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杜铁池急促遁光,想要追上她,倒要问个明⽩,偏偏前行的青⾊剑光其势极快,以自己功力如非全速催驰,简直难以跟上,心里由不住大是惊喜,诚所谓“士别三⽇,刮目相看”想不到月余不见,莹莹功力居然精进如此,却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剑遁奔速奇快,须臾之间,又已是百十里之外。
天⾊即将黎明,东方微微现出一丝鱼肚⽩⾊。
青、⽩二⾊剑光过处,映照得百十丈內外光同⽩昼…⾝下似乎已来到了一片丛山峻岭。
杜铁池正自警觉到离开太远,前行的那道青光却忽然接下了剑遁,直向⾜下丛岭间坠下去。
青⽩两道光华下落之处,直把远远丛林,映照得十分清晰,忽然闪得一闪,光华尽失,二人已落⾝岭上。
杜铁池收回遁光,打量着落⾝之处,只觉得林子里満生着参天古树,浓林密密衍生,掩遮得天上星月无光,空气清冽,却漫着茫茫一片雾气。
使他奇怪的是,前行的梁莹莹自遁光一坠之后即行无踪。
杜铁池心里未免有些纳闷。
此刻的他,自不能与以往相提并论,虽说是他如此道**力未能全部恢复,有个两三成已非同小可。
杜铁池定了一下神,运用目光四下略为打量一番,由于他的视力异常,虽然面前漫着一片浓雾,光度昏黯,却无碍他的视觉。
眼前是一片占地甚大的树林,极可能是一片历来罕见人迹的原始森林,排列在眼前远近的树木,耝可合抱,地上満是陈年累集的树叶,行走其上,像是踩在一层厚厚的软垫之上。
杜铁池一面运用目光四下里仔细地观察,⾜下缓缓前进,却是看不见莹莹站在哪里。略定之后,杜铁池由手指尖上发出了一道剑光,顿时眼前大为光亮。践踏着软软的一层腐叶,前进了数十丈,仿佛感觉出越⼊越深,几有抬头不见云月之势。
忽然,杜铁池觉出了不妙!似乎是说不通的一件事,梁莹莹何以会好好地把自己带来这里,自己却又隐⾝不见,显然有悖情理。
杜铁池心里想着,遂即运用玄功,传声四方,呼唤了两声。声音在古森林里几经回,历久不歇。良久,良久,声音消逝,依然不见梁莹莹的回音。
杜铁池心中诧异,收回了剑炁,正待驾起遁光,低飞绕林一周察看一个究竟,就在这时,眼角瞟处,无意间却为他发现了一些异态,似有闪烁的火光,起自前面右侧。…那里地势偏低,只能见隐约散出的火光,却不见现场情景。
杜铁池心里一笑,暗忖着可能是莹莹闹的玄虚,遂即快步上前。
眼前火光益盛!敢情是有人在那里生了一大堆野火,火势很猛,噴出了尺把长的火苗子。在此即将来到的黎明之前,气温很低,山林之內,尤其森,有那夜宿之人,生上一堆野火借以取暖,也是合乎情理之事。
使杜铁池感到吃惊的是火堆旁边的一个人,一个长发的女人,却不是梁莹莹。
莹莹虽然也留着长发,但那是黑而细的秀发。
这个人的长发,却不是黑⾊的,是⽩的。一样的长可及,给人的感觉却并没有美感。
杜铁池所能看到的,只是这个人的背影:一件黑⾊绣有八卦图案的道袍,衬着背后的⽩发,在熊熊火光里,给人无比森的感觉。
杜铁池远远地站住了脚步,正自思忖着如何应付,忽见一个窕窈的影子由侧面林中姗姗步出,一经触目,杜铁池立刻便认出了正是梁莹莹。
她似乎并没有看见远远地向自己注视的杜铁池,一经现⾝,遂即向着⽩发道妪坐处走过去。
杜铁池情不自噤地脚下移动,也跟了过去。
梁莹莹一直走到了⽩发道妪对面坐下来,杜铁池忙即跟过去。熊熊火光映照着四周,形成了一个十数丈见方的明显范围,在此范围內的一切看得格外清晰,与火光不及之处,形成了黑亮两个极为明显的界限。
杜铁池心里不胜惑,实在难以了解梁莹莹怎么会现⾝这里?
其实以杜铁池今⽇道力,在初见莹莹现⾝之时,只须略加思索,即能看出对方虚实真假,只可惜他到底经验不深,万万不会料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其中竟然包蔵了诡诈。
杜铁池一步步向着莹莹所现⾝之火光处接近。忽然,他觉出⾝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触,仿佛⾝上一热,此⾝已在火光范围之內。
与此同时,那个现⾝在火焰之旁的梁莹莹,竟然蓦地消逝无踪。
同时之间,杜铁池只觉得浑⾝一紧,仿佛被一种无名的劲道紧紧地昅住,再看对方那堆熊熊烈火,此刻竟然已变成了绿⾊,整个火光范围之內,显现着一种碧森森的可怖气氛。
杜铁池忽然觉出不妙,忙即菗⾝,无如在那个火光所形成的范围之內,敢情有极大的昅力,所显示的情形是只许前进,不能后退。这一惊,由不住使得杜铁池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大意,看来敢情又着了人家的道儿,只是对方这个自发道妪又是何人,何以弄此玄虚,却要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杜铁池一面站住脚步,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何故引我来此?方才所见的那位梁姑娘又在哪里?”
自发道妪依然是背向着这边。聆听之下,却由她嘴里发出了一阵冷森森的笑声!
依然是背向着杜铁池:“你要见梁姑娘么。”她用着那种慢呑呑的声音答道:“很好,你且看来。”
话声一顿,即见她抬起了一只手,用看来像是鸟爪也似的手指,在头上搔了一下。霍地一蓬光华,直由她天庭处向外噴出。妙在这蓬光一经着地,登时幻成了一个体态婀娜的佳人。先是一片淡淡的人影,渐渐地变得清晰。就在杜铁池定目注视之下,眼看着这一片幻影,渐渐变得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最奇怪的是,这个变幻出来的佳人,那张脸上的奇妙变化,在一刹那经过数种不同变化之后,这张脸渐渐地定了型态,最后变成了梁莹莹。
杜铁池先是一惊,立刻他就明⽩了。
对方这个⽩发老妪,敢情是施展一种“三尸化⾝”的法力,由其本⾝元神分出一股,幻化成梁莹莹模样,杜铁池一时不察,竟被她到了这里来。
很显然的,对方是碍于昆仑七子的威望,不招惹,才会生此诡计。
“无知小狗,你可看见了?这就是你梦里的情人!”
一面说,眼看着那个酷似莹莹的化⾝,忽然间又化实为虚,最后成为⽩濛濛的光华,蓦地收进了对方老妪顶门內。
至此,那个⽩发老妪才缓缓地回过⾝来。一张⽩中带红的长脸,上面刻划着重重的几条纹路,三角眼,勾鼻,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一个极不好说话的人物。这张脸已可说得上是奇丑了,却在那张本已奇丑的脸上,加上了一块更令人望之生畏的青记,上面还生着一层茸茸黑⽑!
杜铁池乍看之下,几乎吓了一跳,却为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一时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你是雷姑婆?”
对方那个⽩发老妪忽然一愣,紧接着冷冷一笑道:“不错,难得你还认识我!”
杜铁池心里不由暗忖着不妙,敢情雷姑婆是“伏虎上人”司徒猛亲生之⺟,司徒猛既然死在杜铁池手里,那么眼前雷姑婆的忽然出现,其来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么一想,杜铁池焉得不暗中惊心!
雷姑婆一回过⾝子,即怒睁着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对方⾝上!
“小狗,我只问你,我儿司徒猛到底与你有何仇恨?你竟然取他命?”
杜铁池听她连番口出不逊,原想发作,然而到底对方⾝遭“丧子之痛”也就怪不得她了。
雷姑婆怪笑了两声,恨声道:“我谅你也是无话可说,我儿原神已对我一五一十细说清楚,你这小狗依赖昆仑山七个老东西为靠山,竟然目空一切,胆敢如此胡作非为,今天我就把你拿住,倒要看看他七人再能如何袒护你?”
杜铁池自她一现⾝,即知难免一战,惟知道自己法宝厉害,非到万不得已,决计不先行出手。
雷姑婆语声一辍,即见她満脸暴戾表情,嘴连连动,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一面探出一只瘦手,就东南西北各个不同方向连连抓动不已。怪在她手指每一抓动之下,该方向即隐隐现出雷鸣之声。显然她是将本⾝法力与自然之天籁结合一起,一旦施展开来,自然威力无匹。
杜铁池镇定如恒,冷冷笑道:“雷姑婆,你子之死虽然事出意外,但追其原因,到底咎由自取,哼哼,你枉自修练有年,竟然不察本末,只听凭你子元神一面之词,便来行凶,更不该以诡异伎俩我来此,你以为如此便能瞒过昆仑七位前辈道友?真正是在做梦!”
雷姑婆怒声道:“你少拿昆仑七子来吓唬我!我只是以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哪个怕了他们?你这小狗不过是仗了几件师门留下的法宝,便敢目中无人,如此横行,且待我施展无尚**,先把你擒住,待到返回仙山,再要你生受炼魂之苦,与我儿报仇便了!”
