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隘旧的木门“咿哑”而开,一名模样狼狈的男童低垂头,步伐沆重地跨过门槛,像有怀心事…
“堂儿。”
男童赫然抬头。
“娘!”见炕上那名神态安适的少妇,他有些惊讶。
熬人帮的婴儿换上乾净衣裳,轻笑道:“看你委靡不振的,是不是累坏了?”
“不是。”男童精神一振。
“呵,你过来瞧瞧。”
回身先将门推合,他快步凑近母亲身侧,与她一同注视强褓中的婴儿。她眼儿半闭似已沉人梦乡,作著甜甜好梦。
“知道她是谁吗?”呵,堂儿好脏。常卉娘笑着出手绢,将儿子沾了泥巴的小脸-一拭净。
“是…小小姐吗?”堂儿犹豫低语。
“你还记得呀!”常卉娘眼底的笑意加深。“六小姐的娘有事回家一趟,托娘帮忙带。”
“嗯。”她怎么还是…好小。
自大小姐满月的洗儿、剃头礼以后,堂儿便不曾再见过她,如今六小姐的试儿礼即将于后天举行了。依照宫家礼法,所有宫家子孙皆必须于足七个月之,择吉时举行“试儿”礼。
一般富贵人家在孩子周岁才行的“试儿”传统,却在宫家先人不允许骨血太过亲近的祖训下,提前举行。
“你可还记得这件衣服?”常卉娘的思绪渐飘渐远,婴孩身上的织金绫衣勾起她与夫婿甜蜜的过往。
“是不是娘帮我的满月服?”堂儿眼神戒慎,目不转睛地盯著婴儿,生伯一个不小心碰伤了她。
“嗯。这块珍贵的织金绫是你足月那,老爷特地差人送来。娘舍不得给人,保留至今,没想到会给六小姐用上,呵,你可真是好福气。”拭净他脸后,她心不在焉地兜了兜他衣襟,帮他把肩上及后背的泥土拍掉,镇怪道:“看看你,脏得像什么似的。你今天是陪二少爷练剑,还是陪他在泥坑里打滚?”
堂儿抿了下,含糊不清地嘟嚷道:“都有啊。”
常卉娘意外“怎么啦?”
堂儿勉强地摇头。
“堂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溜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
“堂儿…”
“还不是刚刚师父要我和二少爷比试,他拳法不如人,剑法也不如人,正耍比试内功心法,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扑了过来,扭著人就打。”堂儿的嘴忿忿一撇。
原来…常卉娘沆静地移动双手,怃上他绷紧的颊。
“娘知道堂儿受了委屈,但少爷还小,他不懂自个儿为何会样样输你。他好可怜,受了气又不能对老爷、夫人说,只好将怒气发在堂儿身上。少爷只信赖堂儿,拿你当朋友,才会在堂儿面前发脾气,你莫怪他。往后再有比试,尽量让著他一些好吗?堂儿。”
“娘,少爷长我两岁,怎会是我在让他呢?”他不平。
常卉娘愕然一怔,秀眉微微皱起。”
“不管怎么说少爷毕竟是少爷,咱们是奴才,身分有别。就算老爷子赏识你,不把你当下人使唤,你也不能因此侍宠而骄。人要懂得知恩惜福,谨守本分,不可僭越了。”她好言好语劝道。
堂儿不甘心地抿起薄。
母亲这席话,他经常在听,起初总听得懵懵懂懂,两年下来,他多少已能明白冒犯主子是大逆不道的罪行;无论事出何因,都是不可饶恕。
可是…这回真是少爷太不讲理,扭著人不由分说就一顿蛮打,他一恼火便还手了。
即便他是少爷又如何?输了便是不如人,便是懦者,便该反省,敌人不会因为他功夫不好就饶了他…这些全是老爷亲口对他说的,他还让他别对少爷手下留情呢。
常卉娘轻抚儿子气恼的脸。“娘知道堂儿的资质在少爷之上,但娘不要你赌一时之气,害苦了自己。”争赢了这口气又如何,日子不会变,身分也不会变,这是命呀。
“孩儿不是赌气,也没有非赢不可的意思。”他硬脾气反驳“师父让我们全心比试,我照做,这样有错吗?比试输人是二少爷武功不好,被教诲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怎能怪到孩儿头上?”
常卉娘一听,动气了。“少爷是主子,是我们碰不得的人,你说,世上哪有主子忍让下人的道理?你再任,不听娘劝,娘可要生气了。”堂儿小脸一缩,下委屈地抖颤著。
娘说话从来都是轻言细语,不爱发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腹的委屈化成泪水,大滴大滴滚落了出来,他负气抹著,不料越抹泪越多,心也就越不甘。常卉娘悠悠轻叹,温柔的将他纳入怀中。
“好不好静下心来听娘说?”待他勉为其难点了头,她才继续。“你与少爷若身分一般,自然是技不如人的要悔过,可少爷是金枝玉叶身,损伤不得的。娘很担心,万一哪天你气极了,失手伤了少爷,可怎么办才好。冉家如今就剩堂儿延续香火,你也不希望你爹在九泉之下伤心难过,对不对?”两年来,她已尽力让堂儿认清他在宫家的地位,宫家人将永远是他的天。小小年纪的他,到底听进了多少?
