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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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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牢门口人声鼎沸,水般冲进一大群人,为首一个,浑身白色劲装,手提缅刀,正是粉蝶侯弭。

  侯弭一见牢中情景,得意地尖笑几声,挥刀叱道:“一个也别放漏网,拿下了!”身后哄应-声,十余名赤膊壮汉,一齐向石级尽头奔了过来。

  江瑶咬着银牙,重新起伤痕累累的身子,挡在石极边沿,一面挥剑敌,一面息叫道:“英哥哥,快一些,我一个人只怕支撑不住了!”

  侯弭一拢缅刀身而进,轻薄的笑道:“吃不消就乖乖听话,侯大爷最是怜香惜玉,只要你束手受缚,答应嫁给侯大爷,包总管面前,自有大爷替你承担!”

  江瑶银牙一挫,挥剑怒扑而上,叱道:“姑娘纵死也放不过你这狗贼!”

  侯弭怪笑道:“你放不过我,我也舍不得你呀!”

  这粉蝶侯弭出身绿林采花巨盗,身手矫健,武功不弱,更以人多势众,越发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缅刀绕体闪动,着着进

  江瑶既要护人,又要阻敌,遍休鳞伤,如何胜得了他,未及数招,早巳险像环生,岌岌可危。

  罗英望见,心急如焚,颤声对斑发老人说道:“无论您是不是我爹爹,只求您答应跟我们出去,难道您老人家不愿重获自由,倒愿意被囚在牢里受苦么?”

  斑发老人喟叹一声,道:“我曾经答应过祁连山主,今生今世,永不出这水牢…”

  罗英叫道:“您为什么会答应他?”

  斑发老人摇摇头道:“孩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是你无法了解的。去吧!外面天地大得很,扬名显威,随心所,何苦尽跟我一个没有用的人纠不清呢!”

  罗英听了这些话,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心酸难,热泪滚滚而出。

  斑发老人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凄声道:“好孩子,快些去吧!你对你爹爹一片孝思,足可感动天地,他要是还没有死,总有一天,会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值得他骄傲的儿子…”

  说到这里,语声已哽咽不清,霍地扭过头去,挥手令罗英快走。

  罗英放声大哭道:“求求您,老人家,求求您告诉我,爹爹在什么地方…”

  斑发老人忽然旋过身子,一把抱住罗英肩头,但转瞬息间忽又强忍悲伤,握着他手臂向牢外用力一推,喝道:“事已急了,你那同伴转眼就将落改,还不快走?”

  罗英方在悲恸,不防那斑发老人一推之下,力道竟十分惊人,身不由己,从牢中直冲出来,踉踉跄跄,险些撞在石级上。

  刚站定身子,抬头一望,恰见江瑶被粉蝶侯弭缅刀住,已到力尽窘迫的惊险关头。

  罗英大喝一声,腔悲苦,刹时间尽化怒火,挥剑直上。

  他此时愤哀伤达于极点,一股积在心底的闷气,立刻发在粉蝶侯弭身上。

  只见他剑掌并旋,寒光盘绕,一出手唰唰唰三招快攻,叮当连声,火花,粉蝶侯弭手中缅刀直开去,微一错愣,闷哼声处,臂上早中了一剑。

  侯弭心头一寒,倒提缅刀,急急向牢门退去。

  罗英如疯似狂,大吼-声,抡剑直上。

  这一来,倒霉的是那些技艺平凡的牢卒。

  罗英短剑倏起倏落,左砍右劈,惨叫之声应手而起,不足片刻,退得稍慢的守牢壮汉,已有七八人溅血横尸,死在剑下。

  其余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一齐退出了水牢。

  粉蝶侯弭喝道:“放箭!放箭…”

  两名连弩手越众上前,箭盒一抬,咔咔机簧连响,两蓬箭雨,直向罗英漫天到。

  罗英双目尽赤,厉声大喝,着那飞蝗般来的连弩,挥剑直冲了过去。

  连弩发,既快又密,何况两盒同时发,罗英虽然挥剑拨落大半,仍然有十余支中他的部和肩。

  但他毫未查觉,涌身上前,掌打剑劈,顷刻间又杀死七八人。

  粉蝶侯弭眼睁睁看见连弩在罗英身上,竟然无法阻挡,心胆俱裂,首先拖刀纵身逃进甬道,牢卒们顿时大,纷纷夺路逃命。

  罗英单人只剑往返冲杀,斩伤无数,兀自想追进甬道去。

  却听江瑶叫道:“英哥哥,你受伤了,快歇一歇!”