一面说,这婆子直把一嘴牙齿咬得格格出声,那只鸟爪似的怪手,更是不停地着。随着她动的手指,只听得一片劈啪声响,像是小鞭炮一般地散发出许多火星来。
杜铁池心中一动,料知不妙,当下右肩轻晃,⾝后七修仙剑先化为匹练似的一道经天长虹,直向着雷站婆⾝上飞去。
雷姑婆似乎没有料到对方剑势如此猛厉,见状吃了一惊,嘴里怪叫一声,右手乍然伸处,由其手掌处化出了一道碧森森的光华,这道光华也同其他魔道⾼手所惯常施用的手法相同,一经出现即形成了一只大硕无比的巨手,一下子已住了杜铁池来犯的剑光,顷刻之间纠在了一起。
那只碧绿大手,起先原以为只一下即可将对方剑光抓住,无如碍于对方七修剑威力过強,一连三次均未能得逞,只得改变战略,与对方纠葛一气,看来颇有改攻为守的意思。
这么一来,雷姑婆更不噤被起了怒火万丈。遂见她长啸一声,另一只怪手,霍地向前抖处,同样地飞出了一只碧⾊大手,直向杜铁池⾝上凌空直抓下来。
杜铁池自与她一照面,即已猜知对方绝非易与之辈,这时见状不敢迟延,慌不迭举手向着空中剑光指了一指,施展“分光剑影”的手法,由七修剑光中分出了一枝同⾊光华,神龙戏空地向下一卷,已住了雷姑婆另一只手上所幻化的大手。原来杜铁池近来功力每有长进,即以眼前这种“分光剑影”的施展手法,便非一般寻常仙道者所能施展,分一为二,竟然井无溃败之象。
雷姑婆见状,又自发出一阵怪笑:“无知小狗,我当你何以不知天⾼地厚,原来还有些能耐,哼哼,充其量仗着不过有一把好剑罢了!”
说时只见她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灼灼凶光,忽然⾝形摇了一摇,倏地竟现出了与她本⾝一般无二的三具⾊相,看来一般无二。
原来雷姑婆潜居南海烟雨峰,数百年来最稍拿手的法力,便为此“三尸化⾝”之术,一经施展后,三具尸⾝各能有所发挥,端的厉害之极。
这三尸化⾝的法力一经施展后,其本人仍然站立当地,那三具看来与她本⾝一般无二的三具化⾝,却分别落向不同之处。刹那间,那三具方自落下的化⾝,各人手扬之处,飞出了一道闪电似的奇光,一闪而逝。紧接着空中霹雳一声大震,一阵红光升起,当空十数丈处,像是⾼悬着一具奇大火伞。先是一阵奇热,百十道烈火碧焰直向着杜铁池站⾝之处噴而来,继而随着那⾚红透明的大伞疾转之处,迸出千百万碧粼粼火星,自空而坠。
杜铁池哪里知道这是雷姑婆的镇山之宝“⾚云帐”內里包蔵着千百冤魂厉鬼,间以雷姑婆独家所炼的“碧鳞流焰”一经中人必当失魂落魄。
杜铁池识得厉害,他原意施展出破月三宝中的“破月仙镜”敌,一来这件宝物过于厉害,生怕又造成不可收拾局面,另一面有关此宝的诸多噤制,杜铁池并未能十分控制,万一这个雷姑婆看出了其中破绽,施展法力強据为己有,并非不可之事。
有了以上诸多顾忌,杜铁池虽然感觉到情势危急却也不敢任意施展。
慌忙中,他探手⼊法宝囊內,随手一摸,却摸着了“飞花仙子”蓝宛莹赠送自己的那个“青灵舫”当下也不及多思,嘴里念动口诀,心念洞府,往地上用力一摔,霹雳声响里,已现出了青光四,奇大的一艘⽟舫。杜铁池⾝方跨⼊,那艘青⽟舫已冲霄直起。
无如雷姑婆其人诡诈十分,早已料到对方有脫逃之意,四下已布好防范,眼前之“⾚云帐”更是厉害无比。
眼看着那艘“青灵舫”所形成的巨形光棱方自腾空,即陷于四面大巨昅力中,一时左旋右转,其速虽是快到了极点,奈何却苦⼲不得其门而出。
雷姑婆目睹之下,嘴里更不噤连声桀桀怪笑不已!即见连同她本人在內的四具尸⾝,走马灯似的在“⾚云帐”所形成的光罩之下连连跳动腾跃不已,随着她们挥动的手势,一团团碧大密如贯珠般,直向着空中⽟舫击去。
一时间霹雳连天,碧火森森,声势好不惊人。
杜铁池虽然处⾝⽟舫之內,却是无计得出。⾝子随着青⽟舫上下翻飞,左冲右撞,而对方那⾼悬空中的红⾊帐光,看来虽然薄薄一层,其实却深具韧力,青⽟舫那等猛厉的冲劲竟未能破开帏帐,一经撞上就像是碰在了一堵深具弹力的墙上一般。
冲力越大,弹劲也越強,再加上雷姑婆所发出的“弹指神雷”猝然加诸之下,杜铁池可真有些吃受不住。
所幸青⽟舫虽然用来逃走无能,用以防⾝却甚为得力,那么猛厉的雷火,尽管是威力至猛,却不能伤及舟⾝分毫。
如此双方僵持了一阵。
雷姑婆想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忽然长啸一声,⾝子一连晃了几晃,前化的三具尸⾝,倏地又合而为一,紧接着化成一道碧火,已遁出帐光之外。
她本人深悉进退之法,故此出⼊如意,换在另一人可就不大简单。
随着雷姑婆的⾝势方一进出,空中“⾚云帐”倏地收缩起来,竟将杜铁池连人带舟紧束其內,连同着雷姑婆一溜碧火的起势,拖起一天红云,风驰电掣地划空而起,直向南天疾驰而逝。
杜铁池幽幽醒转之时,敢情已是另一个世界。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会睡着了。眼前显然处⾝在一个奇怪的山⾕之中,他眼睛最先接触的是一片闪烁的碧光,紧接着感觉到此⾝仿佛在云游之中。
“青灵舫”仍在空中绕着***,只是显然速度极慢,只是按着一定的轨迹,静而缓地继续走动而已。
那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山⾕,四周的山,⾼耸如云,竟然看不见一些儿青⾊,全系黑褐⾊的大巨崖石,当空是浓重的雾层,不时亮起几道闪电,加着隆隆震耳的雷声。
杜铁池催动青灵舫向云层⾼飞,每一次均为雷电所阻,不能得逞。
他立刻便明⽩过来,不用说了,自⾝已为雷姑婆所困,多半是回到了她的老家,南海的“烟雨峰”了。
杜铁池这么一想,也就不必急于一时,既已被她所困,自非轻易便能进出,倒不如好整以暇,先定下来再谋对策了。当下遂即催动青灵舫向下驰去。却见面前是一片起伏岗峦,倒不似周围石崖那般寸草不生。放眼望去倒也一片青茵。
杜铁池催动青灵舫在这片山⾕內低飞一圈之后,遂即在一座山峦上停下来,收起了青灵舫,信步走下。眼前一座洞门,上面丹书写着“玄极”两个大字,两扇青石巨门紧紧关闭。奇怪的是只见洞门,却不见洞室,倒像是深⼊地下的一个⼊口。
杜铁池看了一刻,⾝形轻摇,驾剑光又驰向另一座山峦上,奇怪的是同样的又发现一座洞门,其式样一如前状:同样⾊泽的两扇青石巨门,紧紧关闭着,洞门之上也写着两个丹书大字,却非“玄极”而是“中极”二字。
再看附近各处,共有一般⾼矮的山峦共一十三处,似乎每一个峦顶,都有同样形式的石门两扇。
杜铁池心中一动,暗忖着不好,这个雷姑婆把我好生生引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莫非想我进⼊这些洞门不成?
他已连番吃亏上当,实在不敢再掉以轻心,心里盘算了一阵,再驾遁光来至另一座山峦,依然发现了同样的两扇石门。这座石门上却写着“⻩极”二字。
以此类推眼前这十三座山峦之上,料必每一座峰上都有这样的一座洞门,大小格式完全一样,只是洞门之上的名字略异而已。
杜铁池想了一刻,忽地驾驰遁光直飞而起。
这道遁光腾起如龙,眼看着冲霄直起,待得冲破重重云雾,直驰天外,忽然眼前闪电一亮,一点火星直飞眼前,紧接着霹雳一声大震,杜铁池慌不迭以剑光裹体,球似地被震回了地面,虽赖剑光护体,未致成伤,却也震得眼前金星冒,全⾝百骸尽酸。
这么一来,他才知道果然厉害,仰视⾕上当空,云气森森,深不可测。
杜铁池目力本来就好,自服食灵石仙啂后,更能洞穿云雾,饶是如此,亦只能看出雾层之外,似有五⾊光华隐隐作闪,除此别无所见。
他心里方在纳闷儿,即听得空中传来森森一声冷笑,像是雷姑婆的声音道:“小子,你还打算逃吗?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
杜铁池忽道:“雷姑婆,你把我来这里意何为?莫非我还怕了你不成?”
“小辈!”雷姑婆声音充満痛恨地道:“你把我儿子害得惨死,今天我要你形神俱灭,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辈到底有多厉害,能够逃开这炼魂⾕太十三极?”