“嗯。”母亲温暖的体息收了他不甘心的泪水,却化不开他眉宇闲的悒恼。常卉娘苦笑。
夫君在世时,她只晓得自己很幸福,被他宠著、护著,就连堂儿也是他一手教养,鲜少让她烦心,所以她老是忘记堂儿还很小。
失去挚爱的夫君后,她曾以为独自一人可以将他教养到大。怎会知道两年硬撑下来,她竟只觉得心力瘁,像行尸走,已经疲惫不堪。为什么她必须承担这许多?
在她连自己都无法承受时,她真的无法好好照顾堂儿。
她需要一方净土,需要寄托,这种日子再也…过不下去。
“入秋后天气反覆无常,出门记得将披风一并带上,以防不时之需。…娘对你不住,你自个儿可要顾著些。”她要摆,想要摆这一切…
察觉到母亲话中的疲惫,堂儿退开一步,用力抹光波水,见腆抬眼。
“堂儿会照顾自己的,娘尽管放心。”他亮的眸子无怨无恼,只有深深的愧与体谅。
常卉娘想哭,却噗哧地笑了。
她的堂儿很贴心呢,几乎是太贴心?咸煲獠皇窃炷趼穑亢慰嗳盟铝颂枚哦嶙叻蛐鲅剑?br>
她该如何是好,这样的好孩子,也不能令她对红尘产生丝毫眷恋,她该…如何是好…“老爷近来时常称赞你呢,说你天资过人,沉得住气,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娘本以为咱们母子俩能进宫家为奴是天大福分,万万想不到老爷喜欢你,竟让你和二少爷一块习字、练功。”宫老爷之于冉家及她的恩情,常卉娘无一刻或忘。“宫家人分文不取,将沁山借给咱们家狩猎已有数代,所以咱们家能够是云叫得出名号的猎户。若不是…”她情难自持,很不想却还是红了眼,只为那颗死去的心。“若不是你爹病逝,放咱们孤儿寡母的不便独居在山间,娘又无骑的好本领可以教你,你该也是…也是自由奔走在山林以狩猎为生,像你爹和冉家所有先人一样,日子过得虽清贫却足以温,便不会受罪,觉得委屈。”
泪水沉沆的就要落下,常卉娘倔脸向墙,拎手绢轻轻抹著。
堂儿慌了神,实在不明白母亲今天为何特别奇怪,一下子生气,一下子落泪,肯定是气他不乖,打了少爷吧?
“娘…孩儿知错了,请娘原谅孩儿。孩儿不会再和少爷打架了,再有比试也会让著少爷,孩儿…孩儿只求娘别伤心。”
常卉娘一怔,笑出泪来“与你无关,是娘失态。”
人世闲有著许多由不得人的无奈;因为有私心,有取舍,于是便有了无奈。
“娘…”堂儿担心。
“老爷对咱们家的这份恩情,你千千万万要记在心上?弦艟龆ㄊ漳阍谏肀鼗岫阅愫苎峡粒蠡嵊幸稳兆颖认衷诳嗌闲矶唷说铮阋讨悖缆穑俊痹跄懿簧诵模沼诿靼祝母星橐阉媲装姆蚓湃ィ薹ㄔ侔魏稳耍词鼓侨耸撬墓茄膊荒芄弧?br>
“娘,孩儿可以吃苦的,娘不要哭呀。”
常卉娘还想说什么,身旁的婴儿这时欠动著身子,双手不安分地挣出锦被。婴孩嘴巴动了动,突然放声大哭,害得背向她的堂儿冷不防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查探究竟。常卉娘抱起婴孩轻轻摇著,见儿子眼睛瞪大,一脸呆愕,忍俊不住失声笑出。
“娘,小姐…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可能是受惊了。前天阿菊手脚吓著了小姐,这两天她睡不好,吃得少,才会闹成这样。身子不适的婴儿都这样,你像小姐这么小的时候也一样。惊就会没事,别怕。”
他也曾像她这样闹过?母亲低声下气拍哄著婴儿,闹得正凶的婴孩非但不理,反而变本加厉哭得天地变,堂儿难以忍受地皱著鼻头。
“娘听六小姐的娘说,她是所有小姐里面算是比较好带的了,不怎么腻人也不怎么爱哭呢。”常卉娘温柔的眼忽然瞥向窗外。
怎么瞧也不觉得这爱哭的娃儿乖巧,堂儿被她哭得有些烦。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帮娘看着小姐一会儿,娘去隔壁王大婶那儿,看看她还有没有惊符。”别具深意看了他一眼,她不等他回答,迳自将婴孩放回上。临下炕前,她突然紧抱了他一下,含泪低语:“你莫怪娘。”
“这,娘…”堂儿错愕地瞪著远去的娘亲,又呆愕地瞪回来。
