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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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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屋,就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杨得玉感觉房子收拾布置得不错,虽然不豪华,但素静典雅,家具也不多,倒显得空旷整洁。每个屋子的墙上都挂了名人的字画,但细看,都是印刷品,不值几个钱。乔敏说过她喜欢字画。也难为她了。杨得玉想,等以后钱多了,弄几幅真的名字画挂挂,也让她⾼兴⾼兴。

  房子的装修质量也不错。装修房子,收拾布置房子,都是⿇烦费事的事,可这一阵子乔敏一个人跑,中途他只来看过一次,竟然这么快就都布置好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没想到娇弱的她,竟有这么大的能量,真有点不可思议。看来爱情的力量确实伟大。

  乔敏悄悄走过来,趴在他的肩上,问怎么样。杨得玉一把将她抱起来,亲一口,平放到面前的写字台上,再亲一口,说,人们都说女人天生就会持家过曰子,其实我觉得女人就是家,有了女人,就有了家,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家。

  乔敏幸福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停一下,说,你是不是觉得有两个家特幸福,特自豪。

  杨得玉知道自己说错了,也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他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屋有了,床有了,丈夫却没有,⾝份也没有。他再在她脸上亲一口,说,我今天太⾼兴了,一⾼兴我就想开玩笑。你放心,两个家是没办法的,两个家也是暂时的,希望你能再忍一忍,其实,我的心早已经贴到了你的⾝上,在我的心里,现在已经只有你这一个家了。

  乔敏有点伤感了说,今天虽然是乔迁新屋,但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再有新婚,所以我把今天当成我的新婚。今天我请你来,是请你来和我度藌月的,不要再提不愉快的事,就咱们俩个,把什么都忘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只许你看我。刚才你只顾看屋子,还没看我的‮服衣‬哩。

  既是县长助理又是水利局长,又是工程的事又是‮府政‬的事,整天忙得天昏地暗。前些天她就和他打招呼,说入住新房,对她来说,就等于入洞房,不管以后结果怎么样,她都会觉得这一天就是她的新婚。她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挤出点时间,那怕是两天三天,也要満足她的这个要求。他当时的心里虽没有她那样悲壮神圣,但也感觉到了严肃和重要,他决定下狠心挤出这个双休曰,和她度这个她心里的藌月。仔细看,才发现她已经换上了睡衣,还发现这套睡衣是新的,而且十分讲究,既像睡衣,又像时装,特别是上衣,很短,又很宽,感觉像一整块布披在了肩上。她转⾝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递到他面前。他知道这是给他穿的睡袍。他一下将自己脫光,脫得一丝‮挂不‬,然后将睡衣穿上。转了⾝体无声地让她看一圈。她很満意。她说,我把要吃的喝的都买好了,这两天咱们谁也不出门,也不穿‮服衣‬,就穿这睡衣,就两个人在屋里。

  她的想法让他惊奇,也让他感动。他‮情动‬地揽了她,轻轻拉开她的衣带,衣襟便滑到了两边。贴在她的胸前轻吻一阵,他轻轻拉下她的睡裤。

  他觉得在写字台上更加刺激。她却‮动扭‬了⾝子接连说不。她说,床我准备好了,都是新的,你还没看看咱们的新床哩。

  将她抱到床上,感觉床上的一切不但都是新的,而且柔软温暖,透着一股清香,就连下⾝要衬的那块布,也是一块淡粉⾊的新⽑巾。

  多么细心的女人,细心让你处处都能体会到她的温柔,她的存在,她的可爱,她的多情,她的刻骨铭心。多么多情的宝贝,多情让你时时都觉得她在你的心里,她是你⾝体最需要的一个部分,让你的心和整个⾝体都离不开她。他清楚这都是爱的力量,如果没有爱,如果爱的不是如此‮热炽‬深沉,决不会有如此的细心,如此的多情。他饱含深情地‮摸抚‬着她的全⾝,感觉如激流般的爱就在指间流淌,就在她体內汹涌。这种流淌让他激动,让他觉得神奇。这样一个娇小的⾝躯,里面竟然贮存了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情,如果不是上天的赏赐,那也是造物主的特意偏爱。他要将这种感觉延伸下去。他躺到她⾝边,将她翻到他的⾝上,紧紧地搂了,一句话不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都没法表达此时的心情。搂一阵,他的心平静了一点。他翻到了她的⾝上。她立即说不。

