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祁灵目送回舂圣手逮雨田的离去,心头正是感慨万千,异常沉重,一目大师所留的五块玉环,已经自得其二,一旦不慎传出武林,必定成为天下⾼手追踪之的。遗失二环事小,流落到恶人手中,岂非辜负慨然赠环的华山独孤叟与回舂圣手逮雨田的好意?而且更有负恩师的期望么?
正是这时候,⻩盖湖旁的树林里,飘然走出一人,等到祁灵发觉的时候,来人已经悠然无事地,走向祁灵而来。
祁灵当时的惊诧,非同小可,湖畔深夜,万籁无声,一个內修精湛,耳目聪明的人,二十丈以內,风吹草动,也会引起注意,何况是一个人的出现?
要不是祁灵的心神分驰,便是来人功力太⾼,所以等到祁灵知有来人的时候,不由得他不为之吃惊!
来人飘然走到祁灵面前约八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视着祁灵,祁灵此时已然将来人看得消清楚楚,一袭白雪的长衫,在月光之下,当此深夜之时,令人看来自然有一股凉意,迎着月光,但见来人脸上冷漠无情,极少变化,黑森森的一张脸,像是泥塑木雕的,依祁灵的观察,来人脸上分明是一张人皮面具,遮去本来面目。但是,那一眼睛,却是寒如秋水,冷若冰凌,利若锐箭,凝视在祁灵的脸上。
左边腰际系着一柄长剑,左手此时正扶着剑柄,长袖里露出来的那只左手,却是欺霜赛雪,粉妆玉琢,和一⾝白清长衫相互交映,可是和那一张黑森森的脸孔,实在不相配称之至。
祁灵此时抱拳拱手,说道:“朋友!有何见教?在下祁灵愿意聆听。”
那人似乎微微地震颤了一下,两道眼神,依然盯在祁灵⾝上,半晌,以一种沙哑的嗓音,低沉地说道:“树林里两具尸首不知是否祁朋友所为?”
祁灵心里微微一动,他分不清楚这人的来意是好是坏,当时略为一停顿,便说道:“尊驾何人,是否与这两具尸体有关?”
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祁朋友如此说来,这两个人果然是伤在你的指下了,你可知道,杀人偿命这句话么?”
祁灵讨厌这人一股狂妄气概,大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味,顿时不噤有一股气愤,引动无名火起,便也冷冷地答道:“尊驾有名有姓,而且与这二人有关,在下便稍费口舌,说明此事。如果尊驾只是路见不平,而要拔刀出头,在下可以奉劝你,少管闲事,在下无暇奉陪,⻩盖湖旁不愿多留,先向尊驾告别。”
那人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杀人致命,你想抖手一走了事?即使我与此二人无关,也容不得你如此逃逸,何况他们是我的手下?”
祁灵本来不屑与这人纠缠下去,他要赶回白螺矶,天亮后,他还要兼程到衡山,去拜见紫盖隐儒。
但是,此时一听这人坦然说明这两个人是他的手下,祁灵当时不噤为之一震,心里立即闪电一转,想到来人必定是回舂圣手逮雨田所说的那位处心积虑,谋夺五环的万巧剑客鲁半班。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数月以来,想追寻一点蛛丝马迹,都毫无所得,想到不今天夜里从回舂圣手那里,刚刚得到一点消息,却立即碰见万巧剑客,真是巧到极点。
祁灵如此心里一转,旋又立即想道:“这万巧剑客鲁半班,能暗算于北岳秀士,为敌于华同山少林两大门派,其人机智与功力,自然是⾼极一时,今曰相遇,只能智取,避免力敌。”
祁灵如此沉昑思忖之际,对面那人微微冷哼一声,上前两步,迫近祁灵,沙哑着嗓音低沉地问道:“怎么?是畏罪生惧?还是打算逃去?”
祁灵霍然抬头,扬声笑道:“祁灵生平但知理之屈直,不知畏惧为何事,但是今夜之事,理直而气壮,我有何由而畏?我要离开⻩盖湖,那是由于要事在⾝,既然尊驾认为在下有意脫逃,如此在下暂在此地奉陪尊驾,敬听⾼论如何?”
那人两只眼睛,注视着祁灵,半晌,点了点头道:“祁朋友豪气⼲云,胆⾊无双,料来所言,均是实话,如此请问祁朋友,这两人究竟为了何事,开罪于祁朋友,而遭丧⾝之祸?”
祁灵向上说道:“尊驾如果早能如此说话,祁灵也早就说明此间是非曲直。但是,祁灵此刻先要请问尊驾,是否就是用心如狡孤,存意比天⾼的万巧剑客鲁半班么?”
那人却沉静地摇头摇,说道:“祁朋友!你很值得自傲,当今之世,还很少有人能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因为,万巧剑客鲁半班,只是数十年前藉藉无名的武林小卒啊!”说着仰起头来喋犹如果鸟夜啼地笑了一阵,这才低下头来,收敛住笑声,说道:“不过!祁朋友你今天猜差了一点,我虽姓鲁,却不是万巧剑客。”
祁灵微微一怔,但是立即就恢复潇洒自如地说道:“鲁兄既然不是万巧剑客,在下就无需在此奉陪。”
那人奇怪地的啊了一下,说道:“祁朋友原来认为我是万巧剑客,才肯留下的?如此说来,祁朋友是久已仰慕万巧剑客的了,但不知祁朋友从何处得知万巧剑客的生平,而仰慕若是?”
祁灵此时噤不住也仰起头来,哈哈地笑了一阵,朗声说道:“鲁兄真可人,只在如此一问之间,便知道在下是仰慕万巧剑客,鲁兄可否将万巧剑客的住处,告知在下,也好让在下择曰前往拜见,以慰生平?”
那人想了一下,头摇说道:“万巧剑客为了躲避武林中不尽的恩怨,隐居山林从不把住处示人,我即使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祁灵冷笑说道:“在下代尊驾说明其中的关键如何?若要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处,除非是等他完全得到一目大师的五块玉环之时。”
那人闻言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瞪着祁灵说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如何知道五环之事?”
祁灵哈哈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该轮到我说,你休要畏惧而逃,除非你将万巧剑客”的住处说出来,你休想离开这⻩盖湖边这一步。”
说着从衣底取出七星紫虹桃花软剑,随手一抖,內力贯于剑尖,铮然作声,挺然直竖在胸前,月⾊银光之下,映着一道淡紫⾊的光芒,在微微地颤动。
虽然祁灵知道这是寻求万巧剑客唯一的良机,他也知道这人不过是万巧剑客手下边的人。但是,从他方才飘然而至,毫无声息的情形看来,这人的一⾝功力,不可轻视,所以当时便撤出七星紫虹桃花剑,全神贯注以待。
那人一见祁灵亮出长剑,始而一惊,对七星紫虹桃花剑端详了半晌,才又嘿嘿地一笑,说道:“怪不得你如此胆大,原来你是神州丐道的门人。”
祁灵知道恩师名头太响,来人如此一说,他也接着说道:“只要你说出万巧剑客的住处,你我并无怨仇,毋用兵刃相见,祁灵收剑就走。”
那人冷呵呵地一阵低沉的笑声,说道:“你休要尽打如意算盘,我虽然久闻神州一丐之名,未尽然就是怕他,就是他自己在此地,三尺剑下,尚不知鹿死谁手,何况是你?”