婴儿喉咙一扯便不知道要停似的,号哭不休,声音宏亮且拔尖,堂儿僵在炕边不知所措。眼巴巴乾瞪半天,哭声有增无减,他无助地爬上炕,端身坐在婴儿身侧。
她的脸好红,不…不要紧吧?他来回张望门口,一脸慌乱。
婴儿哭了好半晌,吵人的哭声逐渐沙哑、静默,就在堂儿庆幸的才要松口气,她却又以惊人气力凄厉地号哭起来,哭得他灰头土脸。娘…娘怎么去了那么久…
“嘘,乖乖,你不要哭,娘等会就回来了。”他好声好气想帮她擦泪,手抬突然被胡乱挥抓的胖手握住,心头一阵震汤。
小姐的手好软、好好摸…堂儿著似的伸指触了触,谁知竟把婴儿雪白的手腕碰出豆大污渍来。
糟了、糟了!他小心翼翼将指头出,想下炕找乾净的布帮她擦净,婴儿的号哭声惭歇,一双汪汪波眼半垂下,似乎是累极。
堂儿坐回身子,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惊扰了她,又惹来另一波灾难,麻烦可就大了。
窗外将一切看在眼底的两人,表情各异,心思亦不同。
衣著华贵的中年男子收手在后,似乎这几眼已够看出什么,移步出破败的院子,神色一如来之时,安适自得却也瞧不出心思。“卉娘,你真下定决心了?”
“堂儿往后请老爷多担待、费心了,老爷的恩惠卉娘谨记在心,无一刻敢忘。”尾随其后的常卉娘,安然说道。
“日子挑好了?”
“下个月初八。”
“你真舍得?”
“难舍能舍,来得亦去得。”她泛出一抹超然的笑。
男子冷锐的眼神闪过什么“呵呵,你尘绿既了,心无俗念,我这凡夫俗子再多舌劝阻,倒像拂逆天意,造了业障。安心去渡化你的世人,试儿礼后我会议沃堂搬进来,有什么托要说的,趁这两天吧。”
“多谢老爷,卉娘必会不时帮老爷及大家祈福”她美丽的脸祥和宁静,再也无无求。
卉娘的心已然出尘…
交谈声渐渐远去,一名著淡黄锦衣的白皙男童,从小巷另一头气急败坏地冲进院子。
咱!半合的木门被他一脚踹开,撞出轰天巨响。
“该死的冉沃堂,快些给本少爷爬出来!”宫家二少气势凌人地吼进屋,一眼看到炕上那个回头瞪他的人,眉头恶狠狠一横,不由分说的冲过去将堂儿拖下炕。“你这狗雏种、乌王八蛋,你好大胆子,竟敢瞧不起本少爷。咱们的内功心法尚未比试,谁许你中途离席,还不快给本少爷滚回武场!”
“等等…”堂儿推不开他的手,情急之下扫了他一腿,趁他脚步不稳缩回手,顺便拉他一把,止住跌势。
爆家二少被他轻易甩开手,火气可大了,一阵大吼大叫后狂扑向堂儿。
堂儿这回记取娘亲的教诲,身子一缩,敏捷的回身往屋子另一头闪避主子。他退让的姿态大大怒了宫家二少,他气红了眼,回身又扑出五爪。堂儿身子一侧,再避。
两人一避一追,只见追不著的人连吃败仗,屋子狂吼狂叫。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女婴经他们一闹,先细细的低泣一声,转瞬便天摇地动的哭号起来。
“他的,那是什么见鬼的声音!傍我拿块布进她嘴里,让她闭嘴,别吵烦本少爷!”
堂儿一心应付他凌厉的追势,无暇回话,心中倒有几分诧异。…少爷不识得自己的妹妹吗?
爆家二少咆哮著跃上椅子,借力翻上屋梁。待他跃上,堂儿已俐落翻身而下,气得宫二少咆哮连连,纵身又追下,足尖扫过茶几,一口气追到炕上,却始终差堂儿一步。
“吵烦本少爷,有你好受的。给我闭嘴啊,听到没有!”本追下炕的人,心头郁恼,掠过婴儿身侧时恶心一起,竟回身将五爪抓向那张哭皱的红小脸。
堂儿回头见状,心下一颤,火速拔足而起,飞扑回炕上,抢先一步格开宫二少的毒手,抱起啼哭不休的婴儿,旋身退回门边。
爆家二少吃痛的蹲下身,抱著又痛又麻的手肘,怒红的眼眯起,光摇曳。
“哟,原来你会还手,我当真以为你这狗奴才怕了本少爷。”他嘿嘿地伸舌舐上,眼带算计。
堂儿与他相处两年,保知他情,头皮不阵阵紧。
“少爷不认得她吗?”他将婴儿转了方向,让宫二少瞧清楚。
爆家二少不耐烦扫了眼“少见鬼了,谁有时间管这个丑娃儿是谁?冉沃堂,她该不会是你妹妹吧?真采呀,你家老头不是死了好些年,难不成是你家老娘讨汉子,跟那个野汉子偷生的?”
