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实妈没有别的意思,大嫂,你别想太多。”林嘉绮将电话夹在左耳,两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程副总今天代了好几封英文和⽇文的询价信,她正忙得不可开呢,谁晓得大嫂素慧会打电话来向她诉苦。
“我知道。其实比起一般的婆媳,妈跟你算是相处得不错了。你也知道妈爱孙心切,好不容易你跟大哥有了孩子,没想到孩子生下后,你们却搬了出去…”
“是,我知道。不是你想搬,全是为了大哥工作上的关系…”嘉绮停下来将话筒换到右耳,拿起桌上的字典翻找一个单字。
事实上是,不管婆媳的关系再融洽,每个女人都希望能在自己的家里当女主人,有百分一百的主导权。素慧想搬出去住也是无可厚非,何况大哥工作的地方离家是远了些,光开车就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现在的新居在办公室附近,回家吃午饭都行。
“是,我晓得…”素慧是嘉绮的大学同学,情温柔得没话说,就是有些娇生惯养。
“妈只是想念孙子。你们才搬去一个月,妈当然不习惯喽,而你跟大哥有两星期没带宝宝回来了,妈才会念几句…”
“对,我知道你们有事在忙,可是,素慧,你一向是善体人意的,请以妈的立场想想,老人家想孙子嘛。”
“是啊,连我都很想宝宝呢,爸也是。你们住的地方又不是一班车可以到,坐计程车嘛老人家舍不得。”
“是。”嘉绮耳朵,耳鼓开始生疼。看看手表,发现午休时间快到了,索慧已唠叨了半个小时,再下去她可受不了。
“素慧,你听我说。”她直快累垮的脊骨,严肃地道。“我知道你们事情多,但也忙了两星期,总能挪出时间回家吧。妈有两个多星期没见到儿、媳和孙子了,只要你们带她的心肝宝贝回来,我保证妈那张嘴会笑得合不拢。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又不是台北到⾼雄对吧?就这么说定,这星期一定要回来喔。我手边还有事要忙,再见了。”
币断电话后,嘉绮几乎是瘫趴在桌上。婆媳问题是天下间最难槁的,尤其是对夹在中间的她而言,一边是她的⺟亲,另一边是好友兼大嫂,她这个中间人居中协调得好辛苦。
朝一脸同情地向她望过来的瑞萍露出苦笑,嘉绮疲累地合起眼,用手着太⽳。
当名现代女人可不容易,忙完了家事还得忙公事,尽管头再疼,为了全勤奖金舍不得请假,想到下午还得上班,嘉绮不噤唉唉出声。
有时候真是羡慕爱情里的女主角,好像只要成天撒娇,自有英俊多金的男主角罩她,吃喝拉撒睡,啥事都不用⼲。
谁教她既无美貌又无钱财,只能像大部分的平凡人一样,辛勤劳碌地把时间耗在工作上。想到窗外蔚蓝的晴空,嘉绮真是恨死自己平凡庸碌的命运。如果她有钱,就可以趁着如此明媚的天气,带⽗⺟到明山踏青了。
小学时,看到家境富裕的同学,吃好穿好用好,还有各种精巧的外国玩具可以把玩,心里羡慕得要死,常常幻想自己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错差地被家境小康的⽗⺟收养。及至⾼中,体会到⽗⺟工作的辛苦,嘉绮对自己竟有这种想法感到愧羞不已。爸妈虽然无法给她富裕的物质生活,但对她的呵怜宠爱,就像所有疼爱子女的⽗⺟一样。
她应该感到満⾜的。
嘉绮怅然地想。
比起世间大部分的人们而言,她已够幸运。
但为什么心里总有些空空落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亲情、友情,她都拥有了,还少了什么?
脑子里撞出一对俊朗的眉目,她惊骇地头摇甩开。怎么会想到雷宗佑?他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是不是被女同事们的⿇雀变凤凰妄想症给传染了?
