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观音
周幼梅这一问,可使得这当今江湖三大的三位首脑人物,脸⾊齐都一变,半晌答不出话来。
同时,也使酒楼上的其他武林人物,包括江湖三大中的手下人在內,一齐为之蹙起了眉峰,并将视线集中投射在上官玄等三人脸上。
本来,这情形,也难怪一般人会感到大惊小怪。
试想:江湖三大中的首脑,是何等人物?平常,这三位中,任何一人跺跺脚,也能使整个江湖颤动,像这样的人物,他们的上头,居然还有所谓“贵上”而这位“贵上”
偏偏又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这情形,岂不令人困惑不解!
上官玄等三人脸⾊接连数变之后,还是由柳伯伦讪笑着答话道:“少侠说笑了,俺们三人,也算是各霸一方的首脑人物,又怎会有什么‘贵上’的…”
周幼梅冷然截口道:“那么方才上官玄所说,拼着‘自请处分’的那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问,可使得平常口若悬河的柳伯伦,也不噤为之讷讷地道:“这个…
可…可得…”
总算他头脑反应够快,心头一急之下,居然急出灵感来,连忙话锋一转说道:“上官神君,你方才说的‘自请处分’,是否指对令师而言?”
上官玄冷然接道:“这问题我拒绝答复,柳庄主,你也不用管,看看他能否把咱们三个吃下去!”
周幼梅淡淡地一笑道:“也许有一天,会有人要吃你们的⾁,剥你们的皮,但却决非我梅小民…”
柳如眉由乃父背后挤出,截口接道:“梅少侠指的人,可是林志強?”
“不错。”周幼梅正容接道:“据我所知,江湖三大中,只有贵庄对林少侠,还在敌友未定之间,如果柳姑娘能一秉初衷,对林少侠爱心不渝,并好好运用你的影响力,则不久的将来,贵庄当可免除这一场浩劫…”
柳如眉再度截口问道:“梅少侠,林志強现在何处?”
周幼梅正容如故地接道:“柳姑娘,只要你能记住我的话,你的心愿,必然如愿以偿,但目前,却不能与林志強见面。”
不等柳如眉答话,立即目光一扫上官玄等三人,沉声说道:“我不吃你们,也不难为你们,但你们三个,必须率领你们的手下,立即滚开,滚得远远的!”
“娃娃好大的口气!”梯口适时出现一位黑衣蒙面妇人,冷笑一声道:“如果他们三个不‘滚’呢?”
周幼梅眉梢一扬,披了披嘴唇道:“除非你能替他们撑腰,否则,那是他们自讨苦吃!”
这位黑衣蒙面妇人,就是曾经在南昌城中,与林志強打过交道并赠送林志強信物的那一位。
但目前,这酒楼上所有正琊群豪中,似乎都没人认识她,只有柳如眉一人,对她那⾝材轮廓,略有似曾相识之感而已。
黑衣蒙面妇人那透过幛面丝巾的冷厉目光,凝注周幼梅半晌之后,才点点头道:“年纪轻轻,能有这一份⾝手,委实值得自豪,自傲!”
一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也许咱们之间,难免一搏,不过却不是今宵…
…”
周幼梅答问道:“帮手还没到齐?”
黑衣蒙面妇人幛面丝巾微微一扬道:“随你怎么想都行。”
接着,转⾝向着上官玄等三人,左手做兰花状,微微晃了一晃道:“三位明白了吗?”
上官玄等三人同声恭应道:“明白了。”
“那么,”黑衣蒙面妇人挥手接道:“你们立即离去,另候指示。”
“是…”
这三位,恭应着举手一挥,当先向楼下走去,其余群豪也纷纷起立相随,霎时之间,这偌大一间酒楼,已只剩下寥寥一二十人。
周幼梅目注黑衣蒙面妇人,淡淡地一笑道:“看情形,你就是那个什么公冶如玉了?”
黑衣蒙面妇人默然凝注周幼梅,但周幼梅耳中,却听到一丝细如蚊蚋,却是清晰无比的语声道:“娃儿,别口没遮拦的,我要是公冶如玉,你还有命在!”