堂儿黑了脸“嘴巴放乾净些!不要侮辱我娘,小姐可是你妹妹。”若不是娘再三叮咛,他老早扑过去揍他一顿了。他这是什么兄长,居然连自己的妹妹也识不得?
“喝!了不起,想不到你这颗死脑筋还会现学现卖,赖到我头上来。无妨。反正我家老头还在,娘要有瞻偷人,我不仅早晚三炷香,还可学狗爬给你看。”
“随你怎么说,反正她确实是三夫人的女儿,我不知她是少爷的五妹还是六妹。”堂儿好脾气的安抚婴儿。
“废言!我理她谁生的,第几个妹,本少爷的事比较重要。这回你休想打到一半又溜走,我不会再让你逃了。给我接招!”他冷不防飞了掠来,双手直取婴儿门面。
手上多了个婴儿不好翻上翻下,迫不得已,堂儿只好出手相。他的反击显然令宫家二少心花怒放,他双眼腥红,越打越亮,斗越久便越兴奋。
破败的小屋不时乒乒乓乓、,吼声不绝,婴儿的啼哭声夹杂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挫败声从屋里吼至屋外,又从陋院吼进巷子,忽高忽低的,吼过八个秋…
“阿…”
青衣少年足一点,劲健的拔身而起,将横过半空的人团一把接住。
“小姐,你没事吧?”旋身落地后,他将紫衣女娃放下地,一手扶在她间,以防全身瘫软的人儿滑倒在地,更加难堪。
“呜…呜呜呜…呜呜…”吓…吓死她了…呜…吓死她了…宫家六小姐魂魄俱散,迳自顾著呜呜咽咽。
威立于武场中央的黄衣女娃,斜瞪了过来“狗奴才,谁让你多事?”
紫衣女娃脸色惨绿,急忙扯了扯少年“对、对不起…我真没用,害你也被骂,你不要、不要理裳姐…呜…”肚子好痛。
“属下明白。”青衣少年淡然的回瞥场中人一眼,看回哀不休的女娃儿。“小姐,要紧吗?要不要属下唤大夫来?”
“不用、不用了!”紫衣女娃拚命摇头。她哪有脸叫大夫,鸣…呜。“你…你好不好抱我一会儿?我好像快站不住了。呜,你一定、定要帮我…我不能再出糗了。”好痛,真的好痛。好羡慕裳姐,她武功真的好好哦。
“属下遵命。”青衣少年不再多言,腾空抱起她。
沁山顶,万里无云的晴空中,一面黄旗风挥超,之后震耳聋的喝采声热烈爆出。宫家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存欢呼声中落幕。
比试定于宫家老爷寿诞之举行,为期三,乃宫家另项家传,也是云盛事。举凡云子弟皆可参加比试,宫家子孙更是不得缺席,比试期间并开放与云百姓观看。
“哇哇,各位瞧见没,真可怕!那黄衣女娃看来年纪轻轻,不过才七、八岁吧,出脚真重,对自己的亲姐妹怎么下得了手呀。”场边围观的百姓,连不去,各自热络的攀谈起。
“比试嘛,不便出全力怎有看头。我倒以为她大器,出脚乾净俐落,非寻常女子。”
“这位兄台说笑了,宫家子孙自非寻常身。不枉在下特地从京城闻名而来,宫家后辈表现,著实出色。”一名做书生打扮的温文男子盛赞不已。
“偏出了个害群之马,宫家盛名不知被那名哭哭啼啼的女娃拖累多少。”
“嘿,这位乡亲所言,在下心有戚戚然。那名紫衣女娃武功当真不济,在下见她从兵刃、暗器、轻功,一路比至拳脚功夫,几乎场场哭。若非她衣衫绣有宫家图样,在下当真不信她是官氏子孙。请教各位乡亲,这位小姐是哪房妾的孩子?”
