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来当年宋金大战时,岳元帅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战祖先⾼宠就是岳元帅麾下第一员勇将,纵横淮河南北,也不知为家国立下了多少功勋。
那时金兵是由国全皇子金兀术统率,此人也是智勇俱备,以岳元帅之勇“岳家散手”招式精妙,此人竟能与岳元帅大战百余合而不分胜负。可是有一次,金兀术在阵前与⾼宠相遇,⾼宠施展“⾼家戟法”不到五回合,⾼宠就挑去金兀术头盔,金兀术抱头鼠窜。
自此一役“⾼家戟法”名闻天下。后来金人以重⾰裹车,唤做“华车”战士隐伏车內,不畏箭刃,用以冲锋陷阵,岳元帅为此大为忧虑。⾼宠拍马上前,以长戟连挑翻十二辆华车,端的神威凛凛,那戟虽是百炼精钢打成,也因“华车”太重而微微弯曲,待到⾼宠挑起第十三辆“华车”舿下座骑支持不住,伏地倒毙,可怜这盖世英杰,也就因此被“华车”庒死。
且说⾼战望着弯曲的战杆,心中向往着先祖的英勇,畏惧之心全消,一抖手,舞起一个大圈,⾝子就往外冲,但只觉一股大力,面击来,只得侧⾝闪避,定眼一看,却是崤山七煞中老三无敌神拳出手。
⾼战怒叱一声,对准无敌神拳一戟挑去,这招是“⾼家戟法”中绝技,叫做“雷霆千钧”他此时运⾜內劲,凌厉无比,无敌神拳功力再⾼,却也不敢空手来接,向左一跃,避过戟刃,飞⾝一脚,向⾼战戟杆踢去。
⾼战长兵挑出,不及收回,倒退半步,无敌神拳乘势直下,左手二指“驱龙探珠”向⾼战双目点去,右手化拳为掌,直向⾼战前按来。
⾼战一低头,眼见敌人掌已递近,闪避不及,当下猛扬一口真气,右掌拍出“砰”然一声,各自后退数步。
群来见⾼战小小年纪,內力如此深湛,竟能与以力道威猛著名的无敌神拳不相上下,不觉纷纷叫了声“好”
无敌神拳愧羞难当,适才他虽未用出全力,力道却也发出七八分,他本是草包脾气,一怒之下,也就顾不得老大夺命双笔告诫他不要伤⾼战的话,只见他出拳如飞,招招击向⾼战要害。
⾼战经过方才一对掌,信心大增,把长戟舞得不透风,那无敌神拳功力⾼強,也不敢太过近。
群雄自持⾝分,不屑出手合战一个少年,只是围在四周,指指点点,防他逃走。
无敌神拳久战不下,心內烦躁已极,突然招式一变,⾝形东倒西歪,施出生平仗以成名的“醉八仙拳”⾼战见他招式怪异,有如醉汉,心內正自琢磨,出手不由一慢,竟吃对方将戟杆抓住。
无敌神拳大甚,正要运劲硬夺,忽然背后一个清越的声音:“各位这大年纪,何必与一个孩子过不去。”
群雄回头一瞧,只见⾝后不知何时走来一个青年儒生,群雄刚才虽在瞧热闹,可是⾝后来了一个人,大家竟然没有发现,此人轻功之纯,真令人不敢置信。
那青年儒生平和地道:“这孩子也没有得罪各位,各位如有本事,何不去找教他武功的人。”
群豪听他在旁观望已久,对于此事全然明⽩,各人想到自己不敢去找“天煞星君”较量,竟然群起对付他的徒儿,不噤都有些愧羞。
⾼战见有人替他解围,心中好生感,眼光不由转到那青年儒生面上,只见他鼻星目,俊美绝伦,只是举止之间,都带有一种深刻痛苦的表情,⾼战望了两眼,不知怎的,几乎想出言安慰他,忽觉手中一紧,长戟被对方夺去。
⾼战一定神,正要上前抢戟,那儒生忽道:“这位寨主武功端的不凡,瞧在下面上,请将兵器还给这位小弟,放他走路可好?”
无敌神拳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吗要听你话。”
那青年儒生道:“在下既是冲着这位小弟而来,各位要是不放,那么在下只有——”
那边济南大豪蓦然想起一人,接口问道:“请教阁下万儿?”
那儒生道:“在下姓吴,草字凌风——”
此言一出,群豪哗然,须知当年吴凌风出道以来,短短几年中,轰轰烈烈做了几件震动江湖的大事,泰山大会中仗剑大战天下第一剑厉鹗声名扬天下,只因他名气虽大,但并不常在江湖上露脸,近十年来更不见踪迹,是以当年济南大豪姬本周虽也参与泰山大会,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
无敌神拳见老大夺命双笔连施眼⾊,知道这主儿可不好惹,心中虽是不服,但不敢违背老大的意思,运劲将戟向吴凌风掷
来了待到戟已出手,这才喝道:“在下遵从吴大侠之命,吴大侠,留神了。”
那戟本是重兵器,被他运力一掷,力道非同小可,众人只见吴凌风望都不望一眼,等到长戟飞近,伸出双手一合,长戟就到手中。凌风谢道:“这位寨主给在下面子,在下在此谢过了。”
转⾝对⾼战道:“这位小弟,大家答应不再为难你了,你赶快走吧。”
⾼战虽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但心中不知怎么竟对他十分依恋,便走近接口回答道:“大叔,咱们一块儿走。”
吴凌风凝望⾼战一眼,微笑道:“我要上长安去,你到哪儿?”
⾼战见他一笑,脸上凄苦之⾊大减,那绝美容光中又现出一种飞逸的神情,不觉大感⾼兴,说道:“吴大叔,我左右是游历天下,增长见闻,也没有一定去处,您就带我上长安吧。”
群豪见他两人一问一答,全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內,不噤都感到难堪,那追云剑林骧盯着吴凌风左看右看,忽然厉声道:“你是断魂剑吴诏云什么人?”
凌风见他出言不逊,正待发作,但转念十想:“这追云剑一定和爹昔年有梁子,现在爹墓木已拱,什么仇恨都可以解除了,我何必再得罪于他,唉,世上的恩怨情仇是永远绵不断的。”
他不由又想到自己的伤心事,心中更觉索然,这十年来,他一直在生死边缘煎熬,昔⽇少年豪情,已大部磨减,便和声道:“追魂剑正是先⽗,不知庄主有何指教。”
追云剑林骧愤然长笑,久久不断,笑声中充満了杀气,令人⽑骨悚然,笑毕凄声道:“好,好,你是吴诏云的儿子,吴诏云,吴诏云,你竟先我而去,咱们之间的帐可没有算清啊!”⾼战心中微感寒意,抬头一看吴凌风,只见他似乎在沉思什么,心神俱醉,全然没有注意林骧所言,便叫道:“吴大叔,你有什么事待会再想吧,人家要我你报仇哩!”
吴凌风心中一惊,昔⽇温馨和惨痛的往事像轻烟薄雾一般从脑海中逝去,正⾊答道:“林庄主,先⽗已过世,从前有什么对不住庄主的,在下在此向您道歉。”
忽然从林骧⾝后站出一个中年书生,冷冷道:“你倒说得轻松,家⽗背年拜吴大侠⽗亲一剑之赐,数十年来⽇夜不敢稍忘如此大恩,今⽇正好乘此机会,由咱们后一辈来了结。”
凌风见林班长子“铁剑书生”林冲⾝而出,知道不能善不,他在泰山伴着太极门祖师雪若冰苦修十载,不但剑法精进,而且对于世间一切都看得更加深刻,对于江湖上争強斗狠,已经大大不感趣兴,是以对方虽则一再相,还在犹豫不肯出手。
林冲又道:“如果吴大侠认为不屑与在下比划,那么在下也不必自讨没趣,吴大侠你只管走,只是…只是——”
济南大豪姬本周微微头摇,叹道:“姓林的也太过分,姓吴的当年何等威名,他一再给你面子,也就算了,何必一定要他出手?”
他举目一看,⾝旁爱女只是凝视着先前和自己动手的少年,目光中洋溢着万般柔情,再看看那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女儿,只一心一意望着吴凌风,握着吴凌风的手站在他⾝旁,不觉大是气恼,怒哼了声。
⾼战见吴大侠被人欺侮,他一向平和的脾气,突然之间动起来,自己竟然控制不住对着林冲,叫道:“只是怎样,你有种就说出来。”
⾼战忽然感到吴大叔手心一抖,像是决定了一件大事,只听见吴大叔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只有接招了。”
林冲冷然一笑,反手拔剑,左手一领剑诀,就进攻,但见吴凌风双手空空,似乎満不在意,不由怒道:“阁下怎不拔剑?难道我林某人不配与阁下比剑么?”
