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肆)
再看众女弟子中并不见祝⽟柔与灵龙女,张⼊云心上烦恼不免又多了一层,惜霞见师叔回观,秀目放光如得了救星一般,也不顾⾝上疲乏忙上前进⾝拜见,又为长辈询问,便将其中仔细禀报。
原来自张⼊云走后,观中祥和,红莲宝甲一事也进行的甚为稳当,眼见时辰要満,浮云子不免有些将累⽇打熬的精神放落一些。谁想到得十⽇前,混光鼎炉火忽得纯青,当⽇异光惊显将个⽟泉山山腹都映得青了,众人见了大喜,都道红莲宝甲必能提前得圆満,可浮云子却为炉火难得,有意趁余火将丹药先期熬炼尽量多得些药力,许是当⽇好多顺心顺意,也不曾有人担心阻拦。无如待初下了仙草药炉火还见良善,直到了两⽇前炉火越法了不得,竟由纯青化了金红,火光烈猛便是老道人新得的清净台也遮掩不住宝光升华。娘精细,见之就道不好,连忙唤了惜霞去请芙蓉⾕三娘子前来救援,果不其然,不过半⽇功夫,四野內灵兽妖物便为宝光升腾纷纷云集山外,若不是三娘子回来的适时与祝⽟柔先行立了周天八卦阵预作护卫,这小小二云观怕是顷刻间便被众妖淹没了。
当时事态紧急,红莲宝甲炉火又绝不能熄灭,娘与浮云子各出奇技,先是強唤来祝⽟柔勉为驻守炉火,相救一时二人好外出行法,先后由娘走了一趟二云观蔵宝阁,而浮云子却为阿蛮天生异禀,将祖上移下法器由阿蛮披了,立金甲阵仗其元神坚固化了甲神镇摄二云观。至于才刚到的观中赏雪三女有心外出抵挡,又怕力不能胜,心急之下,相约回百花⾕借万里起云烟以保万全,现已过了两⽇,仍不见人回来,直好叫人心急。至于惜霞四女这三⽇內连为三娘子驱使行阵,也早疲惫不堪,幸得师叔及时回观,好叫众女精神一振。
张⼊云皱眉思索心中惊疑,口里还是安慰众弟子道:“此是你谢师叔原⾝补完需经的劫数,你众人不必惊慌,好在人都无恙,如此算来绝可安然渡过的!”再看一旁阿蛮挣这个脸,好生不耐与阵中持立,脸上却没有一些疲倦,知道她禀赋过人,便不再多顾忙进了后庭。
到的院中丹室外,果见老道人正苦了脸垂首顿⾜一⾝的丧气,见兄弟回来精神大振,忙待上前相告,却被张⼊云看出他方寸已,先笑着阻其开口,旋又对⾝后超尘道:“我知道你一⾝玄功造化不在我众兄弟之下多少,且再辛苦些,将娘换出来,稍支持的一时半会,自有人去替你!”
⽩猿见主人相命自己镇护炉火,脸⾊一凝,却并不畏惧,忙施礼噤声⼊了丹房內。过不得片刻便见娘也是熬红了眼睛自室內出来。浮云子见了娘心上畏惧,忙将⾝往后顿,却已被佳人叫住道:“你躲什么躲?就是你找道地钻进去,这观外満天的妖精也不会退去的!有精神趁早多想些主意,臊面⽪的事等这场子过后我再和你慢慢的算!”
张⼊云见她教训兄长,开口相劝,却被娘阻拦道:“你也不用再来罗嗦,今回事连我也有责任,惹不是那几⽇太过容易,后又为贪心所制也绝闹不得这大子,如今想来,还是谢丫头盘尾复完又⼲天和,定要走的一场劫数,都怪我算的不精细,放任了这老道士!”
见娘说的⼲脆,张⼊云也没了话说,只道:“哪以你所见现如今该当怎生处置呢?”
娘哼声道:“还能怎么处置,这炉火只要一天不熄,周遭妖魔便会源源不绝而至,你这兄长的清净台又没能参研的深透,一时也解救不得,观外妖兽凝聚不退,如今暂为狐娘子抵挡住,可依我看也是迟早镇守不住,万幸这老头一炉丹药不是上宝金丹,不然这漫天的妖魔可绝不会是如今这个级数。你不是向来很有精神的吗?且外出与龙牙一道将群妖驱退吧!不过这些不得造化的妖精可不比人类,尽是些不死不得休,除非你若舍得放动杀手才好幸免,不然枉出些力气,也不会见功效。”
她一句话正说中张⼊云心事,闻声当时皱眉不语,看得娘不慡快,侧首与浮云子喝道:“你也该休息够了!快进去帮辅你女徒弟一把,她这几⽇着实辛苦,真要累倒了可再没人能换替我俩,至于那猴子倒不用替它担心,这畜牲正经本事比你还⾼強不少,只管任意驱用就是!”说完又驾了云扯起张⼊云⾐袖急声道:“且随我外出巡游一番再做道理,在这里愁眉转眼能想出什么良策?”
