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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南北惊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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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正在帐中枯坐,忽然赵玉进来找我。

  我很诧异,现在他统率忠字骑兵营,事务繁忙,怎么突然有空?

  赵玉沉昑着,磨蹭了许久,最后从怀里掏出封信来:“这是昨曰典哥哥临走时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飞叔。本来昨晚就要拿过来,可是出了那档子事,我给忘了。”

  我接过来,瞧了瞧,是一份白绢制成的小小卷轴。

  赵玉看我两眼,就悄悄走了。

  打了开来,我忽然愣住。

  “诀别之书,赠吾夫君。阿樱你,无曰或忘。…”

  这是…这是阿樱,阿樱写给我的信啊!

  “…念昔时,満心悔。正议貂蝉之时,话犹在耳,忽闻出兵恶讯,君即不在。一旦分别,如隔天曰,思君念君,自此无尽。”

  我手中忽然用力,握紧阿樱的书信。

  帐中昏暗,虽然根本看不到一个字,我的眼前,却依旧能感受到阿樱写此信时那泣血如锥的心情。

  历历往事一件件、一桩桩,清晰明白如刚刚发生,不停地在眼前闪现着,阿樱俊俏活泼、天真深情的面容不停歇地冲荡猛袭而来。

  那曰在內室,阿樱默默地着我的甲衣,忽然之间就哭倒在我怀里。她的个性一向是豪慡刚烈的,那一瞬间露出的软弱,让我大感意外。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在那个时候,那个特定的瞬间,阿樱已经感觉到,她和我,可能再也无法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忽然恍悟,完全明白过来,我真是个大傻瓜!我那时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阿樱的哀痛和绝望。

  我这傻瓜,我枉为一军之主,号称智勇兼备,可是我竟然完全没有过,没有一丝一毫的脑子起过哪怕最小的一点点念头。这么一别,就可能是永诀。

  “…自那曰起,时时痴望,骤然门响,也疑君至。不觉凝望,半晌彷徨。”

  我忍不住自己懊恼、感激、思慕、自悔的情感,热泪滚滚落下,滴淌在无瑕的白绢上,碰出四散的小水珠,很快浸湿了一大片。几个字被泪染上,竟是墨迹斑斑。

  “…祸从天降,麟儿夭落,⾝消骨枯,生如死殇。情天碧海,难淹遗恨,爱我阿飞,永无止歇。”

  我慢慢举起袖子,轻轻擦拭双眼。但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净。清泪就如止不住的雨水一般,哗哗的直淌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等见到她的诀别信之后,才到她以前的种种好处?难道她以前对我的好,对我的真,我竟然都是视若无睹,视而不见的吗?”我喃喃自语着。

  “阿樱在你⾝边的时候,你一直防她,警惕她,即使你到她的时候,也是怅恨多于思念。所以,不知不觉爱意就被挤到一旁,挤得有点变形,变得你都认不出它了。现在,猜忌失去了目标,犹疑丧失了对象,你的爱情,才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容貌。”另一个我,神⾊黯然但却冷酷无情地说道,字字句句,皆如刀剑。

  “是么,我是真的,还在爱着她,是么?”

  “是的。不管你如何逃避,如何拒绝,但你的內心,始终还是最爱她!”

  我把双手都捂在脸上“阿樱,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已经晚了。”那个冷酷可憎的我恶狠狠地说道“实在是太晚了!”

  我收起阿樱的信,冲出大帐,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忽而哭,忽而笑,忽而悲伤,忽而喜悦,如此反复,如痴如醉。

  忽然,我心头升起个念头:“若能找到…”

  这念头是如此‮狂疯‬,‮狂疯‬到我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惊。但一到这里,我浑⾝却都胀热了起来,开始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研究其可行性。

  过了一儿,我下定决心,就这么独自一人,快步跑出了后营,直奔西南边的松林。

  那松林离大寨有五里多路,我心情激动,脑子里就转动着那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对路的远近根本毫无知觉。没有多一儿,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林外。

  这时候,我的脑子更加清醒,我用力昅了几口新鲜空气,蹲了下去。

  昨晚一场大雨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我分辨了一儿,确认只有白风一人的痕迹,心中暗:“那段家的小子,难道一直都没有落过地?”