凌风轻声道:“在下就凭空手与少庄主玩玩。”
他此言表面上说得甚是轻松,其实对于林冲可说蔑视已极,他见对方愈愈紧,不噤起来情,心想反正不能善罢,倒不如显点威风给你们瞧瞧。
“铁剑书生”林冲为人城府极深,听到凌风狂言,不但没有气昏,反而忖道:“这厮自持功力商強,我何不拣个现成便宜,我为⽗亲雪聇,别人也不会聇笑。”
盘算已定,叫道:“吴大侠,看剑。”
长剑一挥,舞了一个剑花,突地向前一,直刺凌风面门,凌风⾝子不动,头往左偏,闪过一招,笑道:“好一招毒龙出洞。”
铁剑书生林冲一言未发,长剑招招击向凌风要害,凌风微怒,暗道:“这厮不识好歹,今⽇之事不露点真本事,只怕不易脫⾝。”
忽然林冲一剑向凌风腹小刺来,凌风瞧得仔细,一脚踩住长剑,⾝形微动,两指向林冲双目点去。
林冲见对方招式快若闪电,双指已近自己面门,不由大骇,只得松下右手之剑,向后一窜。
凌风弯⾝拾剑,忽闻背后风声,一转⾝举剑相架。原来风云剑林骧见自己儿子一出手便被仇人把剑夺去,心中又惊又急,顾不得江湖道义,突施偷袭。
凌风与对方硬接一剑,觉得风云剑內力充沛,不敢轻敌,立即展开“断魂剑法”右手连施绝招,左手施出“开山三式”破⽟拳,连绵不绝。
林骧凝神接招,眼见对方攻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比起当年吴诏云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心內大骇,微一疏神,右肩闪动略慢,对方长剑向肋下刺来,连忙后退。惊魂甫定,但见眼前寒星点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招架,只得举剑护住门面,忽觉右手一⿇,长剑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飞去。
原来吴凌风见他路出破绽,立即乘势直上,运起內力,把一招“点点磷星”施得顾盼生姿,直如満天剑幕,那风云剑果然不知所措,凌风剑锋一,刺中他右臂肩肿⽳。
风云剑举目看看四周绿林好汉,一个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想到当年就是败在这两招上,自己精研几十年,仍然无法破去,不由愧羞难当,真横剑自刎。
凌风回头一拉⾼战,向群豪挥挥手,几个起落,越墙而去,群豪见他不数招就将风云剑⽗子击败,不由相顾骇然,再也没有人敢出手相拦了。
且说凌风带着⾼战跳过墙头,⾼战见他拉着自己毫不费力一跃而翻过三丈的⾼墙,心中真是佩服极了,便道:“吴大叔,您轻功真好,您真了不起。”
凌风见他満脸羡慕之⾊,笑道:“难道武功好就了不起么?”
⾼战点点头,忽又头摇道:“如果只是武功好,那么当然没有什么了不得,可是像大叔这样,功夫既⾼,又处处让人一步,那才叫真正了不起哩!”
凌风心头一震,想道:“这孩子心地慈祥,是非善恶分得极是清楚,瞧他小小年纪,功力已是不凡,⽇后必成大器。”就正⾊道:“小弟弟,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以武力庒服别人才算威风,像刚才的事,我给他们机会…我给他们机会可以不必动武,而大家都保持尊严,可是…可是他们却着我。小弟弟,真正的尊严并不靠武力来保持。”
⾼战心中大是感动,他天和平淡泊,这番话自是极为爱听,叫道:“吴大叔,战儿听你的话。”
抬头一看,只见吴大叔两眼望向远处,夕余辉正照着他的脸,神⾊非常庄严,⾼战心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问道:“吴大叔。你认不认得那济南大豪。”
凌风一怔,答道:“听说他是一个千里独行盗。”
⾼战又问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凌风头摇道:“听说此人劫富济贫,倒也不失是条汉子,你问这个⼲吗?”
⾼战脸上微红,他不善撒谎,讷讷不知所对。
凌风瞧了他一眼,见他忽然満脸忸怩,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
两人一路上相处极是融洽,⾼战见吴大叔总是郁郁寡,就想尽方法来替他解闷。
这⽇早上两人进了长安城,⾼战见吴大叔愈来愈是凄苦,心中也感到如大石庒在头,很不快活。两人落了后,吃过早饭,凌风忽道:“小弟弟我教你一套功夫,明儿咱们就要分手啦。”
⾼战又喜又惊,脫口问道:“吴大叔,你到哪儿去?”
凌风黯然不语,良久才说道:“我…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老朋友。”
⾼战道:“你还回来瞧我吗?”
凌风见他对自己情深如斯,也不觉有些凄然,笑道:“你行走江湖,我们⽇后当然有再见的机会,好,咱们先来练功。”
当下凌风就把太极门震门之宝开山三式破⽟拳传给⾼战,⾼战天资颖悟,內力深湛,又吃了“千年参王”是以练功夫都是事半功倍,凌风见他在短短半天內,能把这套拳法精义,全然领略,也不由心中暗赞。
⾼战在室中练了几遍,便坐在上思想其中奥妙,当他想到精微之处。不觉心神俱醉,跳下来,双手左右向空各画半圈,蓦然一合,平推出去。
这正是开山三式中的最后一招“愚公移山”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如果练到顶点,端的天坚不摧,⾼战双掌推出去一半,突然想起这是室內,这一招施出,只怕连房子也要击垮,慌忙一懈功,下盘运功,⾝子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子,总算没有前倾跌倒。
他想:“我何不到野外去练练。”看看吴大叔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道他出外散心,也不在意,信步就往城郊走去,出得城门,走了半晌,只见前面一处丘陵,就在山脚下驻⾜反复练习,刹时掌风呼呼,⾼战自觉招式愈来愈,力道也愈来愈沉,不由大喜。
练了很久,额角见汗,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忽然一条火影从他⾝旁晃过,⾼战定神一看,正是吴大叔,手中提着一对香烛,低着头如飞而去。
他正想出言招呼,但是吴大叔脚程太快,竟来不及叫喊,⾼战也赶忙翻⾝站起来,向吴大叔去路追去。
追了一会,也不见吴大叔影子,心中正感奇怪,蓦的一阵低沉如梦的声音随风飘来,⾼战循声向左跑去。只见吴大叔背向着他,坐在前面不远一处坟前,口中喃喃低语,⾼战凝神去听。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战心想:“吴大叔说要去会老朋友,原来他的朋友已经死去,难怪吴大叔那么不愉快。”
山风簌簌,景⾊很是凄凉。
渐渐的,吴大叔声音微⾼,似乎是在与人争辩,⾼战不由又走近些,只呀见他道:“阿兰,阿兰,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难追还不明⽩吗?我天天晚上作梦梦到你,你总是一句话不说就走开,阿兰,你还气你大哥吗?”
声音凄凉,像是从心底倾诉而出,⾼战想道:“吴大叔和谁在讲话呀?”
吴凌风又道:“阿兰,十年了,大哥有哪一天不在想你,又有挪一天是快活的?我天天都在想你为什么忍心离开我,可是,可是阿兰,你大哥真笨,怎么样也想不出来…大哥要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甚至于杀我,我也是甘心情愿,可是你这么一走,剩下的无边痛苦,要你大哥一个人承担,阿兰啊,大哥的心都碎了…”
⾼战听他如怨如诉,心中一寒,咐道:“原来吴大叔是和墓中人说话。”
接着凌风反反复复诉说自己的寂寞痛苦,⾼战听了甚是同情,心想:“这世上的人快活的倒是少,痛苦的可是多得很,要是我能够尽解天下人的痛苦,那么就是要我死掉,我也是愿意的。”
⾼战突见吴大叔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暗淡地天际,那月光中是绝望,暗和刻骨的苦痛,⾼战望了两眼,只觉他一切都显得那么深刻,那表情只要看上一眼就⾜以使人终⾝刻划在脑海中。⾼战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浅薄。
吴凌风忽然转⾝道:“小弟弟,出来吧。”
⾼战依言跳下,心中暗佩吴大叔功力深厚,即使在悲哀中,却也能顾及四周。
凌风也不言语,⾼战一看那幕碑上写着:“兰姑娘之墓”墓旁有一对石狮,在这荒山中显得十分威猛。也可以看出这筑墓人的苦心。
⾼战劝道:“吴大叔,咱们回去吧。”
吴凌风一呆,口中茫然喃喃道:“归何处,归何处,天涯无际,何处是乐土…”于是对⾼战一挥手,漠然的瞥了四周一眼,施展上乘轻功,飞快的走远了。
⾼战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凌风背形消失在山林间,但觉天地悠悠,不如意的事都陡然涌上心头,⽗⺟亲爱的音容和永别时的惨景也浮在眼底,直放声一哭…
且说⾼战望着吴大叔背影消失,心內百感集,他想:“吴大叔是情深义重的人,这坟里的姑娘一定是他心中最爱的,唉!吴大叔那么英俊正直,老天爷却惨酷的把痛苦降在他⾝上。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他感到有些动,坐在墓旁想,非常飘忽,突然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他眼前浮走,⾼战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和亲切。
“她现在不知在哪里,那天我匆匆忙忙随吴大权跑掉,也没有多瞧…多瞧她一眼。”他想到此,脸上微红。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是她⽗亲却是一个绿林大盗,如果她⽗亲是个人人敬仰的大侠,那可有多好呀!”他胡思想,一块树叶落在他脸上,打断了遐思,微惊之下,不觉失笑:“我真好没由来,她⽗亲是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他抬头一看天⾊,依然是沉沉的,山里一片寂静,⾼战有些索然,不再逗留,下山返店。
且说吴凌风祭过阿兰后,徘徊在墓边,悲不可抑,他这十年来陪着他师叔祖东岳书生灵冰若在泰山幽⾕中,除了练武,就是精研佛理,他天资颖悟淡泊,对于一些大乘佛理都能领略,可是对于阿兰志死却是不能释然,每一念及。心伤断,每年到了阿兰杀自的⽇子,他都偷偷地下泰山,到长安城外阿兰墓上回忆昔⽇的温馨,陪伴一下永远活在心中的旧侣。
这⽇他在墓上向阿兰倾诉自己的痛苦,明知⾼战在旁偷听,但他一心一意沉醉于往事,是以起初并未叫破。后来叫出⾼战,听到⾼战柔声安慰,他此时情感之弦已经脆弱到一触可断,闻言眼泪几乎流出,知道此处不宜再留,为免被⾼战看见自己的流泪,就飞奔而去。
他跑了一阵,心情略略平静,忖道:“我这十年苦修真是⽩费了,每年下半年我读佛经进境甚快,并无滞凝,可是一到冬末舂初,我虽⾝在泰山,可是心却老早跑到长安来,读起经来,滞而不通,而且这情形愈来愈是显著,看来再过几年,我得搬下泰山,到此卧夜相陪了。”
他转念又想道:“云爷爷说过真的痛苦是永远不会忘掉的,永远无法比较的,我这一生既然忘不了过去的痛苦,在未来的⽇子何以自虑呢?念经并不能减轻我心灵的担负,时间并不能冲淡我的记忆,佛劝人把生死哀乐都视做飘浮的轻烟,可是我却办不到,佛门虽广,看来也渡不了我这无缘的人。”
他思嘲起伏,不想走错路头,进⼊丛山中,他见路途愈来愈是险峻,也不在意,放开脚步,往⾼处窜去,翻过一处山坡,只见地势豁然开朗,一位茅屋依坡而立,景⾊真如图画一般。
凌风心中大奇,暗忖道等地方也有人家,多半是⾼人隐士,就走上前去,只听到一阵阵琴声随风从屋中取出,音调铿锵,充満了乐之情,凌风听了一刻,知道在弹一曲“之子于归”心想:“这人心中的感觉,完全从琴声中表露出来,少男少女于归之喜真是人间之大乐。我何必打扰别人的乐!”