“我女儿乃宫家丫环。”一名佝偻老人突然用力咳了咳。此言一出,人人皆竖直耳朵。“莞儿小姐是宫家最小的孩子,小妾所生。三夫人就生这么个孩子,莞儿小姐自五岁正式上场比试,已有三裁,正是年年殿未。”
爆家竟有如此不济之子孙吗?众人皆希罕的转望场外。
蚌头不及青衣少年一半高的宫家六小姐,蜷缩在少年前,彷佛是听到大家的议论声,她忽然将小脸从少年前移至他肩窝,深深埋著。
众人莞尔,只觉她的举动十分孩子气,见她羞愧成那般,倒不忍再取笑了。
“…那个青衣少年是谁呀,他刚刚救下宫六小姐那手功夫,好俊!”众人纷纷将好奇目光投向青衣少年,冷不防披他严峻的容貌冷冷震慑住,目光皆又惊惶走避。
一名身材肥硕的男子大口大口著糕点,不畏死的细眼有一下、没一下瞟看右侧。“这名少年眼的,喂喂,阿三,他是不是宫少爷那组的武魁啊?”屈肘撞撞隔壁的人。
“小力点成不成?”被他一撞,差些吐血的矮瘦男子,右避了好些步。”是他没错啦,你猪啊你,成天只知道吃,错过最采的比试,来干嘛。”
“怕啥,比试年年有,明年再瞧不就得了。宫家膳食之好吃的,不趁现下多吃些放著,更待何时…”
坐在看台上沉思良久,宫老爷忽然皱起眉头“总管,把膳食分给大家。”
立于主子身后的总管意会,挥了下手,候在台下的奴婢们立即将喧哗的百姓分别请离。不消一刻,人声嘈沸如市集的武场已空空汤汤,回复了静寂。
“夫人,看了一整天,也累了,都回去歇著吧。”起身对两侧的妾说道,宫老爷步下高台。
三位夫人表情不一,或骄做或忧心,本想说些什么,夫君决绝的背影,让她们望而生怯,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埋回心底?献芄芰熘话嘞氯耍嗲稳煌讼隆?br>
“太不像话了,莞儿,你能不能争气些!”看台上隐忍了好久的宫家大少宫魄,率先发难。
“对…对不起,呜…”
“小姐,请保重。”冉沃堂安慰又缩又躲的小姐,肩头了一大片。
“我没法子不哭呀,都怪我没用。”宫莞越哭越伤心,泪水越越急。“我真没用,怎么也学不来…”
“功夫输人便认命挨打嘛,看看人家裳,年纪同你一般大,三两下便把你打得唏哩哗啦,哭爹叫娘的,你要有她一半狠劲便阿弥陀佛了。”宫祺一脚率的跨上扶手,隔壁的宫魄低咒一声,猛力拍下他的脚。
“二哥,对不起…”宫莞环紧冉沃堂,不知除了道歉,自己还能说什么,泣声更是抿在嘴里,不敢逸出。
爆祺托起腮,嫌恶的眼溜视到右侧闭目假寐的妹妹。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才八岁,不是八十岁啊,宫裳。你哪时练就的好本领,终年摆著张臭脸,活像给谁哭丧似的,触楣头。咱们好歹是同一个娘胎出来,怎么你和我差不止天和地?”
爆裳身子微僵,睁眼便对上两道凶残又熟悉的眸光。
“别忘了大娘就生你们这对心肝宝贝,你怎么忍心欺负她。”宫魄嗤哼著风凉话。
“你在说梦话吗?大哥,我这人最忍心了。”宫祺吊儿啷当地转向宫魄,从带掏出一把碧玉短刀,上下抛接著玩。“等老头一死啊,我第一个想划破的便是你这张自命不凡的嘴脸。如何,我够贴心吧?”他拉下短刀。,笑嘻嘻的将刀尖抵住兄长颈畔。
“你想动我,还得有几分真本事。”宫魄恼怒地拍开刀子。
“我不仅有本事,还有人才,瞧瞧我家裳。”宫祺握刀的手往右端一摆,恰巧触及宫裳乌溜的鬓发。他起发丝把玩,短刀随手摆动的弧度,残酷地将宫裳的香腮划出一道血痕。
爆裳吃痛,想向另一头缩去,鬓发却被兄长死死住。
“瞧清楚了吗?她才八岁,你家那堆货最长的少说也有十六、七岁,竟敌不过一个八岁娃儿,岂不笑破人家肚皮。”宫祺猖獗大笑。
“来口方长。你别得意过头,莫忘你的身手在我及冉沃堂之下,我可是有五个帮手,你只有裳一个,你最好识时务些。”
爆祺一听,趴在椅背爆笑个不停,抖动的身子牵动了手中的发。
“放开我!”宫裳痛呼出声。
“阿皓那废物比牛屎还没用,『来方长』这句话更可笑,我怎么瞧也不觉得大哥这张脸属长命相。我告诉你谁会赢,”宫棋倾身,附在宫魄耳畔猛吹气“活著的人会嬴啊,愚不可及的庸才。”他转动手腕,一刀削去手中的发,削得宫裳俏颜丕变。
“念在你长年病痛不断,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宫魄整整衣衫,端出大家族长子的泱泱风范,简直笑瘫了宫祺。
“你太过分了,宫祺!”看着飘落的发丝,宫裳心疼不已。
爆祺笑出泪水,弯弯的眼里只有残暴,不带笑意地转望愤怒的妹妹。“啧啧,说你脸臭,你脑筋更死,竟和二娘那堆见识浅薄的货一样,把这种不值践的东西当宝。要不要我乾脆削光它,让你清些,嗯?”