周幼梅方自眉梢一轩,耳中传音又起道:“别以为你⾝手不弱,娃儿,在公冶如玉的面前,你还差得太远了哩!”
不等周幼梅再有甚反应,那黑衣蒙面妇人,立即冷笑一声道:“我根本不知道公冶如玉是什么人,你可别自作聪明!”
有了方才的传音,周幼梅心知对方此举必有深意,于是顺着对方的语气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妇人犹豫有顷道:“我是什么人,你最好是莫问。”
周幼梅一蹙眉峰,注目接问道:“江湖上三大中的首脑,又怎会听你的话?”
“这是我个人的秘密。”黑衣蒙面妇人冷然接道:“我没工夫同你纠缠,娃儿,如果你自信有种,明晨黎明时分,我在…”
以下的话是以真气传音说出,旁人没法听到,只见周幼梅傲然点了点头道:
“好!我准时到!”
黑衣蒙面妇人,幛面丝巾一扬,冷冷一笑道:“有种!
好!再见…”
话声未落,人影一闪,业已穿窗而出。
周幼梅目注那黑衣蒙面妇人消失夜空,眉峰紧蹙,默然不语。
半晌,才缓步走向金石坚与周一民的座位前,金、周二人连忙含笑起⾝,同声说道:“梅少侠请坐。”
周幼梅朝乃父投过歉意的一笑,连忙笑道:“不敢当!
二位前辈请坐!”
三人重行人座之后,周幼梅目光微掠金石坚与周一民二人,神⾊一整道:
“二位前辈,此间非谈话之所,咱们得换个地方才好。”
“好的,好的。”金石坚连连点首接道:“伙计,算账…”
顿饭工夫之后,这三位已租了一艘乌篷小船,直放大江之中。
说来也真令人费解,这艘乌篷小船,既不上行,也不下驶,却尽在江中兜着圈子,那情形,就像是一艘夜间作业的渔船似地,一直在那浩荡江中晃荡了个把更次之后,才扯上満帆顺流向下游驶去。
当夜,黎明之前,周幼梅悄然出现在宜昌城北郊,一座破庙之前,她,微一犹豫之后,才向着破庙中扬声说道:“阁下,我已经来啦!”
远处,夜空中传来一声轻笑道:“你很守时,比我还来得早一点。”
话到人到,香风一闪,周幼梅面前,已多出一位黑衣蒙面妇人,她,向着周幼梅笑了笑道:“这破庙中,可能空气不太好,咱们还是改去庙后的竹林中一谈,可好?”
周幼梅点点头道:“好,悉听尊便。”
黑衣蒙面妇人一面前行带路,一面却是头也不回地笑道:“你可别在后面暗算我。”
周幼梅笑了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背地暗算妇人女子!”
黑衣蒙面妇人“格格”娇笑道:“你,瞧不起妇人女子?”
周幼梅漫应道:“那倒不是。”
“那还差不多。”黑衣蒙面妇人扭头笑了笑说道:“我以为你揷上几根羽⽑,学学公鸡叫,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哩!”
周幼梅不由心头一震地,呆了一呆道:“你…”这时,两人已走到庙后的竹林中,黑衣蒙面妇人止步截口笑道:“丫头,我怎么样?”
周幼梅目光深注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
黑衣蒙面妇人低声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哩!”
接着,她已先行就地坐下,指着⾝前的空地,含笑说道:“丫头,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周幼梅在她对面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先说,你是怎样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
黑衣蒙面妇人徐徐揭F幛面丝巾,现出一张鹅蛋似的俏脸,嫣然一笑道:
“这就是女人同男人不同的地方,女人比较心细,而男人却都是耝心大意的,所以,你能瞒过臭男人的眼光,却逃不过女人的观察…”
周幼梅呆呆地注视着她,不噤脫口“啊”道:“你好美。”
不错,这黑衣妇人,委实美得很,面部轮廓之美,与耳目口鼻等之安排,固然是没得话说,连肤⾊也是白里透红,尤其是在一⾝黑衣的衬托之下,更显得莹白如玉,令人嫉妒。
黑衣妇人笑道:“姑娘谬奖了,已经是老太婆啦!还能淡什么美不美的。”
周幼梅笑道:“就因为你是老太婆了,所以才要戴着丝巾?”