  罗英闻言低头,才发觉浑身着十余支弩箭,箭镞深陷内,衣襟上尽是鲜血,乍看之下,整个人就像刺猬一般。

  他见了身箭镞,这才感到痛楚,呻一声,退靠在牢门上。

  江瑶爱怜地扶他坐下,热泪盈盈问道:“英哥哥,疼不疼?”

  罗英摇摇头,忽见江瑶肩头上也着好几支弩箭,惊道:“你也受伤了,让我替你把箭头拔出来!”

  江瑶见他竟忘了自己,反要替她治伤,芳心一阵暗喜,但却掩住伤处,摇头道:“现在不能拔出来,箭头一去,必然会出很多血,咱们就没有力气再出祁连府了。”

  罗英神情一震,霍地跃了起来,道:“不错,咱们不能再耽误了,杨少侠和燕姑娘不知怎样了,你还能支持得住吗?”

  江瑶实已疲力竭,但却不忍延误时间,毅然颔首道;“不碍事,走吧!”

  罗英重又涉水下去,将天玄道长抱出水牢,谁知叫了几声,天玄道长垂首不应。及待扶起头来,才见他嘴角淌着鲜红的血迹,竟已嚼舌自尽了。

  罗英黯然失神一阵,洒泪颔首,喃喃道:“道长放心,罗英如能活着离开祁连府,必将道长以身殉经之事,转告武当掌教。只是此时此地,咱们却不能为道长营葬后事,万望道长见谅才好!”祝祷之后,抱起天玄尸体,仍旧送回牢房水坑中,屈膝跪在地中,含泪拜了三拜。

  当他起身退出牢房时,听见对面房中斑发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罗英再到牢房门前,也跪下深深-拜,含泪颤声道:“老人家,您一定不肯跟我们出牢么?”

  斑发老人面向内壁,头也不回,挥手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答应过他,今生自然不会食言反悔,你不要强人所难,快些去吧!”

  罗英泣道:“您老人家既不愿背誓出牢,可不可以赐告姓名,使晚辈能…”

  斑发老人截断他的话头,抢着道:“被困之人,久忘名讳,你一定要问,只须知道我姓宫,其他就不必多问了。”

  “姓宫?”

  罗英似乎被这个姓氏吓了-跳,细细思忖,仿佛颇觉刺耳惊心,默诵两遍,却又记不起曾经听谁说过。

  过了好一会,江瑶已连声催促,方才黯然拜辞,离开了水牢。

  江瑶诧道:“罗伯伯呢?”

  罗英垂首道:“他老人家不在牢中,咱们错了。”

  江瑶更诧,又问:“那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罗英道:“是个姓宫的老前辈,我救他一同出牢,谁知竟他执意不肯。”

  江瑶怀着一肚子惊疑讶诧,也不再问,负越鲁易。两人急急穿过甬道,奔出水牢。

  沿路未遇人影,整个水牢牢卒,都已逃得一干二净,机钮也失了作用,罗英和江瑶畅通无阻,不久便出厂那道重达万斤的水牢铁门。

  两人心中都惦念着杨洛和燕玉苓,一出铁门,同时松了一口气,也同时心情一阵紧张,不由自主齐齐探头向铁栅外望去。

  这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倒了一口凉气。

  原来铁栅之外,遍地死尸,寂然无声,显见一场战业已过去,死的死了,没死的也走了。

  他们略-转念,顿觉事情不妙,皆因杨洛和燕玉苓把守园门,目的就在掩护罗英入牢救人,假如未生意外,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

  现在粉蝶侯弭已经进过水牢,栅外陈尸遍地,不见活口,难道说,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罗英心头一急,提一口真气,当先踏水越过池面,匆匆翻过铁栅,江瑶勉强跟在后面,他背着圣手巧匠鲁易,及待翻过铁栅,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铁栅之外,死尸狼藉,不下二三十具之多。

  罗英以剑作杖,匆匆翻动地上尸体,口里惊惶地叫道:“杨兄!杨兄!燕姑娘!燕姑娘…”

