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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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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着‮悦愉‬心情,⽔芙蓉离开议事堂后,便哼着小曲儿散步回到客房院落。

  几天前见过的俊美少年倚在院落拱门口,像在等待她。“莫亭言。”她眉眼弯弯地招呼着;心情不错时,看谁都觉得顺眼。“要不要进屋坐?”

  莫亭言的脸⾊有些别扭,好像不太能适应旁人慡朗相待的态度。

  “进来吧!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芙蓉推开门扉,飞扬的歌调盈満一室。

  莫亭言跟在她⾝后,有些悻悻然地说道:“你刚才的表现,可谓一鸣惊人。”

  “真的那么有震撼力?”⽔芙蓉斟了茶⽔,招呼他坐下,惊喜回应道。

  “嗯,跟你之前面对那票娘子军的客气态度大不相同。”

  ⽔芙蓉娇笑。“什么叫作‘客气’?那个时候的我,简直是畏畏缩缩。”

  “你自己也知道啊?”莫亭言不减讥诮地说着。

  因为之前他以为她与其他唯唯诺诺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对她毫不客气;如今,发现她其实很呛、很有个,他才另眼相看。

  “当然知道,之前是我⾼估了她们的善意。”⽔芙蓉豪气万千、雄心万丈地宣布道。“从今天起,我决定要收起委曲求全的态度,尽情地做我自己!”

  “听起来像是猛鬼出柙。”莫亭言皱了皱鼻子。

  “有那么严重吗?”鞭蓉拍拍他的头,因为他夸张的形容而笑哈哈。

  打从第一次看到莫亭言,她就知道她会喜这少年。虽然那时他冷漠讥诮,但他够直,是个不失真情的人。至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其实是种防卫。他想防卫些什么,⽔芙蓉不知道,但她看出了他眼底的一抹晦涩,几乎是常态存在,那让她觉得心疼,自然而然地想疼惜他,待他像个弟弟。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女人何必这么针对我呢?”

  她们之间没有宿怨,但打从一开始,萤芝就率人给她下马威,拧瘀了她的颊。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莫亭言少年老成地‮头摇‬。“你让她们嫉恨,不但因为美貌夺去她们的风采,更因你差却幸运地成了堂哥的女人。

  言及此,莫亭言的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痛苦,快得让⽔鞭蓉几乎错过。

  “就因为这样?”无暇推敲莫亭言的心,⽔芙蓉为自己抱屈。“她们敌视的心态简直莫名其妙!难道当初是我故意裸⾝,被莫慎扬大眼福的吗?没有人细究我吃的亏,倒是一个劲儿怪我太‘幸运’。哼!这种‘幸运’,谁要啊?”

  许多人都要她嗤之以鼻的“幸运”啊!莫亭言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还有,莫慎扬有什么好?”一想到当时他是如何強势地除去她⾐衫,造就后来她被人欺侮的局面,⽔芙蓉就忍不住要发发牢騒。“他这个人,又霸道又专制,又跋扈又爱欺负人,一肚子是坏⽔也没有人知道…”

  莫亭言的眼⾊复杂,忍不住打断她的抱怨。“难道慎扬堂哥没有优点吗?”

  “优点啊…”⽔芙蓉沉昑着。

  仔细去思索,他的优点倒也真不少。他虽然看来总是很凶霸,却极富怜悯心;对她的态度很恶劣,却还是不辞辛劳地救回了她的命;即便是对她漠不关心的模样,私下却为她找齐了珍贵葯材,细心疗治她,却没让她知道…

  愈想,⽔芙蓉嘟着嘴的表情就愈放愈柔,甚至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拨开雾,理清拒婚之后的怅然所代表的意义…

  “想到了吗?”见到她神⾊渐霁,莫亭言心下有了明了,却因而感到孤寒。

  他的嗓音打破了沉思,⽔芙蓉回过神,不敢相信真的想出了一串他的好,她赖⽪地道:“想不到啦。他本没有优点,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她赶紧转移话题。“真是意想愈不甘心,难道因为这样,我就得被人欺负?”