等二人飞上二云观上空,就见龙牙率了众鸦已是缩至观外不到百丈处,张⼊云修行多年已具法眼,垂首看去,但见漫山遍野均是灵禽走兽,其中犹以遍⾝长鳞硬甲的毒虫为多,法力大些的则已是换形于空中,个个厮机待闯二云观。幸是哀劳鸦甚多,又兼火当时还能勉強应顾的过来,可群鸦也是多⽇劳,精神萎顿,眼见的也是不能再支持了。
娘见状先行命龙牙率群鸦露出一面空隙由自己防范,还未待张⼊云瞧真切,便见她已将遐观宝⽟祭起,一时节青光生处,便将群兽纷纷惊退,有去的迟了些被⽟光照拂到的,立时背甲上生起烟火,嗷嗷惊叫声不绝,噪耳钻心直震得二人心神摇晃。
那遐观⽟虽然是长乐叟重宝,无奈娘把持时⽇无多,还未能尽其威力,行法控的稍久一些,娘本就疲惫的精神越发的短了,正在张⼊云放出落红刺相助,就见⾝边女子伸手⼊怀,竟将当⽇收蔵自己的桃花扇取出,只随风一抖正反两面便各自飞出四位魔女,于空中顿首听命。张⼊云细看,这八个女子便是当⽇⻩种蓠困在⽟屏上狎弄的女鬼,当时庶叶仙子曾有言这些女子不多得镇守,时⽇长了要变罗刹鬼,无奈他这几年內走南闯北又是急于修炼,这八女只由浮云子打理,本想这几年下来受二云观纯正气洗涤纵不曾脫胎换骨,也该不差于当⽇妖气⾝。不料娘今番却已将其收在桃花扇里与自己当⽇一般炼作了神魔,如此一来这八个女子异⽇解救可要多费上数倍的辛苦。
见他眼神犹豫,娘已抢声道:“这八个小妖精不得我提拔确实不得至此境地,可要等你兄弟二人慢慢炼化她八个又要等到哪年,何况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不出一些力气只等他人帮顾便得消了⾝上罪业!我不比你那般善,近⽇观中有难,这群妖精正堪听用,你若要阻拦我,可小心我翻脸!”
娘脸上嗔恼,却换来张⼊云摇首笑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世故,不知轻重缓急吗?我虽不才,但也知今⽇事关红莲重大,若出差池,她可不只会受重伤!”
娘冷看他一眼,方转了眼珠骂道:“哪可不一定!你这人经常做些不知所谓,不顾死活,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说你蠢都是在夸你,说你不要命才是真的!”
张⼊云闻言挠了挠脑袋,倒露出些当⽇年少的心境来,可才只娘展眼之际,便见对面男子已近⾝突地提过娘臂膀沉声道:“人之命虽然宝贵,但在我眼里总也有轻重之分,与我亲近人的命相较,便是死伤些再多命我也是不会顾意的!”
娘见张⼊云说话时,双眼低垂,目光黯淡,一⾝杀气如海浪般源源不绝的奔涌而出,纵是娘杀心深重,也直刺的她浑⾝好似被钢针包裹,一颗心险跳出膛来,心惊之下,忙伸了手将张⼊云手掌挣开道:“即如此,你就别纠我!我还要行功作法,没时间与你耽搁!”被对方提醒,张⼊云立时回过意,见自己无意之下已将娘⽟腕拿住,很不好意思,忙退过一旁静观女子施法。
娘一待张⼊云清醒些,便⾼声命妖女上前抵挡群妖,众妖女得令后只在空中一滚,瞬时便显了鬼相,⾝卷愁云,眼含煞星急急往山间去了。因是遍地灵兽妖禽,但有妖女过处,随手俯⾝便是擒获,就口取⾎生呑,果然将一方震摄住。只是终是人数有限,不能将整个二云观护卫住,且越晚来的妖兽越是神通幻化往往飞形无踪,疲于妖女们应付。娘见状只得将修罗刀祭出,十四口妖刀过处,生的紫黑⾊的刀光,但有妖精隐形遁迹,皆逃不过刀光映,纷纷露了原迹,为娘或杀或纵,不能往进。
只是娘本就是強打熬精神,一样撑不得许久,张⼊云见她辛苦心里也不由生了怜惜。可与这些相比而最令少年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就在二人疲于应付眼前危急时分,东南两面各飞来数道剑光,南面来的是一悬⽟葫芦,手持一青杖的老丈,一⾝仙风道骨着实叫人看了佩服,可张⼊云眼光敏锐,又得心细,只觉得老者眼底有些青紫,隐隐有些黑气蕴泛,不似个道家上流,其⾝后各跟了童男童女八人,均是粉堆的一般,可是眼角间也均流露些琊气,俏脸堆笑,虽说年少却总叫人瞧了觉着妖。东面而来的却是武当一派弟子,其中鸥鹭子为首,⾝后跟了三位道人,均是仙风道骨,非同寻常,其中更有张⼊云旧识故友天石道长,两人一打了照面都是面⾊犹豫,暗暗皱眉。
娘见来的这些人都得法力精湛,也是深为烦恼,当时故做不见,只一味放动刀光,喝令妖女敌。反倒是鸥鹭子与那气质不俗的老丈相互见了面之后,脸⾊都显了些异样,到底鸥鹭子为宝心贪,又是报红莲宿怨,先自忍耐不住开了口道:“商羊老人,你不在采石矶葵洞躲避天劫,到这里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