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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晾尸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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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我却听的一清二楚,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惊讶,还是什么,总之像是被他的回答给震到了,本来就纷的脑子一下子糊里糊涂的一片。

  金宝,你说,是是我爷要你这么做的?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金宝摇‮头摇‬。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村里人填河那天。金宝把我从⽔洼下的地洞带出来,我们就在⽔洼旁边停下脚步,他接着道:就在那天,见到你爷的。

  金宝被拉去填河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完全混混沌沌的。如果没有后面的事,他可能已经死在⻩河里。对于昏之前的事,金宝不知道,没有任何印象,他苏醒的时候,返现自己是在一口‮大巨‬的石头棺材里,那口棺材漂浮在河面。

  棺材里坐着一个穿着红⾐服的男人,长的很吓人,金宝不敢看他,仿佛看一眼就会折寿一样。除了那个穿红⾐服的男人,我爷爷也在棺材里,金宝一下子懵了,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穿红⾐服的和鬼一样的男人测测的问金宝,想不想活命。金宝只是个乡下人,没有太多的见识,已经被这些七八糟的事情给吓惨了,红⾐老鬼那么一问,他就拼命的点头。我爷爷当时没说话,反⾝就从石头棺材跳进⽔里,不久之后,他一手拖着金宝的媳妇,一手拖着金宝的娃娃,把她们娘俩从⽔里带到了石头棺材上。

  爷爷没有说别的废话,代金宝以后该怎么做。只有那么做,他才能保住一家人的命,当时那种情况,金宝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爷,要你做什么?

  要我在这儿给人换⾐服,换好⾐服,先赶到这边的地洞里面,等到凑够了数,再趁夜赶到河边,让他们下⽔。

  金宝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做了几天他就受不了了,想带着媳妇和娃娃跑。然而逃跑不久,他媳妇就突然喊了一声,倒在地上翻⽩眼,跟犯了羊癫疯一样,浑⾝菗搐吐⽩沫,金宝被吓坏了。他媳妇昏过去大概一个来小时,等到再苏醒的时候,已经傻乎乎的不知所以然。

  这让金宝意识到,逃跑不是出路,第一次逃跑,媳妇就变傻了,如果再有第二次,后果必然更严重。为了老婆和娃娃的命,金宝打消了一切念头,人被到这地步,能活下去已经是唯一的心愿。

  不想别的了,叫我咋⼲,我就咋⼲金宝流着眼泪,道:一家人能活着,这就行了,行了

  我默然无语,因为隐隐中感觉到,陪伴自己十几年的那个爷爷,好像不像我想的那么慈祥,那么简单。七曾经的讲述再一次浮现在心头,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河岸边上,我爷爷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抚养我长大的爷爷,他到底是?是人?甚或就和七说的一样,不是人?

  我心如⿇,同情金宝,又对爷爷的事情充満了怀疑。我不敢撺掇金宝逃走,那是在害他。

  ⽔伢子,这不是你呆的地方,走吧,赶紧走,找个地方安⾝。金宝擦掉眼泪,道:你要知道,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我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心里的孤苦瞬间就变的很浓,苦恼,郁闷。

  去哪儿都行,别在这儿呆着,这不是人呆的地方,从这边可以出去。金宝提起了自己的油灯,道:我还有事要做。

  经过自己老婆那件事,金宝再也不敢怠慢了,做事很用心。他给我指明了方向,然后提着灯走到村子西边的空地上,七八十号换了⽩⾐服的人仍然在等。金宝在人群前一声吆喝,那些人就和一群失去了灵智的躯壳一样,晃晃悠悠的跟着金宝,一路走到⽔洼旁的洞口,一个挨着一个的钻了进去。

  看完这些,我浑⾝都在发抖,那种诡异是言语形容不出来的。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在我转⾝将要离开的时候,金宝喊了我一声。

  ⽔伢子。他低头想了想,道:要是以后,你能见到你爷,和他说一下,放我们一家一条活路,我没什么,娃还小,他不能跟我一样,一辈子被栓在这儿。

  放心,我会说,金宝,好好的,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快走吧,天快亮了。金宝对我摆摆手,他有点不舍,但还是咬着牙,挥手让我快走。