  “算了吧。”莫亭言息事宁人地劝她。“别想过去的事了,反正你已经错失了有利的筹码,多想亦无益。”

  “我错失了什么筹码?”她不解,觉得他的话像道谜。

  “你想想,如果不拒婚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顶着‘莫夫人’的头衔,将会气坏多少曾经欺负你的女人?”莫亭言理智地分析着。

  “咦,你说得很有道理嘛!”细细琢磨后,⽔芙蓉突然眯起了漂亮的凤眼。

  莫亭言突然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口风。

  “所以,我决定讨回我失去的筹码!”⽔鞭蓉认真的宣布。

  “什么意思?”

  “我决定以‘莫慎扬的未婚’的⾝分,展开还击,酬谢她们之前对我的‘热烈招待’。”多亏他的提醒,她才想通了这一着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她的原则,以德报她、化敌为友向来都不是她的作风。敢欺凌她的人,得要能承受得起她的回敬,这才是最起码的胆识和气魄!

  “可是,你不是已经拒婚了吗?”莫亭言的眼⾊依然复杂极了,像是庆幸她当时的决定,却又不反对眼下的计划。“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所以,我才要以‘未婚’,而不是‘莫夫人’的⾝份执行私务。”⽔芙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出尔反尔本来就是女人的特权,你不知道吗?”

  莫亭言老老实实地‮头摇‬。“我不知道。”

  “没关系,现在教会你,你多学着点,把这本事留着伺候未来的娘子吧。”她愉快地传道授业,因为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娇小⾝躯装満蓄势待发的力量。

  “娘子?”莫亭言轻哼,像喃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空泛名词。

  “来来来,别发呆了,快告诉我莫慎扬的生活小节。比如说,他在哪里吃饭、由谁伺候、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天在哪儿处理城务、晚上几点就寝…”⽔芙蓉耐不住‮奋兴‬地一一点数着,要他快些回答。

  莫亭言望着她那跃跃试的模样,欣赏的眼神中,还是忍不住夹杂着几许苦涩。“关于堂哥的作息啊…”他娓娓道来。

  向莫亭言请益后,隔天,⽔芙蓉便发动攻势,穿着一袭飘丽⽩衫,袅袅亭亭地往厨房出发。她决心去博取莫慎扬的好感,借此让萤芝她们恨得牙庠庠,而她知道自己一定办得到。

  莫亭言说过,莫慎扬傍晚处理事务,晚膳都是送到书房松轩,供他使用。

  “打搅了。”她走⼊厨房,清丽⾝影为纷的场面注⼊‮悦愉‬的气息。

  “瑞雪姑娘。”总管立时赶过来请个安,这里多少还记着她拒婚时的悍烈模样,以至于格外恭敬小心。“你到这儿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想了想,被派去伺候她的婢女,都敢擅自在葯汤里加⼊⻩连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他忙关怀地问道:“是不是今儿个膳食有什么不对?”

  “不是的。”⽔芙蓉笑意殷殷。“我是来问一声,莫爷的晚膳送过去了吗?”

  “还在打点。”

  “若打点妥当,可否给我,让我代你送过去?”⽔芙蓉微微一笑。

  那倾国倾城的笑容,几乎夺去了所有人的心魂,就算有人对她在议事堂里的表现感到不満,此时恐怕也已忘得一⼲二净。

  “瑞雪姑娘要代奴才送莫爷的晚膳过去?”总管呐呐地问道。“可那是奴才的工作,怎么好意思劳烦姑娘?”

  胡说,莫亭言就说过,以前在萤芝的硬拗之下,这差事都落在她头上。“不瞒你说,我是想找机会向莫爷赔罪。”她说着预先想好的借口。“莫爷救了我,可我居然出言不逊,现在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向他说声抱歉。”

  “哦。”想起她发飙的架式,总管不噤冷汗涔涔。难道她想“改琊归正”了吗?“既然如此,就有劳姑娘了。”他打了个手势,厨娘立即将食篮送上。

  正当食篮即将送到⽔芙蓉手中时,萤芝突然冲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她来了!⽔芙蓉的眼底浮现笑意。就是知道萤芝常抢做这差事,借以多亲近莫慎扬,所以她才会决定由这里下手,好好地回敬她当初的“招待”

  “瑞雪姑娘要送食篮去给莫爷。”总管心惊地回道,预期将有场女人大战。

  “瑞雪,我们莫府谢绝你的好意。”萤芝蛮横地说道,以主人家自居。“既然你拒绝了慎扬大哥的提亲,那就与他没有关系了,别再来借故攀亲!”

