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算计
南诏晋宁皇宫
夜
萧篱落将玄铁链破除后,并没有立即离开。
原本每的送食送水,皇甫烵都不假人手,亲力亲为。因女皇频繁往来地宫,渐有谣言传出。
一名夏宫女婢在收拾服饰时偶然发现机括所在,偷溜进地宫后教皇甫烵发现。
皇甫烵大怒之下,将这名女婢双目刺瞎,舌头拔除。因萧篱落渐“神志不清”又为防人言,皇甫烵下了令,不许他人随意出入内寝,自己也逐渐减少到地宫中的次数,从每月数次,变成如今的数月一次。
萧篱落的吃食用度,都由那名因为一时好奇而终身残疾的盲聋宫女负责。
盲聋宫女眼不能见,耳不能闻,自然没有发现玄铁锁链被破。
皇甫若殇正闲着无聊,心中很是烦闷。
母皇从前气恼,最多罚她几,没有像这次一般那样疏离。
想起偶然间看见那抹杀意,皇甫若殇不由得浑身一颤,安慰道:必是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
皇甫若殇寻思一二,伸手召来女吏问道:“太上皇可是用膳了?”
“回女皇,太上皇在御书房会见兵部重臣,后见天色渐深,便赐下晚膳席面,与大人们同食,以示恩德。”
难得拉下脸面想主动修复母女之情,谁知计划落空,皇甫若殇俏脸一黑,觉得很不爽快。
寻了个借口发作,把宫娥统统赶出殿外伺候,借着夜偷偷从小门溜了出去。
老司秋最近几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太上皇态度的似乎变得颇为微妙,她身边几个亲信宫女一一被找到由头挑错,轻则夺职,重则杖毙。换来的新人又全是生面孔…
想起十几年前亲手制造的“狸猫换太子”老司秋并不后悔,她只怕事发后女皇被自己连累…
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老司秋想不出是哪里出了纰漏。
在观音像前诚心诚意地颂几遍佛号,仍不能静心。
冬宫殿外
老司秋见站一排人,皱眉问道:“怎么都在外头,里面不留人伺候?”
“回司秋,女皇说人多心烦,不让奴婢们在里头。”
冬宫女吏也很委屈,她们这是两面不讨好。
老司秋心一跳,不顾阻拦,待进去一看,空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哎,你在不在?”
皇甫若殇小心翼翼地推开石门,她不敢点灯,怕引来旁人注意。
地下室里黑乎乎地,借着外头烛火也看不分明。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被关着的人感觉很是亲近,有什么不快烦恼,就总想找他来谈谈。
反正人被关着,也没地方嚼舌。
“哎!你到底在哪儿呀,出个声…唔!”
脖子一痛,皇甫若殇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便彻底晕了过去。
萧篱落拎着皇甫若殇,从半开的石门中离开。他被关十几年,武功自然不能朝夕间恢复完全,但借夜幕逃离皇宫,还是可以的。
十几年。
整整十几年了。
皇甫烵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和苦痛不说,害得他离子散,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报,怎可不报!
萧篱落没教仇恨冲昏头脑,皇甫烵身边影卫众多,各个身手高强,单匹马去报仇无异于送死。
暂时动不了皇甫烵,那便由她女儿代母受过吧!
次,皇宫中传出消息:女皇重病,由太上皇全权摄政。
又,冬宫一干侍从看护不利,有失职责,欺上瞒下,统统予以杖毙,以儆效尤!
皇甫烵面对空的地宫,面容森冷,手握一只样式老旧的锦囊,五个指头慢慢收紧,再收紧,恨不得生生把这锦囊掐个粉碎。
“萧篱落,你很好!”她皇甫烵,天上地下,要什么得不到?
她有什么错?错,只怨老天教她喜欢上姐姐的丈夫;错,只怨老天害她腔情意付诸东。
她没错!
为得到那个男人,她弑亲夺权;为那个男人“神志不清”她费尽心思,不惜身份尊贵到处寻找木琉璃;为那个男人,她…
可就是那个男人,十几年来都在骗她!
“呵,呵呵呵!”
萧篱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东陵京城
涵收拾妥当包袱,打算午后离京返回南诏。
回想起昨与司徒冷一番谈话,不由得生出几分烦闷。
难怪甘雁容当初既然知道土琉璃所在,却无法得手。
当初一片绿洲,如今蔚蓝色的海子只剩黄沙漫漫。
“蒲华是自从被沙暴侵袭后,才变得寥落没错。但七霞湖顷刻间变成沙漠,却不是什么天神旨意,而是因蒲华丞相呼延翰设下鬼哭修罗阵所致。呼延翰生母为北寮人,生父官至蒲华大将军,原本琴瑟和鸣,却被蒲华国君拆散。蒲华国君将呼延翰生母jian至死,并诬陷其父外通北寮,予以千刀万剐之刑。呼延翰当时年方八岁,被那暴君迫,亲眼看完生父行刑全程,所受刺可想而知。蒲华国君自然想斩草除,全凭呼延翰家奴忠心,用自己儿子顶替呼延翰生受五马分尸,将呼延翰送回北寮母族。”
“天下间阵法最奇妙者,非北寮耳逅秘族莫属。与南诏巫族一样,不轻易现世,亦不轻易招待外人。呼延翰的生母,正是耳逅族人。虽然其母在族中地位不高,但耳逅族长怜惜呼延翰遭遇悲惨,便答应留他十年,十年后放其归去,从此行事各不相干,呼延翰也不得以耳逅族身份自居。呼延翰背负血海深仇十年后,改名换姓重回蒲华,用尽一切手段爬到宰相高位。他忘不掉父母血仇,遂在七彩湖以身祭天,设下鬼哭修罗阵,引来黄沙侵袭,民怨四起,后来蒲华国君被民砍成碎,蒲华没了七彩湖哺育,最终亦只落得亡国下场。”
“鬼哭修罗阵乃逆天阵,实行代价甚为霸道。呼延翰祭一条命,不足以灭一国。土琉璃为五灵至宝,又与砂土属相同,想来时被呼延翰寻到作了阵眼,才发挥了鬼哭修罗阵的最大效果。”
为一家之恨,让一国陪葬。
是对,是错?