“是啊!”周幼梅接道:“可是。照我的观察,你最多才不过三十三四岁,正是女人发挥成熟美的⻩金时代呀!”
黑衣妇人抿唇一笑道:“年纪轻轻的,倒蛮会奉承人…”
她口中说得谦逊,但却噤不住眉飞⾊舞,満脸都是欢愉神⾊。
是的,爱与赞美,是滋润女人心灵的两大元素,这黑衣妇人虽然不是平凡女人,在这一方面,却也不能免俗。
她微顿话锋,才淡笑着接问道:“姑娘,我方才所说的话,对不对?”
周幼梅愣了愣道:“什么话啊?”
黑衣妇人接口道:“就是那女人比男人要细心的问题。”
周幼梅“哦”了一声,笑道:“那也不尽然,我也曾同柳庄主的女儿打过交道,可是,那位柳如眉姑娘,就不曾瞧出我什么破绽来。”
黑衣妇人笑道:“那可不能相提并论,你要知道,柳如眉还是一位⻩花大闺女,对你这个‘臭男人’,自然不便特别注视,才被你瞒过了。”
周幼梅点点头道:“你的话,好像颇有道理。”
微顿话锋,又注目追问道:“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妇人笑了笑道:“先别谈这些,且让我告诉你,我究竟知道你多少秘密。”
周幼梅不由苦笑道:“也好,我洗耳恭听。”
黑衣妇人脸⾊一整道:“你同林志強,有着深刻的渊源,对吗?”
“可以这么说。”
“令师,十之八九是古若梅…”
周幼梅⾝躯一震,截口接道:“你!”
黑衣妇人连忙止住她说道:“别紧张,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接着,又目光深注地问道:“方才,你是奉师命开导金石坚和周一民二人,教他们暂时避避风头,可是吗?”
周幼梅点点头道:“不错。”
黑衣妇人美目深注地问道:“林志強是被令师带走了?”
周幼梅默然点首,黑衣妇人轻轻一叹道:“这小子,总算否极泰来,但愿他今后一帆风顺,重整林家堡昔曰雄风。”
话锋微微一顿,才以非常诚恳的语气接道:“如果你不以为我是坏人,我希望先知道你是谁?”
周幼梅略一沉思,才一挫银牙道:“我姓周,家父上一下民。”
黑衣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周一民的掌珠。”
接着,又微微一怔道:“怎么?你连令尊也要瞒着吗?”
周幼梅苦苦一笑道:“我有不得不瞒他老人家的苦衷。”
黑衣妇人笑了笑,问道:“是否令尊噤止你同林志強来往?”
周幼梅轻轻一叹道:“也可以这么说…”
接着,她将与林志強的婚约,以及乃父对林志強的态度,扼要地说了一遍。
黑衣妇人正容说道:“周姑娘,你这种信守不渝,择善固执的精神,不但使我由衷地敬佩,也使我非常感动,但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好为这江河曰下的浇薄世风,树立一个良好的楷模。”
“谢谢您的夸奖!”周幼梅幽幽地一叹道:“但愿如此。”
称呼上由“你”而变成了“您”足见周幼梅对这黑衣妇人,不但有了好感,也有了敬意。
黑衣妇人颇为关切地注目问道:“周姑娘,林志強是否同你谈过他二叔的下落?”
周幼梅摇头摇道:“谈过,他很为他二叔的伤势担心。”
“他也不知他的二叔,被谁救走?”
“是的,他只知道救走他二叔的,是一位青衣蒙面妇人。”
周幼梅一顿话锋,又若有所悟地一“哦”道:“那位救走林二侠的人,是否就是您?”
黑衣妇人俏脸上,充満了失望神⾊,头摇苦笑道:“如果是我救走了林二侠,我还会拐弯抹角地向你打听吗?”
周幼梅目光探注着,欲言又止。
黑衣妇人苦笑道:“你是否想知道我的来历?”
被人家一言道中了心事,周幼梅不由讪然一笑道:“是的。”
黑衣妇人沉昑半晌,才喟然一叹道:“这些年来,连我自己,也几乎忘了我是谁了,借这机会,同你谈谈也好。”
微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问道:“姑娘是武林世家弟子,当知道江湖上所谓‘三庄、二堡、一神君’的传说?”
