恙过一生。别再磕了,会疼的,快起来。”

  莞儿小姐好心让她进来采桑叶,这些叶子贵死了,比黄金还值钱耶。她真不是人,竟然恩将仇报。不行、不行!一定要多磕几个头陪罪。

  “小七,你一下下磕得那么使劲,头不疼吗?”她都替她觉得疼了。

  “…祝莞儿小姐多子多孙多福气,双花双叶又双枝,呃…”再来是什么,莞儿小姐明明教她念过好几回的…

  双花双叶又双枝?亏她记得住。莞儿又好气又好笑。

  “快起来,你再磕下去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我不是说过,别动不动对我又跪又拜的,我又不是神佛,无福消受也不喜欢这样。”那颗坚硬的脑袋不理,依然笃笃有声地敲著,莞儿实在拿她没辙。故下竹夹,她屈身在小七身前,促狭轻语“好像很有趣,瞧你磕得不亦乐乎,要不…我也来磕磕看好了。”

  “嘎,莞儿小姐要…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小七抬头想阻止她,呱啦呱啦的大嘴不知何故,突然抿住。

  “使不得便快些起来,看看你,额头都敲红了。”一脸怪模怪样的。

  “莞儿小姐好爱说笑哦。你没瞧我皮厚的,就是磕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事。才磕这么几下,怎么可能会红嘛。”她煞有其事地摆摆手,诡异的眸光一闪一闪的。

  “瞎扯。”宫莞笑镇她一眼,转身向桑树边的清幽染房走去,肩上飘下几片桑叶却不自知。“天快暗了,你快些把需要的叶子采一采,待会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赶。下回若要来,你记得邀小四一块来,莫再一个人走山路。我听说沁山附近的几个村庄近来不太平静,好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她柔声叮咛著,越过花圃,推开木门,一室的草香立即扑鼻而来。

  小七诡嘻了声,匆匆爬起。

  “没人打得过我啦,我比男丁还壮、还有力呢。倒是莞儿小姐白白净净,一副风吹应声倒的模样,才要当心呢。”她阔声嚷嚷地追进屋。正在滚沸的乌梅水前酌量加稻杆灰,宫莞甜甜微笑。

  “这是我听小四说的啦,他说男人最不能抗拒莞儿小姐这样的小女子。真的哦,因为小四每见你一回就失眠一次,今天我自己偷偷溜来,他一定气坏了。所以你出门才要小心,别走着走着突然被抓去当押寨夫人。”莞儿小姐白净的模样越看越好看呢,小四管这叫赏心悦目。

  “是…这样吗?”莞儿愣然一怔,红了脸,怎么也想不到敦厚的小四会这样说自己。“呃,小七,你去忙你的。”由余光瞥见坏心眼的小七绕著自己猛打转,莞儿素脸烧红,悄悄往置故白丝的角落移去。

  “真的耶!莞儿小姐脸红的模样真的很好玩,难怪每回要来之前,小四都会千拜托、万拜托,求我逗你耶。”小七摸摸鼻子,好生得意。

  脸上的红慢下弧线纤美的颈肩,宫莞浑身燥热,赶忙从墙角的竹篓挑起一团白丝拨看,以痹篇小七窥探的眸光。

  小七鬼鬼祟祟跟在宫莞身边来回踱步,偶尔想到什么便别开脸偷笑几声。莞儿小姐的头上还有三片叶子,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好好笑哦。

  爆莞被她踱了心神,无措地侧过身去,不理她。“小七,你去忙你的事,别净逗著我玩嘛。”

  “才不是逗你呢,小四又没来,我逗了也是白费力气,实在是莞儿小姐的样子好好笑。”小七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

  小七真是的。“让我不安真的那么有趣吗?”

  “我才不是在笑那个。”小七踞高足尖,笑嘻嘻的将拿下的叶子献至她眼下。“你看!”

  原来…莞儿好笑。

  “莞儿小姐,可惜你刚刚没看到自己的模样,那实在好滑稽,好像姚六娘哦。”小七哈哈咯咯,兀自开心得花枝颤。

  “谁是姚六娘?”放下白丝,宫莞走到左近的竹架,拿下红花饼,准备染几件银红衣衫送给小七。

  她的衣服全是补钉,百衲衣也不过耳耳,难为小七了。

  小七虽小她两岁,今年却也有十六豆蔻,正是情窦初开之年。这个年纪的待字闺女,哪个不希望穿得漂漂亮亮,好吸引意中人的目光,她却时常一袭不知缀补过几次的衣布衫四处走,看了真让人心疼。

  即便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也会想体面出阁。只愿略尽薄力帮她一些,更盼世间有情男女终成眷属。

  “哎呀,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她的名号那么响亮。姚六娘不就是逢年过节,到村裹表演『村妇骂夫』的…”小七猝然闭嘴,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大舌头。

  姚六娘是俗份子,专演泼辣货,哪能与出身高贵又端雅的莞儿小姐相提并论,简直折辱了莞儿小姐。呸他个千百句,呸呸呸!