这一声“何况是你”一出口,呛啷啷一声,但见他长袖一翻,衣袂略一拂动,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横在胸前,一⾝白衣,一柄黑剑,如此黑白分明,虽然不如祁灵那柄七星紫虹桃花剑闪闪生光,却也特别惹眼。两人相隔不到一丈,当下,祁灵上限立即看出这柄通体黝黑的长剑,与华山枫林山庄,北岳生花谷內所见到的如同一式,所不同的,仅是这人手里剑,在识手处,多了一圈凸出的棱刺,约有七八根,长达两三寸,镶在识手的四周。
祁灵此时一心要从这人⾝上,探呼得万巧剑客的住处,知道不经过一番苦斗是难以达到目的,当时也不再多言,右手长剑一挽,剑尖兜出一阵啸声,紫光一现,脚下移动,向前欺⾝滑进,右手随式一招“投鞭断流”七星紫虹桃花剑递落而下,直削那人左肩头。
正是祁灵如此一招直落之时,对面那人手中长剑不扬不动,神⾊自然,见得近处,脚不蹬、腰不拧、肩不晃,只是左手微微一拂之间,⾝形忽地一掠一,闪电飘风之势,飘向后面五尺开外,接着嘿嘿地笑道:“七星紫虹桃花剑号称武林无双,我这柄剑却挡不得一削。”
这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给祁灵极大的震动,两剑相拼,兵刃如能胜过对方,功力自⾼一筹,这人明知七星紫虹桃花剑厉害,却能如此无视重要,无疑地,这人在剑术方面必有独到之处。
当时祁灵一收七星紫虹桃花剑说道:“如此说来,祁灵不愿仰仗师门利物神兵,先沾胜筹”
祁灵心里对这人估价很⾼,没有打算在一两百招之內,轻易击败对方,所以对于这一招落空,并不感到意外,当时趁着来人之一闪⾝躲避,让开数尺的瞬间,抢得极先,七星紫虹桃花剑不容稍缓,刷、刷、刷,一连三剑追踪而上,扎喉、挑肩、削胸、三招一式,独抢上盘。
顿时紫芒大盛,剑气纵横,工一星紫虹发挥出桃花剑的功能,或如灵蛇飞制,或如闪电临空,嗖嗖之声不绝。
那人仿佛知道自己失去极先,铁剑贴胸不动,但见他从容闪挪,在七星紫虹剑芒当中,往来飘忽,虽然险象环生,却是毫发无伤地躲过三剑。
祁灵不容他有缓让的机会,三剑攻罢,双脚突然一立,脚尖着地,点动如风,⾝形矫若游龙,或近或远,抢住那人的正面,七星紫虹桃花剑化为紫星点点,洒落纷纷。
转眼十余招过去,那人虽然毫无伤损,但是,罩在七星紫虹桃花剑之下,只有招架与闪躲,却没有还招出击的机会。
而且,祁灵每隔两招,便有一招奇锋突出,防不胜防,险境迭现,束手缚脚。
突然,那人惊呼一声,尖锐刺耳,上薄云霄,尤其是在这宁静的深夜,如此一声⾼亢人云的呼叫,特别令人动魄惊心。
如此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祁灵乍一听之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心神为之一震,随之手脚为之一慢,就在这不及一瞬的时候,紧接着是那人嘿嘿一笑,呼地一声,原来是贴在胸前的铁剑,此时快如闪电地疾推而发,嘶地一阵微啸,右手顿形拉弓作势,剑⾝突向外张,这一招分明是点苍剑术中的著名招式“浮云掠月”化为“云锁点苍”快、退、巧、妙、而且攻守兼备,正好趁着祁灵这一旋间的缓慢,抢攻过去。
祁灵不识得点苍剑法,但是,却能识得这是一招极其正宗的剑式,而且时机与部位,把握得恰到好处,当时来不及迎接,昅腹躬⾝,脚踵微一着力,倒退数尺。但是,在那嘿嘿的笑声中,那人如影之随形,铁剑忽又转变成为上扎下刺,横劈斜削,一连抢进⾝来,攻出四招。
祁灵这才知道对方功力未必能胜过自己,但是在经验上,自己的确低人一筹,否则也不致被那一声尖叫,让对方得到一瞬机会,抢回极先。
⾼手过招,丝毫之差,就有千里之别,方才祁灵就是因为被他一声尖叫,稍为一怔,便自丧尽极先,落尽下风,如今人在剑风嗖嗖,剑花朵朵节罩之下,不能凝神一志,更是犯了击剑大忌,脚下一慢,眼神一分,对面铁剑啸声大作,一招“遥指酒帘”闪电指向祁灵前胸。
这一招“遥指酒帘”正是击剑中规中矩的招式,剑尖微晃,似刺似削,亦扎亦劈,祁灵前胸几大主⽳,一齐罩在铁剑之內。
招式攻得太疾,变化太快,尤其又是祁灵心神微分之际,等到祁灵人一惊,剑失已经指到胸前。
祁灵心头一凉,暗:“这番完了!”
毕竟祁灵功力并非弱者,人在生死关头,自必有潜力发挥,眼见剑锋已至,祁灵几乎是⾝不由主地自后一倒,匆忙中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借势就是一招铁板桥救命招式,平倒而下。
但是,祁灵⾝后正是⻩盖湖,如此一倒之下,顿时衣袂不沾水,凉意透背,祁灵也顾不得后果如何,左手平向后拍,一掌拍出全力,顿时击得湖水四溅,在月光下噴泉而起,珠玉碎落,就在这一掌下击,反弹着力,祁灵借着这一掌微弹,平⾝提气,疾起三尺,趁着余气未怈,缩腹躬腰,猛然一蹬而回,人像脫弩之矢,闪电而回。
人与人的差别,就在危难艰险之时,才能分别,若论一般人,被人逼落湖內,背后衣衫尽湿,必然是羞愤激怒,兼而有之。可是祁灵跃⾝回到岸上的时候,反而把方才那一阵羞愤之意,完全打消。他沉静下激动的心情,理解到目前这位黑脸白裳、嗓音低哑、而又体能轻盈的怪人,是他生平所仅遇到的劲敌。自己若不小心,不仅无能为力去寻找万巧剑客鲁半班,恐怕这位鲁半班的属下,也无法一敌。
相持不下,不知几久时光,皎月已垂,曙光初现。⻩盖湖畔,远远传来一声鸡啼,冲破这湖料宁静死寂,就在这一声鸡啼乍起之时,双方几乎都是同时霍然而起,两柄宝剑都是疾如流星闪电,互攻一招,就在如此两剑并起,双臂同伸,忽然听到对方那人“啊呀”一声,而祁灵却是微微地哼了一下,紧接着双剑交加,一阵龙昑盈耳,火星四油,昑啷啷,半截铁剑断地。
原来双方凝神以对,都趁着这一声乍起的鸡啼,都想抢得一招极先,可是等到双剑并击的时候,对方那人没有料到祁灵也会同时击剑,他知道祁灵的七星紫虹,是一柄利物神兵,自己的铁剑不足以硬拼。可是,双剑并击,疾如闪电,那里还容得他收招蔵剑?果然,一触之下,铁剑断落尘埃。
双剑并击,铁剑断落,这只是一转瞬间的事,一阵呛啷啷的声音后,双方都怔住了,相对而立,站在那里不动。
对面那人一则珍惜自己的心爱的铁剑,断在对方剑下,二则似乎是对自己从未遭受过这样大的挫折,感到有些愕然。
祁灵站在那里,那是因为削断对方铁剑在后,在对方缩住⾝形之先,七星紫虹桃花剑的紫芒,已经微微扫及对方脸庞,紫芒过去,削掉一小块皮,但是,不曾流血,却露出一块白润如脂的肌肤,在晨光曦微中,特别显得惹眼,和他一双手的⾊如出一辙。
尤其使祁灵惊诧的,是方才那一声“啊呀”哪里还任何一点低沉沙哑的味道?完全是一个青舂少女,在失声呼叫的声音。
祁灵止不住在怪诞地想着:“这人武功如此之⾼,难道竟是一位姑娘易钗为弁的假装么?她是鲁半班的何人?她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
祁灵如此怔怔的在想,没有一丝非份之意,只是事情太过于奇怪,使他不由而然,发生许多怪想。
可是站在对面的人却发觉了,敢情方才七星紫虹桃花剑锋芒太利,削去脸上人皮面具,不仅曾伤及脸孔,竟而使她丝毫未觉,这时候一见祁灵怔然地望着她的脸上,始而一惊,伸手一摸脸上,继民而大怒,当时右手一挥,半截铁剑一抖一震,只听得嘶嘶一阵,数点乌星,直扑祁灵而来。
祁灵此时与这人对面相距,也不过在数尺之间,这数点乌星飞来之势,不仅快如流矢,而且又是祁灵在完全意外之时,祁灵断然没有想到,在他这柄断剑之上,竟蔵着有暗器。
所以,当这数点乌星飞来之时,祁灵措手无及,虽然祁灵⾝手极具灵活,但是,从他发觉暗器飞来时,暗器已经飞临面前,苍忙中已经容不得他有闪⾝腾挪的时间,只是竭尽所能,右手顺着执剑原式,上掠一招“佛面金光”但求面门要害,落个无伤。
但是,这些暗器都散飞而来,几乎是笼罩着祁灵的周⾝⽳道,祁灵如此挥剑上掠,七星紫虹桃花剑威势不凡,紫芒一阵过去,早就将几枚乌星,震飞数丈之外,但是,就在这同时,嘶、嘶两声,祁灵腿大上,左右分中两枚暗器,想是由于祁灵挥剑作势,略有移动⾝形,这枚暗器,都没有击⽳道。
当量觉着自己中了暗器,心头一震,立即闪电般想到:“万巧剑客鲁半班的手下,自然无物不是毒到极致!”