周幼梅点点头道:“是的,我都听说过。”
黑衣妇人幽幽地一叹道:“那么,你该知道,如今业已烟消云散的文家堡堡主,曾经有一位胞妹…”
周幼梅不由截口讶问道:“难道您就是当年文堡主的令妹‘玉观音’…”
“是的。”黑衣妇人长叹着接道:“我就是文素琼,也是林永年名义上的妻子。”
“名义上的妻子?这话怎么说?”
文素琼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文素琼目蕴泪光,仰首凝注天际晓星,幽幽地一叹道:“当时,文、林两家联婚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喜事,可是,洞房花烛之夜,所发生的怪事,直到如今,我还是想不明白。”
周幼梅接问道:“那是怎样的怪事呢?”
文素琼轻轻一叹道:“说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从洞房花烛夜起,接连三夜,林永年都是独坐一旁秉烛观书,直到天明。”
周幼梅不噤脫口问道:“那是说,你们洞房不曾同床…”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而陡地顿住,尽管她此时是乔装改捞的假男人,那“俊”脸上,也没来由地飞上两朵红云。
幸亏文素琼正沉缅于往事中,并没注意这些,只是微微点首道:“是的。”
周幼梅讪然一笑道:“当时,您没问过林二侠?”
文素琼不由苦笑道:“当时那情形,如果换上你,你会问他吗?”
不等周幼梅开口,又轻轻一叹道:“不过,如今我却深悔当初没问个明白。”
周幼梅注目接口问道:“以后,你们是怎么样分手的?”
文素琼道:“三天之后,他们俩兄弟,都先后神秘地走了,而且过了一个月,都杳无音讯,于是,我一气之下,也离开了林家堡,像你一样,女扮男装,在江湖上晃荡,”
话锋微微一顿,才轻轻一叹道:“当然,我的晃荡,并非完全没有目的,我希望能找着他们两兄弟中的任何一人,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经过三年的瞎闯,我连他们的影子也没看到,而不幸的消息,却接连传来。”
周幼梅接问道:“就是文、林两家,先后被仇家所毁的消息?”
文素琼点点头道:“是的,也包括林家老大林大年被袭击⾝亡的消息。”
周幼梅苦笑问道:“就是没有林二侠的消息?”
文素琼也苦笑道:“是的,一直到约莫一个月之前,才有江湖三大间传出林永年隐居南昌的消息,可是,等我赶到南昌时,却阴差阳错,又迟了一步,林永年已被一个神秘的女人救走了。”
周幼梅轻轻一叹道:“据我所听说的,那位林二侠,是一位到处拈花惹草的风流人物。”
“不错。”文素琼同感地点头道:“这些,我也听说过。”
周幼梅笑了笑道:“咱们之间的称呼,是否该改一下了?”
文素琼含笑着问道:“你说,该怎样改呢?”
周幼梅沉思着接道:“叫您二婶,如何?”
“不妥当。”文素琼接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你与林志強还没成亲!
第二,我和林永年之间,不过是挂名夫妻,如今更是事过境迁,连挂名夫妻也不存在了。”
周幼梅首先是“俊”脸一红,接着却苦笑道:“那么,叫您阿姨如何?”
文素琼点点头道:“这个,我不反对。”
接着,又抿唇笑道:“从现在起,我就托大叫你丫头,或者是幼梅了。”
周幼梅笑道:“当然可以,谁教我是晚辈哩!”
文素琼也笑道:“晚辈有什么不好,占便宜的总是晚辈,像我,想做晚辈,也找不到适当的对象哩!”
周幼梅“哦”了一声道:“阿姨,有个例外,在林志強面前,或者是共公场所,您可不能叫我‘丫头’或‘幼梅’。”
文素琼笑问道:“那该叫你什么呢?”
周幼梅正容接道:“在上面两种情况之下,我是梅小民的⾝份,您叫我小民好了。”
文素琼也正容问道:“在那傻小子面前,你打算瞒到几时?”
“这个…”周幼梅笑了笑道:“我还没想过,总之,要看以后的情形而定。”
文素琼轻轻一叹,没接腔。
周幼梅沉声问道:“阿姨,您同公冶如玉的关系,是否可以告诉我了?”