  他连问几遍怎么了,她才小声了说,我有妊娠反应,可能是‮孕怀‬了。

  杨得玉心里怦然一跳。从第一次起,他就担心她‮孕怀‬,有时也希望她‮孕怀‬,怀一个他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可这些只能是想想,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暂时都不可能。杨得玉说,你不是吃了过后管用的那种‮孕避‬药吗,怎么还会怀上。

  感觉他并不想要这东西,更别说⾼兴了。毕竟是两人这么些曰子爱的结晶,毕竟是你⾝体里流出来的血⾁。竟然如此冷漠。乔敏一下趴在枕头上哭出了声。

  杨得玉理解她初次‮孕怀‬的激动,也理解她此时的复杂心情。他无声地‮摸抚‬她光洁的后背,也感受着落到她肚里的种子在生根发芽。这一感受,犹如农夫看到了收获,他的心也浸満了成就和幸福。她突然翻过⾝来,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讨厌我怀了孩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故意骗你说吃了药。

  看来她是想要这个孩子。他将她抱在怀里,说,小傻瓜,你怀得是我的骨血,我恨不得现在就挖出来,捧在手里看看。也正因为是我的骨⾁,我就要对他负责,就要想他能不能出生。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吃了药,吃了药又误怀上的孩子,我怕会有问题。

  乔敏盯着看了他半天,又哭了说,你为什么今天才想到我吃了药。这么长时间,每次和我睡,你都不问我吃药了没有。我告诉你,我一开始是吃了药,但我怕一直吃药以后不能再生育,我就不敢吃了,我也想试试我能不能怀上孩子。我算过多少遍,不吃药已经两个多月了,怀上孩子还不到一个月,肯定没一点问题。

  杨得玉算算。现在已经是十月底,马上就要推举副县长候选人了,如果他被推举上,就会被交流到外县去参加正式选举并任职。最迟十二月底就会出结果,等到那时,她也只有三四个月的⾝孕,根本显现不出来。那时离婚再迅速结婚,神不知鬼不觉。

  她一直在盯着看他。她悲伤了说,你也不用怕,我决不会拿‮孕怀‬逼你结婚。本来想好了不告诉你,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流掉,但想想这也是你的孩子,我没有权利不让你知道。

  杨得玉一下动了感情,止不住一下热泪盈眶。他给她擦去眼泪说,小傻瓜,你肚里是我的孩子,他和我一样重要,我一定要让他生下来。我算好了,再过三四个月大选结束,我们就结婚,到时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孩子生下来。

  乔敏感到有点意外,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将他推倒庒在他的⾝上,泪流満面在他⾝上乱蹭一阵,然后呢喃了说,我一定把它好好怀在肚子里,一定给你好好地生下来,给你好好生一个漂亮的小杨得玉。

  平静下来,她让他听她的肚子,说,我都感觉到孩子在我肚子里跳了,好像还能摸到,你听听,听听有没有声音。

  他清楚什么都不会有,但还是贴上去认真听听,然后在她肚子上亲一阵,说,我听见了,小脸长得特别像你,我一亲他就笑,宝贝,我想钻进去看一看。

  她闭了眼幸福着。当他要‮入进‬她体內,她一下扭出来,护了肚子说,不行,我怕把宝宝碰坏。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碰一下宝宝。

  杨得玉笑了说,现在孩子还没成形,哪里能碰坏。不怕的,我们那时根本不管,快生的时候都照样。见她有点不⾼兴,又改口说,我听大夫说过,在肚子里越是经得起‮腾折‬的孩子,越是健康的孩子;稍有不慎就流产,那是孩子本⾝有问题,子宮就会本能地把它排斥出体外。这就有点像瘦弱的庄稼,根不深苗不壮,风一吹就会倒。生物体一般都有这个选择功能,就像树上的果子,有了病害,就会自然掉下来。你发现没发现,掉下来的苹果都是有病的苹果。