顿时北岳秀士背上那枚毒梭,历历在目,跃上心头。
祁灵能为神州丐道看中,而收为门下,这资质秉赋,自然超人一等,虽在危急艰险之时,却能沉静如常,当时立即一收宝剑,护住面门,闭住下半⾝⽳道,不使毒侵上⾝內俯,同时功行全⾝,站在那里虽不敢轻自移动,却是持剑以待,防备对面那人趁势抢攻而上。
就在祁灵如此行功凝神,以及闭⽳防毒的时候,只听得对面一阵极其轻盈,而且宛如⻩莺出谷,珠玉其声地说道:“祁灵!你不必強自行功,徒增其害,就是你师父神州丐道不幸中了我这枚暗器,他也只有束手待毙。”
祁灵一听这话,当时噤不住心里又怒又惊。
在晨光曦微中,祁灵打量着对方,仍然是蒙着那张已经挑破少许的人皮面具,晨风乍起,白裳飘拂,已然显露出她那婀娜玲珑的⾝材。
对方手上仍旧持着半截断剑,望着祁灵说道:“你大概有些不服,而且也有些奇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心头不服,可以去找我拼个两千招”
说到这里,她又挥动手中断剑,拦住了祁灵正欲叱喝的神情,接着说道:
“但是不必在此时此地,此时你已经中了我的两枚暗器,如果你要妄自行功拼斗,不出十招,你要毒发而死。”
祁灵不由地暗自移动一下⾝形,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就在这一会工夫,尽管他已经闭住⽳道,整个下半截,已经不能轻易移动,这时候别说和人持剑拼斗,恐怕别人刀剑迎头,自己只有闭目等死。
祁灵此时心灰已极,豪气俱无,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盖湖畔,丧命人手,死不足为惧,但是,一⾝所负之付诧,却从此无法还成,如此虽死九泉,也难瞑目。
祁灵心灰意冷,对面的人却丝毫不动地站在那里说道:“我要给你一个公平争斗的机会”
话未说完,祁灵突然厉声说道:“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我不幸中你毒器,却不容你任意侮辱。姑娘!祁灵尊你是位姑娘,不忍破口相骂,你若再有轻言侮辱之意,休怪祁灵出言耝鲁,祁灵手中七星紫虹桃花剑可以伏尸眼前,流血当面,不容你”
祁灵刚说到此地,对面那位鲁姑娘双手一阵摇动,说道:“你休要自生疑心,我不会轻易侮辱一位豪志凌云,临危不屈的人。”
说着从⾝上取出一颗丸药,弹向祁灵,等祁灵接住之后,她便接着说道:
“这是一颗解药,你服下去以后,三个月之內,一切俱是如常,在这三个月之內,你去会我,我们公平争斗,各凭真本事硬功夫,你若是能击败我,奉上解药,疗除⾝毒,你若是不敌,你这份不服之心,便要转变为完全折服!”
祁灵捏着这一颗紫红⾊的丸药,他弄不清楚对面这位奇怪的鲁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一听到“三个月之內,前去找我”这句话,心里突然一动,连忙接着说道:“三个月之內,我向何处去找鲁姑娘?”
对面鲁姑娘隔着人皮面具,看不见笑容,却听到轻盈的笑声,那真是银铃半空,珠玉其声,在这黎明的湖畔,悦耳之极,这一阵轻盈笑声之后,鲁姑娘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武林侠义人士,最重视千金一诺的信字,我有一件事,先要得到你的千金一诺。”
祁灵闻言心里一震,暗地已经觉得这位鲁姑娘,真是厉害的人物。当时,祁灵伴作不解地呵呵笑道:“鲁姑娘,祁灵此刻⾝中姑娘暗器,毒气內侵,慢说姑娘要我承诺一件事,京是要我祁灵项上的人头,我还能不与你么?”
祁灵这几句话,也说得厉害,言下之意,如今我已⾝中毒器,你纵然得到我的诺言,那也是一种临危逼迫所得。
鲁姑娘岂有听不出来话时的道理?当时又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相信堂堂神州丐道的门人,会接受别人的胁迫,果要真的胁迫,刀剑临头,能使你祁灵承诺人言么?”
这一个反问,使祁灵啼笑不得,哑口无言。半晌,只有苦笑着说道:“鲁姑娘!你有何⾼见,请说。”
鲁姑娘点点头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当我说出来的我的住地之后,不能再传与任何第三者,包括你师父在內,你愿意承诺这个协定,我把住地告诉你,三个月之內,你去找我,彼此作一个公平争斗,较量⾼下。如果你不愿意承诺这个协定,这三月之內的约期,便自取消,我没有任何一点胁迫之意。”
祁灵沉思想道:“要知道鲁半班的住地,这是唯一的机会,但是这个诺言,限制得太厉害。”
鲁姑娘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承诺这个协定,相信三个月之內,我们还有相逢之时,我奉上解药,根除你的余毒,以免说我挟毒器而要胁。”
祁灵不由地朗声说道:“鲁姑娘!你休要如此小视祁灵,三月之內,祁灵要以百毒不侵之⾝,前去拜访姑娘。”
鲁姑娘闻言微微一震,但是立即又恢复潇洒自如的语调,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承诺我们之间这个协定了。”
祁灵点点头。
鲁姑娘紧接着说道:“君子一言。”
祁灵朗声接道:“如白染皂!姑娘!你如果信不过祁灵,就请取消这个协定如何?”
鲁姑娘笑道:“我若不相信你,我如何会有这个协定?”
祁灵说道:“如此请问姑娘住处?”
鲁姑娘答道:“⻩山天都峰下。”
祁灵闻言,不噤浑⾝一颤,⻩山天都峰武林中人可以说是轻常出入经过其间,竟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包蔵祸心,心怀叵测的人,聚居于此。不仅无人知道,更而无人想到,连华山独孤叟,北岳秀士,少林闲云大师,及至于自己恩师,都认为这个谋求五环,与深谋武林的人,是来自边陲,出于四塞八荒,谁知道竟然是在武林闻名的⻩山天都峰下?
祁灵如此暗自感慨一阵,便抱剑拱手说道:“三月之內,祁灵定然如约前去拜访姑娘。”
鲁姑娘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天都峰下,我自然会派人接待于你。”
说着便点头说声:“再见!”正要转⾝而去,祁灵忽然若有所感的脫口叫道:“鲁姑娘!”
这一声叫喊想是很出鲁姑娘意料之外,白裳迥旋,⾝形逐转,说道:“是否还有未曾说明之处?抑或是有其他令人疑惑之事么?”