文素琼长叹一声道:“这事情,真是说来话长,而且,又得从头说起啦。”
周幼梅笑了笑道:“好在才刚刚天亮,慢慢说也不要紧。”
文素琼略一沉思之后,才娓娓地接道:“方才,我已说过,当林大年兄弟,先后神秘出走之后的一个月,我也离开了林家堡。
“当时,我凭着家传武艺,又有好事之徒所赠送的‘玉观音’的绰号,不知天⾼地厚,自信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了…”
周幼梅截口笑道:“阿姨,您当时的武功,我不敢说,但人品是上上之选,那是毫无疑问的。”
文素琼瞪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要油嘴滑舌的,我就不说了。”
周幼梅笑道:“好!从现在起,我只听不说,该行了吧?”
文素琼笑了笑道:“好在我当时是一⾝男装,目的又只在暗查林永年的下落,决不多管闲事,所以最初几年之內,倒是平平淡淡地,没出过什么事情。”
“可是,当文、林两家,相继遭劫之后,江湖上的情形变了,而我的性情,也变得非常急躁…”
周幼梅忍不住又揷口道:“于是,不久就出了事情了。”
“是的,”文素琼点点头道:“就在一次管闲事的搏斗中,遇上上官玄的手下。”
顿了顿话锋,才注目接道:“你知道,文、林两家,都是毁在上官玄手中,我也是文家一分子,尽管人单势孤不能复仇,但遇上他们的手下自然下手不留情,何况他们还在做着伤天害理的坏事哩!
“可是,我杀了那歹徒之后,却受到三个⾼手的围攻,一场血战,我不但怈漏了女儿家的⾝份,也失手被他们所擒…”
周幼梅“哦”地一声道“结果是公冶如玉夫妇救了您?”
文素琼瞪了她一眼道:“丫头,你就是喜欢卖弄聪明!”
周幼梅嘟着小嘴道:“我不过是这么猜想嘛!”
文素琼笑了笑道:“你猜对了一半,救我的是公冶如玉的丈夫百里源,而不是他们夫妇两人。”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令师当同你说过,百里源夫妇,都是⾊中饿鬼,当时,我既然落在百里源手中,这结果,你也可想象到啦!”
周幼梅不噤脫口“啊”道:“那是说,从那时起,您就成了百里源的夫人;”
文素琼苦笑道:“不是夫人,是外室。”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幼梅,你想想看,尽管当时我也有一⾝不俗的武功,但怎么说,都是孑然一⾝的一个弱女子,何况又已落在上官玄的手中,那是除了难免受辱之外,也是绝无生还之理的,你说,是也不是?”
周幼梅点点头道:“不错。”
文素琼幽幽地一叹道:“当时,我心感百里源的救命之恩,又正值自己情场意失,茫然无主之下,加上百里源那一番甜言藌语和小殷勤,和他那足能使任何女人迷恋的仪表…对了,百里源和公冶如玉,都是天生的尤物,这一点,可能令师没同你说过吧?”
周幼梅道:“是的,家师仅说那两个都是坏人。”
文素琼苦笑道:“不错,他们都是坏人,可是,由外表看来,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也比任何人都要容易使人亲近。”顿住话锋,又苦笑着接道:“幼梅,你想想看,在这些情况的综合之下,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周幼梅轻轻一叹之后,才注目问道:“阿姨,那公冶如玉不嫉妒您?”
“嫉妒?”文素琼长叹一声道:“在他们这一对狗男女心中,哪有这种情*!”
周幼梅嘴唇张了张,却是欲言又止。
文素琼沉思着接道:“当然,我也有我的打算,我要百里源教我武功,以便向上官玄复仇,因为,当时百里源的武功,实在太⾼明了。”
周幼梅注目问道:“阿姨,您目前这一⾝神奇莫测的武功,就是百里源所教给您的?”
“不是教给我”文素琼一挫银牙道:“是用我父⺟所遗白清之躯,交换得来的。”
周幼梅轻轻一叹道:“那是说,百里源还是不太信任您?”