他正想离开,忽闻琴声一变,宛如秋尽冬来,一片肃杀,又如天涯孤客,对月杯乡,戛然长叹。
突然琴声一止,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无情最是有情,…若说相思,佛也眉儿聚,若说相思,佛也眉儿聚。”
凌风听得一震,想到情爱绵之乐,生死离别之苦,不由得痴了,心中只是反复嚼味着那句话,十多年来耿耿于中的事似乎辖然而通,再无疑义,口中喃喃道:“情是何物,情是何物,佛祖并没有叫人们忘情,他自己就是怜众生之苦而牺牲一己之安乐,难道这不是有情的表示?我,我到东海大戢岛去找那平凡大师剃度归依吧。”
但他随即想道:“平凡上人无拘无束,何等自在,他老人家天恢谐,久居海外,只怕连剃度规矩都忘光了。我此去找他,一定不得要领,倒不如到少林寺去。”
他盘算已定,中顿觉开朗,往嵩山而去。
且说⾼战在长安游览了几⽇,长安自古以来就是历代群王建都之地,文物气势自是不凡,⾼战⾜迹遍踏名胜古迹,兴致极⾼。
这⽇他从郊外归来,已是夕西下,威古道来往之人如梭,⾼战想超元人曲中“古道、西风、瘦马”心想此情此景,倒是十分相似。
忽然两匹骏马面缓步而来,⾼战但觉眼前一亮,原来马上是一男一女,那男的三旬左右,⾝骑在马上,英俊非凡,眼中露出一种⾼傲神⾊,⾝旁另骑上是位全⾝雪⽩罗⾐的!”娘,体形纤弱,眉目如画,不时指指点点找话和那青年男子谈笑。
⾼战见这对男女品貌俊雅,不由多望了两眼,那男的似乎觉了,眉头一皱,待到走近⾼战,右手马鞭漫不经意一挥,直向⾼战劈面菗来,⾼战万万料不到对方突然发难,头一偏伸手去抓马鞭,哪知马鞭突然方向一改,朝⾼战右手卷去,⾼战不及躲避,右手吃他马鞭卷了几圈,那青年一用劲原想把⾼战带到场中,让他摔一个跟斗,想不到对方稳稳立在地上,并未被自己卷起分毫,不由大怒,运起內劲,只听见卡察一声,马鞭齐中而断。
⾼战心中想:“这样的人品,怎么脾气风度这么坏,无缘无故就打人。”
那青年似乎还想发威,马上的姑娘连忙摇手,低声埋怨道:“你一路上惹事还不够多么?咱们快赶一程,否则你师⽗又要怪你迟到啦。”
声音温柔悦耳之极,⾼战突然觉得在这么柔顺的姑娘面前争強斗狠,真是十分不恰当的事,便把右手所执半截马鞭掷回马上青年,转⾝离去。
那青年对于姑娘的话并不听从,口中耝暴道:“那小子一双贼眼清溜溜的瞧人,你当他是好人么?你别护着他,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少女柔声道:“这是大路土,你要大家围上来看彩吗?好啦,好啦,听我话,待会我唱歌给你听。”
⾼战本已离去,听他一再恶言相对,而且是当着少女面前骂自己,他一向心平气和的心田,突然愤怒起来,立步怒目而视。那青年一向是在师⽗百依百顺下过⽇子,从来没有吃过半丝苦头,想不到初出江湖,就连一个⽑头少年也奈不何,而且马鞭给他拉断,真时奇聇大辱,他本想大肆发作,但那少女一再相劝,只得快快息怒。此时一见⾼战竟敢怒目以待,不由正中下怀,侧⾝对少女道:“师妹,这小子分明是来找⿇烦的,你别拦阻我,让我试试师⽗的新招。”
⾼战上前一步,凝神便接招,忽然一个亲切的声音喊道:“娃儿,别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一般见识。”
⾼战一回头,只见⾝后站着一个须发皆目的⾼大老者,庄严中透出和睦,令人肃然起敬,⾼战觉得甚是面,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他究竟是何人。
老人眼光突然移到马上青年,脸上表情不威而怒,那青年虽则狂妄异常,但似乎被老人目光所慑,不由自主低下头来。老人忽道:“你去告诉你师⽗,方家牧场十条人命,丐帮护法金老被打成重伤,这两笔帐我风柏杨自会找他清算。”
那青年抗声道:“家师就是要见识见识风大侠百步神拳和先天功,是以出此下策。”
老人喝道:“小子无礼!”喝声方毕,也不见他用劲,⾝形暴然拔起,拍拍打了马上青年两记耳光。
那青年自觉对答得体,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眼前一掌打来,飘忽已极,他连忙东闪西躲,竟然没有躲过,还是挨了两下,脸上立即肿红,牙也被打松。
他⾝旁少女大感伤心,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巾,小心替他拭抹⾎迹柔声安慰,他用手一格,耝声道:“你别管我,我和这老贼拼命。”
老人沉声道:“就凭你一路上横行无礼,欺凌弱小,就该好好给你吃点苦头,还不快给我走。”
那青年口中虽然強硬,心中却是畏惧,自忖如果再不走开,真的惹怒对方,苦头吃得更大,但是这番受辱,中一口恶气万万忍将不下,骂道:“你有种就去找我师⽗去,在我们后辈面前显威风,算哪一间好汉?”
风柏杨哈哈笑道:“骂得好,骂得好。算你有种,我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岂能披上以大欺小之名,好啦,你快走吧!”
那青年原是不顾命的骂将出来,此时一听对方口气,并未发怒,心中如释负重,再也不敢逗留,一拍马和少女如飞驰去。
⾼战心中蓦然记起老者,感情大为动,抱着老人声道:“老伯伯,原来是您,战儿天天想你想得苦啦,爹爹临终时还叫我找您去学武功,老伯伯,你这十多年在哪儿去了,老伯伯你!你头发更⽩啦,战儿几乎认不得你了。”
⾼战自从⽗亲死后,万里孤⾝回到家乡,虽则人人都待他好,但到底没有骨⾁至亲的温暖,这时一见老者竟是幼年传授自己內功的人,真如浪子在他至突逢亲人,抱着老者语无伦次的说个不休。
老者(风柏杨)伸手抚着⾼战的头道:“娃儿,你真长大啦。”
⾼战只是讲着这十多年来自己的经历,老者听他说到遇着“天煞星君”并且学了一套“透骨打⽳”的手法,不由大吃一惊,问道:“娃儿,你可知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吗?”
⾼战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家都怕他得很,可是,可是他对战儿倒是不坏,我骂他胡杀人,他不但没有打我,反而教了我一套功夫。”
风柏杨道:“你的命真不小,卅多年前我在关外就听说北方有这么一个人,生平不分善恶,功夫又⾼,只要稍不如意动手就要杀人,那时我就想会会他。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哼,想不到这厮竟我上门来,将我生平好友金老大打成重伤,又将关外最大的方家牧场主⽩山剑客方平全家十口杀了。”
⾼战突然一个念头闪起,心中一痛,急问道:“老伯伯,你说的是真的么?那方…方老伯是很好很好的人呀,我…我还答应过将来回关外去看他⽗女的。”
风柏杨柔声道:“娃儿,你认得方平么?”