  爆莞瞅她丰富的表情,耐心等她把话说完,忽然像听到什么,微偏头向外探了探。

  “大娘好像又在唤了…”看回小七,她有些迟疑。“小七,你能不能帮我去告诉大娘,请她先回房歇息,没绣好的部分请她故著,我会帮她绣妥。”

  “我这就去!”小七一溜烟跑开。

  “这…”她话还没说完呢,小七真急。

  小七一离开,沸杂的天地立时沉寂了,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爆莞小心的将红花饼放人滚沸的乌梅水中,拿子搅了搅,调勾泽。心不存焉的挑好数团白丝后,她愁眉郁结地走回桑树下。

  一直避免让小七与家人接触,极小心保护著这段得之不易的友谊,可是这样妥当吗?

  爆莞心浮气躁,明亮的眸子蒙上淡淡阴影。

  五年前爹病逝扬州,尚未人殓,大哥接著遇害,二娘不住丧夫、丧子的双重打击,悬梁自尽了,大娘自此恍惚终,而后娘跟著不知去向。家中一夕数变,人心零落,祺哥适时出面挽救了风雨飘摇的宫家…

  “放肆!”

  远处一声冷喝,惊断了宫莞的冥思。

  “又不是有意的,你何必这么凶!”

  “咱!咱!”

  爆莞著慌的丢下丝线与竹夹,匆匆朝绣房飞奔去,才奔到门口,便与抚颊窜出的小七撞了个正著。体型输小七一截的宫莞向后跌倒,来不及爬起,脚下不稳的小七跟著扑叠在她身上,得她不上气。

  “莞儿!你没事吧?”宫老夫人搁下绣针,不悦地推推身前一名绝女子。“死丫头,还不快去扶小姐起身,愣在这儿做啥!”

  娘太过分了,辨不得亲生女儿便罢,脑子再怎么胡涂也不该将她错看成下人,宫裳薄抿

  “莞儿小姐,对…对不起,你要不要紧?”小七仓卒滚开身,斜映人花廊的暮色,将她脸上的红肿清晰照出。

  “不怪你。”宫莞急了几口气,心疼的发现小七的眼中有泪。“裳姐,小七若有冒犯之处,你尽可责备我,何必打她呢。”裳姐从未踏进这儿,怎么会…

  “谁是你的裳姐,你不配。我说过不许你再接近我娘,你竟敢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接近娘。娘若有什么闪失,你拿什么来赔,一条命?”娘是她的,她不会再任宫莞夺走属于她的一草一木。

  “好过分哦!”一样是宫家小姐,她你个

  “小七,别来呀!”宫莞拽住激动的小七。

  爆老夫人被女儿半强迫著走,神智虽不清楚,却感觉气氛凝重,不疑惑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凶,你是裳还是莞儿…”

  “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宫裳。”宫裳邑恨地迸出话。

  爆老夫人越过门槛,瞧见被小七扶起的宫莞时,脚步顿了下。“是…是吗?我的女儿不是莞儿吗?”

  大娘…宫莞心疼,想上前安抚她,脚未跨出,又被神色不善的宫裳瞪回原处。

  “她不配当娘的女儿。”宫裳懒得瞧宫莞,倒是衣衫破旧的小七博得她若有似无的一瞥。“宫莞,谁许你将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尊卑有别,你可知道?”

