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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温语言回 枝节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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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宽阔的大道,在转过那片林丛之后,却并未中断,也不像楚云他们所预料中那样险恶:需要拾级爬山,或绕回山径小路,经过重重埋伏,大道不过稍微窄了一点,自两块庞大⾼耸的巨岩中穿过,便开始环绕着山势盘回而上,路面上全铺设着大青石板,整洁而平滑,路的两旁更有着妙微的斑竹栏杆,四周景⾊秀丽,或有修复摇晃,或有古杉嵯峨,或临百丈深渊,或见怪石鳞峋,偶尔问,尚可闻到清越的猿啼鹤唳,空气鲜冽,意境超脫,确实不愧为人间福地!

  大刀铁戟潘世名以旧识的⾝份,为金雕盟各人指点着沿途风景,谈笑风生,其他双方豪上,也各寻对象,娓娓交谈,气氛上倒是十分‮谐和‬,没有什么明显的拘束与生冷。

  楚云一面含笑与苦伶悲者小心应对,边有意无意的向所经环境打量,他肚里明白,这条环山之道,现在虽是如此平静,但是,在真正遇敌时。其暗蔵隐秘中的埋伏与阻碍,却定是狠辣歹毒无与伦比的!

  老实说,这条坦荡的山道,其建筑形势,全就着易守难攻的格式,在每一处要冲之地,在每一尺路面上,都暴露于两侧的攻击之下,换句话说,这条山道,在平时上下方便,美观整齐,在应敌之际,随时都可严密封闭,使其瘫痪无余!

  这种形势,楚云如何看不来?他装着欣赏⾝旁景致,向后面瞥了一眼,只见己方各人,正一个伴在一个⾝边,和对方迎接之人把晤甚欢,其实,这即已等于夹缠在一起了,如有万一,足可令对方投鼠忌器,只是,好二十辆双辔篷车却落后了一大段,尚有不少大洪山所属在旁推拉,不过,假如有变,楚云笑了笑,他想,也只好舍弃这些重金买来的聘礼了。

  一路上,大家都颇不寂寞,谈谈笑笑,指指点点,自然,双方都保持了一些距离,客谦得多少有些陌生。这种立场与关系十分微妙,不错,双方都不会忘记大柳坪之战,但是,双方也更不会忘记,楚云与黎嫱间的深挚情谊。

  楚云早已听过黎嫱对大洪山这些首要人物们的描述,虽然,那只是片断的,亦足够他对眼前各人有着一些认识了。

  他知道,万喜堂堂主,苦伶悲者关宿生,早年用自己一目,一耳,一臂,换了数代家园亲人的十六个強仇之命,这关宿生人虽生得丑恶,心地却极善良坦荡,但是,性情很暴躁,很狐僻,有着出世者的淡泊想法。

  忽然,在楚云正在思维间,苦伶悲者关宿生启口道:“楚盟主,阁下自扬名大江南北以来,总共击败若⼲武林⾼手?本座是说,阁下称得起⾼手的。”

  楚云沉思了一下,微笑道:“在下所学实在十分浅薄,每次得胜,多少带着几分侥幸,谈不上什么扬名…”

  关宿生独目一眨,道:“每次得胜?如此说来,自楚盟主闯荡江湖以来,便未曾遇过敌手?真是难得,真是难得。”

  楚云淡然一哂道:“只能算是在下运气较佳罢了。”

  二人又谈论了一会,在转过一个幅度窄狭的弯路后,这条山路忽然中断,中断在一片千寻绝壁之前!

  这片绝壁,与对面的一座大山遥遥相对,中间,连接着一条可供二马并驰的吊桥,吊桥以网钢索接缚,上铺木板,两面相距百余丈,虽然这座吊桥十分结实,但自这边望向那头,仍旧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楚云心中一动,忖道:“嗯,这悬空之桥,大约便是小嫱曰常提及的‘两界桥’了。”

  想着,苦伶悲者关宿生已沉和的道:“此桥名曰两界桥,乃人大洪山总枢之唯一通路,楚盟主以下便请过桥,所携车马,尚请于此暂候,自有下人招呼。”

  桥的两边,果然尚有方圆十余丈的空地,空地上盖着几栋小巧石屋,七八名蓝衫壮仆,这时正急忙赶来。

  楚云一笑下马,⾝后各人,亦纷纷落地,在关宿生前导之下,迈步行向桥上,楚云一马当先,在前行走,他⾝旁的关宿生平静的道:“楚盟主,以阁下眼光,这座桥的防守价值如何?”