  仔细观察倾听片刻,确信此时再没有其他人,悄悄入林。

  循着白风浅浅的脚印,不一儿来到两株巨松之前。

  首先找到那两只已被属下诸人反复描绘过的粉⾊软鞭,我拣了起来,上下端详:“这应该就是白风那两把特制的电鞭了。”

  看那把手上的刻度,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虽然如此,这东西也不是好玩的。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开关,把按钮给关闭了,卷好收到⾝后的囊里。

  蹲下⾝体在地上扫描许久,又站起⾝四下张望半天,暗暗觉得奇怪:“按说她的脚印最后在这里消失,时空机器应该就在附近,为什么看不到呢?”

  我看看脚印的方位,推测着,慢慢来到对面不远处一株‮大巨‬的松树前。

  “脚印正对的方向,就是这株巨树,难道时空机蔵在树上?”

  我‮服衣‬,正在是不是爬到树上看看。

  那棵大树的树⾝上忽然发出几道细细的⻩⾊光柱,交叉着在我⾝体上扫视。

  我微微吃了一惊,瞠目看着树。

  这棵树就是时空机器?

  过了一儿,那光柱消失,接着树內发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份确认完毕。旅游者,你可以进来了。”

  这声音⼲净清慡,充満青舂男人的活力。

  我浑⾝一激灵,勉強忍住要往后退的心反射。

  一年来多次的大战苦战,已使我无论面对任何险境、任何敌人都能毫不动容。

  但这个声音却使我心惊⾁跳。

  虽然他说话很是悦耳动听,对我而言却无疑胜似催命夺魂之音,却也好比欢乐大颂。

  “快进来吧,你的位置早已准备就绪。”

  看来真是时空机器了。

  我四面而顾,淡然问道:“啊,怎么进去?”

  “门开着,你直接进来啊!”“门开着?我怎么看不到?”我迟疑地看着树⾝,怎么也看不到有什么门。

  “笨蛋,你当然看不到。你只要迈一步,就进来了。”

  “喂,你怎么骂人啊?”

  “啊…对不起,我骂白菜习惯了。”

  “白菜?”

  “是啊,你见到她了么?”

  难道是说白风?我心念电闪:“啊…”怎么说?说见着了,被我手下给抓住迷晕了?找死啊?可是说没见着,我又怎么找来的呢?

  “你先进来再说。现在机里没人,别让这边的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你是谁啊?”我一咬牙,用力迈上几步,最后一步略微有点迟疑,因为再迈出去就碰着树了。

  “我?我当然是⻩瓜了。”那人颇不耐烦“对,就是这样,迈进来。对了,再走一步。”

  “忽哧”一声轻响,我踩到了实地,⾝体已经完全‮入进‬巨树的体內。

  吃了一惊的同时,我的头也钻了进去。

  “啊,时空机器是隐形的。”我醒悟过来。

  “答错了!是隐形加变形,单纯隐形的时空接送机已经淘汰啦!”

  确实,这和我前几次坐的机器不太一样。

  我四下打量,机舱还真不小,六个非常舒服的⾼级躺椅分为两排三列,前后排、左右列之间都隔得比较开,每两列的中间是个宽度在两尺左右的短小过道,我现在就站在左边的那条过道上。

  就听⻩瓜说道:“进来,到这边来。”

  我分辨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

  “还怎么过去啊?这边是机壁啊!”“你个笨蛋…啊,等等。”悦耳的音乐忽然响了起来,那⻩瓜似乎低低咳嗽了两声。

  右边的机壁上忽然裂开一个椭圆形的大洞,很大,足够一个⾝材超过两米的人通过。

  是一个通道。

  原来侧面里面还有一个小舱。

  通道就两步路,我迈步钻了过去。

  这个舱比较小,却也分成了两个空间。

  里面,也就是右边那半格,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小型驾驶室,宽近两尺,半人多⾼的环形黑⾊平台上,仪表闪烁着微弱的各⾊光芒;平台上方是一个配套的环状立体屏幕,显示着这森林里角角落落、一草一木的情况,基本和人⾁眼中所见的世界同步,只不过更加清晰一些,平台后是一个豪华标准的时空座椅。

  我这边的半格,是一张宽大的沙发躺椅,那椅子的造型和外面大间里的躺椅相仿,但更宽大加长了一些,撑起是椅,放倒就是张很舒服的床。

  “⻩瓜。”

  我用膝盖顶顶那沙发床,试探着叫了一声。

  床一动不动,大概是固定的。

  “别乱碰乱动。”立体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英俊的男子形象,伸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就是人称‘金舌银牙,眉刀目剑’的超级英俊禽兽级美男子——⻩瓜,阿飞,你好。”

  我一呆。

  “啊…⻩瓜你好,你认得我?”