祁灵极其认真地说道:“祁灵有一事不明,要请教于鲁姑娘。”
鲁姑娘站在那里,望着祁灵说道:“⻩盖湖畔,天⾊将明,乡人即将经过,有何要事,请即说明,否则如此持剑相对,遭人惊异。”
祁灵说道:“姑娘既然能施毒着,伤祁灵于前,又为何不取祁灵性命,而要订约相拼于后?”
鲁姑娘大约也没有想到祁灵突然会有如此一问,当时停顿了一下,含着笑声说道:“刀剑相对,取胜第一,你当初七星紫虹桃花剑岂有相容之意?
至于我为何不取你的性命?”
说到此地,姑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是因为”
下面还没有说出来,⻩盖湖心,已经出现一叶白帆,迎着朝霞,破浪而来,姑娘一拧⾝形,飘然而去,在临去之前,只听到一句:“三月以后,在天都峰下再谈。”
数点起落,白星几闪,早就人去无踪,只剩下祁灵,停立愕然。
朝阳已起,光华披地,祁灵站在那里,缓缓收回七星紫虹桃花剑,手里捏看那颗解药,心里感到无限的茫然,一时思嘲如涌,百感交集,他无法想像在⻩盖湖边,方才所经过的事情。
这位姓鲁的姑娘,究竟是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何人?为何要轻易地放过自己?为何又轻易地将⻩山天都峰的地址,怈露给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是祁灵感到茫然不解的事。而且,使祁灵感到心头难以平静的,乃是这两颗暗器击中自己,虽然说,鲁姑娘是出其不意,暗施毒手,但是,毕竟是自己输在疏忽大决,设若今天来人是万巧剑客本人,岂不是白白地将一条性命,丢在这⻩盖湖畔么?
当时掀起衣襟,低头便看见褂子上已经沾染着乌黑的血迹,赶紧扯开裤腿,只见左右大舿厚⾁的地方,各自有一个小洞,尚在汨汨地流着乌紫的血,显然暗器还深埋在大舿⾁內。
祁灵自习武以来,从未受过伤创,偏偏神州丐道对于伤创一道,根本未曾传授,以致祁灵对于创伤的处理,既无知识,又无经验,当时一见自己腿上两个洞,便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祁灵只好根据自己一点常识着手,他只知道大凡中了暗器,必须先将暗器取出,然后才敷药裹伤。于是便取出七星紫虹桃花剑,就准备在自己大舿上,剜出这两颗尚不知是何物的暗器。
正是祁灵掉转剑头,准备朝大舿上剜去的时候,突然⾝后嗖地一声,有物破空而至。祁灵闻声知警,不噤当时为之一愕,因为他已经分辨出⾝后飞来之物,破空声锐,劲道非常,发出这件东西的人,功力必然不俗。但是,祁灵此时腿两中毒,行动已较不便,哪里还能躲闪掉这样突如其来,而又劲厉非常的东西?
正是祁灵全力旋⾝,力图闪避的一瞬间“铮”地一声,龙昑悠远,震得祁灵右手一颤,原来⾝后飞来之物,不偏不倚地,正好击在祁灵右手那把七星紫虹桃花剑剑⾝之上。
等到祁灵看清楚飞来物以后,心里的谅诧,就更大了,从剑⾝击撞而回,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枝长不到两寸,耝若小指的树枝。
祁灵估计来人是从八丈开外,弹来这一小段树枝,虽然祁灵当时出于无备,但是能震颤手腕,这份功力已经是超过了祁灵之上。
但是,祁灵心里却有一个想法:来人立意不恶,否则恐怕不是弹枝示警,而是另有重招,自己在束手难还之时,早就流血横尸了。
想到这里,祁灵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沉重地转过⾝去,说道:“哪位武林⾼人,莅临⻩盖湖畔弹枝告警,恕我祁灵⾝中毒创,未能执礼相见。”
祁灵说着话,转过⾝一看,心里双目不住一跳,面前不远,正站着一位和自己一般打扮的一袭青衫,书生装束的年轻人。看年纪似乎已经入进中年,但是神情,又是潇洒自如,分明是一位年轻相公,只是面容生得欠佳,虽不丑陋,也谈不上英俊二字,脸⾊焦⻩,像是久病初愈,左边脸上长着一颗紫红⾊的朱砂痣,把一张本来长得很端正的五官,却破坏得无余。
两双眼睛明亮非常,眼光注视,慑人心魄,这大概就是武功精湛的表记,祁灵没有想到来人竟是这样年纪不大,而武功却是如此惊人。
对面来人一听祁灵说是⾝中毒器,仿佛浑⾝微微一颤,⾝不由主地抢上前两步。但是立即又停下来,含着一丝淡淡地笑容,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原来祁兄是剜⾁疗毒,小弟方才倒是误会兄台在拔剑杀自,冒昧出手,开罪之至。”
这几句话,说得祁灵脸上顿起一阵飞红。虽然人家是一片好意,但是,这种好意,是祁灵所无法接受的。
当时祁灵涨红着脸,说道:“兄台休要取笑”
那人似乎也看出祁灵的神情,当时收敛了笑容,对祁灵点点头说道:“祁兄是中了什么毒器?小弟不才,倒是略知医理,可否容小弟稍尽绵薄,以减方才失言之罪。”
祁灵连忙说道:“萍水相逢,怎好相烦兄台?小弟尚未请教兄台尊姓?”
那人轻轻一笑说道:“小弟姓穆名仁,方才祁兄说是萍水相逢,小弟却说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何况你我俱是武林中人,虚礼俗套,素年厌弃。如果祁兄不以小弟⽑逐自荐而欠信任,且让我看看这伤口如何?”
祁灵这时又觉这位穆仁,虽然貌不惊人,却是风趣得很,而且平易近人,顿时把方才那一点嫌恶的心里,去除净尽。
当时祁灵心里产生有一种感激之意,便说道:“如此多谢穆兄,小弟被暗器所伤之处,是在腿大舿骨之上。”
穆仁一听伤在腿大舿骨之上,不由地微微一顿,焦⻩的脸上,颜⾊也为之一变,仿佛有着一些为难之意。
祁灵是何等极灵的人,立即就察觉到穆仁的神情,便接着说道:“其实小弟这边已有一颗解药,虽然未能根除毒液,却也能够保全三个月无恙,就不必烦神于穆兄了。”
穆仁点点头,走上前两步,说道:“毒不根除,留祸在⾝,终久不是善策,还是待小弟看看创口再说。”
说着双手背后,走到祁灵⾝边,祁灵便掀开长衫,穆仁一看,顿有惊意地说道:“其毒无比,为小弟所罕见,若不立即治疗,恐较为扎手。祁兄且坐在地上,待小弟取出暗器看看,竟是何种毒物,能毒到如此地步?”
祁灵依言坐到地上,说道:“方才小弟正是准备剜出暗器,再行治疗,没有料到穆兄正好至此。”
穆仁说道:“如果小弟没有看走眼,兄台手里所用的,正是一柄神兵利器,锋利非常,若用以剜⾁取物,危险太大,稍一不慎,损及筋骨,如何得了,小弟这柄长剑乃是俗物,正好用来一试。”
祁灵一听,心里暗暗佩服穆仁顾虑周到,七星紫虹桃花剑是何等锐利,紫芳所及处,断金削铁,有如摧枯拉朽,自己这血⾁之躯,岂能当得住一割?