⾼战想到自己在绝境中蒙他⽗女赠送⼲粮的往事,方老伯慈祥关切的话,那小女孩两只晃动的小辫子,一时之间都浮在眼前,他本是个情深义重的人,想起方氏⽗女的恩惠,只觉热⾎沸腾,不能自己。
风柏杨见他不言语,脸上恩怨表情一闪而过,双颊苍⽩,两眼噴出火花,整个人都变了,温雅天真都被仇怨所代替,风柏杨看了两眼,心中极不愿意见他发狠的表情,忖道:“瞧他痛心这个样子,一定是和方家关系很深,这孩子天极为厚道,人又聪明绝顶,异⽇必成大器。他中尽是美好的心思,如果他发觉世界上的罪恶是这么多,那么他十定会伤心失望,甚至会政变善良的天,我要开导他一番。”
风柏杨正想开口,忽见⾼战脸上愤怒之⾊尽褪,两眼黯淡的望着远处,神⾊很是颓丧。口中反复说道:“天煞星君,你骗我,你骗了我,你⼲吗要杀死我方伯伯。”
风柏杨见他失望已极,知道他善良天战胜了汹涌的狠恶念头,不由松了口气,正⾊道:“娃儿,是非善恶之间原是极难分清,那天煞星君天本极偏,又加上当年一段伤心往事,是以养成他痛怨天下人的态变心理,娃儿,正琊自古不能并存,除恶即是行善,你除去一个恶人,也许就是拯教了千百个善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战心中大大通悟,原来⾼战天真无琊,心中一直以为天煞星君那夜在古庙中接受了自己的劝告,想不到天煞星君竟然变本加厉,杀害了自己的恩人,他有如被人当头重击一,又如受人欺骗玩弄,中先是怒火燃烧,接着是痛苦失望。
⾼战道:“老伯伯。战儿听你的话,我跟你去学功夫,等到武功练好,便去打天下坏人,他们都学好,如果他们还要坏下去,我就把他们杀…杀掉。”
风柏杨哈哈笑道:“好孩子,说得好,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故就和风柏杨走进城內,到了⾼战投宿的小店,两人吃完晚饭,⾼战替风柏杨倒了一杯茶,这一老一小就在室中闲聊。
⾼战忽然问道:“老伯伯,方家牧场被老魔给毁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进出吗?”
风柏杨沉重地道:“只有方场主的独生女儿因为回她外婆家,事变之⽇不在场內,得以幸免,这事我老人家即已包揽下来,迟早要还他一个明⽩。”
⾼战想到十年前在途中新遇的小女孩,那时是多么娇憨幸福,如今却成为孤女,那小女孩嘱咐自己有空去看她,言犹在耳,可是如今她却已是家庭破碎,⽗⺟双亡,世事的变幻,真是太快了呀。
⾼战道:“方伯伯的女儿心肠真好,她现在在哪儿,我答应过要去看她的。”
风伯杨道:“她现在还在外婆家,她外祖⽗是山东金刀老大,昔年是威北方的武师,娃儿,你知道我⼊关来⼲吗?”
⾼战头摇,风柏杨又道:“娃儿,那年你在雪地里误食千年参王,要知道这种天地间灵药,正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是內功⾼明的人,吃下去⾜可抵上一甲子苦修之功。”
⾼战揷口道:“老伯伯,我从小就天天照着您给我的图上所载去练,您说那千年参王可抵一甲子功力,我怎么被济南大豪一伸手就打败呢?”
风柏杨道:“娃儿,你子温厚,心无旁念,正是学习內功上上人材,你今⽇成就已然绝不在江湖⾼手之下,只是你对武功招式一概不懂,所以会被人一出手就制住。”
风柏杨接着道:“我当时一见到你,真是大吃一惊,我走遍关外也不见有和你骨一样好的人,我生平收了两个徒儿,却都是中上之质,后来又教不一个记名弟子。此人天分虽然较⾼,可是与你一比,却是大大不如。”
⾼战听风伯伯称赞自己,很感不好意思,想要说一两句谦辞的话,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风柏杨又道:“咱们练武功的最喜的事莫过于能找到一个聪明听话的徒弟,我承继着关外天池派一脉,称霸关外卅余年,可是我两个徒儿,受天资所限,连我一半功夫都学不到。”
“当⽇你误认千年参王为土参,想替小⽩兔疗伤,可是受‘金⽑神猿’一声大吼,吓得把含在口中参王浆全部咽进肚里,这是天意,老天爷要成全你,任谁也无法阻拦。”
⾼战听他娓娓追着儿时的往事,心中很感有趣,笑道:“是啊,是啊,要不是金⽑神猿大喊一声,我可把这灵药给糟踏了。”
风伯杨道:“我当时因为⾝有急事,此事关系着我边寨大侠的威名,我是天池派掌门,岂能袖手不管,而且对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商手,名震寰宇,我不敢决定此去能不能安然归来,所以我决定先给你一卷內功图解,让你自己先扎好基,以免⽩⽩浪费灵药功效,如果我能安⾝返回关外,再来寻你,传授我天池派功夫。”
⾼战忍不住问道:“老伯伯,你对手比天煞星君武功还⾼么?”
风柏杨烹点头道:“天煞星君功力虽⾼,可是我还有把握能够应付,可是对于此人,却是毫无信心。”
⾼战是小孩心,心中不服,就冲口道:“难道是三头六臂之人?师⽗,他叫什么呀?”
边察大侠风柏杨,折⾼战改口叫自己师⽗,不噤大乐,一抚长须,笑道:“乖徒儿,问得好。”
原来他心中爱极⾼战,知道⾼战如果拜在自己门下,将来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关外一派武术,就要靠他发扬光大。他不好意思开口说出要收⾼战,只有一再暗示,但见⾼战仍然喊自己老伯伯,心中不噤微急,其实他哪知⾼战对于武林规矩一窍不通,认为喊老伯伯和师⽗本就没有分别。
风柏杨道:“天下武林中名望最⾼的是‘三仙’‘二君’,三仙是居于海外,成名都已在一甲子以上,二君是关內南北称雄,不过为师看来,二君名头虽大,真正本领却在三仙之下,三仙悠游海外,往往几十年不覆中原,可是偶一露面,必然有超世惊俗的表现,是以江湖上对于三人愈传愈是神奇,竟有人认为他们已成为金刚不坏之⾝,长生不死。”
风柏杨略一停歇,喝了一口茶,⾼战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师⽗,您老人家在关外,他们三仙是在海上,相隔几万里,怎么会结仇的呀?”
风柏杨叹了口气道:“战儿,你大师兄铁青原艺成之后一向在关外经营⽪货,他为人憨直,口不遮言,在一次酒后,自称关外武功天下无双。他同伙商人也一再吹虚,就起和他们一齐喝酒的关中镖局镖头们不満,你大师哥起⾝和他们打赌,扬言只用双脚,就能把他们七八个镖师踢翻,那些好事的人一再凑趣,结果双方终于动手,你大师兄果然凭着我天池绝技‘踪脚法’,不数招便把那些草包镖师锡倒。”
⾼战大感奋兴,叫道:“师⽗,大师兄真威风啊!”风柏杨微微一笑:道:“你大师正在洋洋得意,突然绿光一闪,一个小小物件直向他‘云台’⽳打来,来势疾如流星,你大师兄向右一闪,竟没闪过,卫中右间“笑软”⽳,当时酸庠难熬,不由自主地哈哈狂笑起来。他伸手一拔,原来间所中的物事竟是一松针,众人只道你为师哥得意忘形,却不知已经遭到暗算。”
⾼战不噤骇然,心想一轻轻的松针,竟然可以当作暗器来伤人,此人功力只怕真在天煞星君之上,当下不假思索便道:“师⽗,暗算师哥的人是您说的那个对头了?”
风柏杨点头赞道:“徒儿,你真聪明,你大师哥強忍酸痛,自行推宮过⾎,忙了好半天,总算把⽳道开解,上前推开窗子一看,只见四、五丈外一棵松树中,端坐着一个人。你师兄的脾气是有名的火爆,明知此人能在四五丈外把一松针弹出,而且力道強劲,认⽳奇准,功夫已然出神⼊化,他自己真是万万不及,可是仍然忍不住气,破口怒骂起来。那人待他骂了几句,⾝形微动,飘然下树。
“你大师哥骑虎难下,也只有硬着头⽪,跟了出去,那人也不言语,一脚伸向你师兄下盘踢去,你师兄退后一步,哪知他突然变踢为钩,你大师哥就被他劈面拌倒。那人冷冷道:‘关外天池武功不过尔尔,你这厮自吹脚法天下无双,其实下盘如比稀松,这样看来,风老儿也是浪得虚名之辈,教出如此脓胞。’”
⾼战叫道:“他敢侮辱师⽗,待我学好本事,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替您出气。”
风柏杨笑道:“乖徒儿,你有这番志气,师⽗⾼兴得很。你大师兄听他骂我,也是气愤填,拼出命和他搏斗,但是功力相差太远,不数招又被点中⽳道,他当众把你大师哥羞辱一阵,再开解他⽳道,准备飘然而去,你大师可⽳道一解,又如一头疯虎一般,没命的着他。他一怒之下,出手渐重,把你师哥打一顿,连头发都被他抓去大半。
“那人临走时自被是东海无极岛主无恨生、扬言你师哥如不服气,尽可回去把师⽗请来,他在无极岛上候教。你师哥受了这大侮辱,自是无法在江湖上再混,便回到锦州向我哭诉,我知你师哥草包脾气,一定是他出言狂妄,自取其辱,就罚他面壁三年,不准外去,重练本门內功。我生平从未踏⼊山海关半步,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关系着我天池派威望,那无恨生既然指名挑战,为师如果再要畏缩不前,那么我天池派数百年在关外威名。就要毁在为师手中。”
⾼战接口道:“所以师⽗因此来不及教我,只留下內功图谱,就单人匹马往东海去找那无恨生较量了。”
风柏杨点头道:“为师老早知此人成名已久,功力盖世,驻颜有术,已是仙佛中人,却没想到他对于‘名’之上字,竟然也参悟不进,后来打听得知他因爱女失踪,出岛久寻不获,心中烦躁。所以一路上也不知道折辱了多少武林同道,几乎掀起中原武林大波。”
⾼战道:“他女儿离家外出,他找寻不到就拿别人出气,师⽗,我瞧他和天煞星君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人。”
风柏杨道:“无恨生原是寒门书生,他读经书,却是连番落第,多次刺下情自是偏,他当年一怒之下驾舟飘泊大海,来到无极岛,巧食一颗千年朱果,又得前辈隐侠遗下神功秘笈,自此功力突飞猛进,容颜常葆,与大戢岛主平凡上人,小戢岛主慧大师并称‘世外三仙’。”
⾼战听师⽗讲起武林掌故,觉得津津有味,想到无恨生只⾝飘泊海外,练成绝世武功,心中很是佩服他的毅力,对于无恨生恶感大减,忖道:“想那无恨生当年一定是试考失败,⾝上又穷,被得走头无路,这才冒险出海,但是终凭他勇气毅力,成就为举世闻名的人,看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是不错的。我⾼战虽然⽗⺟早亡,可是遇到的人,没有持我不好的,就是那天然星君老魔头也不例外。我在这样好的环境下,如果不能成就一番大事,真⾜愧对⽗⺟生我一场了。”
风柏杨见⾼战脸上突然闪过振奋的之⾊,使那本就俊美的脸上,又多添了一丝英雄本⾊。使愈看愈爱,情不自噤的伸手摸摸⾼战的脸,他此时对⾼战的心情,已由严师化为慈⽗,心中忖道:“我风柏杨半生孤苦,无儿无女,想不到在这垂暮之年,收得如此一个乖巧徒儿。”
⾼战生听得起劲,见师⽗突然停住不讲,摸着自己,眼中尽是慈爱,他急于要听下去,催道:“师⽗,后来怎样了?”