雷宗佑进公司后,一直是众多未婚女同事心目中的⽩马王子,尽管传说他是总经理夫人俞傅琼瑜的情夫,但爱慕他的人仍大有人在。跟嘉绮情谊友好的静雅和淑瑜便是其中之一。
近⽇来,证实雷宗佑并不是总经理夫人的情夫,而是俞总经理的私生子,这消息震得东南营建公司的众女芳心大,⾎沸腾,情躁动,充満期盼。
据说俞总经理的律师正在理办雷宗佑的认祖归宗手续,这使得雷宗佑的⾝价百倍,鲤鱼跃龙门,成为东南营建公司里最炙手可热的⻩金单⾝汉!
总经理是他老爸,董事长是他表哥,加上他本⾝的优异条件,⾜以在东南营建公司翻云覆雨了。何况,听说俞总经理即将离职,主持东南集团旗下的电子业,留下的空缺可能由主管工程部的程副总接任,至于程副总的职位,就耐人寻味,引起多方揣测了。会破格让雷宗佑这个原本自请降职为专员、如今又升回副理的“皇亲国威”直接升上,还是依照公司惯例,由资历深厚的林经理接任,就看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抉择了。
嘉绮也像其他人一样,引领翘盼结果。
她倒不在意谁来接任主管工程部的副总职位,无论是林经理或是雷宗佑,他们的为人处事都得到工程部同仁的爱戴。只是想到雷宗佑,她心里便有种困惑的情绪在躁动,他那双每次不经意碰面时,便朝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眼光,总是扰得她方寸大。
像现在,眼前仿佛又浮现那对不可捉摸、又令人难以忘怀的晶澈星眸。
天啊,难道她病得有这么严重吗?不只看到那双眼睛,还看到他挂着吊儿郞当的不羁的感朱朝她动开合,耳边好像听见他人的低沉嗓音说着什么。
“嘉绮,林嘉绮,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对我视而不见!”雷宗佑好笑地自嘲道,朝嘉绮宜嗔宜喜的清秀娇容再移近一些。
近看之下,那张呈现失神困惑的年轻脸蛋,嫰滑如脂的可以去拍广告,红粉⾊的瓣微张,让人兴起一亲芳泽的念。他忍不住凑近,灼热的呼昅吹拂在她上,嘉绮倒菗口气,突如其来的战栗窜上脊骨,她急急地往后仰痹篇,轻呀了一声。
一抹嫣红染上了双颊,急如擂鼓的心跳声在两边的耳室敲打,嘉绮惊惧地看进宗佑饶富兴味的眼里,不晓得他有否听见不断自她房里拍打出来的声音。
“还不闭上?不怕苍蝇跑进去啊。”宗佑亲昵地伸出食指点上她的瓣,一缕刺⿇电流从他指间传向嘉绮,她既困惑又恼怒地伸手拨开他。
“你…你做什么?突然跑出来吓人!”
“我?”宗佑啼笑皆非,一双平时看似深沉,如今却显得精睿的眼眸深深看向她。嘉绮脸上的热燥更炽,被他看得心虚,忙转开脸。
“我刚才叫了你半天,你却瞪着我视而不见。”
是这样吗?原来那不是幻象。嘉绮愧羞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
“没关系。虽然这对我的自尊心打击很大,不过我向来大人有大量,一顿午饭可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嘉绮狐疑地抬起头,对上宗佑显得万分认真的表情。他眼中闪过的一抹促狭,缓和了语气中的严肃。
“雷副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嘉绮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秘书室里的几位同仁,都在对两人行注目礼。看看时间,已到十二点了,雷宗佑不会在这时候代她什么事吧?
嘉绮希望自己不会这么倒霉。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宗佑闲适地坐在她桌上,倾⾝向她。“拣期不若撞期,就今天好了。走,我们去吃饭。”
嘉绮再度张圆嘴,她有没有听错?全公司女同仁们心目中的头号⽩马王子,在要求她请他吃饭?
她甩甩头,回到现实面。
基于现实考量,除非雷宗佑想跟她吃⼲民化的路边摊,否则她是请不起他的。她今天只带五百元出门。
“雷副理…”
“当!”宗佑微笑地伸指碰她的“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叫我宗佑就行。”说完还不正经地挲摩她的瓣。
这算騒扰吧?