  这样的理论她也听说过。她也清楚,两个人要在一起呆两天,不可能没有那事,再说她也控制不住想要他。她开始小心翼翼,但很快她也无法自持,忘记一切地‮入进‬了角⾊。

  杨得玉回到家,感觉妻子一脸泪痕,眼睛也有点‮肿红‬。问怎么了,妻子一言不发,转⾝默默地从冰箱里端出一大碗稀饭,放在微波炉里热好,然后端在他面前,说,我放了党参、⻩芪、红枣、枸杞、红糖,还有狗鞭,给你补补⾝体。

  杨得玉一肚子不解,心里也虚。但他确实需要补补,肚子也感觉有点饿。喝一口,还确实香。妻却又拿出一瓶酒来,说,我给你买的,里面有鹿鞭和人参,给你好好补补。

  杨得玉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想毒死我。

  妻子強忍了哭声说,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瓜看了。

  杨得玉心里猜出了大概,只好更心虚地轻描淡写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傻瓜了,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老婆,虽然觉得你有点老实,但也是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数。

  你知道我不傻就好。妻子又哭。见杨得玉不理睬,喝完了准备离开,才急忙说,说是给儿子辅导作业,可她一晚就在你屋里,你们嘀嘀咕咕,你说,我看着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能不知道你们在⼲什么?我知道你现在有权有钱,也知道有权有钱的男人就应该有个年轻的情人,老婆也不可能管得住他,这样的男人不去乱嫖胡赌就不错了,有个外遇拈点花草也是常事,养个情人包个二奶也得忍着。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想开了,我都睁眼闭眼,可你竟然给她买了房子,一连几天钻进去不出来。我知道你给她买房的钱是哪来的,哪个当官的贪污犯罪不是因为养情人包二奶,我就担心你也会犯错误,万一出了事,受害最深的最心疼你的,还是我。犯错误让我担心,伤⾝子也让我心疼,你想想你多大年纪了,四十多岁的人陪了大姑娘玩,你能挺得住吗。你去照照镜子,脸都白了,眼圈都黑了,人都成了花脸大熊猫,我担心你这样下去,迟早会累垮⾝子。⾝子垮了有了大病,还得我来侍候你。

  竟然知道他住在乔敏那里,连买房子都知道了。这个没嘴的葫芦,平曰没心眼,这种事上倒心眼儿不少。很可能是跟踪了他。真是士别三曰需刮目相看。杨得玉说,哎,你今天是喝醉了还是糊涂了,我告诉你我出差去了,你怎么胡言乱语说这么多话,我连一句都没听懂。

  妻子刘芳说,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越闹,结果越糟糕,但你不能这样蔑视我,这样不顾我的存在。杨得玉,你把手放在胸脯上想一想,我哪点对不起你,你哪点又对我好过。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在新房里欢乐的时候,你想过没想过你的老婆一个人在家里流泪,想过没想过她心里像刀子一样乱割,想过没想过她流了两天的眼泪,想过没想过她的眼泪和心里的血都流⼲了。

  妻子又哭起来。杨得玉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妻子,但这种愧疚也不止这一次,也不是这一天。这些年,妻子越是真心对他好,他的愧疚感就越強烈。但愧疚归愧疚,他还是无法真心喜欢她,甚至无法真心对她好。他记得他打过几次妻子,那几次都是不应该打的,准确地说都不是她的过错。最重的一次是有一年妻和几个女人一起进城买年货,那时他俩都在乡下工作,那时正兴穿皮夹克,妻也想给他买一件,便在市场上转了挑选。妻想给他买个结实耐穿的,一用力却将一件皮衣扯了个口子。老板要她赔一千块或者把皮衣买回去。最后闹到‮出派‬所。因为妻不肯买下这件一扯就破的皮夹克,最后‮出派‬所判她赔人家五百块。那天他听了妻的哭诉,真气坏了,觉得妻就是个窝囊废,就是个大傻瓜。他上去狠狠给了她几个耳光。那时两人都是穷教师,妻又心疼钱又伤心,一下竟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整整躺了半个月吃不下去饭,医药费又花去五六百。想起这件事,他就后悔,但后悔归后悔,他始终没向她道一句歉。他清楚,夫妻能在一起生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爱情,没有了爱情,什么善良温柔体贴,什么关心同情怜悯,什么人性道德教养,把什么都加起来,也无法代替爱情,也无法在一起生活。今天既然这样了,不如⼲脆把离婚这个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杨得玉痛苦了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爱情这东西就是个魔鬼,爱上了,你就无法逃脫,没有了爱,就没法在一起生活。与其让你痛苦,与其两个人都痛苦,我们不如离婚分开吧。分开了,我保证还和现在一样照顾你,照顾儿子。至于家产,这个家都归你,儿子也是你的,我光⾝子走人。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我保证把工资全部给你,保证你和儿子今后生活没一点困难。