  楚云颔首笑道:“佳极,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于是,吊桥因为承重量增加,开哈摇晃起来,人走在上面,只觉天悠悠,地渺渺,山风凛然,前后遥遥,实在提心吊胆之极。

  楚云向桥下望去,只见千百丈的崖底,雾气沉沉,深不可及,隐约可见怪石参差,杂树丛丛,如若万一失足,任是轻功如何妙佳,也只怕尸骨无存。

  他一面随意谈笑,一边集中精神防备,无意中瞥及己方各人,亦俱皆如此,个个都已凝神,慎防突起之变。

  走着走着,忽然一声凄厅吼叫淬起,一团黑影坠向桥下,瞬息跌人弥弥雾气之中,踪迹不见!

  金雕盟跟在最后的二十多名弟子,立时齐齐止步,肩部相靠,伸手人怀,但是,却静寂已极,没有一丝慌乱。

  前面走着的盟中首要,却没有一个紧张探视,依旧脚步前迈,好似未曾发生任何变故一样,于是——

  苦伶悲者关宿生凝视着楚云神⾊的变化,楚云恍若不觉,淡淡一笑道:“一条⻩狗掉下桥去了,虽是畜生,亦堪可怜。”

  他又回头吩咐道:“季铠,叫后面的弟子们镇静,不要大惊小怪…”

  转过⾝来,楚云望着关宿生歉然道:“倒令堂主见笑了,那些小子们场面经得少,未免惊慌失礼…”

  苦伶悲者关宿生一直瞧着楚云,良久,他赞叹道:“果然不愧为一方霸主,楚盟主,本座不善虚言,只此一端,已足证阁下智勇双全,楚盟主,本座钦仰阁下!”

  楚云欠⾝长揖道:“不值一笑,惭愧,惭愧。”

  经过这一件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事故后,众人总算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这座吊桥,桥的这一端,有一块‮大巨‬的山岩相阻,山岩上,赫然雕刻着四个气势雄伟的大字:“大洪天威”

  楚云故意赞了一声:“好气魄!”

  关宿生笑笑,道:“过誉了。”

  转过这块巨石,吓,眼前已仿佛桃源仙境般展开了一幅美丽的图画,依着山势⾼低,建筑着连绵重叠的亭台楼阁,点缀着四时花树,薄薄的云雾飘飘渺渺,越发衬托得这片楼阁的幽远清雅,仿佛环楼玉字,瑶池仙境,美极了,妙极了。

  楚云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赞美的道:“真是广寒之宮,九天之境,脫俗离尘,不做思凡之想了。”

  苦怜悲者关宿生⾼兴的道:“楚盟主果是雅人雅士,文武俱备,呵呵,这片地方本座早已深为依恋,生不离斯,死不离斯…”

  楚云微笑道:“不错,在下亦有同感,人生在世,多年庸碌钻营,若能得此地一角居息,亦定可涤尘去欲,作出世之想了…”

  苦怜悲者关宿生觉得愉快极了,眼前之人,不是正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与人生观么?他感动的道:“真是人生难逢一知己,楚盟主,阁下所思所念,竞有多半与本座近似,本座阅人多矣,不是名利熏心,便是狂傲自大,不是盲从附会,便是阿馅奉迎,有阁下这等超远之见者,实在少之又少,鲜而又鲜,阁下年纪青青,竞能看得如此透彻深远,真算难能可贵…”

  楚云连忙道:“在下耝俗不堪,妄谈人生,尚请堂主勿以幼稚见笑才是…”

  苦伶悲者急忙摇手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本座佩服尚恐不及呢…

  二人越谈越投机,不多一刻,已沿着一条开満花草的小径,走到一片连云楼阁之前,楼阁檐下,有金字匾额一方,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写着“观云阁”三字。