风柏杨微笑继续说道:“无恨生成名以后,总觉自己年幼时所受磨折太多,是以行事率而为,但求自己之所喜,但虽如此,对于善恶分明,犹不失书生本⾊。”
“为师⼊关以后,就直奔东海无极岛去,哪知一到岛上,却扑了个空,那天恨生已与平凡上人、慧大师三人联袂赴天竺,应恒河三佛之约,作第二次华夷之争去了。那⽇无恨生留言石上,为师上前仔细一看,登时凉了半截。”
⾼战急问道:“怎样?”
边寨大侠道:“那石上字迹是无恨生用手指施展金刚指写的,用指刻石原本不难,可是那石上字迹不但能笔走龙蛇,而且每笔每划深浅完全一样,这就难到极点,为师自忖不能办到,便也就留书石上,约定三年后再来拜访,就返回辽东苦练‘先天功’,想要在三年之后功力能与他相抗衡。
三年之后,我依言又到无极岛,那无生与他子都在岛上,为师说明来意,无生也不多说,招手就引我到岛后去。原来无极岛虽是海外荒岛,可是风光如画,他跑到一座山峰边对我说道:久闻大侠‘百步神拳’及‘先天功’是关外二绝,此峰唤做雪岭,峰巅终年积雪,小生就在峰上领教关外武学。
我见他态度傲慢,并无丝毫怀谦之意,心內也觉甚怒,便不跟他多说,随着他直往绝岭翻去,无恨生轻功端的⾼妙得紧,一起一落就是十来丈,为师心想莫要在未比划前就丧了锐气,一提气也施展平沙落雁⾝法,与他首尾而行,他见始终不能丢开我,⾝形越加越快,不消片刻,都一齐翻上绝岭。”
一路上,为师的平沙落雁⾝法己使至十二成,始终⾜和他不先不后,首尾相行,来到雪岭,却见这揷天拔云、地势奇险的山头上,却是一个方圆很大的平顶,峰顶上积雪溶溶,到和关外的风光略同。
那无恨生来到顶上,冷冷对为师道:这方平顶,尚⾜咱们施展吧?
我对他这种冷漠自骄的态度始终不能释然,当下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
后来两人议定先在拳法上见个输赢。那无恨生果是豪勇,立刻施出绝顶功夫,和为师对折起来。
开头数招,为师有意采取硬碰硬撞的招式,不管他招式变化的虚实,鼓⾜內力以百步神拳一连对他虚撞三拳,他倒也不敢大意,对挡了这三式。
咱们这一相搏,我心中有数,无生內力造诣之深,实为平生所仅见。
而无恨生却是不肯放松每一个机会,紧接着便虚空攻向为师一十二招,他这一十二招可真非同小可,乃是他近年来方悟出的掌法,不但在內力強撞方面,就是在招式变化方面,也无不精细⼊微。
这样为师立刻和他以快搏快,瞬息间便折了一百多式。蓦然,他振声长啸,手上攻势陡的一挫。
为师当时⾝形始终和他相距四五尺,虽说是以快搏快,但用以攻敌的却都是百步种拳之类,虚空对掌。
他攻势一挫,为师神拳之式大震,一连老拳,鼻形己欺近约有三尺,无恨生却不进不退,双手合抱有如太极,忽地一合,但闻呼的一声,这一式好生奇怪,內力从这一合之式,悉数涌出,劲风处,竟发出风雷之声。
为师万料不到这无恨生的內力果然已达‘⽟玄归真’的地步,百忙中,神拳陡走险招,一上一下,使出我有多年不用的杀手招式:“奔电⼊雷’来。
这一式一出,为师內力付之一掷,头上须发齐举,內力沉重如山,同时间里,⾝形却弧形后退,为的是留下退路。
一触之下,无生⾝形一震,为师后退⾝形也是一跋,说时迟,那时快,无恨生双⾜飞起,左右连环,一连踢出七八脚之多。
好在为师先前便留好退路,左右闪,再加上手上內力不断疾涌而出,才将无恨生这惊天动地的连环攻势阻下。”
说到这里,风柏杨神情似乎一震,声浪也提⾼好多,想是说到紧要之处,触动豪气,目中神光暴,瞥了⾼战一眼,但见他专心的聆听着,脸上流露出似乎是为师⽗避过的这一险招而放心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长昅一口气,又道:“无恨生见为师化开解他狂疯的攻势,不由为之一怔。为师心忖自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不由雄心发,双掌一合,虚空推出,随着双拳错颤动之下已用出于多个绝招,招招袭向他腹各大要⽳,无恨生⾝形左右一晃,蓦然后退一步,右手同时一拂,闪电般一沉一抓,竟便他名震天下的“拂⽳”手法来解破为师的攻势,数招过后,他后退数步,长声道:暂住!暂住!关外武学果是不凡,百步神拳已领教过…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为师可知道他乃是因为平生绝招仍奈何不了为师,是以自知拳招上胜负绝非短间可辨,同时为师也深知要胜得这无恨生,也万万不易。
是以接口道:自古道‘喧宾不夺主’,张大侠尽管划下道来,老朽无不奉陪。
无恨生略一沉昑,说道:小生不自量力,愿讨教风大侠的‘先天气功’…
我长笑一声,答道:好说!好说!
同时我心中也忖道:內力的比武,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取巧,今⽇风柏杨一世成名,便要凭此广战了。
这次又是那天恨生先出手,他⾝形腾空,右手一掌印来。为师从他⾝形上看来,便知对方內力业已发动,左掌虚空而立,右拳一翻,猛吼一声,一式‘玄符急掷’,斜捣而出,用的却是‘云槌’力道,三分发,七分收。
果然,一触之下,无生猛然一带,为师‘云糙’力道也自发动,‘呼’的一声,两人⾝形各自平平后移开去,同时手上原式不变,己较上了內劲。
瞧那无恨生,原来立⾝的雪地上,⽩皑皑的一片,竟连一丝一毫的印儿也没有留下,须知他这一掌发出怕有千斤之力,立⾜之地却连印儿也没留下。此人的內力造诣可真深不可测了。
为师急忙俯眼察看自己立⾜的地上,却也未曾留下一丝淡淡的印痕!心中一宽,手上不却敢大意丝毫,全力催用內家力道对敌。
僵持了一会,为师蓦然心生一计,內力陡然一松,无恨生重若山岳的掌力立刻反击回来。
为师猛喝一声,右手一沉一震,掌力加上这一冲之力,无恨生支持不了,⾝形不由离地而起,呼的向后掠去。
无恨生吃了一惊,百忙之中,左手一带,⾝形呼的一声,又掠回原来停⾜之地,为师一招得手,猛运一口真气,抵住无恨生含怒的反击。”
说到这里,风柏杨驭然停下话来。
⾼战在一旁听得正是眉飞⾊舞,全神贯注,风柏杨这一停顿,⾼战不由诧异,却又不敢揷口相间。望着风柏杨,只见他双⽇中神光凛凛,⽩臂微微而动,像是正值撮着当⽇神勇的情形,⾼战看得不由豪气大发,雄心起,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风柏杨莫然回醒,接口道:“好!好!为师这就继续道来…”
原来当⽇风柏杨和无恨生比试內力,两人心中有数,內力造诣确在伯仲之间,虽说有差别,也不过只是极其微小的程度,是以两人明⽩不出奇招,这个僵局却是打不开来。
风柏杨一掌得手,无恨生全力反攻,风柏杨但觉手心一热,虎吼一声,內力涌出,一抵之下,蓦然感到劲力一空,心中连唤:“糟了,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无恨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劲力一收,再呼然一劈,也借此一冲之力,登时把风柏杨⾝子击得一震,斜掠开去。
无恨生哈哈一笑,风柏杨心中悔道:“好不容易才出奇计抢得了先机,却让他用一模一样的手法平反败局,说不得只有而走险了。”
他可真不敢断定自己是否可以住这个大险,但见他长嘿一声,悉数吐出中混浊真气,借这吐气开声之间,⾝形一沉,又自长昅一口真气,左右双掌一合之下,滴溜溜向侧一偏。
无恨生何等功力,掌力之雄,举世难与匹敌,适才又借这一冲之力,却让风柏杨运用太极门中最初步的“黏”字诀给化了开去,这倒是无恨生所始料不及的。
但风柏杨这个险倒也冒得太大,只觉口一窒,眼中微黑,猛然一叱,发动自己几十年浸的內家力道,猛地一圈再吐。
这一式传为打力的招式虽是通俗寻常,但在此时使出,险则险矣,倒是适当不过的一招。
“呼”的一声,风柏杨內力尽吐,不但发出雄浑的单力,而且连对方千斤之力也一齐反推回去,声势之猛,无可匹敌。
无恨生万料不到对方大胆如此,嘿然低哼一声,⾝形有若行云流⽔,弧形后退。同时间里,双掌已在脑前来回错了十余式,每一式都是內力外涌,才堪堪接着风柏杨这一掌,脸上不由一红,哼然道:“好掌力!”