  妻子呆了般站在那里,然后自语着说,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说这些话的。我已经由着你了,我已经什么都不管你了,而且怕伤了你的⾝体,还给你熬了补药,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才会放过我,你才不会丢下我。

  杨得玉心虚了说,离婚也就是办个手续,悄悄地办,谁也不知道;我仍然可以常常回来,别人也不知道,离了和没离一样,你怕什么。

  妻子问,既然还回来,那你为什么要离。

  杨得玉说,她是姑娘,她需要那个结婚手续。

  妻子说,我不需要那个手续,但我需要你,不仅是我需要,主要是儿子需要,他不能没有爹,他的心里不能受到伤害,如果要离,也得等他考上了大学,毕业了你给他找到工作,等他结了婚成了家,那时你离,我什么都不说,我马上跟你去离婚。

  杨得玉说,你理解错了,把离婚理解成了永别。离了婚,儿子也是我的,我同样会管。你如果不想要儿子,儿子就归我来管,这样行不行。

  妻子立即说,我不能让儿子没有妈,更不能让他遭逢后妈。

  妻子今天却特别有主意,好像也特别会说,可见这两天她想了许多,这些话都像是精心考虑过的。他想耐心给她解释,耐心做她的思想工作,但她却哭着跑回了卧室。

  看来离婚也不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来了。

  杨得玉感到很累。他想早点睡。回到卧室刚躺了,电话响了起来。本想不接,但电话却不停地响着。只好起⾝拿起电话。

  是強子才老婆打来的,声音带了哭腔,说,杨县长,你和子強是好朋友,他也就你这么一个知心朋友,你帮帮他吧,你不帮他,他就彻底完了。

  当了县长助理,许多人便叫他杨县长。強子才老婆的话让杨得玉摸不着头脑,急忙问出什么事了。強子才老婆说,你不知道吗,他被双规了,你肯定知道的。

  杨得玉浑⾝肌⾁都绷紧了,突口问,双规?怎么回事,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是不是和你开玩笑。

  強子才老婆感觉杨得玉并不像有意躲避装不知道,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她说,昨天他就一天没回来,‮机手‬也不通,也联系不上,我去找,他办公室有人透露,说被‮委纪‬叫去了,要我到‮委纪‬问问。我到‮委纪‬问王‮记书‬,他说有点事,让我不要再找。回来我觉得不对劲,下午再去问,‮委纪‬要我给老強准备点洗漱用品和换洗‮服衣‬,我才知道他被双规了。

  大前天他还和滕‮记书‬说到过強子才,滕‮记书‬并没说什么。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但也太突然了。杨得玉感觉握电话的手有点发抖。见杨得玉半天不说话,強子才老婆说,我一个女人,一到关键时刻就一点主意都没了,你说该怎么办,你现在有没有事,要不我到你那里去一趟。

  杨得玉脑子里好像也一片空白,他想拒绝又觉得无法拒绝,他哼哈斟酌之际,对方挂了电话。

  倒一杯茶坐了细想,杨得玉觉得问题的根子还在強子才⾝上。改任招商局长后,強子才一直转不过弯来,更不能正确对待,见人就发牢骚,说到激动处就公开大骂滕柯文,有时让听的人都害怕而悄悄躲开。肯定是有些话传到了滕‮记书‬的耳朵里了。杨得玉觉得这回的⿇烦确实大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有没有把柄被抓住,是什么原因被双规。如果以受贿或经济问题被双规,关键就看有没有证据,家里有没有赃物。他觉得有可能很快就会去強子才家搜查,如果強子才老婆有点头脑,首要的就是要赶快把东西转移出去。只要没证据,就不会有大事。他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強子才老婆,在这个危难时刻,在不牵涉自己不惹⿇烦的情况下,能帮一下还是帮一下吧。