  众人脚步才停,楼阁大门已然缓缓启开,四十名蓝装大汉抱刀奔出,分立两旁,自大门外望进,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庞大的厅房,里面布置堂皇,明亮宽敞,纤尘不染,黑漆的圆柱,猩红的地毯,锦銮的椅凳,云石的桌面,金烛坠,冰格窗,气象宏伟,有一股慑人的气氛。

  一边,大漠屠手低语天狼冷刚:“老狼,这个观云阁比咱们的振翼会如何?”

  天狼冷刚一笑道:“各有千秋。”

  说话中,大厅之內响起一阵沉稳的步履声,片刻间,几位气度雍容,风范超拔的人物——出现厅门之內。

  为首一位,年约六旬,凤眼隆鼻,満脸清气,三绺长髯飘飘如仙,衬着他穿着的浅⻩⾊寿团字长袍,更有一番令人不敢逼视的脫俗与威仪。

  这⻩袍老人之侧,正是我们久违的左拐子宋邦,他此时换了一⾝夹青长衫,白马中套在外面,精神奕奕,热切的望着楚云点头。

  另外一位,却是风韵犹存,仪态万端的中年美妇,翠绿的衣裳,翠绿的百花裙,眉目之间,‮媚妩‬无比。

  三人走出厅外站住,苦伶悲者关宿生大步向前,躬⾝道:“本座奉总瓢把子谕示,率本山三堂五舵,已恭迎金雕盟主以下各位至此,谨覆谕命。”

  那⻩袍老脸温和的一笑,道:“有劳兄弟了…”

  他抬起头来,向楚云等人炯炯注视,楚云已一拂衣袖,洒然行出,长揖为礼,朗润的道:“金雕盟盟主,浪子楚云谒见大洪山总瓢把子黎老前辈。”

  果然,这相貌清奇儒雅的⻩袍老人,正是大洪山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鬼狐子黎奇!

  老人仔细而慈祥的向楚云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和的还礼道:“楚盟主客气了,素仰盛名,总是绿俚一面,阁下肯于惠临寒山,老夫偕全山上下,已感到荣幸无比,请。”

  楚云连忙道谢,已从容不迫的率领盟主下各人,缓缓行向大厅之內,就在他迈入门槛的刹那,已与左拐子宋邦打了个照面,后者却似有着含意的向他挤了挤眼。

  ‮入进‬厅內,分宾主坐定后,十名青衣童子,穿梭般往来斟茶敬客,楚云又将自己所属,一一为鬼狐子黎奇等人引见,在介绍时,他心中却已对坐在鬼狐子⾝旁的那位中年美妇特别留意,他一直在思忖:“眼前这位夫人,十分端壮⾼雅,不知道是否乃小嫱之⺟?假如便是,自己可要倍加小心谨慎,自古以来,丈⺟娘多是不好应付的…”

  他正在心中猜测,左拐子宋邦已开口道:“楚盟主,尚请见过本山瓢把子义妹,小馥之于娘,武林中之称‘百花仙子’的赵媛夫人。”

  楚云躬⾝行礼,忖道:“原来此中年美妇,乃小嫱⼲娘,又是鬼狐子之义妹,看情形,她的左右力量不小,与大洪山关系必极亲密,嗯,却不能稍有失态…不过,小嫱这妮子为何又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她有一位⼲娘?”

  那位中年美妇——百花仙子赵媛,微微敛袄还礼,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尽往楚云⾝上扫视,归坐后,又向鬼狐子黎奇低声讲了几句什么。

  鬼狐子展颜一笑,望着楚云点头,尔雅的道:“楚盟主,千山万水,长途跋涉,谅极辛苦吧?”

  楚云微微抬⾝道:“心意所至,倒也不觉劳累。”

  这位大洪山的首领呵呵笑道:“答得好,果然不错,呵呵呵。”

  他愉快的笑了笑,又道:“楚盟主,阁下对小馥情感如何?”

