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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本来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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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怕晚了,加上一鞭,急急的跑了,子玉回来,已点了灯,颜夫人问起来,只得随口支吾了几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话说子玉逛运河这一天,李元茂向子玉借钱。

  少顷账房送出八吊大钱,李元茂到手,心花尽开,又想道:“这些钱身上难带,不如票子便当。”

  便叫跟他小使王保,拿了五吊大钱放在胡同口烟钱铺内,换了十张票子,元茂一张张的点清了装在槟榔口袋里,挂在衫子衿上。

  候不到吃饭,即带了王保出门,去找他阿舅孙嗣徽。恰值嗣徽不在家,嗣元请进,谈了一回,留他吃了便饭。

  元茂与嗣元是不大讲得来的,又因嗣元常要驳他的说话,所以就坐了不长久,辞了嗣元,信步行去,心里忘不了前次那个弹琵琶的妇人。行到了东园,只见家家门口,仍立了好些人。

  随意看了两三处,也有坐着两三人的,也有三五人的,村村俏俏,作张作致,看了又看,只不见从前那个弹琵琶的。

  元茂的眼力本不济事,也分不出好歹来,却想到里头看看。又因人多,且是第一次,心中也不得主意,不敢进去。

  再望到一个门口,却只有两人,走到门边,见有一个汉子,从屋子里低下头出来,一直出门去了,元茂心却的,只管把身子挨近了门,一只脚踏在门槛上,望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那妇人生得肥肥的,乌云似的一堆黑发,脸皮虽,两腮却是红拂拂的。生得一双好眼睛,水汪汪的睃来睃去。把个李元茂提得一身火起。只得弯着,曲着膀子,撑在膝上,支起颐儿,戴上眼镜,细细的瞧那妇人。

  那妇人一面笑,一面看那李元茂,觉得比那些人体面干净了好些:剃得光光的头,顶平额,好像一个紫油钵盂儿,身材不高不矮,圆背厚,穿一件新白纺绸衫子,脚下是一双新缎靴,衣衿上了半个槟榔口袋,便对着点点头道:“你能请里面来坐,喝钟茶儿。”

  元茂心中跳,却想要进去,又不敢答应。那妇人又笑道:“不要害臊。你瞧出出进进,一天有多少人,你只管进来罢!”

  元茂脸上已经得通红,那妇人又笑道:“想是那小脑袋,准没有进过红门开荤,还是吃素的。”门外那两个人都笑了。

  有一个扯扯元茂的衣裳。元茂回转头来,见那人有三十多岁年纪,身穿一件白布短衫,头上挽了一个长胜揪儿,手里把着小麻鹰儿,笑嘻嘻的道:“媳妇儿请你进去,你就进去,怕什么?我替你掩上门,就没有人瞧见了。”

  李元茂咕噜了一句,那人听不清楚,又道:“你若爱进去,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进去,咱们都是朋友,我替你守着门,包管没有人来。你出来请我喝四两,吃碗烂面就是你的情。没有也不要紧。顽笑罢了,算什么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个穿着一件蓝布衫子也道:“面皮太,怕什么,要顽就顽,花个三四百钱就够了,那里还有便宜过这件事吗?”

  李元茂被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难熬,又说替他守门,更放心,便问道:“真好进去么?我不会撒谎,实在是头一回,怪不好意思的。”那拿鹰的一笑道:“有什么进去不得?”

  就把元茂一推,推进了门,顺手把门带上,反扣住了,说:“你不要慌,有我们在这里,你只管放心乐罢。”元茂眯奚了眼,尚是不敢近前。

  那妇人站起道:“乖儿子,不要装模作样的。羊没有吃,倒惹得老娘一身腥了。”说完已经掀着草帘,先进房子去了。

  只见屋子后头又走出一个四十多岁,抢起一头短发,光着脊梁,肩上搭一块棋子布手巾,肮肮脏脏的,对着元茂伸手道:“数钱罢!”

  元茂怔了一怔,既到此,又缩不出去,红了脸道:“我没有带钱。”那人道:“你既没有带钱,怎就路到这里来?想白顽是不能的。”元茂道:“我只有票子。”

  那人道:“票子也是一样,使票子就是了。”元茂没法,只得从衫子衿上口袋内,摸出一张票子,是一吊的,心里想道:“方才那人说只要三四百钱,我这一吊的票子,不便宜了他?”