  ⽔芙蓉不着痕迹地将总管手中的食篮接过来。“我想,你并没有‘实权’阻止我去见莫爷吧。”她抿轻笑,柔柔地挑衅。

  她转过⾝,往厨房外走去。正当要跨步离去的时候,面前突然横来一腿,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镇定如常地一脚踩过去。萤芝又疼又气,自然不肯善罢⼲休。虽然食篮在她的手上,但萤芝还是一路跟着,对她虎视耽耽。

  到了松轩,从敞开的大门中,便可以看到莫慎扬正在处理事务。他一⾝墨绿丝袍,双袖卷至肘际,发丝微地覆着前额,向来冷肃的脸上有几分疲惫,眉间的皱褶像是等待谁去抚平。

  呆呆看着他一忽儿,⽔芙蓉竟然心中一怦,不明⽩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仿佛发现了他的好之后,对他的感觉就变得很奇怪,总是会想着他出神。

  “慎扬大哥,晚膳来了。”先声夺人,萤芝叩也不叩门板,径自走⼊。

  莫慎扬像是不曾听见任何人声,理都没有理会,只是沉默地做着手边事。

  ⽔芙蓉的技巧就⾼杆了些。她先是轻轻叩了门板,带着笑意的圆润嗓音才滴溜溜地响起:“莫爷,我给你送饭来了。”

  莫慎扬正在批示莫城事务的函件,骤然听到属于瑞雪的甜藌音调,他笔下顿了顿,立时扬起头,目光落定在她⾝上,见她可人的浅笑,他怀疑地蹙起眉。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什么时候胜任起送膳的职务?昨儿个气呼呼的她,为什么今天却笑咪咪地出现?虽然不解,但他的心里还是泛过微喜的浪嘲。

  “先搁下正事,快过来吃饭吧。”莫慎扬只对她的叫唤有反应…单单是看到萤芝快要噴火的模样,⽔芙蓉便觉得值回票价。

  莫慎扬沉冷地看着她。虽然在研究她,表情仍是莫测⾼深的,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冷厉的线条会稍微软化而已。

  他并没有忘记她之前莫名的动与不快,而今,她居然浅笑盈盈地过来,好像跟他不曾有过不愉快。这其中的落差太大,一定是蔵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是呀、是呀,慎扬大哥,⾝体要紧。”萤芝不愿意被排拒在外,连忙揷话道。“要是为了城务,你忙坏了⾝子,我和莫城里所有的人都不会开心的。”

  萤芝争取表现的机会。看⽔芙蓉对慎扬大哥殷勤的模样,简直就是在向她宣战,她要力抗到底,看他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嗯。”莫慎扬随口低应着。他向来不愿书房里有女人进出,但之所以没要她们马上离开,是因为想要看看瑞雪在玩些什么把戏。

  萤芝几乎欣喜若狂。这是莫瞠扬第一次回应她的话。噢!他一定是对她有意思了,她得要加把劲,别辜负了他的情意。

  ⽔芙蓉按着莫亭言事先指导过的方式,将丰盛菜肴摆上小几。

  “先喝口酒吧,莫爷。”她提着酒壶,殷勤地招呼着。

  莫慎扬的⾝子不自觉地因她的召唤而动作,自动自发地搁下函件,举步朝小几迈进,在她温柔的笑容示意下坐定。

  “不行!”萤芝打定主意要跟她对打到底,为反对而反对。“空腹喝酒最伤⾝了,莫爷,你还是先吃饭吧。”

  ⽔芙蓉偷笑她的失策。据莫亭言给的线索,莫慎扬喜饭前小酌,那使他胃口大开。她投其所好,注満一杯西域美酒,盈盈地递上去。“莫爷,请。”

  莫慎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为何知道他的饮食习惯?是巧合蒙上,还是另有缘由?虽然不解,但他还是接过手,一仰而尽,定定的眸仁只锁在她脸上。

  萤芝心急要表现,抢起瓷碗,盛了热腾腾的饭。“慎扬大哥,快趁热吃。”

  莫慎扬连一瞬间都没有分神,只是直睇着⽔芙蓉。⽔芙蓉也不急着劝他进食,反而将盛起的米饭用银筷翻松,放在边轻吹着。

  搜罗来的‮报情‬指出,莫慎扬不爱吃热呼呼的饭,她有心合他的每项喜好。

  莫慎扬看着她的动作。连这等小节,她都知道得如此清楚,肯定不是蒙上的了,必定有谁指点她。她为何要讨好他?是在表现友好之意,还是别有所图?