爆裳敢怒不敢言地别开头。她谁都不怕,唯独不敢招惹这个任的哥哥。若不智回嘴,她相信棋哥会毫不犹豫削光她的发。
为什么爹要纵容祺哥?
爆老爷走过空旷武场,在冉沃堂身前站定,其后尾随著四名少女及一名男童,均面带谴责地怒瞪又缩又抖的小妹。“沃堂,放下她。”
爆莞落地后不肯转身,揪住冉沃堂的衣衫不放,纤薄的肩头抖得像一碰便散。冉沃堂依宫老爷的眼神指示,扳过她身子。
爆莞赫然被入眼那具魁壮的身子吓得目瞪口呆。
她忘了爹有那么高大了,比沃堂还高、还壮!好…好可怕,她输得那么凄惨,他一定一定很生气吧?一怒之下,他会不会像裳姐一样,一脚踢她下山呀?
掩著小肚子后退,宫莞心理的忧虑率真地反应在外。冉沃堂移动身躯挡下她。
爆老爷被小女儿逗出几许笑意,张口言…
“爹,莞儿八成是因为有沃堂护著,贪逸恶劳,功夫才会一塌胡涂,未见长进。爹千万不要纵容她。”
“大姐说的极是,莞儿成天只会哭哭啼啼。爹应该撤掉冉护卫,让莞儿独自留在沁山闭关修习个三、五载,好磨掉她软弱的子。”宫家二小姐方及笄,芳心騒动,媚的眼珠子忍不住又朝英气迫人的冉护卫溜去。
“要我说,沃堂也有不是,怎能全怪莞儿。”年年败给自家下人,宫家二少宫皓不下这口气。“若不是他跟前跟后,莞儿乃宫家小姐,即便不才,当不至于如此不济。”
“你们指教够了没?”宫老爷不疾不徐开口。“我看你们越大越目中无人,儿不将我瞧人眼底了。这儿轮得到你们来教我怎么做吗?”
“爹请息忽,我们不敢!”
“这叫不敢?”宫老爷怒瞪灰头士脸的子女们。“莞儿窝囊不中用,你们呢?今年武艺进了多少,我可瞧不出来,你们说来我见识、见识,或者我亲自陪你们比画一番?”
爆家少爷、小姐们惊惧地互觑一眼,大气不敢吭半声。
谁都知道父亲动怒了,更知道这一比画下去,仅有挨打、讨饶的份。而讨了饶,父亲原不原谅,又是另外一回事。
“怎么全成哑巴?沃堂功夫在你们之上,你们不服气是吗?行,我要沃堂让你们一手,陪你们再过招一次,谁输了便给我废去一臂。”
废、废去一臂?所有人整齐的倒了口猛气。即便冉沃堂让他们一手,他们也没有胜算,爹分明要教训他们…
“一个比一个故肆!我没责问你们这一年的功夫修练到哪裹去,你们一个个倒端足兄姐架子训诫人来,真了不起。”宫老爷光火的眸子严厉一凛“除了裳、祺,其他人统统给我回去思过三个月,不准踏出房门半步。明年的比试谁要再退步便给我废去武功,安心当闲人,什么都不必修习了。还不快滚!”
他话一哼完,没人敢迟疑,立即逃也似地落荒而去。
“爹…”宫魄暴跳起身。爹怎能将他也责怪进去?
“怎么,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宫老爷不耐烦。
“爹,可是…”
“宫魄,身为宫家长子,你不知自省,罪甚手足,也该反省、反省了。今年你便好好待存房里,弱冠礼不过虚浮礼节,不办也罢。”
爆魄简直不敢相信他才多说两个字,居然得思过半年,连期盼已久的弱冠礼也被无故取消。连寻常百姓亦不能免俗,他堂堂宫家大少爷竟不行弱冠礼。他已夸下海口要宴请云百姓同贺,这下岂不沦为天下人笑谈…
“宫皓,顺便扶你家大哥一把,他腿软了。”笑嘻嘻的宫棋突然挈椅而起,一掌将呆愕的宫家大少送下三丈高台,朝行经底下的宫家三少去。
原回身的宫老爷眉一皱,踢起石子,屈指将飞上半空的石子借势弹出。石子化成一束白光,击中宫魄右肩,将他带回花岗石椅,救了愣在当下的宫皓一命。
“宫祺!”宫魄回魂后,恶狠狠扑向宫祺,一把揪起他。
“哟,怎么,敢情大哥恼羞成恣,气全发到我头上啦?”