杜铁池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由不住暗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雷姑婆是会把自己带回到南海烟雨峰她的住处,听她这么一说,敢情并非如此,那炼魂⾕太十三极,显然前所未闻,听来何等可怖,真不知又是什么路数,自己被她擒来这里,料将不妙。心里一急,杜铁池霍地摸出了破月三宝中破月仙镜,手按机钮,发出了紫濛濛千道经天长虹,蓦地冲天直起。
仙家至宝毕竟不同凡响,眼前云雾,实地为他冲开了一个大洞,大有直上青冥之势。
杜铁池心中大喜,正待驾驰遁光,追循着破开的云向外冲出,忽然间,耳听得空中雷鸣之声,仿佛整个地面都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再看空中,于云雾遮盖之处,闪烁出大片玄光,一时黑云滚滚,如万马奔腾,那冲开的云雾,瞬息之间又合拢起来。随着紫光过处,虽是一路势如破竹,无如随开随合,情势竟是有增无减。
杜铁池双手托住镜,只觉得手上破月仙镜一时重若万斤,凭他的功力,竟然难以把持,眼看着自镜面上所噴出的那道紫光,越张越大,同时所加诸在镜⾝之上的力道,也更为沉重,直似要脫手而出。
他哪里知道,这面破月仙镜,乃古真人仙家至宝,妙用无穷,其上的四个按钮所显示的⽔火风雷无不威力至猛,威力无极,以眼前杜铁池功力至多不过展示其三分之一威力而已。
眼看着那些紫光化成的光面越来越大,威力亦在加強之中,只是其上重力,却也相对地增加,杜铁池虽是施展出全⾝功力,亦难以把持。心中一惊,赶忙施法将所噴出紫光收回,顿时手头一轻,如释万斤,却已累得満头大汗,气吁吁。
随着他眼前的镜光收回,空中的云雾乃得四面滚滚而来,瞬息间已恢复原状。
耳听空中雷姑婆嘿嘿冷笑道:“怪不得我儿竟会为你所害,原来你竟然持有破月神君的宝贝,哼哼…这就难怪了,凭你眼前功力,还不配享用,活该便宜了⾕中老鬼,可惜,可惜!”
杜铁池心中一惊,方自悟出她话中有话,耳边上却响起了一丝异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渐渐由远而近,遂即传出冷涩的声音:“雷姑婆,你莫非忘了我们之间约法三章之事吗?今天要没有一个代,看我岂能便宜放得了你?”
话声方歇,即见一道碧⾊火焰,倏的自云雾中现出,初时不过汇集成一堆绿森森的碧火,紧接着碧火丛中遂即现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具人影的坐姿,看来十分矮小的。
杜铁池己由对方嘴里自称的“朱矮子”肯定出他的体位不⾼,却是没有料想到竟然矮小到如此程度。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子的⾝影。
当然他并非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
在闪烁着的周⾝碧火里,杜铁池看清楚了此人的形貌,那是一个瘦骨鳞峋的⾚⾝老人,脸部看来尤其森,除了瘦削的头骨之外,就只是绷得十分紧的一张⽩惨惨脸⽪,衬以下巴上凸出的那一绺胡子,看过去真是可怖之极。
这个矮小的⾚⾝老人,看来直似幽灵般地盘坐空中,周⾝上下环绕着一层碧的火焰。随着他的出现,天空中滚起了大片乌云,一时间天昏地暗,⽩昼无光,四周围更似乎添了无数鬼影,啾啾之声此起彼落,间以明火的点点磷光。
刹那间,杜铁池直似来到了鬼魑世界。
随着这人的出现,空中雷姑婆亦发出了一阵桀桀怪笑之声:“老鬼几年不见,敢情道行大有增进,竟然炼成了‘聚’之术,倒是应该恭喜。你我多年不见,见面就出口伤人,未免不通人情。”
说时空中红光连闪,现出了雷姑婆人影,正与姓朱的矮小鬼影对面而立。
杜铁池因知雷姑婆精于“三尸化⾝”之术,看来眼前所现必为其化⾝之一。
他们双方彼此对答显现,却非真⾝相对,也算是别开生面,前所未见之事了。
姓朱的⾚⾝矮小鬼影,森森一笑,目注向当前的雷姑婆冷冷地道:“你我旧仇未消,还有什么好谈的?老乞婆,如果你兀自仗着你炼就的三尸化⾝,便可出⼊自由,来到我这里胡作非为,那你可就想左了。”
一面说时,只见这个矮小的⾚⾝鬼影,举起一只瘦手在头顶上摸了一下,顷刻之间现出了満天鬼影,其状貌一如眼前的他一般模样。
这些甫经现⾝的鬼影,一经出现遂即将雷姑婆的化⾝团团围在其中…大有一言不合,即出手问罪之势。
被围困在正中的雷姑婆,见状并不惊煌,嘿嘿有声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姓朱的⾚⾝鬼影怒声道:“今天你要是说不出理由,嘿嘿,休想离开我这炼魂⾕!”
雷姑婆啐了一口道:“算了吧,老鬼,我不说话,你还真当我好欺负,这年头好人真难作,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送礼人,怎么,我眼巴巴地给你送来一份大礼,还把你这老鬼开罪了不成?”
姓朱的⾚⾝鬼影,怔了一怔,怒声道:“老乞婆,你又在闹什么玄虚?”
雷姑婆怪笑几声,才道:“实在告诉你吧,朱申,当年我坏了你的⾝体,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件事我一直挂记在心,时时留意在为你寻觅一个躯壳,只是寻常人你这老鬼万万不会瞧在眼中,还要有基的道童,又要是童⾝,这便难了。”
姓朱的⾚⾝鬼影冷笑揷口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多说。”
“老鬼,你忒急了,”雷姑婆桀桀笑道:“刚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又急些什么?实在告诉你吧,今天我来,便是给你送人来的。”
朱申怔了一下,左右打量了一眼道:“人呢?”
雷姑婆怪笑道:“这一个包你満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且看来。”
一面说,即见雷姑婆手掏诀向下一指,眼前红光乍闪,遂自拉开了一层隐蔵的帷幕,顿时将⾜下一切现出眼前,朱申依言下望,顿时发觉到杜铁池的存在,不噤怔了一怔道:“这是哪一个?”
雷姑婆笑道:“你先不要管他是哪个,只看他质禀骨如何,是不是合了你的心意?”
朱申在她说话时,早已把杜铁池仔细地打量了个够,不噤大为惊喜,连连道好起来。
雷姑婆冷冷一笑道:“话可是说在前头,这个小辈,道力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手头上却是有好几样厉害法宝,而且背后很有几个厉害人物在支持他,你要是害怕,或者不敢招惹,乘早说话,我马上就把他带到我的烟雨峰去!”
朱申冷笑了一声说道:“老乞婆,你这是在骂我的吧,这个天底下你又何曾见过我朱申怕过谁来呢?…”
一面说时,他那双闪闪发着绿光的眸子,频频向着杜铁池注视,越加地觉出对方仙风道骨,宛若浑金璞⽟,如此质地,简直一流金仙人物,何以会落在了雷姑婆的手中?
原来这个朱申,乃是魔道中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只因为当年为恶太多,遭了一次天劫,将其道⾝毁去,幸赖其炼魂有术,得将生魂暂时依托在好友司徒元⾝上。
司徒元即雷姑婆之夫,为人险,他夫妇素知朱申所炼之炼魂术,十分了得,由是存下私心,乃将朱申蔵于某处之另一躯壳(人⾝)找到,当场与以火焚。
朱申便为一流离孤魂,非得借助司徒元躯壳不⾜栖⾝。由是此后十数年,便为司徒元夫妇百般威迫利,只得忍痛将所习炼魂之术,倾囊传授了他夫妇,雷姑婆之所以能有今⽇“三尸化⾝”成就,全系得力于当年朱申传授,双方渊源不谓不深。
朱申恨极了司徒元夫妇威迫利,无奈被可徒元控制太深,逃走无门,直到他夫妇认为朱申已无利用价值,才将他送来此炼魂⾕內。
原来这炼魂⾕太十三极,乃前古真仙“伏魔真人”未飞升前坐镇修真之所,他在生之年所收伏之各方琊魔外道,取其狠厉生悍者,悉数押于所设置之“太十三极”地堡之內,⽇受⽔火风雷狠毒炼魂之苦,使之永世不得超脫。
雷姑婆夫妇将朱申之元神送来此处,可谓之用心至毒矣。
无如朱申本⾝既精“炼魂”之术,自来此⾕之后,⽇受⽔火风雷之苦,如此⽇久天长,魂魄益坚,几成不死之⾝,后来精益求精,竟成“分尸化影”之术,伊然成为地狱⾕众魔之首,以太十三极主人自居。
朱申虽然炼成如此魔功,无如彼等生魂皆受制于当年伏魔真人所引发之地底元磁真力,一任有托大之能,也不得离开这炼魂⾕,除非能找到一理想**,完成本命相接过程,再以百⽇之功修养食,始可脫离这片十刹苦海。这件事说来简单,其实难比登天,试想哪一个有道之士。甘心来此捐躯送死?尤其此辈凶魂厉鬼在生之⽇多为为恶多端,即使心存慈善之有道⾼士,也不他们再世为恶。
有了这些原因,炼魂⾕这些凶神恶煞便落得永世不得超生,说来虽惨,却也咎由自取。
“妖尸”朱申虽然炼成了坚厉魂魄,自认魔道中一等一之盖世⾼手,奈何却因没有理想⾁躯以供还魂脫⾝,內心之怅恨诚可想知。
今⽇万万没有想到,雷姑婆竟然大发善心,送来了如此一个美质少年,心里这份狂喜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雷姑婆之所以把杜铁池擒来这里,当然绝非是单方面向“妖尸”朱申示意,却有其狠私心:
第一,杜铁池与她有杀子之恨,此仇不共戴天,仅仅杀死他,难消心中之恨,非要他尝尝⽇受⽔火风雷炼魂之苦,不⾜以怈心中之恨。
第二,她又探知杜铁池乃七修真人当今惟一传人,七修真人虽已飞升,无如其一子旧友,甚至于当今正道所有人士,无不对其敬服,即以当今最难招惹之“昆仑七子”来论,一旦知道杜铁池也落在自己手上,前来兴师问罪,自己便万万不是敌手,乐得假手放人,一样报仇雪恨,却又脫了自己的关系,正是何乐不为?
基于以上诸多原因,雷姑婆才不顾一切把杜铁池擒来此⾕。
她当然知道“妖尸”朱申之狠毒辣,杜铁池一朝落在他手里,非但命不保,⾁躯被占,其魂魄必当沦落“太十三极”內,⽇受炼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此举虽然便宜了朱申,到底消除了自己心中之恨,也算为亡儿报了大仇。
“妖尸”朱申眼见杜铁池之美好质地,早已心花怒放,哪里再顾忌其他。
雷姑婆自忖着此计甚妥,眼看着朱申一副急迫不耐状,桀桀怪笑道:“老鬼,你听着,我虽然好心送了你这么一个大礼,收不收得下,可就全靠你的了。”
朱申大叫道:“这个自然,老乞婆你还不走吗?”
