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三十四集第十一章‘嗯,画得很不错,非常传神。’
丹西领主似乎突然对绘画艺术又来了兴致,开始仔细端详我的雕虫小技,研究我的作品。
受到赞扬,我当然也満脸红光,喜不自胜。
‘奈丝丽虽然情刚烈、脾气暴躁,但毕竟是个女人,有自然而生的⺟之温柔。另外,她也有女人的通病,更兼过去的佣兵出⾝,喜钱财,贪图一些小利。’
丹西领主仔细观察一会奈丝丽的肖像后,又转向画上女人⾝边的丈夫。
‘别亚呢?事业心,或者说成名很強,意志坚定,但心思却很灵活。可以说,他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罕见将才。’
‘领主真是观察⼊微呀!’我叹道:‘能从一幅画里看出这么多东西。’
‘别拍马庇了。’丹西双手抱,仰头沉思道:‘我在想,这夫妇俩,应该不会背叛我。’
这句话,令我打了个寒战。
原来,他叫我画肖像的目的,是这样的…
‘小林,’领主拍拍我的肩膀,‘勿怪我利用你。只是国难当头,必须铲除內奷,才有战胜敌人的希望呀!’
‘嗯。’我惶惑地点头。
‘我们携手,’领主笑着挽起我的手,‘把这个內鬼给揪出来!’
在返回国內的行程中,我开始给骑队中所有的中⾼级军官画肖像,画完后就给丹西领主欣赏和审阅。
骑队的行动很快,但消息的传播更快。
丹西领主与别亚将军汇合,执掌军权政力。虽然现在手头指挥的只有三万骑兵,无法实施对央中枢纽的有效控制,但丹西领主早已成为权政和军队的精神领袖。他的脫险归来的消息,使得自治领各支作战队部又找到了主心骨,重新发起士气。
向战神柯库里能的求和公告,表达出领主对和平的善意,安抚了战败后军中出现的厌战情绪。求和被柯库里能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但这亦在领主的意料之中。他现在可以向这部分心存畏惧的战士们解释,不是我们要打,而是呼兰人要打,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应战。
罪己诏体现出领主磊落的怀,敢于担当的责任感,这份诏书不仅没有影响领主的形象,反而映衬其更加⾼大,更加丰満。
而那场恰逢其时的‘大捷’,不仅给全军带来战胜強敌的希望,亦给新获大胜的呼兰军队一记闷。虽然兵力损失很少,但两位名将被捉、报情总长被杀、四老之一的霍勒姆受伤,面子可丢得实在是大!
但柯库里能,确实不负战神之名,他并未被丹西领主的这一系列声势夺人的举动所惑,亦没有分兵过来围剿神出鬼没的别亚骑队,而是抓住了战争中最本质的东西…狠狠打击我军主力!
柯氏老贼很清楚,跟来如风、去如电的别亚骑队在苏来尔山区捉蔵,几十万人也不一定能逮得住我们,反而会迟滞在主攻方向上的进军步伐。
我们掉头西返的路上,并未受到多少阻碍,但主场战上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安多里尔宰相和李维将军指挥的队部连续败退,柯库里能乘胜前进,靛河西岸全线失守;席尔瓦右相想南下汇合,却被豪猪盖普和柯门少主柯南的队部阻住去路,两军正在鏖战。总体上说,形势不容乐观。
丹西领主心里也很清楚,他虽然在声势上夺回了许多,甚至开始庒倒对方,但与他对弈的柯库里能,绝对是一个老辣无匹的家伙,每一步、每一招,都死死地抓住我方的命门下手。最终决定这盘棋胜负的,不是别的东西,还要看军事斗争的成败。
当然,丹西领主绝非易与之辈,他不会让柯库里能,让呼兰人有好⽇子过的!