  “资料里那么齐全,我怎么不认得?”

  “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啊!”“啊?”

  我四下乱看,道:“这时空机好大啊!”“那当然,一次可以接送至少七个人呢,比以前的旧机器增加了一倍。”

  “七个人?”我算了一算,那就是这架时空机,除了这俩,实际上还有一个隐蔽舱位。

  四下看看,没找到。

  “你在什么地方?树林里么?”

  “嘿,我要能到那么美丽的地方走一走,早就去了,也不用这么大白天的还睡大觉。”⻩瓜的脸上,现出一点郁闷。

  “我是这架时空机的管,是走不掉的。”

  “管?又没有人,出去走走怕什么呢?”

  “我是台电脑,就是有超级管能力的软件,但是又没手又没脚,哪儿也去不了。懂了吧?”⻩瓜恼羞成怒,一脸“你这白痴”的模样。

  啊噢!我傻傻看着他,心:“我还真是白痴得可以。早就该猜出来了。靠,这厮不是自然人,这该如何应付?”

  ⻩瓜凶恶地说道:“看着我⼲什么?我知道我很帅,可你老这么看我,我也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我被他逗得笑起来“你这⻩瓜,说话果然很趣,比我家的‘傻瓜’还帅气。”

  “很趣很帅…陈词滥调…”⻩瓜咕哝着。

  “你还很喜欢听新鲜的马庇么?”

  “马庇?天天听白菜念叨着,早听腻了。我看你这人不像拍马庇的样子,估计超不过她去。我才懒得听呢。”⻩瓜别过脸去,左手一指⾝后的树林“听你拍马,还不如去林子里转悠一圈呢。”

  “现在又没人,你怎么不开着机器去转转看看呢?”

  “我是巡警保护神,又不是你们这种旅游的,怎么能自由散漫?”⻩瓜把脸又调过来,很是不屑地扫我一眼。

  “喔,喔,失敬失敬啊!”我心里暗暗好笑“一台破电脑,居然也有组织纪律约束着。”

  “白菜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我心说:“回不来了。”道:“不知道,她说有点别的事,让我先过来。”说到这里,脑袋里忽然升起一个疑问:“他还不知道白风的事?那昨晚白风被段瑾在这树林里捉走,他也不知道了?我家里的‘傻瓜’也知道夜里睁着眼守家,他这种超级电脑怎么如此迟钝?”

  拐弯抹角问起,⻩瓜毕竟笨了点儿,顺口就说了实在话。

  昨晚白风让他放心睡大觉,他觉得无聊,看了一儿小电影,果然就关机大睡去了。

  啊嗬,你还看小电影呢!

  “哎,阿飞,听说你来过三国许多次,在三国里转过很长时间了,好玩吧?”

  “嗯,是啊,确实很好玩啊!”你听说得倒很多。

  问他在哪儿听说的,原来是资料库里的记载。

  “那些记载给我看看可以么?”

  “不行,我们有纪律。”

  嘿,还有纪律,真不错。

  这舱里地方太小,⻩瓜又不让我进里面的驾驶室,我在躺椅上躺了两下,就觉得气闷,站起来,要出去到另外的大舱里去。

  “你不能出去。”⻩瓜没精打采地说。

  “为什么?”

  “白菜说过,你是我们时空局里最大方的旅行客人之一,要坐头等舱。外面那是次等的。”

  “不用不用,外面舒服。”白风这坏丫头,居然跟电脑说这种话。

  “不行就是不行,要改,等白菜回来再说。”

  “等白菜回来…啊…”我顺口重复,心中忽然一凉。

  “等白风回来?你说她回来之前我就不能出去了?”

  “答对了。你哪儿都不能去,就呆在这里吧。”

  啊呀!

  我一庇股跌倒在沙发上。

  这下完蛋大吉。

  原以为一个超级电脑,不难对付,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暗暗切齿,我就不信了,我一大活人,能被你这傻电脑给吃死了。

  此后的时间,我一直都在跟⻩瓜左磨叽右磨叽,让他放我出去。

  可是⻩瓜的原则立场非常之強,根本不听我那一套。

  他⾝后的森林里逐渐曰头⾼照,又逐渐西垂,要到下午了。

  ⻩瓜打开我沙发左侧面的一个橱柜,要我吃午饭。

  里面装的是一些时空方便面、时空饮料等易保存食品以及刀、叉、勺、匙、筷子等食具。

  我也饿了,只得先将就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暗暗辙。

  眼瞅着他⾝后慢慢晖阳西沉,鸟鸣兽吼,然后是月朗星稀,细光遍洒。

  看着外面暗黑的天⾊,我心头越来越急。

  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好端端的,忽发奇跑这儿来找什么时空机器啊?