“让你们习武是用来强身自保,可不是学来对付自家人。再胡闹,两人都给我离开宫家!”宫老爷动了肝火。
爆魄收回拳头,深知不能与盛怒的父亲作对,再有不甘只能暂时忍下。
“此仇不报非君子!”恨声嘶嚷完,宫魄拂柚而去。
“君子?”宫祺笑得束倒西歪。
“祺,我见你身子硬朗,不像染了风寒无法上场。”宫老爷一瞥猛烈呛咳的次子,深沉的眼泛笑,回头准备与小女儿长谈,却见她神色颓丧地走过身旁。
爆老爷按住女儿“莞儿,连你也不将爹故在眼底吗?我话没说完,谁许你离开。”
“不是这样子的!”被冤枉的莞儿猛摇头。“爹、爹不是让我们回去思过吗?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不争气,丢了宫家的脸,是以爹要罚我思过一年啊?”沉重的下巴滑抵衣襟。
思过一年,她明年不仍是殿后?宫老爷失笑。
“莞儿,你自知武功比其他人弱,勤于练习,从未怠惰,难怪慧心师太也要偏爱你一些。爹知道你尽了心力,或许是你没习武慧,爹强求了。”莞儿武功不济却从不诿过,这点便足以令人疼惜了。
莞儿纳闷地瞄著父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注意到他的脸色比较没那么吓人,怦怦跳的心才舒缓一些些。
那?冉沃堂微讶?弦诠侨饷媲耙幌虿患俅巧κ轮廖嫘乃嫘裕沂兀怀隼弦乇痫癜奈簧僖蛐〗恪#弦娜恿校〗悴凰阃怀觯疽晕赡茏畈坏美弦缎模峁埂?br>
“沃堂,你有些意外?”他可有看错,这孩子居然会讶异了?
“回老爷,是的。”冉沃堂眸中的讶异于转瞬消失。
真令人意外…
当年卉娘不顾这孩子苦苦哀求,毅然出家,显然伤他至深。事后这孩子虽没说什么,却镇浑浑噩噩,像缕游在外的孤魂,不知落脚何处。
合该是天意,莞儿适时举行试儿礼。这孩子不选兵器、金银、文房书籍或女扛锈器,独锺沃堂,无论试几回,其结果皆同。爱才的私心促使他将沃堂给了莞儿,当她的贴身护卫。破例允许他的孩子依赖任何人。
有了守护为目标,沃堂再回武场,才肯进武艺。
他明白这几年沃堂认真习武,忠心看护莞儿,纯粹不想违逆卉娘的家训,更期盼有朝一她瞧见他的努力,能被他感动,还俗和他再享天伦。无奈一年盼过一年,心意坚定的卉娘依然无回转之念。这孩子越盼心越冷,似乎便逐步封锁起自己。
这几年他几乎脑葡定沃堂的心已冷,完全将自己摒绝于人群外,隔著一道冷漠疏离的墙,锁在自己的天地里,不让人接近。原本便比同龄孩童沆稳许多的这孩子,已难感受到任何情绪起伏。他人是活著,但七情六皆已死绝。
当年将这孩子给莞儿,本是希望纯稚的她能多少唤醒他死绝的心,没想到沃堂竟将职责和情感分得一清二楚;以护卫之名,完全不涉及情感的守护莞儿多年。
是他小看沃堂的能耐,抑或他被卉娘伤得太保、太重?
这孩子乃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宫家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不能白白失。在沃堂毁掉自己前,他得想法子留住他。在他眼下,绝不容许奇才变庸才的蠢事发生。
“爹,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怪沃堂好不好?”父亲严肃不语的面容无来由地吓坏了莞儿。爹是不是也觉得沃堂宠坏她了?“我也不饶得为什么我那么笨,师父怎么教都学不会。为什么裳姐可以学得那么好,我也不懂啊,真的不懂。”她沮丧得想哭。
“莞儿,看着爹。”
爆莞怯生生抬起凄惨的小脸“爹,对不起,你不要怪沃堂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爹不要你的对不起呀,莞儿。”宫老爷浑沆的嗓门不必提高,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更绷紧了莞儿无措的心。“当年的试儿礼,你什么都不挑就拉著沃堂,不管爹试几次都一样,如今爹总算明白天老爷为何这样安排。有沃堂一旁守护,谁也伤不了你,你又何需学武资质。”
爹从没对她说过这事,现下为什么…莞儿僵住拭泪的手,潸潸波眸骇然瞪大。
“爹…爹是要把沃堂撤走吗?”好不容易抹完的波水又热辣的涌上,莞儿吓哭出声,反身抱住冉沃堂的腿不放。“爹,不要这样,我求你,我什么都可以依爹,你要我学什么武功,要怎样处罚我,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让沃堂偷偷帮我,只要你别撤走沃堂,求你,拜托你…我只要沃堂,只要沃堂…”她不可以没有沃堂,绝对不可以!冉沃堂愕然地看着伤心绝的小姐。他不过是一名唾手可得的奴才,小姐为何慌成这般?