很多时候,领主直接与别亚夫妇秘密商议,不容其他任何外人在场。但我在军中职位是测绘军士,有些关键战役,必须要我提供地图,故而也能知晓某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战略筹划…
这天下午,我把一幅塞尔北部的山川地图平铺在会议桌上。
‘柯库里能带领二十余万联军继续前进,安多里尔宰相和李维将军步步后撤,’密尔顿站在一张椅子上才能俯瞰地图,手里拿一长杆,在地图上滑动,‘席尔瓦右相率胡玛熊族联军南下,却被柯南与盖普阻住道路。如果不能打通障碍,我军两支大军就无法实现汇合,摆脫不了各自为战,最终被优势敌军各个击破的命运。’
‘李维将军打得有些保守了,’别亚道:‘这么一步一步被人庒着,柯库里能会不断积小胜为大胜,如此下去,是不可能实现翻盘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奈丝丽蛾眉轻蹙,‘李维老将军亦有自己的苦衷。手里兵马所剩不多,一次轻率的冒险,就会全军尽没,输掉全部筹码。而在柯库里能面前,谁又敢说,自己的冒险肯定能成功呢?!’
‘先不要管李维那边,’丹西领主道:‘咱们看席尔瓦这方。’
‘在瓦楞河流域,盖普和柯南,如一只螃蟹的两只钳子,把席尔瓦夹在中间。’丹西领主从密尔顿手里接过长杆,指点着塞尔北部的战局,‘席尔瓦打任何一方,都会遭到另一方的侧击。但如果就此后退,则难免失去与李维汇合的机会,只能转走海亚尔归国了。’
‘我们这支队部,将是打破僵局,瓦解柯氏老贼奷谋的奇兵。’凝视一会地图后,丹西领主手里的长杆在瓦垄川上定住,‘这个地方,瓦垄川,将是我军与席尔瓦合击柯南,敲断这蟹钳的最佳地点!’
‘领主的构想相当精彩,但此战一定要速战速决呀!’观察一会儿后,别亚点头道:‘要在盖普赶来援助之前,一举击灭柯南。否则,形势就会转为对我军不利。’
‘所以我才要请你这位速攻之王亲自出马嘛!’领主笑道,转过⾝来,凝望着别亚,‘有没有信心,在四个小时之內⼲掉柯南,让柯库里能品尝一次丧子之痛?!’
‘您放心吧!给我了!’别亚收掌成拳,狠狠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我军的行动速度明显加快。而在急行军的同时,机密隐蔽工作也受到异乎寻常的重视。
很多骑兵小分队被出派去虚张声势,但大队部却非常低调,一路穿林越河,沿隐秘小路向目的地…瓦垄川靠近…
第三天傍晚,我军离瓦垄川仅有一⽇行程了。
当时,我和密尔顿陪伴在丹西领主⾝旁服侍。
领主躺在车厢里,看来心焦的。他一边听密尔顿给他念各方送来的报情,一边不断下令,催促行军,要求连夜赶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瓦垄川。
偏偏就在此时,队伍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丹西恼火地问道。
‘报告!’胖墩急匆匆地赶至马车旁,掀开帘子,慌张地道:‘前方有个老乞婆拦路!’
‘妨碍军机,开刀问斩!’丹西领主更加气恼,‘这么多勇猛的战士,连个老乞婆都制服不了吗?!’
‘不是的。’胖墩道:‘领主,您见见她就知道了!’
我们几个从马车上下来,大眼瞪小眼,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不片刻,别亚、胖墩和几个亲兵押着一个⾐衫褴褛的老太婆过来。
她⽩发苍苍,老脸如橘子⽪一般褶皱,踉踉跄跄,蹒跚而行。无论⾝后的士兵如何推耸,这个老太婆始终把手里的十字架⾼⾼地举过头顶。
‘究竟怎么回事?’丹西领主面⾊不善,‘她是谁?’
‘这个疯老太婆,自称上帝的使者,阻止我军前进。’别亚将军附过来,在领主⾝旁低声道:‘最令人奇怪的是,她似乎未卜先知,了解我军的秘密行动计划。’
‘哦?’丹西领主盯着眼前的老太婆,眉头微蹙,‘你从哪里得知我军会进击瓦垄川的?’
‘上帝告诉我的。’
‘上帝?’丹西领主有些哭笑不得,‘他管得也太宽了点吧!’
‘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听说丹西领主也是基督徒,想必也信仰这一点吧!’
‘是的,是的,我完全相信上帝的本事,这是毫无疑虑的,’丹西领主问道:‘不过,我不明⽩,上帝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要把我心中的秘密告诉你呢?’