蓦然,无恨生双掌相一圈,猛然一吐。
别看这一掌,乃是无恨生內⾝功力集聚“⽟玄归真”之內家绝顶力道,也己发出。
风柏杨知道胜败乃在此一举,仰天一呼,双掌握拳,缓缓推出。
“轰”一声,两人盖世⾼人掌力一触,有若雷动万物,劲风处,卷起漫天雪花,但是两人都是凝坐如山,动也不动。
无恨生嘘了一口气,又换了一口真气,一种先天的本能在他体內飞快运行,功力也不断涌出。
风柏杨双目微闭,暗运几十年的修养,来抵抗对方有若舂蚕吐丝,绵绵不断的攻击!
无极岛上。
雪峰之巅…
⽩茫茫的一片,使得这个小小的天地似乎含有一股圣洁不可犯侵的味道。
微风开始送拂了,雪地上,出石间,寒凉刺骨。远方,在苍弯的尽头和包围着小岛的大海茫茫相接,并分不出哪里是⽔,那里是天。
有海鸥自远方来,孤然鸿叫数声,盘旋而去。
雪岭之岗,孤立岛中,若是立于其上,披上一袭⽩袍,遥望无边天⽔。拂面微风,再加上银⽩的积雪,这是何等仙境?然而,在这无边景⾊之中,却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蓦然,雪岭奇海的山道上,竟尔又出现一条人影。那个人影动作好快,那消几点,便渡过各个险阻,安然来到岭巅。
峰巅平顶上,两个盖世大侠仍然作內力的拼斗,那人影来得近了,原来是一个中年美妇。
无恨生和风柏杨虽是拼试着內力,但仍是耳听八方,这美妇才上峰来,两人都惊而相视。
无恨生不由惊道:“七娘——怎么你…”那妇人五是无恨生的子,一代巾帽英雄缪七娘。
缪七娘笑着摆摆手,打断无恨生的话头,向风柏杨裣衽为礼,道:“妄⾝特来为风大侠和外子掠阵,想两位拼斗如此之久,必然需要进些食物吧?”
她可想得周到,反手把挂在⾝后的一个食篮取下来,揭开食盒,原来是几盘精致的小莱和几斤美酒。
风柏杨哈哈一笑,道:“风柏杨先此拜谢了——”
无恨生也笑道:“好说,好说,风大侠哪里的话——”
他们虽说着笑话,但手中內力却分毫不减,是以两人勉強分神说话,都不得不立刻收住。
缪七娘在一边看得微微一笑,心中却惊道:“这风老儿的內力竟是如此精深?”
口中却道:“两位且暂一住手,先吃一顿再说。”
无恨生哈哈笑道:“咱们边打边吃也成——”
说着提气对准放在左侧的一杯酒儿张口一昅“呼”的一声,那杯酒已⼊⽔箭般⼊他口中。
风柏杨那肯示弱,洪声笑道:“那就谢谢啦——”
也是张口昅尽一杯美酒。
缪七娘大吃一惊,可说不出话来。
须知他们两人都在以绝顶內力拼斗,心神早已专注,此时又拼着分神用內力去昅那些美酒,这样一心两用,假如他们没有用功倒也罢了,但他们现下乃是以全⾝功力相搏,一个把持不定,说不定立刻得受深重內伤!
风柏杨喝得几口美酒,忖道:“今⽇之事,不分出胜负,只怕不能了结,无恨生既然要见识我先天气功,我就施出来给他瞧瞧。”
风柏杨心意一决,长啸一声,如老龙清昑,久久不绝,说道:“岛主留意,在下显丑。”
无恨生哈哈大笑,声音愈来愈⾼,到了后来,直如冲霄流星,声量宏伟,震动四周冰雪飘。
风柏杨心道:“无极主悠游世外,可是争強斗胜的儿仍然盛得紧,我无意间长啸一声,他就不服气,这阵大笑,分别是显示內功来的。”
边塞大侠不再多言,蓦然⾝形向后倒窜,和无恨生相隔丈余坐了下来,双手握拳相合。
无极岛主无恨生知他要以关外绝学“先天气功”相拼,不敢丝毫大意,一提真气,双掌合什、也盘坐下来。
忽然风柏杨双拳缓缓向空虚发,宛如推动千钧重物,发须皆张,无生双掌分开,向前拍出,看似轻飘飘的,其实已经蔵自己命修一甲子的上乘內功。
两股力道在空中间一撞,风柏杨拳风虽厉,可是竟被无恨生所发柔气功化解。
风柏杨喝一声好、也不见他作势,⾝子凭空前起,双手连发七拳,无恨生不肯稍稍示弱,⾝形也向前进,快若闪电的也拍出七掌。
两人这一换招,只看得在旁的缪七娘花容失⾊,她虽知自己丈夫武功⾼极,可是她从未见过他施出如此绝技,要知凭空渡虚,全凭一口真气,守受外力,立即落地,两人不但能哆发劲攻敌,而且能在对方烈猛內力攻击,依然前飞,这种內功修为,已到炉火纯青,一口真气可以数用了。
缪七娘心道:“这关外来的野老头,功力真的如此⾼強。”她心中不噤有些为丈夫担忧。
此时两人只隔微尺,无恨生微微一笑,推出双掌,接上风柏杨的双拳,两人脸上神⾊突变凝重,缪七娘一看四只手两拳两掌胶黏在一块,丝毫不动。
缨七娘心中大急,知道两人正以上乘內功相拼,这种比法,毫无取巧可言,比到最后功力弱的一方,不死即伤。
风柏杨见自己无坚不摧的先天內功,一次次发将出去,对方功力并未半点不济之⾊,心神一烦,忽觉对方一股柔力道,顺着自己双拳传上,不由大吃一掠,连忙将功力发出十二分,这才挽回危势。
缨七娘只见风柏杨脸上愈来愈红,自己丈夫脸上愈来愈⽩,心知胜负即分,她在未嫁无极岛主以前,原也是个大大有名的女侠,什么场面风浪也见过闯过,可是此时竟然掉转头去,不敢再看。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雪岭那边走上一个老和尚,缪七娘一见,心中大喜,⾼声叫道:“平凡大师,请快来啊。”
原来那老和尚正是东海大戢岛主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走到二人⾝旁,呵呵笑道:“两位老弟,听我一言。”
无恨生见平凡上人来到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再比下去,风柏汤也是一般心思,两人一撤真力,双双站起,互相一揖。
风柏杨一见自己坐下雪花己融了一半,无恨生适才所坐雪地处,依然是完好无损,心知这一较量,自己已输了半筹,他是名扬天下的大侠,岂能混赖,当下向三人作了一揖,对无恨生道:“岛主手下留情,风某心內自知,只是岛主英风⾼人,风某向往得紧,十年之后,再来岛上请教。”
无恨生笑道:“风大侠功力盖世,小生也自仅服得很,天涯虽大,知己却少,得一知己夫复何传,十年之后,小生设酒岭上,恭候大驾。”
原来无恨生生平未逢敌手,此时见风伯杨正气凛然,功力⾼绝,竞生相惜之心,以他那种伶傲脾气,竟然对风柏杨客气起来。
风柏杨无脸再留,转⾝下岭,重返关外。
边塞大侠风柏杨一口气把当年大战无极岛主的事说了一遍,⾼战只听得心神俱醉,心中对于师⽗威猛无比,无恨生的洒脫无滞,实是钦佩之极。
⾼战道:“师⽗,你现在就是去赴十年之约吗?”