嘉绮再度拨开他的手。
‘雷副理,小女子经济甚窘,副理大人若坚决要我请客,等到发薪⽇再说。”
“谁要你请了!”宗佑一副备受冒犯样。“⾝为绅士,岂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他俐落地跳下办公桌,走到嘉绮⾝边拉起她。
“走,我带你去吃饭。”
这么说是他要请她?
嘉绮一头雾⽔,直到被他拉进电梯才回过神来。
四面八方的眼刀向她,嘉绮发现电梯里除了宗佑外,都是女同事。而宗佑的一只手还亲密地拥住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痹篇人群的挨蹭。
他真要害死她了!
嘉绮翻了翻⽩眼。
他不经意的动作,便让她成为女公敌。哪天她要是在化妆室里被妒火攻心的女同事捅上一刀,宗佑就是害她的间接凶手!
尽管气愤填膺,嘉绮还是保留风度地没有推开宗佑,一股清慡的男气息突破周遭的脂粉香、各式香⽔昧,钻进她鼻端,令她有些晕陶陶。
雷宗佑的味道不难闻,她恍惚地想,出电梯时糊糊,任他拥着她进⼊公司附近一家消费⾼、装破贵的精致餐厅。
落坐之后,所有的理都回到嘉绮脑子里,忍不住发起飙来。
“雷副理,小女子到底哪里得罪你?让你这么恨我?”
“嘉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宗佑好整以暇地注视她气红的小脸,她丰润満的嘴微嘟,宋伊人说她的小嘴很适合接吻,他想⼊非非地斜掠一边角。
“什么意思?”嘉绮咬牙切齿。“难道你看不出来从工程部沿路下来,我都快被那些女人的眼光杀死了!”
“眼光可以杀人吗?”宗信好奇地问。
嘉绮狠瞪了他一眼。“那只是一种说法,但不可否认的,你的恣意妄为,让我成为公司女同事的公敌了。”
“哪有那么严重。”宗佑仍是那副不经心状;打开菜单。“他们的烧烤牛柳还不错,还是你要吃铁扒,或是香烤嫰鹿排、海鲜总汇、明虾大餐…”
“当然很严重…”不过吃也很重要。难得有人请吃大餐,嘉绮自然不愿意放过打牙祭的机会;何况刚才心灵受女同事嫉妒眼光的凌迟,正需要大量营养加以补充体力。而且菜单上的餐点照片,看得她食指大动,口⽔直流。“嗯,这个香烤嫰鹿排不错…”
可是价钱却…她睁大眼,发现每一项餐点的价目都不便宜。雷宗佑请她吃这种豪华大餐是有什么目的?
她狐疑地看向他。
“好,你要吃香烤嫰鹿排,那我…”
“喂!”她小声地唤住他,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宗佑顺从地倾向她。
“真的你要请吗?我可是先说好,我⽪包里只有五百块钱。”
她眼中的为难和疑惑,今宗佑好气又好笑。他挪偷地斜睨向她。
“林嘉绮姐小,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点。都说过我请客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是…”嘉绮困扰地眨着羽睫。“你为什么请我呢?无功不受禄,实在好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宗佑朗笑,红齿⽩的俊俏模样,看得嘉绮心如小鹿撞。“男人请女人吃饭,不就为那档事嘛。”
“哪档事?”她紧张地问,一双美眸几乎要瞪出来。
宗信似笑非笑地凝睇她,伸出食指轻批地勾住她下巴。“唉唉唉,不就是肚子饿要吃饭嘛,还有哪档事!”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嘉绮双颊燥红,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细想下来,又觉得雷宗佑话里有话。孔老夫子不是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吗?吃饭和男女情事是人类的基本望,他请她吃饭,跟男女情事有没有关系?
正在猜疑时,宗佑已向传者点好餐。
“还在想什么?”他伸手捉住她支在下颚的小手把玩,嘉绮瞪住他耝矿的指关节,脸上的晕红更炽。
哪筋不对劲?
雷宗佑今⽇的举止,分明是在向她情调。
与其当个闷葫芦自己胡思想,倒不如横下心问个明⽩!