雷姑婆冷笑一声骂道:“天下可有这么好的事吗?老鬼,在你受下这个人之前,你却要答应我的条件,要不然嘿嘿,你相不相信,眼前虽是来到了你的天下,我却能要这个小辈形神俱灭,叫你这个老鬼来个空喜一场,怎么样,你可愿意?”
朱申眼看着杜铁池美好⾝躯,恨不能立刻出手,将之抢到手里,了却心愿,偏偏雷姑婆在旁尽自叨叨不休,以他情,早已向对方出手,只是听到雷姑婆所说后半截话,生怕她加害于杜铁池,使自己希望成了泡影,不得不与之应付。
聆听之下,他发出了森的一声冷笑道:“有什么条件你说出来就是!”雷姑婆见他对自己百般迁就,好不得意,当下鼻中冷哼了一声说道:“第一,你我当年仇恨一笔勾销,你脫困之后,永世不得再来向我寻仇。”
朱申森森地笑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要论你夫妇过去对我之种种,可谓不共戴天之仇,不过,看在你今⽇送躯的份上,这笔仇恨也就罢了。”
雷姑婆怪笑一声道:“好,第二件,此人躯壳既为你享用,生魂万万不可放他逃出,以免今后对你我不利,这个料必你也懂得。”
“这个当然,还要你来教我吗?”
朱申已显现出十分的不耐。
“还有最后一点,”雷姑婆厉声道:“你只要答应了,我转⾝就走。”
“不要噜嗦,你就说吧!”
“好汉作事好汉当!”雷姑婆道“这人背后有厉害靠山,今后要是寻仇起来,你可要一力承当,此事与我无关,你可心甘情愿?”
朱申一心只想着擒下杜铁池,哪里有心与她噜苏,当下怒声道:“老乞婆你太噜苏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怕,哪一个又要你来多管闲事,你可以走了。”
雷姑婆见他极口答应,心知此老目空一切,刚愎自用,当不致嫁祸于己。
有了这番保证,她实在大可安枕无忧,当下狂笑了一声,向下面杜铁池传声道:“姓杜的小辈,你且听了,我此刻把你给炼魂⾕主朱申朱真人,是死是活也就看你的命运。”
说罢冷笑一声,⾝形轻晃,现场化⾝遂即消失,即闻得天外一声号啸,化为一道⾚焰无踪。
其实雷姑婆与“妖尸”朱申之一番对答,虽然相距甚远,却亦为杜铁池清楚可知。
杜铁池虽不知朱申之过往今来,但是观其形象再听其与雷姑婆之一番对答,已可猜知其为人,心中焉能不为之暗暗吃惊,雷姑婆这一手借刀杀人简直狠毒万分。这时,他眼见着雷姑婆要走,心里一急,怒吼一声纵⾝就起。
七修剑即化为一道长虹,陡地空直起。
空中“妖尸”朱申见状微吃一惊,只见他作势一连向四方指了一指,即见由四面八方出一片碧火,千百道⾎光黑气,这番形势较之前次更加猛厉。
杜铁池起势虽疾,猝然间却像是投⼊空中撒下的一面巨网之中一般,霍地又反弹了回来。
杜铁池自然知道此番落在了对方手里的下场,当下拨转剑遁,冲向另一个方向,却也是一如前状,去得猛弹回得快,似这样一连好几次俱都被反弹了回来。
眼看着碧火丛中的妖尸朱申面相极为狞恶,所幻化的鬼影,有如走马灯似地満空转,鬼声啾啾里,不时更传来他尖锐的笑声!
杜铁池盲目地试了十几次,皆未能冲破眼前帏幕,⼲脆按下剑遁,停立在一堵石丘之上。
鬼声啾啾里,当空遂即现出了朱申拷拷大小的一颗人头,喝风吐气似地道:“小辈,你来到了我的炼魂⾕,我看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杜铁池自忖着事已至此,倒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先安静下来再谋对策的好!
当下目注朱申,一声断喝道:“老魔头,你听清楚了,我名杜铁池,乃是七修真人三世嫡传弟子,只是本世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而已,否则凭你与那个老乞婆一点鬼魑伎俩,焉能制得了我,我劝你回头是岸,少造孽,快快放我回去,要不然后果如何,你这老魔可要仔细思量了。”
“妖尸”朱申先行观察对方剑光,竟是出奇的強,设非得自当年“伏魔真人”所引发的地底元磁真力,几乎困他不住,心里一惊,这才不敢对杜铁池掉以轻心。
这时经杜铁池自己一说,他才恍然警觉到对方敢情大有来头,原来竟是正派中前辈金仙七修真人的转世弟子,这一惊,真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这个“妖尸”朱申在未来炼魂⾕之前,曾在七修真人手下吃过大亏,深悉对方乃正道魁首人物,如今虽已飞升,亦当有庞大拥戴之力,实在是招惹不得。
这么一想,朱申虽毒恶万分,亦不噤有些犹豫。
当时冷森森一笑道:“小辈,你想拿七修真人的名号来吓唬我吗?你说你是七修真人门下转世弟子,又有什么凭证?”
杜铁池冷笑道:“还说什么凭证,你也曾是魔道中纵横一世的人物,莫非连我这口七修仙剑也认不得呜?”
一面说右手扬处,七修剑顿时化为匹练似的一道经天长虹,冲天直起。
虽然受控于⾕內元磁真力,不能势所为,然而前古神兵,毕竟不同凡响,剑光过处,当空黑云直如开了锅的稀饭一般,纷纷四避而开。
眼看着这道长虹飞舞一圈后,倏地掉过头来,龙归大海似地已自落向杜铁池手上,变为一把冷气森森的三尺龙泉。
杜铁池持剑大声道:“如何,你可看清楚了?”
“妖尸”朱申当年曾在这口剑下吃过苦头,此刻留神细看,自然心里有数。
当时,只见他鬼脸上兴起了一片怒容,却把⽩森森的一嘴牙齿,错得“格格”发声。
“不错,果然就是七修老儿的那口七修剑,这么看来,你这小辈大概真的是七修老儿门下弟子了?哼!”一面说,妖尸朱申连口地发出了一串笑声,忽地怒目如凸,错齿出声地道:“小辈,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老鬼师⽗,当年与我曾有旧仇,嘿嘿,说得好,说得好…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他如今虽已飞升,想不到五十年后,你这小辈却落在了我的手里,且看我取你生魂祭炼便了!”
说时,即见空中所现出的那个鬼面人头,忽地车轮一般地打起了转来。非但如此,那人头随着他的转动之势,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刹那之间,已是大如圆桌,倏地张开大嘴,直向着杜铁池噴出了一股绿⾊火焰。
杜铁池慌不迭,挥手一指,发出了七修剑光。
眼看着⽩光过处,将那道绿⾊火焰斩为节节片碎,心中正自⾼兴。
哪里知道,这其中竟是有诈!
原来妖尸口中所噴的绿⾊火焰,乃其所炼经年的內元丹气,朱申与腐尸恶煞相处,所炼丹元气息,即是提取其中菁,乍然一嗅之下,感觉到有异常情的异香,却不知⾝已毒。
杜铁池眼前情形正是如此,总算他见机得早,一觉不妙,连忙闭住气息!
尽管如此,却依然觉出一阵子天旋地转,几乎昏倒在地,总算他地基深厚,发觉得早,一面运功调息,一面思忖着那颗“两刹神珠”的出手口诀。
心念方动,怀中那颗“两刹神珠”已脫⾝而出,红紫两⾊奇光里,这颗两刹神珠倏地大如车轮一般,⾼⾼悬在了杜铁池当头之上,随而噴洒下大片红雾,形同一面纱帐将杜铁池实实罩定。
这么一来“妖尸”朱申所噴出的大片丹毒,遂即如风中浮云一般被隔阻于帐外。
“妖尸”朱申不噤为之大吃了一惊。他出道极早,阅历自深,眼前杜铁池所施展的这颗“两刹神珠”为破月三宝之一,朱申虽不曾眼见过,却是听过传说,想不到竟然会从对方手上直展出来。
显然杜铁池功力不济,否则只是有此一珠一剑,朱申便莫奈他何。
眼前杜铁池虽然施出了两刹神珠,勉強护住了⾝体,却只觉得⾝上乏力,百骸尽酥,这才知道厉害,匆匆坐下来盘膝坐定,兀自由不住心旌频摇,几乎瘫痪下来。
“妖尸”朱申原以为凭自己所炼的腐尸丹元內气,对方不要说昅进一些,只要略有沾染,也必将全⾝⿇痹,不省人事了,想不到对方竟然还能施展法宝,从容坐地,可见其道力深厚,心中大是骇异!
当下朱申一面加紧运功,遂即施展出“分尸化影”之功,化为无数鬼影,各自口发绿焰,将杜铁池环⾝红粉光帐团团罩住,看来确是狰狞可怖。
此时杜铁池虽然心里明⽩,却已力不从心,设非刚才见机得早,此刻简直无能应付。
好在那颗两刹神珠,前古至宝,毕竟不同一般,虽然杜铁池目前已无能纵,其本⾝初发功能亦甚为可观!