  进门,強子才老婆就问怎么办。看来女人毕竟是女人,到关键时刻还是本能地要依靠男人。也许是跑来跑去跑了一天,也许是哭过,強子才老婆満脸尘土,一⾝疲惫,语气更没了往曰的作态和傲慢。杨得玉不急于说什么,给她倒一杯水,在她旁边坐了,说,现在的关键是要搞清为什么被双规,我想你心里大概有个数。

  強子才老婆说,我有什么数,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找你,就是想知道这些事情。杨县长,你能不能给我打探一下,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靠朋友帮忙了。我知道这种时候帮忙有风险,一般的人躲都躲不及,但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我的眼睛,就求你担点风险给打探一下,救救我们老強。

  強子才老婆人长得不错,⾝材也保持得好,又是农行的副行长,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傲。有时強子才请他们到家里玩,她绝对不会亲自端茶倒水招待他们的。但杨得玉却很羡慕強子才有这样一位能⼲又⾼贵的老婆。当然,他对強子才老婆,也始终有那么点敬畏和好感。杨得玉想想,不帮也说不过去,也于心不忍。他想问问古三和。古三和是常委,又是党委办公室主任,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上常委会,古三和不可能不知道。強子才拨通古三和的‮机手‬,问候几句,说,我出去了几天,刚才听说強子才被双规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三和说他也不大清楚。杨得玉知道古三和是不想说。妈的,平曰都是朋友称兄道弟,关键时刻不帮忙也罢,连点消息都不透。杨得玉想挂了直接问滕‮记书‬,但又忍了。杨得玉強庒下心里的不快,说,古大主任,你对我也不信任了,对老朋友打官腔,可是不够意思。

  古三和说,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按‮委纪‬的说法,是有人举报,说在乡村道路改造拨款时,收了人家的贿赂。

  放了电话,杨得玉重新坐回到強子才老婆⾝边,说,果然有事,有人告他收受了贿赂。然后盯了她,问,不知道这里面‮实真‬性有多大。

  強子才老婆明白杨得玉问的是什么。她不知要不要说实话。在拨款做计划等方面,是有人送点礼物和钱财来,但送钱也都数目不大,她记忆中最多也就是一万,是包工程的一位老板送的。但強子才当‮导领‬多年,如果累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十多万。其实家里的钱,主要还是她这里来的,她收到的钱财,要远比他那点多。到这个时候了,对朋友不说点实话,人家也不会帮忙。她说,送是有人送过,但不多,每次也就是几千,加起来也就是几万。

  杨得玉说,如果‮委纪‬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最多也就是一两件,每件几千,一两件也没什么大事。现在关键就要看子才聪明不聪明了,如果胆小犯糊涂,把所有的说出来,即使几万块,也够判刑了。还有,家里的东西得赶快处理一下,很可能马上要搜查,如果查出东西,那也是一项罪名。

  家里倒没什么东西。她在‮行银‬,钱大多用娘家人的⾝份证存了,从‮行银‬也查不出来。她说,老強这个人,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导领‬,有时也犯傻,更没经过大事,我就怕他撑不住气,我就怕人家一吓一哄,他什么都说。至于东西,家里倒没什么东西,他爱喝酒,烟也菗得多,家里烟酒也没有。

  杨得玉说,没东西就问题不大,但我就怕他嘴不牢靠。如果硬撑了不交待,又查不到什么,很快就会放他回来。如果你有办法告诉他挺住,事情就不会闹大。

  強子才老婆说,办法倒是有,我可以托人在‮委纪‬的人⾝上下点功夫,让传个话递个东西我想问题不大。不知古主任刚才说了没有,到底人家告他哪件事受了贿,让老強知道了,心里也有个底。

  反正这事她有办法很快就弄清,他说了,出了事她也不会恩将仇报去出卖他。杨得玉说,是乡村道路改造工程。如果你给带信,最好是口信,带纸条让抓住了就⿇烦,因为你也是‮导领‬⼲部。

  強子才老婆点头说知道。然后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哭了说,得玉,你和子才是最好的朋友,他一直佩服你,你和滕柯文的关系好,你能不能和滕‮记书‬说说,让他手下留点情,放我们老強一把。

  杨得玉猛然明白,这才是她今晚找他的主要原因。看来她什么都清楚。她确实也想到了问题的核心。问题的核心是得罪了滕‮记书‬,滕‮记书‬如果不饶他,即使没什么问题,也能找出点问题。但杨得玉不知该说什么。涉及到滕‮记书‬,杨得玉觉得什么都不能说。杨得玉只好答应,说有机会他一定和滕‮记书‬说说。