“雷副理…”
“叫我宗佑。”他研究了一会儿她呈天然红粉⾊泽的指甲,测量她手指的周长。
嘉绮困难地呑咽口⽔,指间的温度急速往上狂飙,接近着火的燃点。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特别,但在宗佑的抚弄下,顿时成了天下间最美丽、可口的柔美了!
“嗯…”她清了清喉咙。“我还是不明⽩为什么你要请我吃饭。我是说公司里有这么多同事,绝大部分的人都乐意陪你吃饭。还有董事长和俞总经理…”
“跟你吃饭比较有胃口。”他笑嘻嘻地答道。“跟他们吃饭,会得胃病。开口闭口都是公事,讨厌死了。”
“那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挑啊!”她以眼神提醒他。“像是静雅和淑瑜,她们一定很乐意…”
“你是说你不愿意?”他蹩起俊眉,玩世不恭的神情尽敛,替代的是虎视耽耽的视,嘉绮连忙头摇。
“当然不是。”她圆滑地道。“只是意外而已,毕竟我们一点都不…”
宗佑兴味盎然地注视她轻软红的瓣不住运动,她独特的清脆嗓音像琴韵般在他耳畔回响。八个月前头一回在秘书室见到林嘉绮时,他就被她认真敲打键盘的神态住了,当她应着林经理的声音转向他们,宗佑可以从她不情愿地从电脑荧光幕拉开的眼光里认出被人打搅的不悦,而当她的目光终于和他相遇,一朵清浅的悦愉极淡地画开她紧抿的瓣,在左颊的小梨窝上映现出来。
她眸中有着惊,神情振奋了一下,等到林经理为两人介绍完毕,她的眼光并没有像其他秘书般继续停留在他⾝上,而像欣赏完一幅画后,回到既有的轨迹不再流连,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宗佑对此有些讶异。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啦,不过自认为赏心悦目的俊容,总能昅引女人的眼光,一再惹她们多看几眼。像嘉绮这样,只驻⾜几秒,便被工作给昅引走,他还是头一次碰上。
他因此将林嘉绮记在心头,等到两人见面的次数频繁后,宗佑发觉嘉绮除了工作态度认真外,为人热情、机敏,有话直说、敢作敢为。最重要的是当众人汲汲营营于功利时,她能保留一颗童心;大家都沉于某个不实际的幻梦里,她却又实际得清醒过人。
拿他⾝世秘密曝光的事来说,多少人前踞后恭地向他逢拍马,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对他抛媚眼,费尽心机想要接近他,以求攀上他这个金⻳婿。只有林嘉绮仍拿他当以前的雷宗佑看待,维持一向的冷淡有礼。
宗佑为此对她更加欣赏,本来他这个懒人还打算将这份欣赏放在心里贮存久一些,没料到在前天一次⾼级主管的餐会上,听说主管建筑部的萧副总的公子萧谨新对嘉绮有几分好感,还拜托程副总代为正式介绍。
真的被伊人说中了,这么快就有另一个男人识得嘉绮的美好,追得宗信只得采取势。
萧谨新的条件不差,万一嘉绮动了心,他到哪再找个像她这么对他味的女人?
宗佑头一次为女人感到慌,经过一天夜一思索,决定要为自己的终⾝幸福奋力一战。既然等不到嘉绮主动向他示好,他只好振作起来追求她,免得嘉绮被人追走后,他再来后悔莫及。这就是他今天中午去找嘉绮的原因。
经过八个月的相处,他对嘉绮的作息堪称了若指掌。她几乎一下班就赶回家,鲜少和同事去逛街、吃饭,据他旁敲侧击得来的结论,林嘉绮是个事⽗⺟至孝的乖女儿,除了加班⽇外,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饭。所以第一次约会最好是在中午,免得她有理由拒绝,更可以趁其不备,攻占她的心。
而今天,算是宗佑的幸运⽇,不费吹灰之力便硬拗到一个让嘉绮和他一块吃饭的借口,轻松拐她到这间气氛优雅的餐厅。
既然老天都肯帮忙了,宗佑当然是知机地把握了。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精致的沙拉端上桌,宗佑还捉着她的手不放,只能用眼睛吃美味佳肴,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未免太忍残了。难怪嘉绮要向宗佑议抗。
宗佑回过神来,朝她无辜地眨着眼,那浓密卷曲的长睫,具有像她的小侄子那般天真的滋惑能力,眨得嘉绮脉搏狂跳。而他的眼光,温柔得让人眼眶发酸,嘉绮的脚趾头被他的热力影响得绻曲起来。
好在宗佑及时放开她的手,否则嘉绮有可能融化在当场。这个雷宗佑是怎么回事?他看她的眼光,除了用含情脉脉来形容外,嘉绮想不出其他的字眼来替代。
他对她有意思?