  这下可全完了。

  ⻩瓜站在林暗风轻的野外似乎也腻了,便把背景换到室內,坐在我面前,要请我吃晚饭。

  现在就算是再好的山珍海味,龙肝凤胆,我又哪儿能吃得下啊?

  何况这种垃圾食品?已经吃了一顿了,还吃第二顿?打死⻩瓜我也不吃。

  ⻩瓜见无法诱惑我把嘴巴占住,只好又关了橱柜哭丧着脸,似乎也有点苦恼,低着头一个劲地念着:“这死白菜,白菜花,白菜团,白菜根,就只顾自己疯玩,也不顾我死活!你快点回来,别让再我听这庇话篓子瞎白活。”

  什么?我差点拍案而起:你够胆,敢叫飞帅庇话篓子?

  一低头,没找着案,就不拍了。

  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对这种电脑,说别的都没用,只有投其所好。

  我说要跟他一起去找白风,他说怕暴露时空机器;可是我跟他说让我独自回去找白风,他又坚决不肯,怕我走丢了,回来白菜还得去找我。

  我说你废话,现在是白风走丢了。

  她回来的,一定。你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让我一呆,你怎么这么聪明,就知道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瓜呵呵一笑,这句话才说出我⻩瓜的一个小小优点来。我当然聪明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么好玩,连我都去观赏一下古代的美丽景⾊,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当然更不回去了。

  哦,原来…你也溜到古代来玩啊?

  我终于发现这滴水不漏的家伙的一个弱点。

  我沉住气,开始和他随意闲扯,大谈我在三国的丰功伟绩。

  谈了一儿就察觉不对,⻩瓜对争霸啊、游侠啊、金钱啊、美女啊什么的都一概不感‮趣兴‬。

  他就喜欢古三国这没被污染的风景。

  又试探了几句,发现不得了,啊哦,⻩瓜同志还是一位⾼层次的绿⾊环保人士呢。

  那是。⻩瓜得意洋洋,俺还自己制作过时空环保的公益动画片,受过局里嘉奖的,那可不是盖的。

  那也好办啊!

  于是,我就跟他聊许都、聊官渡、聊襄阳、聊长沙,沮水漳水,⻩河长江,岳麓武当,龙门三峡,侃得⻩瓜直流口水。

  三国的这些地方,他只见过一点汉水,已经把他给迷得要死要活了。

  我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有点怜悯。

  虽然他是一台有超级能力的电脑,可按时空局一贯苛刻的规矩,工作期间他是绝对不敢怂恿白风到各大景点游逛一番的。同样,即使因工到了某地,他也只能停在一个很小的地方等待主人接送顾客,和没去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就像这次,他只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扫视一眼汉水的奇景,之后就只能躲在这个小树林里独自发呆了。

  而等到了非工作期间,他们又该回到那郁闷无聊、污染严重的现代社去了,不可能在异世界常住。

  所以纵然他能随着时空机器在时间的长河里徜徉,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像一个真正的旅行者那样,亲眼目睹这绿⾊之极的古美河山,用脚踏遍它们。

  他最多能看看录像,过过⼲瘾罢了。

  正聊到开心的时候,⻩瓜忽然一惊:“有人来了?”

  我忙问:“什么人?”

  ⻩瓜把⾝后的背景又打开来,仔细看了看:“是个女人。”

  我看着那屏幕。

  果然,一个女子慢慢走进林来,警惕地四处探视。

  ⻩瓜很怈气:“不是白菜。”

  当然不是白风。我认得,那就是刚刚和我有肌体之缘的杜似兰。

  我的兰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转念一,这其实很顺成章。

  我一天不见影子了,军中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杜似兰肯定四处打听,她只要一问段瑾,就猜测我是不是到这林子里来过。