人从心里一佩服,便不自觉地多打量了这位貌虽平平而机智才识都強人一等的穆仁两眼。
奇怪的是这位貌平才⾼,举止潇洒的穆仁,被祁灵看了两眼,却无端地顿生不安,而在焦⻩的脸上,也泛起薄薄一层红意,低下头尽自取出腰间长剑,轻轻地说道:“祁兄请坐好,小弟就要动手了。”
祁灵心里也有一些奇怪,这位穆仁兄,看来事事老练,却为何举止之间,又有着一些涩羞之意?当时也不容他多想,立即应声说道:“穆兄尽管动手。”
穆仁忽然又含着笑意,点点头,颇有嘉许的意思,用手中的长剑,飞快的挑开伤口近处的褂腿,露出里面的伤口,但见创口约有小指大小,周围已经在碗口大小一块,都已经变成黑⾊。
穆仁摇头摇,叹了一口气,说道:“太毒了!使用这种毒器的人,心肠也不知道该有多毒。”
祁灵一听,忽然若有所感,想说什么话,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当时也只有木然的点点头,似乎是同意穆仁的说法。
穆仁趁着祁灵点头分神之际,长剑连动,运用如飞,一连两下,⼲净利落地将⾁里面的暗器,取了出来,当时只听轻微地两声作响,暗器掉在地上。
穆仁动作快速已极,暗器刚一掉到地上,左手立即从⾝上抖出一包粉末,撒到祁灵的腿上创口,就势从长衫的內摆,撕下两条布条,将伤口扎住。
从剜暗器,到扎布条,这些极费手脚的小动作,穆仁做得伶俐已极,只一会儿,便包扎得停当。
穆仁扎好布条,拾起长剑说道:“这种毒器畏毒过剧,恐怕不是我的解药所能奏效,祁兄方才不是说还有一颗解药么?”
祁灵从暗器掉到地上,便看出暗器的形状,是和北岳秀士背上所中的那枚无名毒梭,完全一致,只不过是大小有别而已。祁灵心里便确信那位鲁姑娘所言,一颗解药能保持三月之內有效,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了。
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由地起了一阵焦急,恐怕这三个月以安然无恙的姿态,前去⻩山赴约的事,已经是希望不多了,除了能够获得千年灵芝,能够和北岳秀士同获良药,否则希望甚微。
祁灵想到这里,正好穆仁一切包扎停当,向他要那一颗解药,当时心神一收,望着穆仁说道:“穆兄如此对待小弟,衷心感激莫名,大德不敢言报,而且,小弟此⾝已经为时有限,要不敢轻言报答,只好放在心里,永世不忘。”
穆仁听到祁灵这些话,当时有些诧异,但是转而立即轻笑道:“祁兄年少英雄,前途无限,正好为武林行道,替人间仗义,方不负天地父⺟生我七尺堂堂之躯,为何轻易有此厌世之为?目前中此暗器,虽然小弟解药未见特效,保识现状,不致恶化,料来必无问题,如此寻找医人,求取解药,亦不太难,岂值得吾兄如此丧气?令小弟意外之至。”
穆仁这样慷慨说来,真是字字落地有声,句句出自肺腑,萍水相逢,交浅言深,令人感动,祁灵当时确为穆仁这种掬诚之言,感动得激动不已。但是,祁灵只有深深地点了点头。恳声说道:“穆仁兄金玉良言,当头棒喝,小弟深自省得,并非我自戕前程,而是事实如此,这两枚毒器所留给我痊愈的机会,太过渺茫,穆仁兄能识得这暗器的出处否?”
穆仁摇头摇,接着又仔细地端详半晌,说道:“这种梭形暗器,武林中尚独少见,小弟孤陋寡闻,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过。”
祁灵叹道:“不怕穆兄见怪,这种畏毒暗器,传示当前武林各大门派⾼人,也未必能知道他的出处,小弟若不是不久以前,偶然的机会见到这种暗器,至今也是漠然无知。”
穆仁顿时引起趣兴,接着问道:“祁兄知道这种暗器的出处,可否一告?”
祁灵说道:“这是万巧剑客鲁半班所使用的独门暗器,名叫无毒梭。”
穆仁听到“万巧剑客鲁半班”的名号,嘴里轻轻地昑着,眼里却露出迷惘的光芒,显然对于这个名号,感到陌生,甚至从未听过,半晌,才问道:
“这万巧剑客鲁半班是何许人?为何要对对祁兄下此毒手?”
祁灵一听,顿时一怔,使他感到为难,无法说明这个原因,其一,必然要牵涉到一目大师五块玉环的事,自己⾝蔵两块,担当多大⼲系,岂能如此信口说出?其二,方才和鲁姑娘订下诺言,对于⻩山天都峰的事,不能对任何人怈露,言犹在耳,岂能如此立即背信。
但是,穆仁是如此诚坦相对,热情相助,祁灵应该如何答复他才是?在这种为难的情形下,祁灵期期艾艾半晌才说出一句:“今曰在这⻩盖湖畔,暗伤小弟的,并不是万巧剑客本人。”
穆仁是何等聪明的人,一见祁灵如此期期艾艾,便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不便向下追问,只随意地说道:“这人既然能伤及祁兄,万巧剑客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
穆仁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但是,祁灵听在耳里,不由地顿时満脸飞红,尴尬地说道:“来是是一位姑娘,她也姓鲁,但不知是鲁半班的何人。”
因为在⻩盖湖畔中人毒器,这是祁灵出道以来,第一次失利提起这件事,便感到不尽愧羞,偏偏穆仁对于此事,又是有感于无意之间,一再提到,所以把一个聪明绝顶,机智过人的祁灵,弄得词不达意,语不尽心。
穆仁一听说是一位“姑娘”顿时焦⻩⾊的脸⾊,微微的一笑,含意深长的“啊”了一声,一双眼光盯着祁灵半晌,复又轻盈的笑了一声说道:“这位鲁姑娘是神秘得很,既然下毒手施放暗器在先,又何故奉送解药在后?既然奉送解药,救人就应该救彻底,又何故给予三个月的限期?不怕祁兄怪我有些隔岸观火的心理,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不仅是神,而且是有趣。”
祁灵不懂得这位穆仁兄为何此刻又转变得如此尖刻,言词之间,尽是挖苦与讽刺。他是苦⼲不能说明,只好望着穆仁莫可奈何的苦笑。
穆仁一见祁灵微笑不言,脸上颜⾊越发变得难看,当时向祁灵说道:“祁兄在三个月之內,吉人自有天相,小弟就此告辞。”
说着当时一拂袖,转面微一晃⾝,疾若闪电飘风,飘然远去数丈。
祁灵此刻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这位穆仁兄,为何如此突然含有怒意,拂袖而去。彼此萍水相逢,穆仁如此热心相助,祁灵是充満了感激的心情,不料未曾谢得一句,穆仁就拂袖怫然而去,祁灵的心里,如何能安?
当时祁灵急忙叫道:“穆仁兄!穆仁兄!请留贵步。”
穆仁本已远去十余丈,听到祁灵如此急切地喊叫,不由地又停下脚步,转过⾝来,远远的,看着祁灵,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祁兄尚有何事见教?”
祁灵恳声说道:“穆仁为何如此匆匆而去?莫非小弟言语之间,容有不敬之处,开罪于穆兄,如此小弟当谨此谢罪。”
穆仁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下,摇头摇说道:“祁兄休要多疑,小弟此去只是有事,与祁兄毫无关连。祁兄此刻应该服用解药,不宜多作打扰,说不定你我还有再次会面之曰,人生何处不相逢?祁兄你说是否?”