爆老爷审视冉沃堂复杂的表情,嘴角玩味地勾起。
莞儿从不曾向他要求过什么,或许是打小便比其他人多了个护卫,也可能样样不如人令她自惭形秽,不败造次。他乖巧的小莞儿,凡事退让不强求,不若其他孩子般骄纵狂妄,与她温婉的娘如出一辙。
思及那抹淡雅倩影,宫老爷严厉的面容罕见的温柔。
不可讳言,他对这个柔顺的女儿是多了些私心与怜惜,才会容许她依赖,才会将沃堂给了她。不正因为其他孩子皆如他要求的成长、独立,他对这个禀纯善的小女儿才会格外疼惜。如果连他这种看淡亲情的人,终有动心动情的一天,沃堂该也是吧…
为什么不说话,爹为什么不说话!”爹,我不要沃堂离开我,我会很乖、很乖的,真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要撤走沃堂呀,我求你好不好…”莞儿将挂泪的小脸埋在冉沃堂腿上,拚命哭求著。
“小姐…”一直当小姐是主子在守、在护,对她始终只有“忠心”二字可言,也以为在小姐心底,他仅是千百奴仆的其中之一,不足挂齿。难道不是如此?
“爹,你说说话好不好?”她好害怕。绝望中,宫莞眼凄地看向冉沃堂“沃堂,你帮我告诉爹,说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沃堂,求求你,好不好?我不要你离开呀!你一定也是对不对?我求求你啊…”沃堂是她仅有的,她不要失去他呀,不要、不要!
冉沃堂被她哭了心神,自母亲离开后,首度觉得心坎仍有东西在动。
“沃堂,我以后-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你不要离开我呀!”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你帮我求爹,你帮我求爹啊…”喟然一叹,冉沃堂看着一脸兴味的宫老爷。
“老爷,属下只愿追随在小姐身恻,不敢奢求其他,请老爷成全。”眸光微晃,他傲伟的抱拳躬身。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对他而言,随侍在谁身侧都一样。
“哦?如此说来,你的忠诚将只给莞儿了?”宫老爷似笑非笑。
冉沃堂不解抬眼。
爆老爷深沉莞尔。“以前你效忠的是整个宫家,现下不一样,等我百年后,我准你只忠于莞儿。现下我要你以冉沃堂的身分思量清楚,而不是冉护卫。你一旦承诺守护莞儿,便是永久的誓言,无论发生了何事皆不能舍弃她,即使你被阎王点名了,也不能,你得小心保住你的命。”忠心之于沃堂并非难事,他担心的是对尘世无牵无恋的地,性命垂危时会“忘了”放手一搏。
保住他的命?冉沃堂惘了。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起先也不以为他会守护小姐那么久,久到一辈子。难道他的命真有那么重要?
“沃堂…”莞儿碎不成语,噙著惊惧的波光仰望他。他为何一脸为难?
冉沃堂怔仲地垂视她半晌,犹疑的眸光幽幽一汤,又沉回惯带的冷冽与疏离。
“如果老爷允许,属下的忠心便只给小姐了。属下定竭尽所能守住性命,以保护小姐长命百岁。”他坚定的许诺。
“好!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信了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太有趣了!“从今以后你的主子只有莞儿一人,宫家其他人包括我在内的话,你可不必理会。”祺恐怕要呕血了。
“谢谢爹,我一定会争气的,谢谢爹!”莞儿喜不自胜,想不到父亲待她这么好,不争气的热泪又扑簌簌狂。“沃堂,谢谢你。我一定会勤加练功,也会对沃堂很好、很好的…”
“先别高兴太早,爹还没说完。”宫老爷轻笑打断她。“你武艺如何,爹不再强求,也准你不必习武,不过后若让我发现你轻易掉下一滴泪,你便会永远的失去沃堂。听明白了吗?”有了要留住的人,但愿莞儿能坚强起来。
“今…今天不算,对吧?”莞儿害怕的掩嘴,很努力想将哭声闷住。
爆老爷沉笑数声,怜爱地摸摸她。他锺爱的女儿呀…
爹为什么这样看她,是不是不信她呀?“请爹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哭了,绝不会,真的。”宫莞泪眼婆娑。
见她泪水不完似的,想帮她拭去,冉沃堂手犹疑了下,终究没伸出。
“他的,冉沃堂,你这王八乌生的儿子,简直窝囊透顶!”不敢相信父亲会作出如此昏昧无知的决定,宫祺暴怒的击椅起身,凌空掠了来。
冉沃堂将小主子护人怀中,飞快旋身,侧接他-掌。宫祺被他厚实掌力震退数步,见他抱起莞儿轻捷的跃上树梢,忽火更炽,挥掌再追…
将他们的斗当儿戏在看,宫老爷任他们去闹去打,并不阻止。
“棋,你可要牢牢记住,除了沃堂自愿,我不许任何人自莞儿身边撤走沃堂,或差遣他。沃堂是莞儿的。”
祺这孩子目空一切,能让他出手对付的,独沃堂一人。他恐怕没料到宫家未来的主子,竟不能接收沃堂的忠心吧?
呵呵,这正是游戏吸引人之处。规则简单却随时在变,谁握有权势,谁便能操纵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