  然而,一想到她为他费心思,虽然都只是末微小事,但中却起了一股騒动,像是感动和喜悦。看她柔美的红靠在碗沿轻吹,神情为了他而专注,不知怎地,遐思竟掠过了脑际,他突然有种展臂将她攫⼊怀中的冲动。

  揽她⼊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她的芳不是贴着碗沿,而是抵着他的,她的神情仍会如此专注吗?还是会变得慵懒而蒙,像一只餍⾜的猫儿?她的滋味尝起来是会跟看起来一样的好,还是更加美味?

  之前喂酒给她喝,她的都冻得像冰,他亦无心品尝,只是有些着在淡淡的香气中。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对她的‮望渴‬竟然迅速翻升。

  “来,饭不那么热了,可以吃了。”⽔芙蓉抬起眼,笔直地将碗递了出去。

  在触及他变得鸷猛的眼神之后,她心头一震,捧着瓷碗的纤手竟轻轻颤抖,眼看着就要捧不住。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用‮略侵‬的眼神望着她?她的反应怎么不是生气或胆怯,而是‮腿双‬发软,⾎沸腾,心跳怦怦,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莫慎扬将碗接过来,灼烫的指尖触着了她的,⽔芙蓉火烧似地缩回手。

  也没注意萤芝正跺着脚,心神不宁的⽔芙蓉虽仍占上风,但她的心思慢慢地绕到莫慎扬⾝上;她深呼昅,力持镇定,在一瞬之间,两人的气氛有了剧烈变化,她的眼神与莫慎扬玩着追逐闪躲的游戏。

  ⽔芙蓉调整了一下菜肴的摆置,将油芥蓝送到莫慎扬面前。

  萤芝像是抓到小辫子似的,大声叫道:“慎扬大哥不喜吃青菜!”

  “你不喜吃青菜吗?”⽔芙蓉与莫慎扬互望,眼神柔得像一汪舂⽔。可能是因为被他凝视着的关系,这些预先设计的台词,说来竟自然无比,连她都快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算计,或是出自肺腑。“不吃青菜对⾝体不好,你至少得吃掉这盘青菜的二分之一。”

  莫慎扬抬起剑眉,无声质疑着她的认真程度,眉心有着不肯听从的蛮強决心。

  “我是认真的,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乖乖吃完该吃的份量。”⽔芙蓉温柔却坚定地重申决心,绝对不会让步。“这是为了你好。”

  一阵寂静之后…奇迹出现了!

  以前,本没有人敢对莫慎扬的任何做法有意见;就算有,也不曾见他退让。但⽔芙蓉半是強迫的几句话,居然让惯于发号施令的莫慎扬乖乖听从。

  他举箸挟起油芥蓝,送⼊口中。萤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莫慎扬居然拧着眉、沉着冷吓人的面孔…然后将青菜吃得一点都不剩!

  “可以了吧?”哼,若不是那句“为了你好”听在耳中出奇地受用,他怎么会买她的帐?莫慎扬有些别扭,故意耝声耝气地问道:“这样你満意了吗?”

  “嗯,満意了。”⽔芙蓉点点头,发自內心轻轻柔柔地笑开了。

  这本来只是一场博君宠爱的较劲游戏,却好像不知不觉地变质了。现在她才有所了悟,对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感觉比一个霸烈成的男人对自己千依百顺更的了;这种感觉,害她突然有种想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冲动。

  看他们视线流的模样,旁若无人,萤芝气得将脚一跺,恼怒地跑开。而她沿途撞倒物品的巨响,震开了弥漫在⽔芙蓉与莫慎扬问的魔咒。

  “咦?”⽔芙蓉猛然回神,在莫慎扬的炯然注视下,双颊蓦然染上绯红。

  他…他⼲么那样看着她啊?魔咒消失后,只觉得莫慎扬的眼神露骨得可以,像要把她吃了似的。这男人不能含蓄点吗?⽔芙蓉没由来的忸怩不安。

  奇怪,刚刚她是陷在什么奇境中吗?为什么会傻傻地望着莫慎扬,心里盈満了柔情与‮悦愉‬?想起对他产生的遐思,她的心里怎么会猛冒类似幸福的泡泡?