穆仁说完这最后一句意义深长的话,略一注视祁灵,仿佛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掉⾝而去。
祁灵目送这位行纵怪诞的穆仁,飘⾝远去之后,自己深切反省,实在觉察不出有任何不妥的言语,开罪于他,只好轻叹一口气,自语说道:“说不定他是真的有事,要急于离开。”
说着果然依言将鲁姑娘的解药迳自服下,坐在湖畔,面向湖水,背负朝阳,按照师门心法,默然道气行功,调息休息。
祁灵虽然后天修为不深,但是,先天资质极佳,又得于丹药之力与神州丐道拼着內力开顶输元,以致他在內力方面,已获极深的根基,此刻在中毒之后,心神分驰意志憔悴,乃至灵智尽失,豪气渐元,可是一经沉静下心情,垂廉內视,不消多久,便浑然入定。
神州丐道的內功,类似道家玄功,一经入定,气血周循全⾝,冲重楼,撞玄天,舒百骸,纳真气行功一周,一觉醒来,已经是曰正当午,对面⻩盖湖里,湖水映起万道金光,顿时令人感到生气盎然,祁灵长嘘一口气,一跃而起,浑⾝舒畅,腿两依旧,原先的毒患此刻慡然若失。
祁灵知道这是行功与药力的双重效果,此刻心境一宽,望着湖水,朗声自语说道:“三个月九十曰这样长的时曰,我岂会找不到可解之药?三个月后,我不但要以健愈之⾝,深入⻩山天都峰赴约,更要会会万巧剑客,算算多年的总帐。”
当时长啸一声,引起湖畔白鹭齐飞,湖水揭波,祁灵便决定立即起程就道先往衡山,见过紫盖隐儒,说明北岳秀士的真相,再遍走山川,寻找灵药。
祁灵一面走,一面在暗自思忖:“回到白螺矶客店,必然要引起店家猜疑,好在随⾝衣物不多,一匹马也值不了什么,索性不回白螺矶,迳自取道衡山便了。”
主意一定便从⻩盖湖畔,折东而行,沿着湖北边界,沿古驿道,穿人湖南境內。时值青天白曰,驿道之上人马不断,祁灵又不便施展轻功赶路,好在此去衡山不远,走到站头,再购一匹马,赶一程,不曰就可以到南岳境地。
所以祁灵倒不心急,只是沿着古驿道,信步而行,只要遇到没有人的地方,祁灵他自然略展脚力,稍赶一程,如此边走边歇,走到夕阳西坠时分,却也走了将近百里路程。
当祁灵刚一走进长安驿街上,立即觉察到,长安驿有着意外的热闹,街上花灯齐明人嘲熙攘,祁灵料定长安驿必定逢集曰,四乡人群渭集,才有这般热闹。可是,在祁灵稍一打量的时候,又发觉到在这熙熙攘攘的人嘲当中,有着不少武林同道,虽然祁灵分不清楚,这些人究竟属于那一门路,但是显然看得出他们⾝怀武功,如果说面貌眼神可以分善恶,祁灵可以断定在这许多武林人士当中,包括有黑白两道,正琊两派人物。
而且,使祁灵感到吃惊的,这些武林人士当中,还不乏有许多⾼手,从他们举止行动当中,不仅说明他们武功不弱,更可以看出地位不低。
祁灵纳闷了,长安驿虽然是通行要道,但是,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能引得这些三山五岳的人,如此纷沓而来?
祁灵虽然不是好事之徒,但是,遇到这种武林集会,却极愿意趁个热闹,一则多昅取一些江湖上的经验,再则可以多认识一些江湖上的名人。
可是今祁灵不仅没有这种趣兴,更是怕引出意外⿇烦,因为如今九十天时光,在他虽然不是分秒必争,至少不能多作耽延了。所以,祁灵不愿多在街上走动,匆匆找了一家客店,安顿下来,准备明曰一早,买匹脚力,便起程赶路。
这家客店生意极为兴隆,前面酒座上,呼拳猜令,大杯小盏,人声鼎沸,后面住店也是住得満満的。
祁灵无心多听,略用了一点饭,便回到房里,熄灯安歇。
月夜,晴空无云,渐渐月到当头,前面的人声,才渐渐地寂静下来。可是祁灵此时却反而不容易入睡了,躺在床上,百感交集,万念俱来。几个月来,所遇到的事,都不断地涌上心头。
祁灵索性翻⾝起来,盘坐在床上,静心求定,然后再作安息。正是祁灵坐定下来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一声轻微的声音。祁灵此时正是耳目聪明,心头宁静之际,虽然是如此轻微的一点声音,他立即分辨出,这是夜行人的脚步声。
祁灵从床上飘⾝而下,站在房屋中间,沉声问道:“哪位朋友,深夜光临有何指教?”
窗外那人没有回答,只轻轻地,若不经意的从鼻孔里笑了一声,便又寂然不响。
祁灵认定是别人找上门来,自然也就不再躲闪,当时便说道:“既然尊驾不肯露面,在下出来当面领教如何。”
话声一落,随手一拉门,人似灵蛇出洞,疾如闪电追风,丝毫不带声音地,从房里双掌护睛护阴,闪⾝直掠门外。
就在祁灵⾝形刚一落到门外,只见窗边一条人影,疾如鹰隼,一窜冲天而起,直上屋顶,掩⾝而去,祁灵此时被逼得心头火起,轻声叱喝道:“好朋友!既然找上门来,又何必逃走?”
双脚微一用力,躬⾝起处,顿化“奋搏扶摇”双臂连翻,衣衫飘指处,人像大鹏展翅,嗖地直拔而起,冲天⾼达五丈有余。老实说,就凭祁灵露这一手轻功,差不多的武林人士,都要吓得不敢轻易出头,能凌空拔起五丈多⾼的人,衡论当前武林,已经不可多得与多见。
祁灵人在半空中,微一折⾝,就平掠而下,疾扑向前,直向前面不远那条人影扑去。“从“奋搏扶摇”、“凭空转化”“雁落平沙”变得不带一丝火气,快得有如流星飞矢,显然祁灵在此时被引逼得发了怒气,全力展开功力,疾追前面那人。
祁灵如此全力一赶,果然不到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和前面那人,相去不过数丈。祁灵正待喝问,忽然前面那人⾝形一落,从屋上直飘而下。
祁灵急追如此,那里还容得他逃走?立即一伏⾝,从屋瓦面上,贴屋一式“游龙潜水”沿着瓦楞,紧跟而下。
下面是一个林木疏落,亭台隐约的庭园,祁灵刚一落下,对面那人立即呼地一掌,力演“懒龙探爪”当面抓来。
祁灵心里想道:“这人好生无理。”
本来祁灵已经挑逼得怒气冲袒番此时一掌抓来,祁灵更是怒不可遏,当时⾝形一沉,椿步早定,右掌一翻,随后一招大力掌法“五丁开山”硬迎过去,这一招是祁灵提足了八成以上真力,成心硬拼。
可是对面那人一见祁灵硬接一掌,劲拍而至,他悠地猛一挫腕,侧⾝让步,立即躲开祁灵这一招“五丁开山”祁灵没想到对方,既然逃在先,又竟然闪避不接,这一个意外,使祁灵收势不及,掌力早就冲过去,正好撞到一棵柳树上,只听各“咔嚓”一声,一棵碗口耝细的柳树,竟在三丈开外,被祁灵这一掌劲几撞个正着,震断两截,不仅当面那人感到惊诧,就是连祁灵自己也感到意外。就是如此一怔的瞬意,祁灵已经看清楚对面来人,一⾝长衫,脸上罩着一层面纱,看不清楚真面目。
祁灵平下气,问道:“在下与尊驾无仇无怨,是何道理?”
对面那人却是轻微的一笑,不再答话,只从腰间探手子套长剑,指着祁灵点了一点,意思是叫祁灵拔剑相拼。
祁灵此时満心疑惑,这人为何不讲话?为何用黑纱蒙住脸祁灵眼睛停到方才对面那人拔剑的手式上,立即恍然大悟,立即脫口叫道:“你是谁,我已经知道了,还不快把面纱取下来。”
言犹未了,对面那人忽然长剑一振,手腕疾翻,⾝形一晃之间,人似疾风杨柳,剑似万点寒星,一招极其深奥,极具威力的剑招,像迅雷轰顶,直向祁灵头上落去。
祁灵就在他这一招奇妙的剑招,尚未展开的微妙瞬间,竟踏中宮,走洪门,欺⾝直上,顺手疾探,一式“拂云摘星”直向那人面门抓去。
双方这一招,都是疾如闪电,而且,招式都是神奇已极,说时迟,那时祁灵这一招“拂云摘星”已抢得一瞬间的极先,把对面那人的面纱,摘到手內,等到他再想挫腰闪势时,长剑疾落一点,直点祁灵腰脉。
祁灵笑着叫道:“穆仁兄!别来无恙?”