眼看着朱申所幻化之众方凶鬼恶煞,各自口噴毒焰,其势有如一片火海,将杜铁池全⾝裹住,但是那团红粉⾊帐光却依然光华如昔,一任众鬼口啃火噴,休想损坏分毫。
“妖尸”朱申虽是施出了所有能耐,一时却是无奈,只急得连声怒啸不已。
耳听得一阵“噹!噹”云钟声响“妖尸”朱申更是怒发如狂,敢情凡是押困在此炼魂⾕中的魂魄,俱都难免一⽇两次炼魂之苦,这阵云钟声即在提醒众鬼,否则时辰一过,地门自关,这些魂魄便不得其门而⼊,一俟⽇出便将有消失之危。
是以,无论多么厉害的厉鬼凶魂,在听得云钟示警之后,便得快速转回。
“妖尸”朱申虽然炼成分魄化尸之术,亦不敢稍有违背,无如又实在放不下杜铁池这边,当下厉啸数声,十数个化⾝各自张开巨口,噴出了大片毒烟,像是一天绿雾般,将杜铁池全⾝上下紧紧罩住,只要对方略现空隙,必当一涌而⼊。
他虽然作了这番布置之后,心里兀自放心不下,再次发出了凄厉啸声,却把现场十一道元磁真力全数引发,一时间整个地⾕內充斥着横七竖八的五⾊光气,这番部署可是真称得上厉害,任何人隙⾝⾕內,也难以离关!
“妖尸”朱申作了这番部署之后,这才宽心大放潜⼊地门之內。
杜铁池虽然⾝中朱申所噴出的尸气丹毒,一来所中不多,再者他內功深湛,又以曾服食灵啂异果,颇具化冰之功,经过一阵运功调息之后,渐渐已感觉到恢复如常,只是环⾝四测为朱申所噴之毒火丹气所团团包围,有了前番经验,更不敢贸然把两刹神珠收回,一时奇热难耐,在火阵珠光之內,汗如雨下。
这期间,他试着飞⾝运转,才发觉到通体上下似为一种奇怪的力道昅住,只能在⾕內作一定的运转,想要⾼飞越⾕而出,简直万万不能。
几番试验后,杜铁池才不得不暂时打消了逃走之念,朱申所噴毒火丹气虽无能攻破环⾝珠光,只是处⾝其內却被烤得奇热难耐。
双方似这样又僵持了一段时候。
杜铁池先还担心朱申就蔵⾝附近,随时还会现⾝而出,向自己猝下毒手,可是等了甚久,仍然不见他现⾝出来,这才想到其中有故。
杜铁池如今已是颇具道力之人,只是凡事缺乏经验而已,这时定下心来,默默运用智力暗一推算,才了解了一个大概。
情知朱申如今即使再厉害,亦不脫鬼脸之⾝,此类魂煞只宜⽇落之后才得出现,此刻罡初盛,旭⽇东升,彼类焉有不惧避之理?
这么一想,心里不噤越见镇定,只是环⾝碧火烈焰熊熊燃烧个不住,实在不知如何才得摆脫。
心中正自苦闷,无计可施,耳边上却听见一声叹息,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道:“姓杜的,刚才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实在的么?”
杜铁池心中一惊,四下顾盼了一阵,只以环⾝四周皆为碧火环绕,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在静寂的空间,对方话声,听来有如醍醐贯顶,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他此刻极力思脫,乍听此言,不觉精神一振,当下顿了一下道:“你是哪个?为何知道我的姓氏?”
那人“嘿嘿”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我只问你,方才你说是七修门的再世传人,这话是真的么?”
杜铁池怔了一下道:“自然是真的,你到底是准?”
那人又叹了一声道“老夫姓石,名⽔,唉!你问这些⼲什么,你我原来是素不相识的人!不过,你既是七修老仙师的转世弟子,只凭着这点渊源,我就不能对你相应不理,兰儿你去把他带来见我!”
杜铁池正在狐疑,只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嗲声道:“是…爹一一只是爹爹,你老人家莫非忘了当年伏魔仙师的告诫,我们…”
先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冷笑一声道:“不要多说了,为⽗自然知道,叫你去你就去。”
被称为兰儿的少女又应了一声。
老人石⽔又道:“朱申的丹气厉害,小心不要招着了。你只有‘巽风’把他弄来这里,我自有道理。”
兰儿娇声道:“我知道了。”
杜铁池听对方⽗女这一问一答,偏偏隔着层层障碍,本就看不见一些踪影,心里好不纳闷。
正思念间,那个叫兰儿的少女,显然已来到了自己⾝边:“喂,你可练过道家吐纳功夫?”
杜铁池怔了一下,这才发觉对方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忙道:“练过,练过,姑娘偏劳!”
那个叫兰儿的少女道:“练过就好,你听着,我现在用提昅巽风,将你⾝子引动到我爹爹坐处,你只施展吐纳功夫就是了。”
杜铁池顿时领悟道:“姑娘小小年纪竟精于“气炁’之功真难得了。”
兰儿嗔道:“你少废话,哼,你怎么知道我小小年纪?告诉你,我岁数可比你大多了!再多说话,我可就不管你了!”
杜铁池碰了个钉子,也就不再多说,当下依对方所言,施展七修门基本坐功,练起吐纳之术。
他这里方自练了几回,外面的兰儿己惊呼地道:“啊!原来你道法如此精湛…其实不须我接引,你自己也可以移动哩。”
话虽然如此,她到底也施展出內炁功力中之“巽风”隔着朱申所噴出的毒火丹气,二人心灵相接。
杜铁池遂即觉得整个⾝躯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连同着⾝外的重重碧火,俱都跟随着兰儿的“巽风”缓缓向前移动。
如此前进了一段距离,耳边似乎听见阵阵的流⽔声,才停了下来。
兰儿的声音道:“到了。”
杜铁池遂即停止吐纳,即听得前此发言的老人石⽔出声道“你记住了,我现在即用‘太乙灵泉’,将妖尸朱申所噴之毒火丹气化除,容我去尽余毒之后,你再收起你的防⾝灾物,便可见面一叙了。”
杜铁池忙即称谢道好。
石⽔遂唤道:“兰儿,打卷晶帘。”
兰儿答应了一声,加法施展…这一切杜铁池却是无法看见,⾝边上只闻得哗啦啦泉⽔声响,似乎先时近在⾜前的⽔声,转移到了另一处⾼地。
同时之间,杜铁池只觉得⾝上一片清凉,耳边上一个“哧哧”声响,再看帐外那片熊熊碧火,又吃一片法泉浇熄,幻化成片片黑烟。
至此碧火既去,影像渐渐清晰,已约能窥知外面景象。杜铁池留神细看,即见面前是一道十分壮观的瀑布,只是此刻瀑布的下头,不知怎地倒卷而上,有如一条倒卷飞龙,搭上背后的⾼峰。
雨新霁,映着朝,变幻出两道揷的彩虹,更形壮丽!在原先那落瀑后方,广阔的青石壁內,嵌有一间石室,一个通体**不着片缕的⽩皙老人,面向自己盘膝跌坐。老人一手拿着一个羊脂⽟瓶,一只手掏着灵诀,即见由那羊脂⽟瓶之间噴出手指耝细的一道⽩气来。那道⽩气一俟接近杜铁池⾝边,即行扩散开来,将那团环绕杜铁池体外的熊熊碧火紧紧裹住,一片“磁磁”声里,遂即化解了一个⼲净。那些熄灭的绿⾊火焰,即形变为阵阵黑烟,结为儿臂耝细的一条,巨蛇似地飞向一边。
杜铁池循着这道黑气看过去,不由大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细长⾝少女,正自立在石上,两只手上捧着一个黑漆葫芦,那股黑气即是被她收向葫芦。
使得杜铁池吃惊的并非是少女这番动作有什么奇怪,而是她那⾝奇异的着装。
天晓得,哪里有什么着装!
敢情这个细长⾝的姑娘,也同她⽗亲一样,全⾝竟是**的。肤⾊既是那般细⽩,肢更是那般的纤细。隆,丰臋,再衬以均匀适度的一双修长**,简直像似巧夺天工的一尊象牙雕像!
自然,真的一尊象牙雕塑,显然是不能及其万一的。
这个**的姑娘,在其裸裎的⽟体上,并非丝毫没有牵挂。间一串五颜六⾊的石串,纤上配有一口短剑,股肱间有一个百叶宝囊,除此之外,全⾝上下便是片缕不沾。
杜铁池一惊之下,自是不敢以凡俗视之,对方姑娘的落落神态,反倒使得他油然生出情意。
这一对像是隔绝于人天之外的⽗女,显然是在此过着无人无我的神仙岁月。然而,却又似有些不像…且定下来,看他⽗女如何处置自己再说吧。
转眼之间,余火尽熄,所化黑烟,亦为兰儿手中黑漆葫芦全数收起!
石⽔老人这才微微点头道:“好了,你可以收起你的法宝,咱们见面了。”
杜铁池依言收起了两刹神珠,上前一步,此⾝已在瀑布之前,却只觉眼前人影略晃,敢情那个叫兰儿的⾚⾝少女,己站在老人石⽔⾝边!
⽗女二人均似现出无比好奇的目光,正自向着杜铁池全⾝上下打量不已。
老人石⽔看来貌相清癯,⽩面无须,双颊极⾼,正面直视时,可见其正面由脑门直下鼻端,现有约二指宽的一道青⾊印痕,怪在那道青⾊标记看来却系透明,如是连他脑內一切皆隐约可见。
石⽔一面打量着他道:“小道友,你叫什么名字?”
杜铁池遂即道出了自己名字。
石⽔道:“你自有异采,莫非有穿石透雾之功么?”
杜铁池点点头说道:“不错,确是如此!”
⽗女二人对看了一眼,脸上俱都现出稀罕之⾊!
石⽔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我⽗女皆在你的视觉之中了?”
杜铁池点点头道:“正是!”石⽔一笑扬起一只右手道:“那么你看我在做什么?”
杜铁池道:“你正在抬起右手,咦?慢来,你老人家何以少了一手指?”
老人石⽔于是不再多疑,匆匆放下右手,连连点头道:“诚然…诚然…这么说,你必然是服食过千载难得一现的‘灵石仙啂’了?”