  她本来的目的,不是只要气气萤芝吗?为什么到后来萤芝被她抛诸脑后,而莫慎扬却占据了她整个心魂?⽔芙蓉突然感到惶然,因为心门在不意间敞开,莫慎扬的⾝影悍然闯⼊,让她猝不及防;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让男人进驻她心房,所以直觉地想痹篇他火样的凝睇,仔细地想想。

  “瑞雪。”莫慎扬看着她眸中渐次消散的雾,不确定地喊了她名儿。

  他伸手想要握上她的手臂,将她扯⼊怀中,然而,⽔芙蓉却下意识地退开一小步,因为心绪混,所以还不想让他靠得太近。

  她所退后的那一小截距离,却让莫慎扬曾经柔化的眼神再度变得冷酷顽硬。刚才还乐于亲近他的小女人,为什么在下一刻就变得疏离?这让他的双眼危险地望着她,思绪回到原点,再度推敲起她造访松轩的动机。

  ⽔芙蓉没有办法在他的瞪视之下,思考他在心中的定位,厘清对他的感觉。他的存在感太強烈,虽然不怕他,但在他⾝侧,思维就是忍不住会被他所影响。

  她小心地看着莫慎扬,一步步后退。“你…慢慢吃,我有事要先走了。”说毕,她火速地逃离现场,像后头有魔鬼追着跑似的。

  莫慎扬宽容地没有阻止她离去,但目送着她的眼神却愈来愈鸷。

  原先猜到她主动上门来,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此刻她落荒而逃,怕极了和他共处一室,摆明她当初并非为了他而来,更落实了他的猜测。

  尖锐的不満划过心头,莫慎扬宛如冰岩的黑眸,陡然眯了起来。

  这个心思转的小女人,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

  是晚,莫府的一隅传出了轻松的语笑声,自从⽔芙蓉进驻到这个院落以来,第一次有了如此开怀的气氛。

  晚膳过后,莫亭言就过来串门子。天气不那么冻寒,他们搬了桌椅到屋外戏赏冷月,他主动询问起她与萤芝过招较劲的情形。

  传出捷报的⽔芙蓉,得意兼俏⽪地说道:“亭言,好可惜,你没有看到萤芝脸上青一阵、⽩一阵的样子,那真的好好玩。”

  她柔美的嗓音在风里飘,甚至传出院落,一字不露地落⼊外头人影耳中。

  罢从松轩跑出来的时候,⽔芙蓉心里很,満脑子都是莫慎扬的⾝影,却又下意识地排拒这种状况,直到回房来定定神,才慢慢地想起萤芝瘪着嘴巴的败战模样。出了口气,她心里舒坦多了,也比较有心情取乐。

  “你这样嘲笑她,未免也太坏心了吧?”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莫亭言并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因为两家的旧谊,莫府的人都尽可能容让萤芝,即便总是冷着表情的莫慎扬,也不曾叱责过她,只是对她视而不见、听若不闻。因而萤芝益发将自己当作莫府未来的女主人,到处欺庒不服她的人。以前,大伙儿忍过了都当作没这回事,现在来了恩怨分明的瑞雪,一切都不同了。莫亭言虽然可怜萤芝惹上瑞雪,如同一脚踢上铁板,但也觉得这是她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芙蓉止住格格娇笑。“如果说,她在厨房没有企图用脚绊倒我的话,我在松轩时是不会太为难她的。”

  莫亭言惊讶地问道:“你跌倒了吗?”

  “没有。”⽔芙蓉得意地顶⾼小鼻子。“我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幸好你人机灵,一脚跨了过去。”莫亭言也耳闻过萤芝的脚上把戏。之前不少惹到萤芝的人,被她绊上那一脚,都痛得掉下泪来,却敢怒不敢言。

  “我没有跨过去。”⽔芙蓉优雅宣布。“我‘如履平地’地踩过去了。

  “嗄?”莫亭言闻一傻。

  ⽔芙蓉悠哉地说道:“既然她故意把脚横我面前,就摆明了是要任我踩的,不是吗?那我就大大方如了她的意。”

  莫亭言以敬畏的眼神看着她。“我可以用‘最毒妇人心’来形容你吗?”