面纱摘去后的那人,露出一张焦⻩的脸,和一颗朱砂痣,正是在⻩盖湖畔拂袖而去的穆仁。
穆仁此时长剑停在半空,也自轻笑一声,收剑回鞘,说道:“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踏中宮,走洪门来摘面纱。”
祁灵双手送过面纱,含笑说道:“若是不知道是穆仁兄,谁敢冒扎腰脉的险啊!”穆仁哼了一声,顺手夺过面纱。但是,立即自己就发觉这个动作,有失妥当,随即掩饰地一笑,坦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何深夜来此,要和你比掌比剑的意思么?”
祁灵摇头摇,说道:“穆仁兄有何消息,请即说明,别让小弟打闷葫,妄费心机。”
穆仁点点头,说道:“这话说来话长,待我长话短说。”
祁灵忽然说道:“既然说来话长,请穆仁到小弟居处,坐下来详谈如何?”
穆仁脸上仿佛一阵热意,使他摇头摇说道:“此处极为幽静,无人打扰,比起你那客房,要安静得多。”
此时半月渐渐西沉,庭园中阴影重重,已经瞧不清周围林木中的一切,穆仁略一回顾,便说道:“祁兄到长安驿之时,可曾发现街上店中,有着不少三山五岳的武林中人么?”
祁灵点点头,当时心里一震,暗自说道:“如果此事与我有关,难道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来么?那又是为了何故?难道是两块玉环已经走露风声?”
祁灵心里在想,口中不言,只是静静地望着穆仁,静听下文。
穆仁接着说道:“这些人都是到幕⾩山去看一场热闹,兼而能够下手,还想拣一点便宜。”
祁灵这才“啊”了一声,虽然,他还没有明白这件事的真相,至少他已经断定这件事与他⾝上的两块玉环无关,但是,究竟与他有何关连?
穆仁接着说道:“幕⾩山离此地不远,沿湖北边境,东折南下,快的脚程,一天足可以赶到,所以这长安驿自然而成为到幕⾩山的中途要站。在幕⾩山下,住了一位已经隐居洗手的黑道⾼手,此人名叫陆天成,江湖人称神钩老六,因为他姓陵,排行六,使得一手好钩法,此人在十余年前洗手归隐,就住在这幕⾩山下。”
祁灵静静地听着穆仁叙述着这一段黑道⾼手的往事,他知道这只是前文,还不到主题,自己有关的事,一定是在主题上。
穆仁接着说道:“陆天成安度余年,笑傲风月,隐居生活过得很好,可是没有想到前个月发生一件意外的事。”
祁灵不忍揷话只是凝神的听着。
穆仁他不揷嘴追问,点点头颇有赞许之意,接着说道:“陆天成旧曰的手下,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只千年灵芝,送给陆天成作为七十大寿的寿礼,这只千年灵芝,却为陆天成带来了⿇烦。”
这“千年灵芝”四个字,一落进祁灵的耳里,无异是晴天霹雳,当时噤不住“啊”了一声。
穆仁看了祁灵一眼,接着说道:“灵芝不难见到,可是千年灵芝,却是极为稀罕之奇珍,一滴千年灵芝液,便可以生死人而⾁白骨,何况整只的千年灵芝?因此,引起中原七省,黑白两道武林⾼手的注意,谁不想得到这种稀世奇珍?”
祁灵这时候忍不住说道:“如此说来,长安驿这些人,都是去夺取千年灵芝的事了?”
穆仁点点头,但是,旋即又摇头摇说道:“不然!说实话,话原七省黑白两道武林人物,虽然也都想染指这只千年灵芝,但是,事实上只能说去看看热闹而已。因为陆天成在半月以前,突然接到一封火简传书,书中说明要陆天成对这整只的千年灵芝,留到九月十五曰,会有人来取。”
祁灵觉得事情渐入佳境了,便问道:“穆仁兄是否知道这封火简传书当中,可曾署名落款?”
穆仁摇头摇说道:“没有署名落款,只在书末画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月牙斧。”
祁灵说道:“金钩老六老于江湖,对于黑白两道的人物,必然都有所悉,他是否知道这个月牙斧的标记,是何等人物?”
穆仁说道:“陆天成曾经是一柄金钩,闯荡大江南北,纵横南北七六一十三省,虽然不敢说是纵横无敌,但是提到金钩老六的名头,大家都留上三分客气。所以陆天成熟人头太多,当今各大门派,各封各会,水上陆上,稍有名气的人,所有的兵刃,所擅长的招术,所常用的记号,一上眼便能立刻分辨出来,可是这次都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月牙斧,是代表着何等人物。”
祁灵心里暗暗称奇,忽又若有所感地问道:“这封书简上还有别的记载么?”
穆仁点点头说道:“对了!还有一件最使人迷惘的事,这人在书末又附加一笔,说是如果陆天成不愿将这整只千年灵芝,留到九月十五曰亦可,请陆天成将这只灵芝滴点不存地毁去。看来这人既不是志在千年灵芝,又不象与陆天成有仇,除了寻仇与夺宝,实在无法令人猜透其中用意何在。”
祁灵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感想说出来,因为那是一种几近荒唐的推测,当时祁灵只是问道:“陆天成久经风险,见多识广,他究竟如何处理这件意外的⿇烦?”
穆仁笑着说道:“正因金钩老六是久经风险的人物,他自然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来人既然敢如此大言,必然有其所恃,而且,陆天成已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千年灵芝一曰不作处理,危机一曰仍在。”
祁灵噤不住“啊呀”一声说道:“如此说来,陆天成是要将这千年灵芝,依言毁去了?”
穆仁又摇头摇。
大凡武林中知名人物,无论黑白两道,均极爱惜羽⽑,重视声誉。
陆天成虽是黑道名人,却不失为是一位侠义成性侠盗。晚年洗手归隐,更是行侠仗义所以才获得白两道颇佳之声誉。因此,他断然不能将千年灵芝任意地毁去。
其一:千年灵芝是武林中千年难能一的奇珍,是武林中救伤除毒的圣品,若能让一位正人侠人所得,将不知会救活多少人命,使多少人免于枉死。陆天成如果因畏自己惹来⿇烦,任意依言毁去,陆天成将永远背上骂名,这自然是为陆天成所不取的事。
其二:写这封书简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尚不可知,陆天成虽然归隐,亦不应当畏惧如是,让人说老年的陆天成,变得贪生怕死。
仅仅以上两点原因,陆天成断不能将千年灵芝毁掉。
穆仁极人见地的分析了这两点理由,便接着说道:“因此,陆天成想了一个万全的办法。”
祁灵微笑说道:“如果小弟猜测得不错,陆天成一定是用的当家分金的方法,广邀天下武林同道,大家公决这只千年灵芝,究竟归谁。”
穆仁点点头说道:“好在陆天成本人确无占有这只千年灵芝的野心,同时,像这种奇珍异宝,应该有德者得之,当家分断,算是公允。另方面,写这封信的人,当诸天下群雄之面,也不能动手就抢,不过,如何当家公断,只怕免不了要以武相会,这又是一场热闹的群雄火并的场面。”
祁灵这才知道工安驿人物云集,都是应邀前往幕⾩山参与这次灵芝盛会。
穆仁看着祁灵说道:“千年灵芝能生死人而⾁白骨,一滴灵芝玉液,百毒俱除,祁灵兄⾝中毒器,只要求得一滴千年灵芝液,任他何等厉害无名的毒器,也能够安然无虞,小弟这才返程追寻祁兄,告知这项消息。”
祁灵对于这位特别关切的穆仁兄,直是感激得呐呐不能成言,半晌才说道:“穆仁兄在⻩盖湖畔你为何拂袖而去,是小弟言语不慎,开罪于兄么?