世人大多觉得呼延翰可恨、可悲、可气。
涵不以为然,至亲至爱既已不在,那世人如何,世道如何,又与我何干?
蒲华灭国缘由史书不曾记载,但鬼哭修罗阵发作时动静太大,是瞒不住例如司徒、巫族、耳逅这种古老家族的。
但土琉璃的下落司徒冷起先并不知道,问涵从何处得之,见徒弟支吾不肯尽言,也就罢了。
“若土琉璃当真被作成阵眼,必埋在漫天黄沙之中。鬼哭修罗阵虽然已死,但想拿回土琉璃,定要重新开阵方可。死阵难开,鬼哭阵逆天而行,更了不得,须千人鲜血祭奠方可。”
涵思索至此,甚感无法。
把在右手腕的三头蛇将出来,打了个麻花结子。
三头蛇扭来扭去,它睡得正香,不晓得哪里惹得主人生气了,要这般作。可怜兮兮地瞪着六只小眼睛,涵本在暗暗恼恨,见宠物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顺手把那结子解开,放三头蛇重新绕回手上。
一千条命,她哪里寻一千条人命来用!
烦恼事还不止一桩,梵天瑶草的“解法”是有,但跟没有几乎无甚差别。
其他辅材倒罢,唯有一样,需要独角斑羚额上独角做药引。
司徒冷没见过独角斑羚的模样,自然也不曾见过那独一无二的角长什么样。配出的药方是理论上可以起到作用,实际成功与否不做保证。
虽说有希望总是好的,但希望太过渺茫跟绝望又有何两样?
五琉璃再珍贵,好歹也见过,摸过,据为己有。
那独角斑羚,真真正正传说中的神兽。只有古书记载,北寮极寒之地,木木埠合山顶,似曾出没。
瑞祥钱庄
瑞祥钱庄百年老字号,分店开东陵大江南北,据说当家的在西坞、南诏、北寮另外取下名头也有生意,至于是不是还做银钱买卖,则两说。
瑞祥钱庄明面上的老板姓徐,字启豫,泸州澄县人。
徐家原本做的是官路米粮生意,涉足银钱行道并不深。百年老字号,顶的是旧时的名气。
真正开始发迹得力,是从新帝登基,改朝换代方启。
有桩秘辛外人不得知,仲孙慛仍是泾西王时,救过徐启豫老爹一命,徐老爷为报恩情,原本想送三分一的家财当做谢礼,仲孙慛硬是教人推拖开去。
徐家豪富,便是这三分一的家产也有上百万两之巨,哪怕是皇帝见了,都不会舍得。
在仲孙慛眼里,百万两银钱算什么,他要的是整个徐家的商路。
徐老太爷报恩归报恩,眼色自是不差的。
士、农、工、商,从商最末,徐老太爷既得了机会,恨不得紧kao地抱上皇家大腿,巴巴让徐启豫隐秘地成了泾西王手下一名门客。
徐家出钱,仲孙慛行方便,一路子将生意作得红红火火,植东陵不说,势力更深入其他三国。
不论兴兵打战,吃穿用度,kao的是什么?
银子!
依照徐家这般渗透速度,再有几年,北寮、西坞、南诏的银钱动被仲孙慛暗中来上一手,只怕是非要焦头烂额。
瑞祥钱庄对外是徐家产业,内里由杜中负责接手。杜中年事渐高,得了长孙后心情疏淡许多,大部分事务都到了杜子笙手中。
瑞祥钱庄专供接待贵客的包间里,京城铺头的掌柜头大汗,尴尬地陪着笑,了手,道:“司徒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掌柜的,东西呢。”
涵把玉印往前一放,脸上笑着,眼里结成冰。
“堂堂瑞祥钱庄,名声是吹出来的?或是银钱没有给够,教掌柜的心急火燎地把委托存放的东西胡乱送人?”
“给够了,自然是给够了!”
掌柜脸色惨白,如果百年名声毁在他手里,只怕老命不保!
可追要物事的是那位大人,他不敢不从啊!该死的,明明派人通报了,那位大人怎地还不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马上把东西出来,否则…”眼一沉,杀气四溢:“我教整间瑞祥钱庄再无立足之地!”
“公主,莫再要为难掌柜,是我让他把东西暂时存放在我这的。”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被吓得冷汗涔涔的掌柜腿一软,整个儿跪趴在地上。
老天爷唉,总算来了!
涵转头,皱起眉,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