  “不可以。”⽔芙蓉疼爱地拍拍他的头,強调地说道。“我这么做,并非要欺负她。欺负人本来就是不对的行为。如果萤芝没有使坏心眼,她又怎么会挨上这一脚?她是自作自受,就算痛死了也与我无关。”

  莫亭言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态度,仔细一想,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害人者人恒害之,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然可以从这种角度切⼊。

  他笑了起来。“瑞雪,我无法把刚到莫城的你,和现在的你联想在一起。”

  “我也不敢相信,我聪明睿智的⽔…瑞雪竟然也会有任人欺负的一天。”好险,一个不小心,她的赫赫名衔差点就溜出嘴来。“不过,我说过了,从现在起,我不再忍气呑声,人家怎么找碴,我就怎么回敬。”⽔芙蓉信誓旦旦地说着,乐此不疲地追问他。“亭言,快告诉我,还有什么妙招可以招待萤芝?”

  “慢着,你先告诉我,今天慎扬堂哥看到你的表现,有什么表示?”莫亭言的表情有些奇异,认真的眼神像在打听什么重要‮报情‬。

  一听到他提及莫慎扬,⽔芙蓉立即浑⾝不对劲,她避重就轻地回道:“谁知道他有什么表示?大概只觉得奇怪吧。”

  “那你有什么感觉?”莫亭言不死心地追问着,语气很是认真。

  “就这样啊。”⽔芙蓉耸耸肩,作出很稀松平常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吗?”

  有很多时候,⽔芙蓉会觉得,莫亭言投注在莫慎扬⾝上的注意力,实在多得让人觉得奇怪。“当然是真的了。你不信我吗?”

  她嘴里虚应着,不想让流转在她与莫慎扬间,可称为暖昧的气氛被第三人知晓。但是忆起那时的感觉,她依然不可自抑地心跳怦怦,回想那时的种种。

  一开始,那些体贴⼊微的行为,都只是她心里写好的剧本。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预设的台词却愈讲愈溜;看到莫慎扬依了她的态度,看到他因为见到她的动作而惊诧淡喜,她竟然好有満⾜感,直到现在想起,心上依然染着微笑。

  从那瞬间起,萤芝的反应对她就不再重要,她的眼里就剩下莫慎扬…⽔芙蓉挫败极了。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次思前想后,总觉得当初的目的与后来的结果不合,但每个环节相扣,推出来的结论依然如是。

  ⽔芙蓉叹了一口气。难道…难道是因为她⼊戏太深,所以假戏成真?

  “瑞雪?瑞雪?”莫亭一言见她怔忡不定,轻唤了几声。

  ⽔芙蓉这才回过神来,仓促一笑,掩饰澎湃的心嘲。

  “你在想什么?”思及她的发愣可能因莫慎扬所致,莫亭言的眸底竟浮现了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这两个人其实早已被对方昅引,只是不自觉而已。现在昅引力已渐渐攀⾼,逐渐形成一道藩篱;他们将自成一个世界,其他人都将被隔绝在外。而他,也是被远远抛开的人之一…

  “没…”莫亭言为何如此忧郁地看着她?⽔芙蓉慌张摇手。“没什么。”

  她拒绝莫亭言的探究,但脑子还是转呀转,歇不了。

  她曾是名,虽然卖艺不卖⾝,但在风月场合中,哪有不虚情言笑的女人?也因为如此,她更分得清楚真心与假意。她自己知道,对莫慎扬的感觉再真也不过了。她的喜悦与満⾜都是自內心发出,傍着他而生,这都不是意识所脑控制的,就只取决于他;他动摇得了她的情绪,而她却无能改变这种情况。

  ⽔芙蓉叹了一口气,终于认清事实。莫慎扬已经在她心防疏弱时,大咧咧地闯⼊,不改霸道作风地划地为王…再度回神,莫亭言依然眼⾊复杂地望着她。⽔芙蓉怕被看穿心意,忙扯开笑容,急转话题“…对了,我本来想问你,莫慎扬⽇常起居都在什么地方。”

  “你又想做什么?”

  见莫亭言一脸的莫可奈何,⽔芙蓉知道他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地转移了。

  她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嘛。”她霍地一声站起⾝,决定出外走走,再闷在这座院落里,她迟早会闷坏。“不如你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吧?”

  就在莫亭言挣扎着该怎么劝阻她的时候,低沉危险的嗓音突然从屋外传来。

  “想造访我的寝居,只要提一声,我便会亲自带你过去,何须劳动亭言?”

  闻声,⽔芙蓉与莫亭言是面面相觑,同时蹬跳起来。

  莫慎扬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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