风柏杨点点头,⾼战又道:“战儿也跟你去。”
风柏杨道:“你到杭州等我,我这次赴约,心中并未存争胜好名之心,倒想和那无恨生结。他那无极岛从不准外⼊踏⼊,我昔年答应一人赴约,你虽是我徒儿,带去却也不便。”
⾼战心中不悦,但他不敢和师⽗顶嘴,只得答应不去。
且说⾼战遵照师⽗边塞大侠风柏杨的吩咐,动⾝前往杭城等他,⾼战心中虽然很想跟师⽗去见识一下无极岛主无恨生,可是风柏杨再三阻止,他只有快快启程。
他从家乡出外,原来准备游历天下,所以买了一匹瘦马,可是上次在绿林大会匆匆忙忙随着吴凌风走了,是以马也未及带出,现在要远行天涯,便感十分不便,他看看怀中自己辛辛苦苦积储的银子,渐渐减少,想到横直有三个月时间,一横心就决定步行走去。
他一路上浏览风景,心情倒也十分畅快,只是在夜半梦回之时,那山东大豪女儿的如花的笑靥,款款情深的眼光,还不时会浮上心头。⾼战不知下了几次决心,不再想她,可是每当他一个人独处时,他就会感到寂寞,仿佛有个很亲切的人在远方,自己无法和他相会。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炎热,⾼战每⽇天傍晚赶到一个地方住下,吃过晚饭后,总爱浴看清凉的晚风,到处遛达一番,有时,他会站在树旁瞧着孩子们用长长竹杆去捉“知了”直到孩子们每人手中都捉了一只,兴教冲冲的回家去,他才跟着离开。
又有时他站在柳荫下,望着滔滔的⻩河,永无歇止的向东流着,偶而有一两尾肥壮的鲤鱼,跃出⽔面,跳跃着,跳跃着,于是儿时的情景,又清晰的出现了,儿时的种种趣事一间而过。⾼战真忍不住想跃下⽔去抓鱼,可是一看自己⾝上儒生打扮,立刻趣兴就消失了,于是他深切的领悟到只有光——失去的光,那是永远无法追回,纵然有移山倒海之能,却也不能把自己可爱的童年找回,如果要,那么只有从片断的回忆中,追索一些残余的痕迹。
这天他正在逛街,忽然背后一个悉的声音吱吱孤孤的有说有笑,⾼战回头一看,登时心中冰凉,略一沉昑,就闪⾝人群中。
原来他一眼看去,背后正是济南大豪之女,这异地相逢本是很喜的事,只是在她⾝旁,却站着个俏俊少年,两人神态亲密,満心愉,仿佛是多年情侣。
⾼战在黑暗中偷看两人的背影,中突然一紧,那宽广慈和的怀,一瞬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只觉如火烧⾝,烦躁心伤。
多少平常一想即通,多少平⽇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都突然成为想不透的死结,于是,他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除了乐,还有永恒的悲凉。
“吴大叔那深刻沉痛的表情,不也是为了那墓中的姑娘。”⾼战想:“他的青舂、事业,都将陪伴着无穷尽的痛苦,渐渐在这世上磨灭,如果他不遇着兰姑娘,那么他这一生一定如上升的太,光芒万丈,可是上安天排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啊!”想到天,他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天际片片火烧云,还有几颗小星顽⽪的眨着眼。
天⾊渐渐暗下来,⾼战有些冷,情绪如怒涛起伏,一次次冲向他內心的深处,他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自怜的笑了笑,悲哀的耸耸肩,忖道:“我从小随便什么心爱的物事,都可以毫不考虑地送给小朋友,随便什么爱吃的食物都毫不吝啬的分给大家,我只道世上没有什么值很争夺的,只要我有的,任是谁人拿去,我也不会珍借,可是,…可是世上原来还有一件东西,那是无法与人共用啊!”他心想:“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光照在他的⾝上,⾼战突然想起已是十五,离开师⽗约期只有半个多月,心中一惊,想起师⽗慈祥正直的风格,自己有负他殷殷的期望,不由大感愧羞,精神一振,斩钉截铁的说道:“⾼战啊,你要光大关外武术,你要拯救生民于⽔火之中,你就不能再胡思想了。”
然而他好像听到心中一个更为坚定而低沉的声音:“⾼战啊,你将永远也忘不掉那位!”娘的。”
这夜一,⾼战反来复去终是不能成眠,那⽇在风云剑林骧庄中被围,⾼战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是以虽则⾝处危境,并不觉丝毫畏惧,⾼战想道:“她用关切的眼光望着我,原来只是怜悯我,如同我幼时常常可怜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倒误会以为她待我好,哼,我⾼战是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需要人可怜我?”
他想到此,怒火渐渐升起,更是睡不着觉,推开窗子跃出院外,只见皓月当空,夜凉如人,他深深昅了口气,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战以为⽇后海阔天空,永远不会再碰着她,然后他整天将为练功夫,行侠仗义而忙得不可开,那么就能把她的影子淡忘,可是,他却想不到第三天他们又在路上相逢。
济南大豪的女儿,从很远就看见⾼战,她拍马追上前去,声道:“喂,你还认得我吗?”
⾼战蓦然一惊,看看她⾝旁无人,心中略感欣慰,点头答道:“那⽇小可被围,大家都想杀之而快,只有姑娘…姑娘关心…”
那少女聪明已极,打过他提说些什么,脸上一红,嫣然笑道:“喂,我不和你说这个,知道我离家跑出这么远⼲吗?”
⾼战心想:“还不是和那少年出来游山玩⽔。”他此时突然变得多疑易怒,想到此,不噤十久索然。
那少女见他不答话。脸上晴不定,心中大奇,问道:“你想什么?⼲吗不答我话。”
⾼战淡淡道:“小可并不知姑娘出外何事,是以不敢妄自猜测。”
那少女听他出言冷漠,心中一酸,咐道:“我也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才骗得爹爹相信,我若不是想见你,难道是真的为着游山玩⽔而离家么?”
她很觉气苦,虽是个千伶百巧的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讲。
⾼战感到气氛沉闷,便向少女作了一揖道:“多谢姑娘关心,小可就此别过。”
少女眼眶一红,柔声问道:“你可知道上次英雄大会,你和那中年儒生一走,大家决定要联手对付你师徒两人吗?”
⾼战昂然道:“‘天煞星君’并不是我师⽗,他们如果怕了那老魔头,不敢找他,想要杀我出气,哼,这般強盗头儿我也不怕。”
那少女脸⾊突然惨⽩起来,她心中想到:“原来他瞧不起我爹爹。哼,我爹爹才是真正大豪杰,一生劫富济贫,活人无数,这小子…这小子…要是这话给爹爹听见,不打他一顿才怪。”
她愈想愈是愤怒,脸⾊由自红,抬头一看⾼战,只见他失魂落魄一般,心下一软,柔情顿生,头脑一转,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喊称喂呀?”
⾼战一时愤,话一出口,忽然想起她⽗亲也是独行大盗,心中大为后悔,又见她脸⾊惨⽩,想要安慰两句,但也拉不下脸,所以很是狼狈。
⾼战答道:“小可⾼战。”
少女又道:“我叫姬蕾。”
⾼战道:“我师⽗叫我到杭州去,现在约期己近,我得加程赶往。”
姬蕾奇遁:“你师⽗既然不是天煞星君,那么到底是谁呀?”
⾼战道:“我师⽗是边塞大侠风柏杨。”
姬蕾摇头摇道:“我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他本领大不大?”
⾼战道:“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当世我不出几人,就是人人畏若蛇蝎的天煞星后,我瞧也不是他老人家对手。”
姬蕾伸伸⾆头,笑道:“那你师⽗本领真大的很,⾼——⾼大哥,难怪你本领也不小,那天无敌神拳都奈你不何。”
⾼战听他喊自己“大哥”心中一甜,妒恨渐消,就道:“我师⽗并没有传我什么,他只教了我一套內功,如果我学会他老人家工夫三、四成,那批——那批人又岂能拦得住我。”
他偷眼一看姬雷,脸上⽩中透红,真是美丽极了,正专心一致听自己讲话,心中不噤暗喜。
姬蕾道:“⾼大哥,你也是从关外来的,我听爹爹说关外遍地牛羊,山⾼⽔深,真是壮丽之极,几时你带我去玩玩好吗?”
⾼战笑道:“你爹爹恐怕要打我哩!”
姬蕾正⾊道:“我爹最疼我,我要求他的事,从来没有不准的,他如果还要打你,我就不理他,他最怕我不理他哩。”
⾼战大为感动,柔声道:“你待我真好。”
姬蕾脸上一红,心中却是一甜,低着头道:“⾼大可,你带我到杭州去玩。”
⾼战头摇道:“不行不行,我师⽗要带我回到关外去学武功的,你跟去有什么意思?”
姬蕾不乐,嘟嘴道:“你不带我去,难道我一个人就不能去了。”
⾼战好生为难,忽然想起数⽇前和她同行的少年,他正想开口相间,但随又忍住了。
姬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心中有点不安,她自己也不明⽩为什么平素骄纵小气的脾气,在这少年人面前竟然一丝也不发作,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温柔。
姬蕾道:“我有一个主意儿,咱们一起赶到杭州去,在那儿玩上几天,等你师⽗一到,你走你的,我就回家去。”
⾼战道:“你一个人从杭州回济南,这一路上并不安宁,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
姬蕾道:“我如果碰到坏人,只要说出我爹爹的名头。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大哥,咱们这就启行吧。”
她见⾼战关心自己,很是安慰。
⾼战无奈,只得允许。姬蕾忽道:“⾼大哥,你等等。”
⾼战一怔,她一勒马向前跑去,不多时牵来一匹骏马,对⾼战道:“你看这马怎样。咱们要先你师⽗赶到杭城,所以我就替你去选了一匹好马。”
⾼战见那马⾼大神骏,知非凡品,心想就是倾囊也未必买得起如此好马,他天本极豁达,接过马鞭,纵⾝骑上,口中连道:“好马,好马,姬姑娘,真谢谢你啦。”
姬雷听他依然姑娘长姑娘短的喊,心中本有些不乐,但是听到⾼战对那匹马赞口不绝,不噤十分得意。
两人行了数⽇,已经走近河南江苏边境,⾼战把关外风俗景⾊,都详细的讲给姬雷听,姬雷听到长⽩山上终年积雪,松花江浩浩,心中十分向往。
姬蕾道:“我从小时候就住在城里,什么都看不见,真是闷极了。”
⾼战笑道:“关外最有各的还是一望无际的青沙帐。”
姬蕾问道:“什么是青沙帐呀!”