‘上帝要我来阻止你。上帝不想让他的信徒,在瓦垄川遭到呼兰异教徒的杀屠。’
‘你,’丹西领主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太婆,‘是否知道呼兰军队的动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帝命我来阻止你,于是我遵命从事。’
‘你叫什么名字,上帝的使者大人?’丹西领主的口吻带着嘲笑。
‘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疯婆子。’
我、胖墩、别亚等人相顾莞尔,这个名字,倒确也名副其实。
丹西领主的神⾊却越来越严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疯婆子,沉默无语。
‘你是疯宗的人,对吗?’盯望了⾜有好几分钟时间,丹西领主方才打破沉默。
‘领主说的,既对,又不对。’
‘何出此言?’
‘确实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把我们称为疯宗,但实际上,信仰是没有宗派之分的,只有信教与不信教的区别,只有真信教与伪信教的区别。’
‘听说疯宗的人都相信信徒可以直接与上帝进行心灵流,获得启示,不需要任何神职人员做中介。’丹西领主沉昑道:‘看来,传言不虚呢!’
‘领主果然见多识广,对于我们这个秘密团体也了解得非常多。’
‘别亚,命令军队转向!’丹西领主转头道:‘另外,派千里灵翔与席尔瓦联络,行动取消!’
‘领主,’别亚不解地说道:‘因为这个疯婆子偶然猜准了目的地,就把我们辛辛苦苦制订的计划取消,只怕…’
‘我们的计划,既然一个毫无关系的疯婆子都能猜出来,怎么可能骗得过柯库里能?!’领主恼火地爬上马车,‘告诉席尔瓦,改变路线,我们到柳林堡汇合!’
‘林思东!’
‘在!’
‘这个疯婆子,今后就由你照料!好好伺候,不得懈怠!’
‘是!’我嘴上答应,心里却苦不堪言。
密尔顿和胖墩两个坏蛋,都不怀好意地朝我直眨眼,更把我气得火冒三丈…
晚上,我替疯婆子搭建宿营帐篷的时候,老乞婆似乎蛮热情,主动搭讪,‘你叫林斯顿?’
‘对!’我没好气地答道。
‘这个名字,好悉,好悉呢…哦,对了,上帝跟我提起过的!’
我⽩她一眼,没有理睬。
‘上帝告诉我,有一个叫林斯顿的小伙子,祂曾三次答应过他的祈求…’
听闻此言,我浑⾝一颤,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确实,在⾼级牢狱里,在呼兰大营前,在被霍勒姆包围的时候,我曾三次默默地向上帝求恳,三次都获得应验!
莫非,莫非,这个疯婆子,真是上帝的使者?!
晚上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了丹西领主。
‘是么?’领主看着我,不以为然,‘那你就信奉疯宗好了。’
‘您似乎不大相信呢!’
‘一个人,要是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上帝⾝上,而不是寄托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上,那么他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永远别想有什么出息!’
‘也对。’想想丹西领主的话,我不由得点头。
‘林思东,你要好好注意观察疯婆子的一举一动,有异常,马上向我汇报。’
‘哦?’
‘刚才别亚的斥候回报,在瓦垄川南侧,确实察探出一支非常隐秘,以前一直未曾发现的呼兰骑兵,由花莫林率领。’
‘这说明,柯氏老贼看穿了我的计划,也早已做了毒的布置,让莫林秘密出动。倘若我军杀往瓦垄川,莫林就会从背后杀出,必将重新上演一场惨烈的大败。’
丹西领主深昅一口冷气,似乎心有余悸。
‘我觉得很奇怪,按说疯婆子这次帮了我们的忙,应该是我方的朋友才对。可是,为什么她不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而是要假托什么上帝的名义来劝阻呢?’
‘我觉得,’我思索着,‘没准疯婆子真有些神奇法术。’
‘呵呵,’丹西领主笑起来,‘我信教,是为了寻求內心的宁静。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法术,基本上都是扯淡的胡说。’
临走前,丹西领主再次吩咐,‘林思东,记住你的任务。好好观察疯婆子的行为,摸清楚她的底细,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