  楚云不料对方竟会如此单刀直人的问来,不噤有点尴尬,他目光一瞥左拐子宋邦,却见宋邦已移位在与五岳一剑低声谈笑——他们原是旧识,此刻正好乘机把晤,楚云连忙镇定心神,缓缓的道:“坚如金石,深浩似海。”

  鬼狐子黎奇点头道:“好,那么,昔曰大柳坪之战,阁下准备如何善后?”

  楚云抿抿嘴唇,道:“此事,在下心中亦是甚为憾然,至于应该如何弥补,在下已经详告贵山二当家宋前辈了。”

  鬼狐子黎奇笑了笑,道:“然则,老夫却认为太过简单了些。”

  楚云心头一跳,环视己方各人,只见所属皆正襟危坐,双目平视,却在仔细聆听,楚云明白,他率众来此,虽然为了自己的求亲私事,但是,又何尝不算是金雕盟上下所殷切盼望的一件大事?因此,他的一言一动,俱是代表全盟的威信,不能稍有失闪,更不能忘记自己乃为一盟之主的⾝份,有这许多顾虑,他的言行举止,就有很多困难的地方了。

  这时,他沉昑了一下道:“总瓢把子不知有何⾼见?便请明示。”

  鬼狐子缓缓的道:“假如,阎下能再度忍让,答允将该役战死之本山所属遗孤加以传技磨励,这件事就算全了。”

  楚云有些疑惑的沉思半晌.然后,他微笑道:“只怕在下所学浅薄,误人‮弟子‬。”

  鬼狐子大悦道:“这么说,阁下是答应了?”

  楚云颔首不语,鬼狐子仿佛在想一件事情,过了一会,始缓缓转过头去,向那百花仙子道:“媛妹,由你告诉楚盟主吧。”

  楚云心头一跳,不知道对方要告诉他什么消息,狐偃罗汉在⾝后捏了他一下,暗示镇定,旁坐的紫心雕仇浩,却似老僧人定般静静的倾耳聆听着。

  百花仙子赵媛想了一下,好似在准备着如何措词,片刻后,她轻轻的道:“三曰之前,有一位在武林中极负盛名的老朋友,率着他唯一的独子来到此间,目的与阁下相同,也是向大哥求亲,大哥答应不是,回拒亦难以启齿,困此。

  实在感到有些辣手…”

  楚云一颗心猛地沉了一下。但是,表面上却极为平静的道:“未知黎老前辈如何裁决?”

  百花仙子赵媛温和的道:“难就难在这里,姑莫论这位老友与大哥的交情,他本⾝的威势,便是他这位公子,也是人间龙凤,武林翘楚之材,因此,实在不人好办,大哥考虑了好久,无奈之下,想出了一个法子…”

  楚云的英挺面孔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他眼前仿佛看见黎嫱那张美艳而慧黠的面靥,迷蒙中,又好像有另一张男性的面容依偎在旁,莫非,他痛苦的痉孪了一下,莫非多年前的旧创,又要在变换一种方式之下重演?

  他甩甩头,百花仙子的语声又幽幽传了过来:“大哥的意思,是让二位凭本⾝技艺在两界桥上比试一下,谁胜了,就答允谁的婚事,自然,败了的也就永无希望了…顺便也正可让我们见识见识二位的一⾝绝学,这个办法,那位老友的公子已经答应,而且他正迫不及待的要与阁下印证一番,现在,就看阁下的意思了,不过,话先摆在前面,假如有一方不愿比试,也就罢了,只是,亲事就作为自愿退出而论,我们想,阁下深爱小馥,大约也不愿就此迟出吧?”

  忽然,狐偃罗汉在后面问了一句:“请恕俺老严唐突,不知夫人所言的那位老友是何方神圣?他的那位公子又是什么不可一世的人物?”

  百花仙子赵媛十分不悦的看了大罗汉一眼,轻曼的道:“嗯,说不定也不会放在各位眼中,大哥的这位老友,乃白心庄庄主诸葛图的师叔——‘青衫’奚樵,他的那位公子奚瑜,号称‘金蝗飞英’,或者,列位也有个耳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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