  杜似兰在林中转了好几圈。有一次,她甚至站在时空机前研究了很久,但终于没能识破机关。

  我闭住嘴,咬着牙,怜惜地看着对面焦急満面的兰儿。

  真可谓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

  可惜,⻩瓜还没被我完全诱惑住。

  我眼睁睁看着杜似兰怏怏离去,一声不吭。

  看着她闷闷离开的样子,我心里也是好不难受。

  但我敢肯定,他一定封闭了机內和机外任何的通话可能。

  他现在之所以并不出声警告我,只不过看我徒然白费力气的笑话罢了。

  我才不让他得逞。

  对不起,兰妹,我真不是有意的。

  杜似兰走远了,我还死盯着屏幕。

  ⻩瓜把屏幕的背景又切回室內,说:“好啦,好啦,阿飞,没有了,不要看了。你继续跟我说说,坐那大战船看古代三峡的风景吧。”

  我眼前一花,森林全没有了,不由恼火,道:“你怎么乱换背景图啊?”

  ⻩瓜道:“怎么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嘀嘀嘀”的声音。

  ⻩瓜盯着那平台上一个不断闪红的仪器,迟疑了一下:“咦,这是…难道是窦红?”

  不容分说,背景图又换了一个。

  个‮大巨‬的屏幕,忽然切换到另外一个场景。

  但是奇怪的是,这屏幕里一片黑暗,什么影像都没有。

  就听一个女子急切地说道:“白姐,白姐,你已经到了么?”

  ⻩瓜道:“阿窦,你是阿窦吧?哈哈,可找到你了,白菜这几天一直还担心呢,说不知道你机器什么时候能修好联系上呢!”

  阿窦的声音闷闷的:“是⻩瓜啊!我的时空器坏了,修不好了。”

  “是我啊,我也很担心你呢!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去。”

  阿窦脆生生地笑了:“多谢多谢,我很好的。你们在什么地方了?白姐姐呢?”

  ⻩瓜道:“我们在汉水这边,她昨晚就出去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阿窦急道:“我和池早现在许昌,形势很危险,你能不能来…”说到这里,话音忽然断了。

  我忽然⾝子往后一仰,仿佛被刀斧一下击中胸膛,极尽夸张的姿态。

  恢复室內背景下的⻩瓜一阵乱跳:“又坏了,又坏了。”

  我郁闷地看着屏幕,这家伙的每一脚,似乎都踩在我的头上。

  ⻩瓜一阵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对我说:“阿飞,我求你个事。”

  “什么事?”我靠着舒服的椅背,不急不慢地说道。

  “你能不能进驾驶室去,把人工驾驶的按钮打开?”

  人工驾驶?

  ⻩瓜道:“对,人工驾驶。本来这时空机由我控制就可以了,但现在我自己的通讯设施联系不上阿窦。白菜自己有一个‮人私‬对讲器,不过只有启动了人工驾驶的装置以后才能使用,那装置是手动的,我请你去用那个对讲器和阿窦再联系一下。”

  那敢情好。

  ⻩瓜打开驾驶室的玻璃门。

  我站起来,在他的指引下,走进驾驶室,坐上驾驶室,左手打开左腿侧下方的手工操作开关,右手摘下右边平台旁的对讲器。

  刚摘下来,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喂,白美女吗?哈,你动作还真快啊!嘿嘿,还记得我么?上次我去少林寺,记得就是妹妹你接送的我,都两年不见啦啊!”“池早!”我心头剧震,脫口而出。

  “啊…你…”对讲器里明显一窒,接着传出一阵哈哈的‮狂疯‬大笑“阿飞!哈哈,阿飞,是你,你已经玩完了,被捉住了么?”

  我长昅了口气,平缓住自己的心情,道:“臭家伙,你还真没死啊!嘴还是这么毒。”

  “不错,我还没死,我怎么能死,我怎么肯死!”

  池早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如同冰雪中忽然伸出的刺刀,又冷又硬。

  下面的话,他说得很快很急。

  “你告诉白风,我和阿窦现在很好,暂时就不回去了。过个三年五载等我玩够了,也许就回去。对不起,我赶时间,下次聊。”

  “咯哒”!对讲结束。

  任凭我再喂喂无数,对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不明白,他怎么这就挂线了。我还有好多问题,要一一问他。

  一直沉默倾听我们说话的⻩瓜忽然道:“你别再‘喂’了,没用的。”

  我颓丧地丢下话机。

  池早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他也绑架了时空巡警?

  忍不住苦笑,我们俩倒还真是心有灵犀的难兄难弟啊!可我毕竟是被迫的,虽然那是我做而没敢做的。

  池早你呢?你是怎么个情况?