  在这个荒村里差不多停留了‮夜一‬时间,我不知道排教的人还有没有守在村口,按着金宝指的方向,我一路小跑着离开,沿途还能看到很多低矮的小草房,我一口气从村西头的空地跑到了东边,等到将要离村的时候,天⾊正好蒙蒙发亮。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很远,一直离开村子,才放缓了脚步,停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当我无意中回头眺望已经走出的荒村时,目光瞬间就呆滞了,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嗡嗡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所有的草房全部都看不到了,在蒙蒙发亮的天⾊中,我看到的是一片坟岗子。无数不知道堆起来多少年的坟头,一个挨着一个,密密⿇⿇的一大片。惟独在坟岗子的边缘,竖着两间破旧的小草房,隐隐约约中,我仿佛看到金宝的⾝影,他正拿着一把镐头,在那些葬进来不久的新坟边上,用力的挖着。

  我一下子就明⽩了,昨天在一排排小草房看到的那些蹲在门边的人是怎么回事。那是荒村的村民吗?本不是,那都是新埋到坟岗子的人,金宝要做的事,就是把尸体挖出来,赶到⽔洼下的地洞里,之后再赶到河里去。

  这‮夜一‬的经历,我完全无法忘记,记忆犹新。前段时间故地重游,我特意到了那片坟岗子,坟岗已经不见了,彻底成了一片滩地,有人在那里种了大片的西瓜。当地人打开刚从地里摘的瓜,吃的淋漓尽致,当我看到鲜红的瓜瓤时,心里就一阵忍不住的恶心,但什么都不敢说,逃似的离开了。

  在我离开坟岗子的时候,对脚下的路彻底茫了,但是心里的那个决定,却更加坚定。我得找到爷爷,在现在的我看来,寻找他,不仅仅是寻找我唯一的亲人,而且,同样也是在寻找一个答案。那些事情,只有找到他的时候,我才有可能弄明⽩。

  我偷偷跑到昨晚的河岸,排教的大船连同我那条小船,已经看不到了。我失去了小船,又买不起新船,只能靠徒步行走在沿河两岸。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我走在河滩上,第一次感觉,这条悉的河,竟然那么长。

  接下来差不多有十来天的功夫,我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也没有什么发现。这段⽇子里,沿河十几个村子,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怪事,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但是更多的还是村子里养的家禽家畜,和疯了一样朝河里跑,拦都拦不住。这个月份里,上游的⽔大了,又时常下雨,快到⻩河的汛期,村里人不敢下⽔去捞那些‮口牲‬。往往是过了‮夜一‬之后,那些跳河的‮口牲‬会重新从⽔里浮出来,不过都只剩下一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昅⼲了。这些事情把两岸的村民吓的不轻,平时经常走船的人都在家歇了,想避避风头。

  我要一边走,还要一边找,所以走的慢,十多天时间,朝北走了约莫有一百三四十里,这里离小盘河已经非常远了。我觉得,这条寻找的路,我可能要走很久很久,三五天是不会有结果的,靠两条腿肯定不行。我没有多少钱,所以琢磨了两天,就打算和其它走船人一样,到河里捞一些东西,运气好的话,能捞到件值钱的⽔货,就能换点钱,购置条小船。

  河凫子家里的祖训,靠河却不吃河,从来不会打捞⽔货度⽇,有时候捞东西,是迫不得已,大多数东西还会原封不动的丢到河里。我没有船,所以只能在岸边找个合适的地方,搭一个木头架子,然后安个小绞盘,把网撒下去。那种地方最好是临河的山崖,地势比较⾼,方便作。我又走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那是一段临河的山崖,很低,不过⾜够了。

  我兴冲冲的就朝河岸的崖边走,先爬上去,把大致的情况悉一下,但是刚刚爬到崖顶,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还是尸臭,臭味浓的几乎能把人顶个跟头。我赶紧就遮住鼻子,心里一晃,猛然就想起这片临河的山崖是什么地方了。

  晾尸崖,肯定是一个晾尸崖。

  ⻩河两岸没有义庄,有时候走船的人出于好心,顺手把河里的浮尸捞上来,放到河滩上,等着死者家属认领,但一些尸体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家里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这边儿,尸体又不能长时间停放在河滩,所以放几天无人认领之后,就会被搬到比较⾼的崖壁上挂着,这样不会影响走船人正常出⼊河滩。

  我心里暗道晦气,被熏的想吐,顿时就打算放弃这个地方,转⾝想走。但是还没等真正调头,我突然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临河的崖边⽔声很大,已经开始进⼊汛期的河,⽔位猛涨,河⽔翻滚着拍打到岸边,⽔浪滔滔。但是那阵奇怪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从崖壁传过来,清晰可闻。

  我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那好像是指甲在挖挠石头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听的人牙子发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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