心儿狂跳,嘴巴里的沙拉和在体內流窜的混杂着甜藌的狂猛热流相比,顿时如同嚼草。味蕾暂时失去作用,嘉绮机械化地咀嚼,头儿垂低,思绪像走马灯般转个不停。
他们认识有八个月了吧?
他一直没什么表示,怎么会突然…
嘉绮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雷宗佑对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即。不过话说回来,这家餐厅她本来也是可望不可即,现在还不是端坐在这里吃大餐,而且一⽑钱都不用从口袋里掏出来!
想到这里,味蕾瞬间恢复作用。她想这么多⼲嘛?自嘲的笑意闪漾在嘉绮角,她一向奉行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雷宗佑对她有意思,他等会儿自会表达,她在这里胡猜疑个什么!
“好吃吗?”宗佑看她吃得这么津津有味,顿时胃口大开。
“嗯。”嘉绮用力点着头,甜甜的笑意像花儿在脸上盛开,宗佑屏住气息欣赏。
嘉绮这时绽开的天真媚态,就像只在夜里开放的昙花一般难以捕捉。累积了一季的芬芳,在月斜⼊息时,展露出生命中短促而菁华的部分,只有专心等待昙花开放的不眠人儿,才能领受到这份瞬间的美丽。
只是嘉绮的美丽,不用像守候昙花开放这么辛苦,宗佑虽然鲜少看到嘉绮露出这种笑容,心里却知道只要他有心,随时都可以看见嘉绮为他展露的这份妍姿。
主菜很快送上来,嘉绮轻合上眼睑,让嗅觉浸在食物香气中。宗佑见她仰⾼的小脸上焕发的陶醉、人神采,心头漾起一份想尽情宠溺她的柔情,学着她闭起眼领略食物香气。
用餐时,两人随意聊天,宗佑问起她每天准时回家陪⽗⺟用晚餐的事。
“我们家里人口少,大哥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和大嫂在外租屋,小弟现在又当兵,家里只剩下爸妈两人,如果我不陪他们吃晚饭,两位老人家不是太无聊了吗?”嘉绮淡淡地道。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显示出嘉绮的孝心,令宗佑略感心虚。⽗亲俞凯南有好几次要他搬过去住,他总是推三阻四;这次要他认祖归宗,他更显得意兴阑珊,理由是所有的件证都要改,好⿇烦。
俞凯南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因为儿子的懒惰就放弃,心平气和地道:“你只要将件证准备好,自有人帮忙办事。”
说得宗佑都不好意思,只好乖乖照办。再过几天,雷宗佑就成为历史名词,变成俞宗佑啦。
他弓起俊眉,満不习惯的。
对别人来说,改姓俞的意义代表着鲤鱼跃龙门,自此富贵荣华、平步青云;但宗佑只视为琐碎的⿇烦事。如果嘉绮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少不得要实事求是地晓以大义。
这不只是认祖归宗的事,俞凯南和子博琼瑜膝下无子,宗估回归俞家,便成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将来的大笔家产自是归他一人。而博琼瑜⾝为东南集团主席傅东南的女儿,宗佑是她的继子,等于是傅东南的外孙。改一下姓,便让自己⾝价百倍,只有⽩痴加懒鬼才不做。
而宗佑事实上是有点懒啦。
“嘉绮,其实偶尔不回家吃晚饭,留给老人家一晚独处的时间,增添些浪漫气氛,也不错啊。”宗绮笑里蔵奷,为自己和嘉绮以后的晚餐约会铺路。
嘉绮看了他一眼。
“如果对象换成俞总和傅女士,当然可行。但我爸妈是传统的老夫老,彼此间只剩恩情,不作兴那些什么爱呀、浪漫的。两夫对视时,都会尴尬地痹篇,一个整天理在报纸堆,另一个则无聊的看电视。”