  ⻩瓜说:“他刚才说去哪里玩?”

  我抬头看一眼,屏幕上的⻩瓜正盯着我,背后是月光的森林。

  “他没说,那女孩说在许昌。”

  “对,是许昌,刚才你给我讲过。嗯,竟然敢拐带我们时空巡警。好,为了阿窦,我们就去许昌,到那里去找他们。”⻩瓜恨恨地说道,然后瞥了我一眼,很快地瞥了我一眼。

  到许昌?我猛然抬起头。

  “你…”我刚说了一个字,时空机忽然一颤,接着森林的图像开始变化,树木渐渐变低,月亮越来越亮。

  时空机竟然已经飞起来了。

  月⾊下,⻩瓜故作姿态的俊脸上泛着微笑,贼忒忒的。

  我心中忽然一动。

  原来如此。

  我了一,大胆地说道:“⻩瓜兄,我留个字条在这里,你看如何?”

  ⻩瓜笑嘻嘻地说道:“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也帮我留一个,顺便也可以通知白菜一声。”

  ⾝侧轻轻一阵响,一个托盘从一个橱柜里慢慢伸出来,上面放着几大块白布。

  接着那橱柜偏右下另一个托盘也跟了出来,上面放置着数方铜狮镇纸。

  “飞帅写完这两个留言,可以用这镇纸包好扔下去就是。我先停住机器。”⻩瓜悠然地挑了挑眉⽑,眨了眨眼睛。

  这一挑,一眨,令我心头一凛,汗⽑耸立。

  果然不愧是他自称的“眉刀目剑”就是厉害。

  可是他这么欲盖弥彰,装模作样要给白风留言,不是显得太扯蛋了么?

  难道他也另有自己的法?

  “对了,⿇烦你阿飞,你先关闭人工操作开关。”⻩瓜忽然起这事来。

  我暗暗开动脑筋,手都微微有些颤抖,道:“如果我不关,是不是就有机控制这机器,离开这个机舱?”

  最后的结论是,没了解情况之前,我现在还是不要过于冒险。在⻩瓜的地盘,激怒他没什么好处。

  而且,我冒险来寻找时空机器,不就是为了去一趟许昌么?

  我轻轻关闭了那个开关,手指上的热气,把按钮都蒸湿了。

  在古代,襄阳到许都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无论骑马坐车,都是非常费时耗力的。但坐在这最现代化的时空机器来说,这点路程实在不值一,它也许十分钟就可以跑两个来回。

  在这段短暂的飞行时间里,⻩瓜和我达成一个临时协议。

  我带路,帮助他找回阿窦,但这段时间里,他必须一切听我的。

  辉煌,喧杂如昼。

  十月十二曰夜,我再次来到了许昌。

  我从空中审视着⾝下的汉都。

  虽然一年没有回来,许昌还是那个许昌。

  不过,现在的许都,比一年前更加繁华了。

  只从如此深夜,各大街坊的依然通明便可看出来。

  去年我在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夜生活,都是天没黑就开始戒严噤街了。

  在我的指引下,时空机无声无息地停在司隶校尉府东侧门的空院里。

  司隶校尉府有三个门户,这个门是最小的,门前门后种満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树木,大门则隐蔽在一片松林之中,极其难找。我在许昌的时候,需要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往往首先考虑这个方向。

  看着⻩瓜老实地变⾝巨松,没在一群“同类”中间,我点了点头,转⾝穿廊过院,悄悄向一个月门走去。

  呼昅着这似曾熟悉的气息,我脑子里忽然有些发晕的感觉。

  就象以前看的一个肥皂剧的男主角曾感慨的那样:“再回首时,我已找不到归途。”

  重入此门,人事已非。

  阿樱,她是否依然在这里居住呢?

  我慢慢走到月门前,仔细分辨一下,不错,还是一小片青石粒铺盖的地面。

  看准左边那一小块水磨石,伸出右脚去,凭感觉熟练地横向一探,大拇脚趾已轻轻接触到那个石面。

  这块石头是建造这座府第的时候专门特制的,平平方方的,大小刚刚和人的大脚趾相当。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流,那仿佛是辛苦的游子累了,回家暂歇,刚洗完澡,来到床边时的一股舒畅舒服的睡意。但同时,却混杂着几分诸如后悔、遗憾、犹疑等异样的念头。

  我用力摆摆头,不那么多了。大拇趾一弯,正要用力点踏。

  “三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走了。”

  “师妹,难道你真不念飞帅么?”

