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冈森格再一次受伤了，但仍然不是在脖子上，在另一边的肩膀上。它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能躲过脖子被切割就已经不错了，完全躲过进攻的虎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对方是獒王，是名副其实的虎贲之将、争锋之秀。六刃虎牙撕裂的伤口很大，血如溪，把冈森格两边的腿都染红了。

　　“獒多吉，獒多吉。”强盗嘉玛措的助威亢亮地响起来。獒王虎头雪獒的扑咬随之而来，冈森格奋身跳起。都是比拼，都是速度，但这一次在獒王是进攻，在冈森格是躲闪。当躲闪的速度超过了进攻的速度时，冈森格安全地落在了地上。獒王的大嘴因没咬到什么而空泛地一张一合着，虎牙一次次龇出来，仿佛充蔑视地说：有本事你跟我打呀，躲算什么本事。

　　冈森格继续后退着，暂时离开了獒王利箭一样一跳一扑的程，歪过头去默默地了自己的伤口。大黑獒那走了过来，心疼地帮它着，血很快止住了。那边，大黑獒果也要帮助獒王干脖子上的伤口，却被獒王虎头雪獒严厉拒绝了。它是獒王，它高傲的心很难接受别人的帮助和同情。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冈森格，深幽幽怒冲冲的眼光梭镖一样投在对方的喉咙上，一派神秘难测的模样，一派忿神张牙的气度。它在盘算下一步的进攻如何开始，而这也正是冈森格思考的问题。

　　但冈森格的思考似乎并没有带给它智慧，因为智慧通常是通过冷静来体现价值的。它突然表现得非常焦虑烦躁，来回踱着步子，猛地跳起来，朝獒王狂奔而去，又戛然止步。然后就是狂吠，就像小喽罗藏狗那样声嘶力竭地狂吠起来。这完全是失态后的虚张声势，是作为一只藏獒所极端鄙夷的无能之举。獒王虎头雪獒奇怪了，一般藏獒都不这样，它怎么能这样？大概是被咬急了吧？大概是疼痛难忍吧？大概是疯了吧？或者，啊，或者是疑兵之计。獒王警惕地看着它，越看越不像有什么诡招，因为再诡的诡招也不能是自己咬自己吧？是的，冈森格自己咬了自己一口。它颠前踬后地狂吠着，突然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腿上，顿时就一跳一跳地瘸起来。它边瘸边吠，吠着吠着眼睛就不看獒王了，就把鼻子指向了天空，就站立不稳地坐下去，战战兢兢地畏缩了身子。

　　獒王虎头雪獒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狞笑了一声，便风生水起，哗一下扑了过去，很轻松地把冈森格扑倒了。它一口咬下去，虽然没咬住喉咙，但对方的脖子却无可回避地来到了它的大嘴里。为了防止冈森格的四只爪子再次蹬踢自己，獒王这次没有骑在它身上，而是把身子旋风一样转过去，和对方的身子连接在了一个平面上，这个连接的点就是它的锋利的六刃虎牙。虎牙实实在在钳在冈森格的后脖颈上，歪躺在地上的冈森格只能一次次徒劳地向空中蹬爪踢腿。

　　观看打斗的人们议论起来，都以为冈森格的失败已成定局。獒王虎头雪獒也以为冈森格不行了，它现在咬住的是对方的后脖颈，只要一换口，它就能咬住脖子下面的喉咙撕破气管，或者咬住脖子一侧的大动脉撕开涌的血闸。但冈森格并不这么认为，它等待的就是獒王的换口。它觉得獒王一定会换口，而且会轻易换口，马马虎虎换口，因为獒王以为它疯了，已经在心里轻视它了。它以生命为代价，换回来的就是獒王这次麻痹大意的换口。

　　事情果然就有了冈森格需要的样子：换口的时候，獒王并没有谨慎地从皮里一点一点挪动它那几乎无敌于天下的六刃虎牙，而是采用了拔出虎牙再次楔入的痛快淋漓的办法。遗憾的是它根本就没有痛快起来，张开的大嘴来不及合上，拔出的虎牙来不及再次下去，仰躺在地的冈森格就噌的一下蹿到了它的身子底下。这是等待已久的一蹿，它决定了下面的打斗要按照冈森格的想法进行，而不能按照獒王虎头雪獒的想法进行。冈森格脊背上劲健的肌就像滑轮一样推动着它，它浑身金黄的獒就像飞鸟的翅膀一样推动着它，它蜷的尾巴伸直了就像一支在地上的子一样推动着它，它们共同努力帮助冈森格完成了这天神佑助的一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