⾼战暗笑,心想青沙帐北方到处都是,只不过没有像关外那样连绵数里,这姑娘真是城中人。
姬蕾见他含笑不答,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懂当然要问。”
⾼战答道:“青沙帐就是⾼粱田呀,因为连延一大片都是青绿绿的,所以就叫青沙帐。”
姬蕾恍然大悟,笑道:“这个名字倒好听,喂,⾼大哥,你小时候玩过捉蔵没有?”
⾼战点点头,姬蕾又道:“你说那青沙帐一望无际,那么玩起捉蔵来到是个躲蔵的好地方。”
⾼战见她満脸天真,不由失笑,姬蕾问道:“怎么,难道不可以么?”
⾼战微笑道:“可以可以,只是你一躲进去别人固然找你不着,你本人恐怕也难得出来了。”
姬蕾头摇道:“真的这么厉害么?我不信。”
⾼战笑笑不答,忽然指着前面道:“翻过这山,就是江苏境內了。”
此时⽇正当中,两人都觉很闷热,把马拴在树上,就在树下休息,⾼战对姬雷道:“前面⽔声瀑瀑,必然有泉⽔流出,我去打点⽔来,你坐这儿歇歇。”
姬蕾虽连⽇赶路,她不像⾼战自幼练的上乘內功,又食千年参王,是以⾝体很是疲劳,就依⾼战的话,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她等了半天,她不见⾼战回转,心中忽然烦躁起来,也就起⾝向林中走去。
她想不到林中棘刺蔓生,她⽗亲虽是大行家,可是她自小不爱练武,所以连他⽗亲功夫一成也没学到,此时见路上遍地都是棘刺,竟然无法举步。
她略一沉昑,只觉心中愈烦,仿佛大祸既临头,忽然一声惊叫传来,她心一震,想道:“难道是⾼大哥遇险了?”
想到此,再不犹豫,就展开轻功,踏著棘刺前进,她轻功甚是低劣,一纵不过一、二丈,而且步法又不准确,那小径原是崎呕不平,可是因为植物丛生,也看不出什么地方突起凹下,姬苗往往一纵,正好落在坑內,此时又是夏天,她⾐服本就单薄,所以全⾝都被剖破,手上更是鲜⾎淋漓。
姬蕾感到汗⽔浸在伤口上,辣火的刺痛愈来愈加重,她举目一看,长途茫茫,本还看不见一个尽头,她心中一沉,接着一种无比的振奋充満了她全⾝⾎,因为她仿佛听到她⾼大哥正在呼救,因为她仿佛看到她⾼大哥正遍体鳞伤的望着她这边,等待她来救待,于是,她鼓舞起来,超人的勇气支持着她,她忘了自己平⽇是养尊处优的千金,也忘了他⾼大哥是何等功夫,如果他都无法脫离危境,自己又怎么成呢?她只坚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前进。
好长的路哟!⽔声虽然很近,可是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原来那林中路途曲折,东弯西转,加上野草横生,明知就在前面不远,可是走起来却走上半天。姬雷觉得伤口发⿇了,她咬紧牙,继续前进,忽然⽔声如雷,天⾊一亮,柳暗花明,前面是一处大瀑布。
姬蕾见目的地己达,心中一松,几乎当场裁倒,她连忙一扶⾝旁小树,定了定神,举目向下一看,只觉目眩胆寒。
原来那瀑布下是个深不见底的绝⾕,⾕中⽔气朦,如烟如雾,也不知到底有多深,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她心头,她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山东济南大豪的独生女儿,从小在⽗⺟百般呵护下长大,几曾通过这般险恶之事,此时荒山之中,⾼大哥又不在⾝旁,她愈哭愈觉孤单。她哭了一会,忽然发觉瀑布边上步迹杂,极像是有人坠落的模样,再四下一看,只见一块突起大石上,有一件破烂不堪的外⾐,那正是⾼大哥所穿的,她心一沉,忘记了哭泣,但觉中一片空⽩,什么也不能想,良久,她心念一定,忖道:“我再仔细四周瞧一遍,如果仍然找不到⾼大哥,那么他多半是失⾜悬崖了,我也就跳下去陪着他吧。”
她⽗亲济南大豪姬本周虽然失⾝绿林,却是热⾎汉子,情中人,一生之中为人之处大是多于为己,为答知己,抛头颅,洒热⾎,在姬本周认为是理所当然,不必考虑之事,姬蕾年纪虽少,却就遗传他⽗亲那种痴情任的儿,是以她和⾼战认识虽然不久,可是他在她心目中已成偶像。
姬蕾心念一决,再无旁思,她此时情已成痴,头脑大是昏,处处往坏处想,站起来,便在四周查找,找了半天,并不见蛛丝马迹,她心中愈来愈凉,来回在瀑布周围哭喊着⾼战的名字,那空⾕回音,冷冷不绝,一时间整个林间各处都是呼喊⾼战的叫声,此起彼落,流⽔之声虽大,却也掩盖不住。
夕余辉照在那瀑布起的⽔珠上,幻代成五颜六⾊,天边碧蓝,景⾊端的壮丽,姬蕾已是精疲力尽,她下定决心,再喊一次,如果⾼战再没有答复,她就也投⾝深渊,她鼓⾜真气,叫道:“⾼大哥,⾼战大哥,你在哪里啊?”
良久,她听到从遥传的地方传来同样叫声。
“⾼大哥…⾼战大哥,你在哪里啊!”那声音似从天上来,一刻间,姬雷突发奇想,她想:“大哥怕已到天上了罢。”
那呆呆望着天际,中一片空⽩,不自由主的一步步走近绝崖,低头一看,不觉感到害怕。
她想:“我如果这样一跳,就可以和⾼大哥见面,可是爹爹妈妈以后的⽇子怎么过呢?”
向晚的微风吹得她⾝带飘曳,如果有人此时经过,只当是嫡凡仙子,临深渊飘然而立,谁又想得到这可怜的少女,正面临生与死的抉择呢?
姬蕾又想:“如果我不跳,那么⽇后乐便和我不再有缘,流向心中的眼泪将无法度量。”
忽然她听到一声奇异的声音从瀑布下传来,她循声一看,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用力睁眼,仔细再看,登时喜无限。
她这大悲大喜之间,人却再也支持不住,萎顿倒地,⾝形离开悬崖也不过半尺左右。
她本想纵声呼,但玄看下面情形,不噤心惊⾁跳,疑云大生,只见⾼战背着一个女子,手⾜并用的从悬崖下攀登上来,她心知她如果⾼声一呼,引得⾼战心神一疏,就很可能失⾜滑下,是以忍著満腔疑心,眼睁睁的盯着⾼战渐渐上升的⾝形,⾼战內力虽然深湛,可是背后背负着一个人,这何上攀登,
最是耗费真力,是以每爬数丈,就得休息一会,那悬崖本深,他专心一意的爬了半晌,也只爬到半。
姬蕾仔细一看,心中渐渐定安,原来那悬崖虽然陡直,因为⽔流⽇夜冲击,每隔不远就有凹凸可借力的石洞和岩石。
她心情既定,忽然妒意大盛,忖道:“这女子不知是何人,⾼大哥这样不要命的救她,哼,他显然并不把我放在心上,否则,否则,就不想想我孤⾝等待着他,他却冒生命危险去救不相关的女孩子。”
她看看太渐渐向西偏去,那瀑布的⽔声也愈来愈小,心中不由大奇,她就跟着太的影子向西走去,只见西边的流⽔却如千军万马,声势雄壮,不觉仿佛大悟,忖道:“这瀑布的流⽔是随着太的影子移动的,那么早上东边⽔大,下午西边⽔大。⾼大哥一定要为了救那女子,坠⾝⾕中,这崖中怪石磷磷,⾼大哥定是抓住了附⾝的石块,可是因为⽔势太大,一直不能上爬,想不到这瀑布其怪,不然,⾼大哥可就完了。”
她天资是绝顶聪敏,此一推测,竞中十之七八,她回⾝一看⾼战,似乎真力不继,上升速度愈来愈慢,突然一失手,姬蕾双眼一闭,不敢再看,但是过了一会、并没有惊叫之声,她睁开眼睛只见⾼战抱着一块尖石,不停的端息着。
她心中大痛,对那女子真是恨之如骨,正自盘算如何使⾼大可早脫险境,⾼战又开始慢慢回上爬。
“还有四丈,老天爷保佑,三丈半,三丈,两丈…好马上就要到了。”姬蕾喃喃道,她感到手心一凉,原来双手早已汗透。
姬蕾看清那女子的背影,只觉甚是苗条,她妒念早生,只是适才一阵惊险,心无旁顾,此时见⾼战崖顶只有几尺,心中想道:“我且躲在旁边,看看这女子到底和⾼大哥是何关系,值得如此舍命救她。”
她见⾼战终于上了崖,就闪⾝林內,注意他们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