  “她…是我请来帮忙的。”宫莞将小七掩至身后。

  “你这儿闲人一大堆,没一个派得上用场,留著何用,全让他们滚出去算了。”将娘亲推给贴身丫环带走,宫裳停步冷嗤。

  爆莞犹疑了下“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傲,待人一贯的爱理不睬,对琐碎家务向来轻鄙待之。在小事上做文章不是裳的作风,踏足这儿更是少见。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令情异变。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宫莞无法不担心。

  “谁说我心情不好?”冰冷的起了变化。“我讨厌你,讨厌看到你啊!”郁积多年的不化为实际怨念,宫出软鞭,一心花那张不该存在的面容,以求解、解

  “莞儿小姐!”小七来不及推开宫莞,一道劲健人影已自园外飞掠人廊间,在宫莞秀净的容颜被花前,卷走软鞭。

  “沃堂。”人影尚未落定,宫莞已惊喜的趋前轻唤。

  冉沃堂峻拔的身形落在宫莞身畔,凝眸先淡淡的检视她一遍。“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宫莞勇敢摇头,不让他瞧出心裹的恐惧。

  “狗奴才,还不快将本小姐的东西还来!”宫裳怒火中烧,始终不明白,爹为何倔心的将冉沃堂给了宫莞,她根本不配!

  她憎恨弱者,憎恨所有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废人,尤其讨厌被人细心呵护著的宫莞。宫家有她,不该再有宫莞的,她才该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不是宫莞,怎么都不该是她。

  为什么爹要对她另眼相待?为什么要将冉沃堂给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爆莞如此轻易夺去大家的关爱,她煞费苦心的努力又算什么?为什么她的苦煞、她的忍耐、她的优异,从未让父兄驻足一瞥,或夸耀半句?而宫莞,不过是那个爹死不到一年便随汉子私逃的出墙妾所生,地位卑又一无是处,她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凭什么?.

  “裳,我不晓得你遭遇了什么事,可是即便你心情不好也不能随口蔑辱人。沃堂是沃堂,不是…不是什么狗奴才,请你不要这样唤地。”宫莞心痛地低嚅。

  “狗奴才永远是狗奴才,我高兴怎么唤便怎么唤,你理得著吗?”宫莞的痛苦,奇异地平抚了宫裳的烦躁。

  “凶巴巴的像夜叉,我看她才是姚六娘,泼妇一个。”小七狠啐一声。哼,只因她出身寒微,不小心碰了下绣棚,这个夜叉便甩了她两个耳刮子。

  天理何在啊!人穷合该被人欺吗?什么玩意儿,出身哪里又不是她能决定。穷人也是人,也讲自尊的。

  “你找死…”宫裳暴怒地挥掌向小七,宫莞惊吓过度呼不出声,双手痉挛地拉住冉沃堂。

  冉沃堂瞬间移身上前,挡在小七印堂前一掌击退了杀气腾腾的宫裳,并将手中的软鞭回宫裳手腕,重挫她高张的气焰。

  小七见状,你哈哈狂笑。

  爆裳恼羞成忽,挥鞭又起。“都给我去死,你们这些民都去死!”

  冉沃堂一个纵身飞跃,扬臂住快鞭,旋身又落回宫莞身侧。

  “冉沃堂!”宫裳扯不回软鞭,面子有些挂不住。

  “五小姐,请自重,莫再出手自取其辱。”冉沃堂瞧也不瞧她,冷然的丢开软鞭。

  “冉沃堂!你这奴才给我记牢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取你首级!”宫裳气得全身颤,掷下银鞭,掉头便走。

  “裳且慢。”宫莞紧张的靠向冉沃堂,身子微微打颤。“你若不能好好看待沃堂,我…我这儿便不你来。”她曾誓言要好好待沃堂,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可是这些年裳和祺以践踏沃堂的尊严为乐,当着她的面一再如此。

  “小姐…”

  “不,沃堂别说。”宫莞想表现坚强却脆弱的倚向冉沃堂。这些话她早该说的,以沃堂的好身手,他值得被敬重而不是遭人任意践踏、羞辱。

  “可笑,你当本小姐希罕?”宫裳冷笑离去。既然她注定得不到幸福,那么懦弱的宫莞也休想得到。

  “沃堂,对不起,请你不要在意裳的话。她不知何事心情不好,并非有意。”

  “属下明白。”冉沃堂瞥了眼笑容暧昧的小七,淡淡移开身,拉出主从距离,以保护她闺名,冶冽的深瞳却停伫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才像安了心。

  他帮她把绣佛送去给慧心师父,不知可有见著他娘亲…宫莞缓缓抬眼,歉疚又难掩忧伤的瞅著他。

  这些年偶尔会想,她是不是不该自私的向爹要沃堂?她会不会因为一时私心,耽误了沃堂什么…

  如果…如果她让他走,自由的他,是不是就懂得笑了?或者他会变成一个崭新的,会笑会怒会感伤,甚至会流泪的沃堂,而不是冷冷淡淡、气息凉薄像随时会被微风打散的一缕幽影。他是人呀…

  做一名小小护卫埋没也委屈了沃堂,为了他的将来,该不该让他走?光想像已经心痛难当,她…办得到吗?