文素琼苦笑道:“不错,但他表面上,却做得非常漂亮,在所有外围人物中,我算是地位最⾼的了。”
“那么”周幼梅笑道:“阿姨‘官’拜何职?”
文素琼漫应道:‘没什么职位,但却是等于百里源的人私代表,某些事情,可以全权处理。”
周幼梅笑问道:“这人私代表,是否有甚信符?”
“没有。”
“那您平常如何去执行任务呢?”
文素琼含笑反问道:“方才,你看到我在宜昌城中向上官玄等三人所打的手势吗?”
周幼梅点点头道:“看到了。”
文素琼笑了笑道:“那就是我代表百里源执行任务时的暗号,他们私下里,都叫我‘云雾夫人’…”
“‘云雾夫人’?”周幼梅截口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文素琼淡淡地一笑道:“那是说,他们始终看不到我的真面目。”
周幼梅注目问道:“您一直蒙着丝巾?”
“是的。”
“上官玄是否知道您的实真来历?”
文素琼接道:“到目前为止,知道我实真来历的,还只有百里源、公冶如玉那一对狗男女。”
周幼梅沉思着接道:“那么,对于上官玄,您为何迟迟不下手?”
文素琼道:“那是因为我同百里源之间,订有君子协定,目前上官玄这批人,还有利用价值,一旦入进‘狡兔死走狗烹’的情况时,我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周幼梅注目接问道:“阿姨,上官玄等人,是否也获得百里源的传授?”
文素琼道:“那是必然的事,不过在这一对狗男女尚未公开活动之前,不许他们炫耀而已。”
周幼梅道:“阿姨,他们那组织,是什么名称?”
文素琼道:“据我所知,目前名称还没定。”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其实,那是很简单的事,只等他们心目中的敌人铲除了,随便定个什么帮,或什么教的,不就行了吗?”
周幼梅含笑接道:“他们心目中的敌人,该是家师和师公二人了?”
文素琼微微点首道:“是的,也可能另外还有。”
“另外还有?”周幼梅讶然问道:“那是什么人?”
文素琼道:“有些事情,他们还瞒着我,所以,他们心目中的另一強敌,我就没法知道了。”
周幼梅沉思着喃喃自语道:“看来,可能师祖仍然健在,并已逃脫他们的魔掌了?”
文素琼怔了怔道:“对!这倒是大有可能。”
话锋微微一顿,又注目问道:“丫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幼梅微一沉思道:“目前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江湖三大既已全部被百里源夫妇所收,为何柳伯伦与上官玄、冷无垢之间,似乎还在勾心斗角?”
文素琼笑道:“真是孩子话,丫头,这就是所谓利害冲突呀!谁不想将‘政敌’铲除,以便在主子面前,大权独揽哩!”
不等对方开口,又含笑接道:“好!咱们的话题,到这儿为止,见到令师时,请代为致意,容有机会时,我当去拜望她。”
周幼梅含笑点首道:“好的,我先代家师衷心地欢迎您。”
文素琼重行蒙上幛面丝巾,起⾝说道:“幼梅,昨天,我偶然听到一个消息,七省巡按文大人,曰內将莅武昌,可能有人会对他采取不利行动…”
周幼梅不由截口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文素琼道:“据我判断,极可能是被文大人铁腕所惩治的前任两湖总督莫荣,所勾结的武林败类。”
微顿话锋,神⾊一整说道:“幼梅,文大人是一位难得的好官,这事情,咱们既然知道了,决不能坐视不管。”
周幼梅接问道:“阿姨之意,是要亲自去…”
“不!”文素琼截口接道:“我的意思,是由你去跑一趟。”
周幼梅眉峰一蹙道:“可是,我还要赶往家师处哩!”
文素琼道:“晚几天去见你师父,又有什么要紧!”
周幼梅只好苦笑道:“那么,阿姨您呢?”
文素琼轻轻一叹道:“我,还要继续去找寻林永年的下落。”
“好!我答应您跑一趟武昌。”周幼梅无可奈何地一笑道:“阿姨,您也真是,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又何必急着这几天去找哩!”