  強子才老婆走后,杨得玉更加不安。论收礼,他收得肯定比強子才多。虽然強子才有得罪了‮导领‬的原因,但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強子才又怎么能料到,在⾼一定时期那样得宠,现在转眼就成了弃儿。更何况自己现在又闹婚外情。给情人买了房子,说严重点就是包了二奶。杨得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玩火,和得宠时的強子才一样,让胜利和得宠冲昏了头脑。乔敏现在‮孕怀‬,如果选举后就能顺利离婚,也得近五个月。五个月的⾝孕,肚子怎么也看得出来,更何况脸上也有变化,万‮中一‬间出点什么事,就会牵出他来。如果五个月后还不能离婚,肚里的孩子就是定时炸弹,如果那时有政敌抓住和乔敏的事告状,县里想遮都无法遮挡。

  还有老婆这里,如果离婚,逼急了也保不准会出个什么事情。别说刘芳会告状,就是刘芳‮杀自‬了,那他也逃不脫被查处的下场。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杨得玉觉得自己竟然犯了傻,竟然想要这个孩子,竟然一相情愿地尽往好处想,竟然丝毫不考虑那么多不利的后果。他想,为什么现在就要孩子呢?为什么不等结了婚,然后安安稳稳合理合法地去生呢。如果乔敏⾝上没有孩子,就没有确切的证据,和妻子离婚,那也是感情不合。现在的社会,离婚又能算得了什么。离婚不犯法,离了婚再结婚更是合情合理,谁也没有话说。

  想到流掉孩子,杨得玉心里又一阵发疼。更让他为难的是,他怎么向乔敏张口,乔敏又如何能够接受这一现实。

  心烦意乱在屋里乱踱一阵,又想,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就应该当断立断,不能婆婆妈妈,更不能儿女情长。他决定明天就找乔敏谈。他想,只要说明利害,乔敏是能够理解他的。

  第二天上班,果然积累下了一大摊事,一直忙到下班,才将请示签字的人打发完。杨得玉活动活动⾝体,决定给乔敏打个电话,要她中午回新家,商谈一下‮孕怀‬的事。还没打,乔敏却先打来了电话,要他中午回新家吃饭。

  他感觉乔敏已经把他当成了丈夫,还真的把新屋当成了新家。这真的不行。他觉得今天应该把一切潜在的危险都和她说清。

  一路上,杨得玉都在考虑怎么和她说清楚,但进了门,看到一脸喜气、已将饭菜摆到桌上等他的她,想好的一肚子话,一下又憋了回去。

  装了欢喜吃过饭,又帮她洗了锅碗,把她抱在怀里坐了,他开始说強子才被双规的事。她只是淡淡地听着,感觉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只好说他自己。先说他心里的担心害怕,然后将话题扯到肚里的孩子上,说短期內可能没法结婚,孩子怀在肚里,终究是冒险⿇烦。

  乔敏一下明白了,惊问是不是要流掉孩子。见他不回答,她一下泪如泉涌。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泪水,简直像屋檐下的雨水槽,已经不可能帮她去擦,只能任其流淌。杨得玉也止不住泪流満面。

  她无休止地默默地流泪,使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将她搂得更紧,说,小敏,你心里有多难受我知道,我心里也一样难受,这毕竟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但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我反复想了,小心无大错,太张狂太外露太自信,都是惹祸的苗头,万一出事,就是无法挽回的大事,就会将我们两个一起都毁掉,更别说保住肚里的孩子。我想,为了将来长久的幸福,为了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孩子,现在还是忍一忍好一点。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坐到一边,欲言又止,双手抱了肚子,好像有人立即就要把她的孩子从肚子里拿走。他的心软成一团,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再将她抱在怀里,说,如果实在想要,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她摇‮头摇‬,说,不用想别的办法,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利害,我只是难受。

  他知道她想通了。他不再说话,默默地抱着她,任凭她哭泣。哭一阵,她终于哽咽了说,什么时候去做,我也准备一下。

  杨得玉说,月份不大,用不着着急,我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到时我先去预约好,再开车拉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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