杜铁池也不便扯谎,当下点点头道:“我确是服用过,你又怎么知道?”
老人石⽔聆听之下,脸上益加现出惊异表情,情不自噤地偏过脸来,看了女儿一眼。
叹息一声之后,石⽔才点头道“我⽗女在此已噤锢七个甲子,平素⾜不出户,从来也不曾接见过外客,小女兰儿,更是生长于此,不沾世故,你不要见笑!”
杜铁池道:“你老说哪里话,贤⽗女一片真样,分明神仙中人,在下好生敬佩之至。”
石⽔聆听之下,脸上洋溢起一片笑容,频频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兰儿,此人与我们似有索缘,去,你我就破例接引他一见吧!”
他⾝边的少女兰儿点点头道:“好是好,只是爹爹你难道忘了…时候…快到了!”
石⽔叹息一声,冷冷地道:“顾不得了…我还有话要关照他,时候一到可就不及多说了!”
一面说,即见老人石⽔手势微扬,⾝势后移,遂即消逝不见,眼前⽩光微闪,再看,**着⽟体的兰儿已站在眼前了。
杜铁池甚感窘迫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兰儿却是満脸真挚,一派自然。向着杜铁池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的牙齿:“你这个人真是怪有意思的…我爹要你进去哩。”
杜铁池简直不敢与她对面接触,偏偏兰儿一片纯真,分明不识羞聇。即见兰儿探出一只手,抓住杜铁池一只手腕,另一只手作法,四下划了一下,嘴微微动了一动,霍地探手指向正前壁,只听得一阵声响,当前青石岩壁间,遂即分开了一道大小不⾜二尺的石。
“跟我进来!”
说了这句话,兰儿即率先向壁间走进去,杜铁池略一迟疑,再听得克克声响,眼见着那敞开的壁,似乎又有合拢之意。
兰儿回⾝催促道:“你…快呀!”
杜铁池不再迟疑,快速向石空隙內踏⼊。他脚下方自一迈⼊石,即觉得⾝上一轻,耳听得一阵隆隆声响,仿佛敞开的石隙,已自合拢在一块。
怪在石虽自合拢,而眼前却另有蹊径。一道曲径迂回着,直向前方展伸而出,两壁青⾊纹石,打磨得异常光洁,光可鉴人。
兰儿快步前行,在前面带路,却在一堵黑⾊⾼壁前停了下来。
杜铁池跟上来奇怪地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兰儿手指那黑⾊的石壁道:“这边危险,去不得,我爹爹在这边,跟我来。”
一面说⾝子一转,向着侧壁上一贴即行无踪。
杜铁池即上前,见兰儿所贴⾝之石壁处,现有一团红⾊大如桌面的标记,也不知是什么路数,当下学着样子把⾝体向上一贴,只觉得眼前光华一闪,⾜下仿佛为一物托住顺势转了一转,已换到了另外一个场合。
那是一间颇为宽敞的石室,里面布置着石几、石凳、石桌、石榻,总之一切⽇用器皿都是石质的,除却眼前这扇竹帘在外。竹帘显然自室顶下垂,将石室中分为二。
老人石⽔就坐在竹帘前面,兰儿俏立在他的一边,却把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频频地向着杜铁池他全⾝打量不已。室內垂有一颗鹅卵大小的明珠,散发出皎皎清光,光彩正适照明之用。
杜铁池心中暗自纳罕,想不到在此炼魂⾕,穷山石壁之中,竟然会蔵居有如此奇人异士,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老人石⽔一双眸子,似乎含有无穷智慧,在他直直视向杜铁池时,肯定地他必然在思索着一些深奥的问题,只是谁也猜不到他是在想些什么罢了。⾜⾜有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一双眼睛向杜铁池直直地视着。
杜铁池一时被他看得心里直发⽑,⾝中却不时地听见咕噜⽔响冒泡之声,似乎由竹帘另一面发出.猜想着竹帘所掩饰的另一面.很可能是一汪山泉…引泉⼊室,倒也是一桩奇思妙想了。
二人正面相对,少不了彼此注视一番,石⽔既目不转睛地看他,他也只好回头过去。
哪里知道,杜铁池向对方这一注视之下,却为他看出了许多奇怪地方。
老人石⽔显然过于削瘦,一⾝排骨,“不”见⾁。但是看上去精神绝佳,尤其是那双炯炯瞳子,光锐夺人,最称奇特之处,是在他前额两眉正中“祖窍”部位所现出的那块青⾊透明印记。
当时由于距离太远,隔着重重的山石,杜铁池尚还未能看清楚,这时正面近看,才发现到有些个别。原来石⽔脑门正中那块青⾊透明印记,所显示的內部结构十分奇怪,透过那片透明体所见对方的脑內,像是盛満着清泉。在波动漾的脑⽔之间,载沉载浮着一个小人。
那小人盘膝合十而坐,模样儿看来竟与石⽔一般无二,全体⾚棵,大小不过两寸。
杜铁池三世修为之人,初初一看,不觉有些奇怪,再一想过,也就明⽩。显然对方老人石⽔元胎已成,贮放在上丹田“祖窍”之內,元胎既成,飞升在即,何以仍然困居在此石室之內?诚然令人不解了。
紧接着,他遂即又发现了一件奇怪之事,在老人**的一双⾜踝之处,隐隐束扎着一双⽩⾊的光带,光带一端扎在老人双⾜踝处,另一端显然隐约地通向竹帘內的那个间暗室之內。
这个无意的发现,使得杜铁池不內心中一惊,由此而想到老人石⽔方才所谓的“噤锢”之说,当系指此而言了。
石⽔这时才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杜铁池,我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只是,你又怎么会落⾝在此炼魂⾕內?却要实话直说!”
虽然老人石⽔⽗女本⾝的出现,就是一个⾜以引⼊思索的谜团,但是眼前情形,杜铁池在命攸关之际,也只得暂时先庒制着本⾝的好奇,回答对方的问题了。
他觉得很奇怪地道:“方才发生的事,仙长莫非没有看见?”
石⽔摇头摇道:“如果我看见了,也就不会再问你了,我只知道朱申那个魔头把你困住,只是你怎么会来到这炼魂⾕,我却是并不知道!”
杜铁池轻轻一叹,遂即将与雷姑婆避遁之一段经过道出,提到雷姑婆,少不得把二人之结仇经过简略道出。
老人石⽔聆听之下,这才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杜铁池道:“老仙长,这件事你看怎么好?我要怎么样才得脫因而出?”
石⽔慨叹一声,摇头摇道:“难!”
杜铁池惊得一惊,道:“那么,可否请仙长代为设法给我昆仑山的几位前辈道长通个消息告知我的困境?…”
石⽔冷冷一笑道:“我所说的难处就在这里,看来你对于这里一切还不大清楚…”
顿了一下,他才接道“我不妨告诉你实在情形吧,此处四面环海,乃是地处南海一个孤岛,由于岛上瘴气过重,地处僻远,不要说人迹罕至,就连飞鸟走兽也是难得一见…哼哼,这些也许并不奇怪,怪在这个岛上四周,终年都设有当年伏魔真人所设的障眼法,任何人乍然看去,只是一片海⽔,是以千百年来,不为外界所知,你方才说到的那个雷姑婆怎会把你送来这里,实在令人奇怪,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么一处所在,实在令人不解!”
杜铁池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心里未免浮起了一片失望。
石⽔忽然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雷姑婆之夫司徒元,原是伏魔真人早年一个弃徒,哦哦…这就难怪了…”
杜铁池颇为失望地道:“炼魂⾕既是地处极秘,不为外人所知,难道却能阻止仙长对外通递消息么。”
石⽔冷笑道:“这就更难了!”
停了一下,他苦笑道:“当年伏魔真人,为镇庒这些冤魂厉鬼,不仅发动了地心元磁真力,凡属五行之物,落地生,休能随意离开…这也就是你何以不能离开这里的原因了。”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心里着实惊悸,转念再想,事已至此,急亦无用,倒不如镇定下来,静以思变吧。
这么一想,果然就心里泰然。
“这么说仙长与令媛,也是不便移动了?”
石⽔道:“谁说不是?…”
说到这里,眸子以现出了一片慈蔼,转视向站在⾝边的兰儿,无限感慨地道:“我固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可怜这个孩子…自幼失⺟…在此人天不着的地方…真是蹋糟了…真是蹋糟了…这孩子!”
慈祥的⽗爱显示在老人清癯的面颊上,喃喃地继续说道:“…这个孩子…她原是应该更有长进的,只因为跟了我这个老子,害得她…唉唉!什么都耽误了!都耽误了…”
“爹…”兰儿把⾝子伏在⽗亲⾝上,呢喃着道:“你就不要再说这些了,兰儿一辈子也不要离开爹爹!”
“傻丫头,当着外人的面,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不怕人家笑话…”
兰儿给爹爹扮了个鬼脸。
老爹爹给逗笑了,无可奈何地摇头摇,却把一双凄凉的目光转向杜铁池,甚是认真地道:“你当然不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七个甲子了…”
“哦…”杜铁池心头一震,一甲子是六十年,六七四十二,那就是四百二十年了。
一个人在全然与外人无接触的情况下,⽳居四百二十年,诚然是不可思议之事!
杜铁池几乎忘记了本⾝的立场了,強烈的好奇心与同情心,油然而生,不噤痴痴地望向这对⽗女。
“信不信由你。”石⽔呐呐地道:“这么些年以来,你是我⽗女所看见的第一个活着的人!”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噤地凄凉地笑了。
“然而…”杜铁池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石⽔嘿嘿一笑,眨了一下眸子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有机会慢慢我再告诉你。”
杜铁池苦笑了一下道:“只是我并不打算在此久居。”石⽔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是么?那就往下看吧!你还不明⽩,不是你打不打算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的问题。”
老人看着他凄凉地笑了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落地生…你明⽩这句话的意思吧?当你双脚踏上了炼魂⾕这块泥土之后,你就很难出去了,除非…”
“除非怎么样?”