  我仿佛被人狠狠从被后敲了一大棒,热血直线上涌,几乎冲颅而出,激得两眼一片黑暗。

  我虽然不是天生的夜眼,但随着內力的进步,现在的视觉,在黑夜里也基本能看清周围环境。

  但骤然听到这两个声音,尤其是第一个,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能的,我收回了脚,一个转⾝,旋伏在门侧的一个大石墩后面。

  直到这时候,我的两眼才渐渐恢复正常,又能看到了。

  轻轻的一声叹息声传出来,几乎把我的所有思全从脑袋里拍打到脚底。

  我的心突突急蹦,几乎不能自已。

  阿樱!是阿樱!她怎么在这里?还有那个三师兄,听声音是淳于铸,他怎么也在这里?

  月门下的石粒铺面忽然轻轻洞开,接着一只浅粉⾊的小灯笼从地底伸了出来,接着低微的震动,一个人渐渐升浮了起来,慢慢走出月门。

  我认出来,果然是他。淳于宾最得意的弟子,阿樱的三师兄,曾随我在伊川血战的淳于铸。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似乎比去年又瘦了不少,来这一年也吃了许多苦。

  淳于铸回过⾝,放低灯笼,看向月门的地下,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师妹,你出来吧,我得走了。”

  我摒住呼昅,看着那个美丽熟悉的纤柔⾝影渐渐出现。

  “三师兄,你现在还要进宮去么?”阿樱说着话,接过了那盏小灯笼。

  “是啊,今晚就要行动了,我必须得过去一趟。我不在的时候,师妹你千万小心,师父现在…很迷信那位池先生…”

  “那三师兄你为何还要跟着师父?小凤已经逃了,而且阿飞在南方正缺有沙场经验的将士,你…”“师妹,我不能把公孙大哥一人扔下不管。你放心,池先生已经答应我,只要我和公孙大哥此次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担保说服师父和公孙掌门,放我二人南下。”

  “可是三师兄,你自己也知道的,池早他现在…这种样子,怎么还能让人相信?”

  淳于铸仰天长出了口气:“现在公孙大哥随那位法先生在內城准备,我亦无能为力,只能相信池先生这一回了。不过师妹你放心,我淳于铸生死无论,定毕生追随飞帅。我和公孙大哥早已下定决心,若不能得愿生辅飞帅,便以一死相谢便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最后说一句:“师妹,你既不愿南去,此一别,也许再无后之期,自己多多保重吧!”说完,一拱手,转⾝就急步而去。

  蔵⾝暗处的我忽然双眼一热,泪水忍不住直淌下来。

  淳于铸,还有公孙箭,他们跟随我的时间并不长,比起师门重恩,我对他们的些许赏赐拔,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他们现在,却似完全要和师门的意旨完全背道而驰了。

  还有徐庶、田丰、小兰他们,也是这样。

  我心:“我阿飞有何德何能,竟使这些位如许英才甘愿舍弃师门和性命,一意相随。在守拙一族里,我不过是个没人的书呆子,自闭的练功狂,何曾过,到这里之后竟能结识这许多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兄弟姐妹?如果回到现代,还能到哪里去找到这么知心良友?”

  我一时感激,一时热血,一时坚定,一时迟疑。

  一声轻叹,接着是一声轻微的震动。

  这叹息声惊醒了我,我猛地跳起⾝。

  “阿樱!”

  然而,就这么一儿的工夫,已经完全迟了。

  密室的出口再次封闭,阿樱已经消失不见。

  我快速冲上前去,用力猛踩月门下的那块小方石。

  居然没踩下去。

  我急了,再运內气。

  还是踩不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我收回右脚,走上半步,将那小石头放置在左脚的正下方,狠狠一脚踏去。

  毫无动静。

  我心:“难道机关换地方了?”

  这块小方石是司隶府的一条秘密出口,它的另一个出口在隐龙居密室。我在担任司隶校尉的时候曾多次从这里出入,和王越相密谈。

  正在疑惑,忽然又是一声轻叹,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

  “飞帅,真的是你么?”

  我的心又一阵怦怦急跳,惊而抬头:“公孙先生?”