“其实浪漫这种情素是可以培养的。”宗佑循循善地道。“只看有没有机会而已。赵咏华不是唱了首什么‘最浪漫的事’吗?谈恋爱并非年轻人的专利,老人家更需要爱情的滋润。”
“嗯,你这话也有道理。”
宗佑见嘉绮同意他的话,再接再厉往下劝说“而且老人家很容易得痴呆症,更需要常让他们动脑筋。”
“我同意。事实上前不久我才说动他们两人去参加书法班、绘画班和揷花班。”
“除了这些外,你还应该鼓励他们去看展览。音乐会之类的。”
“他们懒得出门。”
“这只是借口而已。”宗佑鼓动如簧之⾆“你应该因势利导,就他们的喜好来安排。由简人繁,等老人家感趣兴了,搞不好还会主动参加呢。”
嘉绮张大明眸,不得不承认宗佑的每句话都是金⽟良言。这番话她之前也想过,只是觉得⿇烦而没有付诸实施。想到这点,她便觉得愧羞。原来她对⽗⺟的孝顺,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她受到感动地看进宗佑眼里。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爸妈。”
宗佑心虚地脸红起来,连忙微笑地掩饰。
“你常帮俞总和傅女士进行这种…”嘉绮努力思索着合宜的字眼。“浪漫约会吗?”
“其实…”宗佑拉长声音“只做过一次而已,我替他们安排二度藌月。他们两个満有生活趣情的,不需我再多加安排。”
“你有这份心,便很难得。”嘉绮认真地夸赞他,越发觉得宗佑除了外在的条件像钻石一般昅引人外,內涵更是温润如⽟。好个內外合一的谦谦君子。
“嗯,其实…”宗佑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我提到这件事,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什么事?”嘉绮紧张了起来。
“你还记得来伊人吧?”
咦,怎会提到宋伊人呢?嘉绮注视宗佑微笑的表情。
“她上个月才订婚,不是吗?”
“对,跟傅彦豪订婚。她本来要请你,又觉得不好意思要你包红包。”
“她大客气了。”
“不,伊人很欣赏你。她跟彦豪预定下个月结婚,彦豪请我当男傧相,伊人想邀请你做女傧相。”
“我?”嘉崎张圆嘴,受宠若惊。她跟宋伊人只有数面之缘,她为什么会想邀她出任女傧相?想到这两人的结婚典礼,定是名流云集的豪华婚礼,她不噤手心出汗。
“对,伊人要我说服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星期六大伙碰个面,商量婚礼细节,还有礼服的试穿问题。”
“礼服?”嘉绮跟中出现一抹为难,她可没有适合参加这种婚礼的⾐服。
“放心好了,伊人已安排设计师为你量⾝订做,你只要到场就行。”
“可是…”想不通啊,嘉绮觉得这件事満怪异的。“我眼来伊人又不,为什么会请我当她的女傧相?”
“因为我啊。”宗佑放下手中的刀叉,伸过桌面来握嘉绮的手,两只眼睛闪烁着某种绵、深情的光芒。
“因为我是婚礼的男傧相,所以你得是女演相。”
“我不明⽩。”她忐忑地低喃。
“不,你心知肚明。”他轻声道,嘴以一个美好的弧线画开。“男傧相和女傧相通常有美好的发展。”
什么意思?
脉搏再度狂跳,脑海深处的一缕妄想跳脫出来,情绪在鼓噪。不敢想及的望渴,盘旋住她所有的思绪。
“林嘉绮姐小,我郑重请求你以结婚为目的跟我往。”
嘉绮目瞪口呆,直到那份狂喜冲击向全⾝,直到宗佑温暖的手怜惜地碰触她的脸,她才惊觉到她竟流了一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