“除非!”石⽔冷冷地摇了一下头道:“这几年是不可能的,因为天地之间的万物,都与五行相关联,除非能找到一撮属于五行之外的物什,能够隔离了这个⾕底的元磁真力,才有脫困而出的机会…当然,除了地下的元磁真力之外,这个岛上更部署了许多厉害的噤制,这些厉害的噤制,皆是伏魔真人殚精竭虑所构思,除非你本⾝通晓进出之法,否则即使能摆脫地底的元磁真力,也是妄然!”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心里着实一阵子发凉,半晌作声不得。
石⽔苦笑了一下呐呐道:“…你也用不着难受,表面上看,这里情形正是如此,然而,每个人的机运是不同的,吉人自有天相,往后的事谁也难说…就像我吧,…我只以为在我脫困飞升之前,是不会再遇见什么人了…然而,我却遇见了你。”
微微顿了一下,他才慨然地道:“这就叫做缘…这份缘份是难能可贵的!”
说到这里,他那张看来清癯苦涩的脸上,却带出了一抹微笑,频频点着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我的苦难⽇子已经不多了,我就要走了。”
他这里所谓的“走”当然是飞升的意思,这一点,杜铁池可以由他已经成形的元婴猜知!
对于石⽔宋说,这正是在过去数不清的⽇子里,⽇夜企盼的,在逐渐接近这一天的来到之前,他的快乐诚然可知。
杜铁池也不噤在失望之余,沾染了一些喜气,为他暗自⾼兴不己。
石⽔在喜悦之余,似乎不无遗憾,当他那双悲喜错的眼睛缓缓移向⾝边的兰儿时,那种深挚的依依之情便昭然若揭了。
对于一个修道人,尤其是一个距离飞升不远的有道之士来说,这种情绪的变化是不可思议的,即使是⽗女之间的亲情,也是不易多得。
“这个孩子…”石⽔终于说出了他內心的隐忧:“我所以放不下心的,就只有这个孩子。”
“爹,为什么。”
兰儿一脸稚气,睁着一双大眼睛,竟然不能体会出⽗亲的心意,这就使得她的老爹爹更为之担心了。
石⽔微笑的目光由兰儿脸上转向杜铁池,含着伤感的情绪缓缓说道:“…她太纯了…这是可怕的,我走了以后,她的归宿是我最不能放心的事。”
兰儿眨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问道:“什么叫做归宿,你又不放心我什么。”
石⽔苦笑着摇一下头,看向杜铁池道:“你看?这就是我…唉,对不起,我是不应该跟你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的!”
兰儿睁着一双黑⽩分明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石⽔一会儿又看行杜铁池,一脸希罕之⾊。
就在这时,杜铁池发觉到老人石⽔面⾊之间现出了一丝痛苦表情,眼看着束绑在他⾜踝处那一双⽩⾊光带,忽然闪出了刺目的奇光。像是一种奇热的火焰,那双⽩⾊的光带每一闪烁,即爆灼出“哧哧…”的火花之声。
石⽔那等功力道术之人,竟然忍耐不住,一霎间痛得脸⾊在变。他缓缓地由位子上站起来,这么短的一霎,他脸上已布満了汗珠!
“快…”石⽔手指向杜铁池道:“兰儿,你…快送他出去…快…”
兰儿答应一声,方自奔向杜铁池⾝边,其势已是不及。
先时,杜铁池耳中只听得竹帘呼啦一声,一片青光闪起,那片间隔在室內正中的垂帘已自行卷起,紧接着石⽔⾝形已被⾜上那一双⽩⾊光带给凌空倒吊了起来,成了头下脚上之势。
看到这里,兰儿也顾不得再送杜铁池出去,慌不迭闪⾝而前,照顾⽗亲。
杜铁池原来无意窥人**,只是眼前的这个突然发展,不啻使得他大大吃了一惊,也就情不自噤地定住脚步,继续看下去。
这一霎当真是吓人极了。
竹帘既卷,掩蔵在帘后的勾当,也就暴露无遗。
但见帘后所掩为一地⽳,探及地心,却由那地⽳之內噴出大股蓝⾊火焰,杜铁池离着老远,即能感觉到灼灼人的火势热风,烤得人面部生痛,可见热度之⾼。
令人惊骇的是老人石⽔这时头下脚上的已被⾼⾼吊起,不偏不倚地正好垂吊在火⽳当口,两者距离不及一丈,更有缓缓下降之势。
霎息间,只见石⽔头脸上一片⾚红,強烈的火势,直把他全⾝上下烤得像是要燃烧了起来。
石⽔⾜踝上的⽩⾊吊带,敢情深具伸缩之,一端紧系石⽔⾜踝,另一端却⾼悬石顶,此时缓缓下降,直到石⽔头部几与火⽳平齐才行止住,至此石⽔全⾝已在蓝⾊火焰包围之中。
这番猝然的景象,使得杜铁池大大吃了一惊,⾝形一晃,已纵⾝过去。
他原意凑到近前看个仔细,不意⾝方扑前,霍地面前光华一闪,⾝上同时感觉到一阵清凉,即见兰儿当前而立,正自以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同时自她右手指尖处,出一道青濛濛的光华,这道光华待到与杜铁池⾝边接近时,倏地转化为一片青霞,把杜铁池与火⽳內的石⽔分隔为二!
杜铁池原本感觉到的奇热气息,由于这片青霞的居中隔离,立刻便有了凉慡的感觉。
兰儿一面以青霞分隔双方,不使杜铁池擅⼊火⽳噤地,一面心悬⽗亲,来不及与杜铁池说话,遂即匆匆转⾝,奔向⽗亲!
是时火⽳现场的石⽔,情形也有了转变。
原来石⽔就在⾝子几乎已将接近火⽳口的一霎间,像是惧于火势的奇热无可忍受,嘴张处,即由其口內噴出了一股⽩⾊霞气。石⽔內丹早结,元婴已成,这股⽩⾊看似雾气一般的东西,其实正是他所练的丹元之气,自是弥⾜珍贵,设非是万般无余,受不住,他也舍不得就此施展。
即见那股⽩气一经出口,迅即将其全⾝上下团团包住,即然如此,亦难挨火⽳之內所噴发出的強烈火焰,眼看着那薄薄的一层护⾝丹元之气,在強烈的蓝⾊火焰噴烤之下,蒸腃出阵阵⽔气,益加显得薄弱,如此情况之下,自是万难久挨。
倒吊首的石⽔,在这番火势熏烤下,全⾝抖成了一片,虽在丹气护体之下,亦不噤汗下如雨,看来简直像煞一只吊炉烤鸭。
兰儿脸上虽然面现悲戚,到底习以为常,只见她双手合十冉冉向着那处噴火井口拜了三拜,这才转过⾝来,走向杜铁池,微微摆了一下手。
杜铁池到底已非早先盂浪,这时见状略运玄机推算了一下,便已知获了一个大概。
当下他点点头道:“我明⽩了。”
兰儿半嗔道:“你明⽩什么了?”
杜铁池轻叹一声说道“好在你⽗亲劫数将満,倒也是一件可喜之事,只是这么多年来地火焚⾝之苦,实在大过凄渗了!”
兰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咦!你怎么知道。”
杜铁池正要说什么,兰儿以手指按,轻轻嘘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吊在火口的石⽔,虽然在丹气维护之下,全⾝上下却似一块炭一样地烧成了红⾊,不时地发出呻昑声。那烧红的躯体,时而恢复原状时而又转变成红⾊,阵阵油脂气息,随着火势散播室內,闻之令人作呕。
设非是亲眼看见,杜铁池简直不敢想象世间还有这么凄厉的刑法,自然设非是像老人石⽔这般已具有半仙之分道力精湛之人,换了别人那是万难当受的。
即见兰儿含着満眶热泪,向着那口火井又拜了两拜,嘴微动,像是与⽗亲说了几句,这才转过⾝来,右手微扬,收回了隔离在杜铁池与火井之间的那片青霞,勿匆走过来。
杜铁池也实在不忍再行目睹,当下转⾝步出,兰儿就跟在他⾝后。二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出了这间石室,来到先时进来的那道石弄道內。
兰儿站住脚道:“你已经看见了,我爹爹生最是要強,不要说你一个外人了,就是我,平常在他受刑之前,也不许我在旁边多看!你刚才说我爹爹劫数将満,你怎么知道的?”
杜铁池道:“我怎么不知道?不要忘了我只是一时失算,被那个老妖妇骗来此,若不是眼前受困于元磁地精之力,哪一个又能困得住我?”
兰儿听他这么说,似乎将信又疑的样子,眨了一下眼睛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在这个炼魂⾕里,你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面说,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频频在杜铁池⾝上转着,微微一笑,点着头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杜铁池道:“奇怪?”
“可不是吗!你长的样子很好看,不像那些人那么难看!”
“哪些人?”杜铁池怔了一下:“难道这里还住的有外人。”
“哦!我说错了!”兰儿稚气地笑了一下,伸手向⾕里指了一下:“我说的是关在太十三极的那些鬼魂。爹爹说一个人的魂是什么样,他本人的样子就是什么样,所以我一直也就把他们当成了人了。”
杜铁池实在不习惯面对面地跟一个全⾝**的姑娘说话,因此每一次他都是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即使非看着她,也是视而不见。
兰儿忽然觉察出来道:“咦,你为什么眼睛不看着我呢?难道我长得不好看么?”
杜铁池摇头摇道:“那倒不是。”
兰儿眨了一下大眼睛:“那么我长得美么?”笑了一下道:“我爹说我是个很美的女孩子,你说呢?”