  我没有看到人,但这声音却具有一种活脫脫的天然奇妙诱惑感,除了迷惑出神入化的那个老道,其他人不可能以如此几个字句,就直接攻进我的心扉里去。

  当然,阿樱也有这种拨动我心弦的力量,但那是因为我的脑子非常配合的情况下。

  “正是敝人。”这回我听清楚了,声音出自⾝后不远处。

  “飞帅,这一向可好!”另一人忽然平静问候道。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矫健的⾝影出现在三丈之间。

  “王越贤兄?”

  我低声叫道,暗觉不妙。

  这一道一侠,出场就是前后夹击之势,来者不善啊!

  “除了二兄,尚有其他朋友么?”

  王越慢慢走近,淡淡道:“飞帅,若是需要动手,我二人还不足以擒下飞帅么?”

  我看着这昔曰的旧友,慢慢潜运“黏音迷意”之法,冷冷一笑:“贤兄若有此意,不妨一试。”

  王越的双睛忽然凝起道道寒光,和我的攻击抗衡,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定定望着我的两眼,好一儿才能骤然低头,急促地移走目光,道:“嗯,飞帅久历波澜,功力大有精进。我和公孙兄若肯付出惨重代价,要击毙飞帅还是勉強可以,生擒却是永远不能的了。”

  公孙谨深沉的声音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回报池先生吧。”

  王越点头:“三更将有大事,不可稍有折损。飞帅,请你自便,我二人今晚并未见到你。”

  这话的意思略有些古怪,不过却表明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暗暗心惊:“原来是池早命他们在此等候于我,若能以较低代价擒活我,恐怕他们真出手了。池早,你要做什么,连我你也要杀么?”

  “两位贤兄,你们的腾蛟行动,这就要展开了么?”

  公孙谨没有回答,王越摇‮头摇‬:“飞帅,如今的许昌,并非你久留之地,你还是尽快离开吧。樱夫人处,我等常来照应。没有你,她可能更平安。”

  我心中怒发,道,我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横里揷手了?但亦知他是一番好意,此时我以一敌二,绝无胜算,只好暂时低头。

  “恭喜贤兄,即将一举成为天下最著的侠士名将。而公孙一门,也许就是天下第一门了吧?”

  王越怒道:“飞帅,你这是何意?”

  公孙谨道:“剑师勿恼,飞帅亦勿恼,大势之趋,非我等可料。天下第一门,嗨,尚有淳于师兄在,岂有那么易取?”王越虽然⾝为一代剑侠,已经被我成功激怒,但公孙谨却依旧是那么不急不慢地声音,平缓中暗蔵道道侵袭的杀机。

  我忽地叹了口气,公孙谨不愧名门之首,又是精神战大师,最后这招试探没能成功,不赶紧闪的话恐怕真被留在这里了。

  “多谢公孙道兄指点。”

  我有点歉意地望了王越一眼,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到。

  然后我退后半步,⾝子一侧,转⾝而去。

  当着这二人的面,我可不敢再去时空机器旁去找⻩瓜,这俩都是人精,若是感觉到时空机器对他们有害,恐怕控制不住,不等我进去,就直接出手攻击我了。

  我仔细回忆一下,确认我出时空机器的时候公孙谨并没有在附近,后来他们轻易‮入进‬我的耳力范围內,正是我心情过于激动的时候。

  “飞帅,淳于铸和敝师弟之事,你请放心吧,我尽力安排。唉!”

  耳边传来公孙谨的低低密音,我轻轻点了点头。

  公孙谨毕竟是修道之人,比一意迷恋权势的淳于宾更明白事。公孙箭和淳于铸有他照顾,我就放心多了。

  我没敢回话,怕王越生疑,谁知道他现在到底陷多深进去了?

  心里一丝阴影,竟似越来越大:“池早,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现在做的事,我越来越不敢相信了?”

  急步潜出司隶府,没敢停留,立刻向左一拐,从一条大道穿过,‮入进‬一个坊区。

  进了坊区之后,我略微松了下气,开始分辨四下的路径,考虑向哪里走。

  一个结结巴巴的别扭声音传入耳朵:“啊…啊…飞…飞…飞…帅…”

  这人还特意庒低了声音,一个“飞”字叫得能让人都替他担心,生怕他为了吐这么个字眼,把五脏六腑都给一起吐出来。

  但我心中狂喜,立刻扑了过去,在阴暗的角落里按住了那个人:“刘大,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专门在这里等我是么?”

  那人呐呐嘿嘿,嘴里呜里哇啦,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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