  因对那人道:“票子上是一吊钱,你应找还我多少,你找来就是了。”那人一笑,把票子看了一看,即在一个大皮瓶内,仍往后头去了。

  这李元茂即放大了胆,掀起帘子进内,觉得有些气味熏人。见那妇人坐在炕上,一条席子,一个红枕头,旁边一张长凳。

  元茂就心里迷糊糊的,在凳上坐了,那妇人从炕炉上一个砂壶内,倒了一钟半温的茶,给元茂吃了,嘻嘻笑着,即拿出一个木盆子,放在炕后墙内。那边有人接了。

  盛了半盆水,仍旧放在里。那妇人取下盆子来,蹲下身子,退下后面小衣,一手往下捞了两捞。

  元茂听得哐的水响,见他又拿块干布擦了,掇过盆子,便上炕仰面躺下,伸一伸腿,笑对元茂道:“快来罢!”元茂见了心如火,先把衫子了。

  扔在凳子上,歪转身子爬上炕来,那妇人却不衣,只退下一边腿,那元茂吁吁的,跪在炕上,就把那妇人那条腿抬了起来,搁在肩上。便把脸来对准那话儿看了又看,恰像个胡子吃了茶没有擦净嘴的,把手摸了一摸。

  那妇人见他如此模样,便啐了一口道:“呆子,要玩就玩,?什么?就是你的老婆也是有这眼的,?上老娘气来了。”

  元茂将要上去,只听外面一声响,像是街门开了,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直打到帘子边来。那妇人连忙推过了元茂,坐了起来。

  套上那边腿,下了炕,出帘子去了,这边李元茂,唬得魂飞魄散,忙把好,将要穿衣,帘子外打得落花水,便有些人拥进来看,一挤把帘子已掉下地了。

  元茂此时急得无处躲避,炕底下是躲不进的,墙里是钻不过去的,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越嚷越近,仔细一看,就是先前那两个,见那穿蓝布衫的像是打输了。

  逃进屋子来,元茂一发慌了,那个拿鹰的即随后赶来,两人又混扭了一阵,外面又走进两个人来解劝,不分皂白,把元茂一把按倒,在地下,元茂动也难动。

  只见那四个人八只手,把他浑身剥一个干干净净,一哄的散了,元茂光,幸而尚未挨打,始而想阳台行雨,此刻是做了温泉出浴了,慢慢从地下爬起来,一丝不挂,两泪交流,又不能出去。

  那媳妇儿与那要钱汉子,全没有影儿,引得外面的人,一起一起的看,说的说,笑的笑,有的道:“了套儿了。”有的道:“这是好嫖的报应。”

  元茂无可奈何,只得将草帘子裹着下身,蹲在屋子里,高声喊那王保,原来王保只得十三四岁,见元茂进去,明白是那件事,便跑开顽耍去了。

  及到望得那两人打进来,知道不好,却不敢上前,便唬得躲在一棵树后啼哭,此时见人散了,又听得主人叫喊,即忙走进,见了元茂光景,便又呆了,说道:“少爷怎样回去呢?”元茂道:“你快些回去,拿了我的衣衫鞋袜及子来,切莫对人讲起。就有人问你,也不要答应他,快些,快些!我回去赏你二十个钱买饽饽吃,须要飞的一样快去。”

  王保飞跑的去了,不多一回,拿了一包袱衣裳来。元茂解下草帘,先把子穿了,一样一样的穿好,倒仍是一身光光鲜鲜的走了出来。

  那些闲人,便多指着笑话。元茂倒假装体面,慢慢的走着,又回头说道:“好大胆奴才,此时躲了,少顷,我叫人来拿你,送到兵马司去,只怕加倍还我。”

  可怜李元茂钱票衣衫也值个二三十吊钱,还不要紧,出了这一场大丑,受了这些惊吓,正在心如火的时候,只怕内里就要生出毛病来,也算极倒运的人了,原来这两人与那媳妇本是一路的,那些地方向来没有好人来往,所来者皆系赶车的、挑煤的等类。

  今见李元茂呆头呆脑,是个外行,又见他一身新鲜衣服,猜他身边有些银两、钱票等物,果然叫他们看中了,得了些彩头。元茂受了这场荼毒,却又告诉不得人,无处伸冤。

  那时出出进进看的人,竟有认得元茂的在内,知系住在梅宅,又系孙部郎未过门的女婿,慢慢的传说开来。

  过后元茂因王保失手打破了茶碗,打了他两个嘴巴,王保不平,便将那的事告诉众人,从此又复传扬开去,连孙亮功也略略知道了,自然过门之后,要教训女婿起来,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孙嗣徽今出门是找他一个亲戚,系姑表舅,姓姬叫作亮轩,江苏常州府金匮县人,向办刑钱,屡食重聘,因其品行不端,以致闻风畏惕。

  且学问平常,专靠巴结,因声名传开了,近省地方竟不出个馆地来。只得带了些银钱货物进京,希图结显宦,个大馆出来,于孙亮功谊有葭莩,遂送了一分厚礼,托其吹嘘汲引。

  已经来了两月,却也认得数人,正是十分谄笑,一味谦恭。若说作幕的,原有些名士在内,不能一概抹倒。

  有那一宗读书出身,学问素优,科名无分,不能中会,因年纪大了,只得改学幕道,这样人便是慈祥济世,道义人,出心出力的办事,内顾东家的声名,外防百姓的物议,正大光明,无一毫苟且。

  到发财之后,捐了官作起来,也是个好官,倒能够办两件好事情,使百姓受些实惠,本来精明,不至受人欺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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