  爆氏子孙一出生即各自拥有一座令人羡的深宅,与成堆奴仆,却从此失去爹娘的关爱,骨手足硬被重重院墙残忍的隔开,亲人似陌路,彼此不往来。怕他们依赖成,每过几年,爹更将他们身边已识、生了情感的奴仆,全数调开,换上生面孔。

  于是受创的情感还来不及平复,旧的陌生脸孔又如过客般匆忙来去。年复一年如此,再顽强不驯的人也会学乖,知晓别轻易付关怀与感情,以免自伤。

  怎能有情?被强迫习惯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适应淡薄如冰的亲情,他们看似拥有了许多,事实却孑然一身。荣华富贵不过虚浮表象,晃眼即空,她不明白何以兄姐们安之若素,她却不知足的渴望更多,且年纪越长贪求便越多。

  爹让她拥有沃堂,待她可谓极好,该心满意足的,可是随著年岁增长又不得不思虑更保。小沃堂三岁的宫皓哥已为人父,才二十五岁的沃堂,却为了她虚掷十八年光。宫莞善感的心猛然揪痛。

  十八年,多么自私…

  “小姐,你毋需想太多。”冉沃堂深深望进她忧郁的眼眸,透析了她的心事般,坚毅地沉声道。

  爆莞垂下眼睫,嘴畔漾出一弯动人浅笑,紊乱的思绪不可思议的让他一句话安抚了。

  也许真是她在自寻烦恼。打她晓事起,沃堂便是淡而凉薄地存在,他疏离的个性并非她成,她亦无权命令他改变,但是…”

  “小姐…”

  “嗯。”宫莞加保笑靥,扬睫与他对望“我明白了,谢谢你。”

  什么明白,她怎么就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呀?是身分不同,所以他们的对话不是她这类小老百姓能够随便听懂的?

  缩在一旁歇凉的小七,红肿的脸颊,听出一头雾水。

  不过莞儿小姐和这个冉护卫动不动就像这样,眉眼之间转一种很温柔、很温暖的光芒,让人家看了好嫉妒哟。

  呵呵呵…小七捧颊呆笑。

  他们啊,英雄美人,套几句说书人的话,一个是英姿飒的硬汉子,一个是温柔婉约的小女子…一个…哎呀,反正不论上看下看,面看、倒著看、侧著看,他们出众的相貌和气度,皆不是寻常人可以比较的啦。

  只要有莞儿小姐存的地方就有冉护卫,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两个人活像一个人。她一直觉得他们像什么,却说不上来…小七敲敲不灵光的脑袋。哎呀,理他的。反正她喜欢看他们在一块的样子啦,从初次遇见就爱上了看他们的感觉。

  与莞儿小姐初遇在两个月前,一个刺惊险的雨夜。

  穷得头发昏的她与小四密谋,夜闯莞儿小姐的宅院,打算偷采比黄金贵的桑叶变卖,以偿还酒鬼老父欠下的一股债,不料被功夫好得不像话的冉护卫逮个正著。

  那时以为小命就要丢了,因为云人都知道宫家没一个好东西,钱财越聚越多,却从不赈济贫苦百姓,不将宫姓以外的人当人在瞧。刚刚那凶婆娘的恶形恶状,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啊,她那时当然不敢奢望这座漂亮宅子的主人,心地会好到哪儿去。谁知道,狗眼瞧人低的一家子,居然出了个平易近人的莞儿小姐,她非但没将她和小四押送官府,还不计较她出身,与她结为好友呢。

  这种不摆臭架子的豪富千金,这年头打著灯笼都找不到了。莞儿小姐真的是个对人很好的小姐,常让她和小四到这儿采桑叶不说,还常常送他们吃的、用的、穿的一大堆。

  嗯,小四说的很有学问,说莞儿小姐是一朵出…烂泥而不染的清莲。

  “小七,不要发愣,这事很重要的。”轻柔的嗓音半含忧半带笑。

  嘿嘿,出入这里不过才几次,欠债不仅还完,她和小四还攒了笔小财,随时可做点小生意。再这样下去,变富人已是…呃,指著日子在等待…“小七,委屈你们搬离云可好?”宫莞鼓足勇气,艰涩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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