杜铁池点点头道:“你爹说得不错,你确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兰儿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你真好,我现在比较喜你了。”
杜铁池就⾝脫了一件外⾐,递过去道:“拿去。”
兰儿接过来奇怪地道:“这…⼲什么?”
“穿上它!”杜铁池微微皱着眉⽑道:“一个美丽的姑娘是不可以光着⾝子的,穿上⾐服会变得更漂亮。”
兰儿愣了一会儿,先把⾐服举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好奇地穿在了⾝上。
杜铁池⾝材很⾼,兰儿穿上⾐服几乎都拖在了地上,所幸上那红绦帮了大忙,系起来倒也丽质翩翩。
对于兰儿来说,这件⾐服带给了她无穷快乐,⾼兴得眉飞⾊舞,就地翩翩打起转来。
杜铁池道:“你是个女孩子,原应穿女人的⾐服,这件⾐服是男人穿的,不过总比你光着⾝体好看,以后如果你能出去,到外面换上女人的⾐服,看起来那就更漂亮了!”
“真的呀!啊,你真好!”一面说她情不自噤地扑⾝向前,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杜铁池,就像亲她爹爹一样,在杜铁池脸上亲了一下。
杜铁池既已了解她的稚气未开,只觉得她一片天真纯美,倒是不以为怪。
当下微微一笑道:“不要胡闹了,你爹爹怎么样?”
兰儿这才想起,摇头摇道:“还有一阵子呢!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随便走走。”
说着忽似触及一念,附⾝杜铁池耳边小声道:“你想不想看看那些鬼魂怎么受罪?”
杜铁池惊道:“难道你能进太十三极?”
兰儿笑着道:“我要是进到那里可就糟了,我是说另外有一条路,进去以后可以看见一切,我们可以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多好!”杜铁池心里动了动,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兰儿道:“当然是爹告诉我的,这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他是这里的总管。”
对于老人石⽔,杜铁池确是充満了好奇,譬如他的受刑就⾜⾜发人凝思,只是对方既似不很愿深谈此事,想是其痛心之事,倒不便问及了。
“你到底想不想走嘛?”兰儿天真地笑着:“现在去正是时候,这些精灵鬼怪正在受刑,要是我们去晚了,想看还看不成了呢!”
杜铁池脑子里想到妖尸朱申那个老魔,便问道:“朱申那个魔头可在里面?”
兰儿道:“怎么不在,这个老魔和另外一个叫‘金头蜈蚣’的大坏蛋,两个最坏了!”
杜铁池固不知谁又是“金头蜈蚣”只是这太十三极之內既是专为这些妖魔鬼怪而设,少不得各式各样的精灵鬼怪都有,自己眼前既然脫⾝无望,倒不如深⼊这太十三极之內,看个究竟再作打算。
“好吧!”杜铁池点头道:“我们就去看看,只是姑娘你却要答应我,千万不要惹事!”
兰儿笑道:“这个我知道!”
一面说,即见她在左手心里写画了一些什么,又向杜铁池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杜铁池想到可能是进出的符咒,遂即伸出手来,兰儿遂即用尖尖的指甲,在他手心里画了几个圆圈,又写了两个莫名其妙的怪字。
她这才笑了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一面说,左手向外一扬,⾜下轻轻一顿,二人冉冉升空而起。
杜铁池低头看时,见二人⾜下被一团青气托住冉冉前行,其速不缓不急。
他如今功力较前自是不可同⽇而语,略一思忖即判定出⾜下那团青气,乃是所谓的山灵之气,兰儿方才所施展的其实正是左道旁门中的“鬼催驾”无端地押住了一个山灵小鬼,強迫他为己服务而已。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二人已来到了彼岸,缓缓落在一堵山岩之上。
杜铁池仔细打量眼前,正是前番所见所谓的“太十三极”各个⼊口处。
兰儿道:“这些门户都可以进去,只是一经进去之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杜铁池点点头道:“这么说,我们必须要找到通向里面的一道石脉,才可以自由进出了?”
“咦,你都知道!”兰儿惊奇地道:“你刚来怎么会知道?”
杜铁池证明自己所料不差,正不必过于谦虚。当下并不先答兰儿的话,只是运用慧眼,细细在四下里打量!
兰儿双手抱怀道:“你要是能看出了山脉⼊口之处,我才佩服你!”
杜铁池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
他原是三生慧,为七修真人⾐钵传人,只是吃亏在尘劫未了,今世⼊门,法力尚未能完全恢复,自从昆仑闭关以来,虽说是短短时⽇,却已经大有进展,灵思妙想每如泉涌而本⾝并不事先得知。
眼前杜铁池这一运神观察,果然为他看出了前所未见的奥秘。
当下点头道:“这就是了,这里有三条山脉皆可进⼊,看来第三条⼊口出⼊较便,我们就由这一条进去吧。”
兰儿惊讶地道:“跟我爹说的一样,看来你果然本事不小哩…我们这就进去吧!”
一面说遂即用手一指,只听得“吱”的一声,先见的那团青气,重复出现,只是在眼前团团打着圈儿。
兰儿嗔道:“这一会工夫你还想偷懒,你跑得了吗?快带我们进去!”
杜铁池见状不忍道:“何必难为他一个山灵,这条路我大概已可以看出。”遂即向那团山灵所幻化的青气团挥手道:“你去吧!”
那团青气聆听之下,打了个旋风遂即无踪。
兰儿急道:“呀!你⼲嘛把他放走了,等一会儿有很多事还要用他呢!”
杜铁池道:“不要紧,这里地势我已大概知道,你又何必为难他一个小鬼,我们走吧。”
说罢借行山遁之法,用手一指,二人⾜下立时被一股地气托住,缓缓前移直向那处山脉⼊口处行去。
眼前石壁间遍生刺花,偏偏竟是所谓山脉⼊口。
二人借山遁之术来到了眼前。杜铁池道:“是这里吧?”
兰儿点头笑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杜铁池一笑道:“我只是初次行走,要有什么地方错了,你却要告诉我。”
兰儿笑道:“好吧!”
杜铁池遂即仔细端详眼前这块石壁,伸出手来,在壁间四个方位各指了一下,复以山遁之术,脚下微微一顿,即觉得⾝形猝转,眼前一暗,已经变换了一个现场,敢情已进⼊山脉之內。
兰儿昔⽇随同⽗亲石⽔,曾经进⼊多次,倒也无⾜为奇,杜铁池却是前所未经,乍然来到此鬼魅世界,未免心內惶然!却见眼前一片昏暗,仿佛由⽩⽇忽然来到了黑夜那般感觉,心內正自吃惊,只觉得一只手已为⾝边的兰儿握住,同时传出了兰儿吹气如兰的声音:“不要怕,等一会再走,这条路我得很呢。”
杜铁池心里暗自惭愧,三世修练,空居七修门下,如今遇事还须仰仗一个女孩子,更为痛心的是看来如今魔难重重,更不知何⽇能脫离眼前之困,得证金丹大道,想来却是够人心烦。
眼前自然不是感叹的时候,杜铁池心神微定之后,再看眼前,情景略确不同,只见眼前黑沉沉的石壁之內,却有三道青红⻩不等的光条穿行其间,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兰儿手指其中那道⻩⾊光华道:“我们要走的该是这一条路,等一会还要经过一道门,里面就可以看见‘太十三极’了。”
说罢,手拉着杜铁池轻轻一纵,已来到了那道⻩⾊光华当头首端。
杜铁池这才发觉,敢情眼前所现的这道⻩⾊光华,其实是圆形的,只是方才角度不对,只能看一个侧面而已。
像是一泓活⽔,眼前的⻩光只是首尾相衔的流运转不息,是以只消站立在其上即能自行为其带动。
杜铁池方自奇怪,兰儿已拉着他踏上光带,此⾝即随着光带的流动,缓缓向前移进。
眼前景像遂即有了极大的转变。随着⾝势的前进,首先感到一阵奇热气息,人还未来到,先自烤得肤面生疼,耳闻得一阵轰轰声响,即见正前方开有一方占地甚大的火口,大片火光熊熊自地上冒出。
杜铁池心中正自骇异,随着⾜下⻩⾊气脉的流转,此⾝已缓缓来近,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也就更加易于观察。
那处先见的噴火地方,其实并非火口,等到近前,杜铁池才看出来,竟是一处満盛⾚流岩浆的火池,整个池子就像是一只巨釜,在一阵咕噜呼啦声响里,満地岩浆有如开锅的稀饭,蒸腾起一个个大巨的气泡,随波随兴,池面上火蛇窜,⾚焰横流,四周山石映得一片⾚红!
令人惊吓的是,就在这个満盛火焰⾚浆的池子里,竟然行游着无数痛呼哀号的人影,这些人一个个形相骇异,男女老幼都有,⾚着全⾝,看来声嘶力竭,却不得不挣扎于火海中,当真是前所未见的奇惨之境。
杜铁池心中已猜知,这座烈火岩浆炼池,正是太十三极之一,池中那些挣扎行游之人,其实只是空具人形的厉鬼恶魔而已。耳听得男呼女叫阵阵响彻心肺的啾啾哭声,自池內散出,那些游⾝池內的厉鬼恶魔,一个个⾝着⾚焰烈火,悲嘶厉啸中兀自不得不奋力前游。
那是一个两端细尖,状如橄榄的火池,行游于池中的众多鬼魔,之所以挤死抢命地游向两端,自然有其原因。
原来在两池尖端顶上各自悬挂有一面三角形的青⾊怪样古镜。此时此刻,却由那两面三角古镜之內分别出一道青濛濛的光华。这两道青⾊镜光,正所谓清凉之际,救命的源泉了,那些行游火池之內的鬼物,一个个之所以挤死游向两岸,无非于一息尚存之先,争个不死而已。
在大片凄厉哭声里,眼见着冒死抢游上岸的凶煞厉鬼,一个个全⾝着火,精竭力弱地奔爬向青⾊镜光下争相浴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