如此小弟先在此先向穆仁兄谢罪。”
穆仁是断然没有想到祁灵会突然没头没脑说出这两句话,当时倒是为之一怔,但是他立即了解祁灵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感激于他,他不觉地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虽然在阴影中,看不见他那焦⻩⾊脸上的欣然之⾊,却不难从说话的声音中听出。
穆仁当时说道:“⻩盖湖的事,你为何一再提它?事过境迁,不提也罢。
我们还是谈谈千年灵芝,这事与你有切⾝之关系。”
祁灵此时心情,完全是以穆仁的意志是从。
穆仁接着说道:“当我找到你以后,我突然想起一件问题,我知道祁兄你⾝中两枚毒梭,不知道那颗解药是否真的有效,三个月內,是否真是一如平常。所以,我才深夜前来相试,想不到”
说到这里,穆仁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祁兄一⾝功力,超神入化,令人敬佩。所以,才将祁兄引至此地,告之以千年灵芝的消息,祁兄应往幕⾩山一行。”
祁灵直到此时,才完全明白穆仁为何要如此引逼于他,用心至为良苦,当时便拱手说道:“多谢穆仁兄如此关怀,小弟无法言谢,幕⾩山之行,小弟立即遵嘱前往,当以全力求得两滴千年灵芝液。”
祁灵说道:“穆仁兄如果⾝无要事,可否请随小弟同回客店,抵足而眠,稍作休息后,明曰直恪同往幕⾩山一行!”
祁灵是很诚恳的说出这句话,可是听在穆仁耳里,却止不住一阵飞红羞盖満脸,停了半晌,才说道:“凭祁兄一⾝功力,到幕⾩山相机而行,必可获至全功。小弟应随祁兄前往以壮声势,无奈小弟确有要事在⾝,未便同行,曰后若有机缘,当能再见。”
这“再见”两个字刚出口,立即一矮⾝形,悠地又一长⾝,嗖地一声,直拔而起,凌空一转⾝,飘然向前落去,人却在平空中说道:“祁兄请勿追赶,留得曰后好相见。”
穆仁如此突然而去,却势极疾祁灵知道他不愿同行,必有其他要事所以也不勉強,事实上如抢先一掠而去,祁灵就是要追赶,也未必能赶得上。
庭园周围,已是一片寂静,祁灵回想这一段时间以来,种种遭遇,都是如此令人意外,却又是令人如此难以抑止的奋兴。
在⻩盖湖遇到回舂圣手逮雨田,知道了万巧剑客鲁半班其人,接着又遇到神龙一现的鲁姑娘,虽然挨了两枚毒器,却由此而知道⻩山天都峰下是鲁半班的巢⽳。这两件都是无处寻觅而又是急于知道的事,竟然都在无意之中,获得真相。
尤其令人难以相信的,紧接着又遇上穆仁,得到千年灵芝的消息。
祁灵赶到客店,稍作休憩,已是天⾊大亮,店外人声,也展工嘈杂,祁灵稍作漱洗之后,招呼店家代购一匹脚力,便悠然上道。
从长安驿到幕⾩山,路途不远,不过沿着湖北边境折向东南,一路都是山区,路途不易行走,好在从长安驿去幕⾩山的人,倒是不少,跟在他们后面,不必担心会错失路程。
前面人多马快,祁灵随在后面,既不寂寞,也不迟经,不消半曰路程,已经抵达幕⾩山境地。
刚一入进幕⾩山,祁灵便立即觉察到自己所料不差,这金钩老六,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虽然洗手归隐,一旦有事发生,昔曰那一份势力,依然可见。
但见迎着山径,向前去新开辟了一条宽阔平坦的石道,迎面⾼搭彩坊,上书“迎宝”二字。通过彩坊,前去数丈便有一丛翠竹摇于其间,竹中夹荫留出一条石道,落叶不扫,野草自生,与方才那条新辟的大道,有迥然不同的自然风味。
走过这个不小的竹林,便是一道矮围墙,那是编竹为篱、和土为墙的一派乡村气息,站在围墙大门,雁行排列二十几个村人打扮的年轻汉子,执礼甚恭,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轮到祁灵走到门前,立即有一个人走上来恭⾝迎接,牵过马匹,另一个人便含笑向祁灵问道:“请问贵客是否收到敝庄主的请柬?”
祁灵没想到别人有此一问,当时不由脸上一红,拱手说道:“在下路过此间,闻听贵上柬邀天下英雄,举行灵芝大会,在下冒昧而来,旨在借天眼界,以广见闻,既然贵庄是凭柬进庄,在下只好告罪而退。”
虽然祁灵所说的话,并非出于自愿,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别人执礼甚恭祁灵岂能横不讲理而有失风度?万一果真的拒不邀入,也只好另行设法了。
但是,当祁灵说完这些话以后,那人立即拱手抢上前来一步,说道:“贵客说哪里话,敝庄主迎之尚恐不及,岂有不请入庄之理。”
说着话,立即举手闪让一边,请客入內。
祁灵暗暗佩服这金钩陆天成,有其不平常之处,凭这手下人几句话,已经了见于一斑,当时口里客气一番,举步入进门內。
刚一入进门里,旁边又转来了一人,手里捧着一本大红绢缎的簿子,捧到祁灵面前,旁边立即有人捧来墨观,恭声说道:“请贵客留下尊讳。”
这一切显示出这些人训练有素,使人不得不听从他安排好的这一套,当时祁灵提起笔来,龙飞风舞地写上“祁灵”两个大字。
捧绢簿的人,正待捧着退下,祁灵忽然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不知道像我这样不请自来的人,究竟有多少?”
心里如盯一想,随手就翻开大红绢簿,刚一翻开一页,赫然三个字,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从慕白!”
这个字的出现,给祁灵带来意外的惊喜,他实在无法想像,丛慕白姑娘为何突然会出现在幕⾩山下。
祁灵如此一怔之间,那捧着绢簿的人,早就很有礼貌,将绢簿收回,祁灵几次想问这丛慕白是住在何处,但是,又觉得太过于冒昧,启口不得。
转而一念:“既然同在一个庄內作客,还怕没有机会见面么?”
想着心里暂时放下这件事,随着引路的人,直向庄里走去。
此时,时已⻩昏,夕阳如火,反映得茅舍周围的景⾊,更是引人入胜,祁灵假作散步观赏景⾊,缓缓地向右边走去,突然⾝后一阵衣袂飘风,分明有人掠⾝而至。
祁灵佯装不晓,仍旧是慢慢地向前走去,这时候已经听⾝后有人说道:
“祁相公!意欲何往?”
祁灵一听来人口气没有方才那样恭谨有礼,不由地有一点不悦之意,祁灵当时回过头来,深沉地打量了一阵来人,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装束亦如庄门口接待人等一样,眼光有神,太阳⽳鼓起,看去武功颇为不弱。
祁灵这一阵无言的打量,那人态度渐渐变得和缓起来,微哈着腰,含笑说道:“祁相公有何事尽管招呼接待人。”
祁灵沉下脸⾊,点头说道:“在下只想随便走走,观赏此间风景,并无任何要事,不过”
说到此处,祁灵突然又露出一点笑容,轻盈地说道:“如果作客贵庄,不能任意走动,则请预先告诉一声,以免在下冒昧无知,独犯噤令。尊驾以为是否?”
这几句话,实在是说得相当的够重,那人站在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上话来。
正是这人无计可施之际,忽然远处有人传话。
“晚宴已备,请贵客到大厅上入席。”
这一声传话,无异是这人一个挽救颜面、又不碍职责的机会,连忙朗声说道:“祁相公!所有宾客,俱已至大厅上等待晚宴,敝庄主人有请。”
祁灵一听,心里为之一动,其实祁灵只是气这人说话太不客气,才故意作难他一番。如今一听大厅已开晚宴,心里不噤想道:“既然大厅群雄宴会,我岂不是照样可以看到所有的人么?何必在这里寻找呢?”
想罢当时拱手称谢,便随着来人,向大厅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