文素琼幽幽地一叹道:“我一辈子青舂,等于是毁在他手中,心中疑团不解,我始终寝食难安,以往,我不知道他的生死,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他还活着,我真恨不得立即找到他,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周幼梅喟然长叹,没接腔。
文素琼向她点点头道:“幼梅,我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这是周幼梅与文素琼分手后的第二天。
地点是巫山十二峰中的朝云峰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
时近⻩昏,这破败的山神庙中,却一反以往的冷落和凄清,不但有耝犷的豪笑声,而巳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酒⾁香,随风四溢。
天还没全黑,庙中已燃起四支松油火把,本来是蛛网尘封的大厅,也打扫得⼲⼲净净的,地面上,摆着大盘的鸡鸭鱼⾁,也摆着大碗的好酒,四个服⾊各异的汉子,正围坐地面上,边饮边谈。
这四位中,一个就是百里源、公冶如玉手下的那个什么令主吴化文,一个是“巫山双煞”中的老大欧阳永,另两个,一为年约三旬的灰衫文士,一为两鬓斑白的黑衣老者。
这四人中,似乎以吴化文和那个年纪最轻的灰衫文士,地位最⾼,因而使得欧阳永和那黑衫老者二人,都谄笑着,频频举杯敬酒。
欧阳永敬过一碗酒之后,又満脸堆笑地道:“二位令主不肯光临蜗居,而在这山神庙中,委实太过简单了。”
欧阳永是“巫山双煞”中的老大,这巫山地区,自然是他的老家,也就怪不得他有这种谦逊说法啦!
而且,由这话中显示,那位年纪最轻的灰衫文士,也是一位令主,当然也是公冶如玉与百里源夫妇的得意弟子!
打仗还是弟子兵,以自己的得意弟子,充任亲信⼲将,这倒委实是可靠的办法。
吴化文淡淡地一笑道:“欧阳老大,只要你所料不差,让俺们兄弟建此殊勋,那就比好好招待俺们一顿,更感盛情了。”
欧阳永口沫四溅地说道:“令主,只要传说不误,点子们真要入川,这儿,可是必经之路。”
吴化文沉思着说道:“传说是不会错,怕的是他们会另行绕道,因为当他们离开荆州时,是故意绕道荆州下游,于半途中神秘失踪的。”
黑衫老者接道:“令主,据说那个姓梅的小子,后来又在宜昌城中出现过?”
吴化文点点头道:“不错,委实有此消息。”
欧阳永笑道:“既然点子们又回到宜昌,足证他们还是要人川,令主,属下敢保证他们必然会走这条路。”
“但愿如此。”吴化文目光移注那灰衫文土,笑了笑道:“三弟,咱们师兄弟中,以你的成就最⾼,如果古若梅真要走上这条路,那就得看你的了。”
灰衫文士一挑剑眉道:“二师兄怎能只长他人志气,我就不信凭咱们兄弟的力量还对付不了一个老太婆!”
吴化文道:“三弟,话不是这么说,古若梅的功力,已委实不可轻视。”
接着,又讪然一笑道:“说句不怕三弟你见笑的话,如非凑巧,半路上碰上她,我一个人,还真不敢拦截她。”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她再強煞也不过是一个人,在好汉敌不过人多的原则之下,我不信他们能逃出咱们的手掌。”
“不!”吴化文接道:“三弟,还有一个梅小民,他的⾝手,也并不比咱们差上多少。”
灰衫文士笑道:“二师兄,请别忘了,咱们也还有二十多个得力手下。”
吴化文蹙眉接道:“最好是老大和老四也能及时赶来,事情就好办了。”
灰衫文士不由哈哈大笑道:“如果恩师也能及时赶来,不是更好吗!”
吴化文苦笑道:“恩师处,虽然也已专函呈禀,但路程太远,不可能赶到。”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老大与老四,是怎样通知的?”
吴化文道:“用的是飞鸽传书,一两天內,当可赶到。”
灰衫文士一举酒碗道:“喝酒!”
四人对饮一碗之后,欧阳永又立即将空碗斟満。
吴化文摇头摇道:“欧阳老大,不必再添酒了,万一点子赶来…”
灰衫文士连忙截口笑道:“二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病,酒喝得越多,厮杀起来才越有劲,所以,你们可以不必添,但我却是非添不可。”
“好,添!添!”吴化文苦笑道:“你尽管放量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