  死尸中绝大多数是祁连府门下,那些人衣着一,本来很好辨认,但因大多断臂折腿,血污遍地,是以一时不易认得出来。

  罗英搬尸寻觅,越辨认越心惊,双手已开始微微发抖。

  不多久,翻转一具死尸,身着青衣,口贯穿着一柄长剑,竟是“滇池三杰”中的老大姚健

  罗英长叹一声,拔出那柄长剑,触目之下,登时一惊,敢情那剑柄上飘着几缕鹅黄的丝带,极似燕玉苓的兵刃。

  他心头一动,顺着剑柄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两丈外一丛花树下,倒卧着一个身穿黄衫的少女,可不就是燕玉苓。

  罗英惊呼-声,腾身斜掠过去,扶起燕玉苓来,只见他面如金纸,嘴角挂着一缕殷红的血渍,双目紧合,已然气若游丝。

  罗英忙招呼江瑶,两人合力将她抬到一片草地上,跟圣手巧匠鲁易放在一起,罗英道:

  “你替她缓缓推拿一会,我还得去寻杨洛,他们同守园门,燕姑娘既然重伤,杨兄必然也遭到不幸了。”

  江瑶实已疲力竭,但仍然勉强应允着,道:“最好快一些,若不能尽快冲出祁连府,寻着他们又有何用?”

  罗英心里一阵难过,叹道:“事已如此,看来要想平安退出祁连府,只怕…”

  话声未落,燕玉苓突然“嘤”了一声,嘴牵动,呢喃叫道:“快…走…快…

  走…”

  江瑶含泪搂着她道:“好妹妹,你不碍事么?”

  罗英道:“她伤得很重,别惹她说话,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会再问吧!”

  江瑶点点头,噙着眶泪水道:“可怜的妹妹,她一定尽了全力了…”

  罗英鼻头一酸,连忙扭过头去。

  不料目光过处,却见杨洛正从园门外摇摇晃晃奔进来,远远看去,步履不稳,衣襟上尽是血迹,直如一具血人。

  罗英急步上前去,叫道:“杨兄,你没事吗?”

  杨洛立定身子,木然望了罗英一眼,张张口,忽地一跤跌坐地上。

  罗英猛一挫,左手疾探,飞快地扶住他腋下,急声问:“怎么了?杨兄!”

  杨洛息着举起右掌,整只手掌上鲜血淋漓,好一会,才进出一句话:“总算没让他逃掉”

  罗英忙问道:“谁?是包天洛么?”

  杨洛苦笑着摇摇头,显见他此时力不从心,虽然想说话,却难以出声。

  罗英连忙伸出左掌,抵在他背心“命门”上,潜运真力,打人他内脏。

  杨洛感激地向他淡淡一笑,闭目调息起来。

  真气运行,不过才一周天,杨洛便挣扎着站起身来,问道:“可曾救出了令尊?”

  罗英凄然摇头道:“白累杨兄涉险相助,谁料天不从人愿,家父并不在牢中…”

  杨洛惊道:“怎么会?令尊被人从百丈峰带走,千真万确是失陷于祁连山,怎会不在水牢?”

  罗英黯然道:“在下方才和江姑娘进入水牢,只见到武当天玄道长和另一位姓宫的老前辈…”

  杨洛口道:“姓宫的老前辈?他是谁?”

  罗英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他是谁,但他矢口否认,说他并不是我爹爹。”

  杨洛道:“你认得出令尊面目么?安知那位自称姓宫的老前辈绝非令尊呢?”

  罗英惭愧地道:“在下自出娘胎,便未见过父亲,虽曾听祖母谈过父亲相貌,那宫老前辈面貌已被牢中恶水泡得溃烂,哪还能辨认得出?”

  杨洛长叹道:“可惜时机急迫,已不容再入水牢,这谜底只好留待将来再说了。”

  他四处一望,又道:“包天洛和我血战千招,燕姑娘和我都被他掌力所伤,他也被我用霹雳掌震伤退走,现在祁连府前后进出之路,全遭封闭,咱们还是快些设法突围要紧。”

  罗英道:“杨兄手血迹,莫非便是与包天洛力战所伤?”

  杨洛道:“不,那是刚才粉蝶侯弭逃奔出牢,被我以‘飞龙爪’击毙,那贼身上尽是下五门毒器,留下他足成祸盈。”

  罗英忽听“飞龙爪”三字,心中不猛然一动,但此时无暇再问他来历,只得暂时把谜团藏在心底。

  罗英负起圣手巧匠鲁易,杨洛抱起昏不醒的燕玉苓,招呼江瑶,急急走出后园。

  一共五人,其中两人重伤昏,罗英和江瑶箭伤犹在,杨洛虽然表面未伤,内脏却负伤未愈,可说人人都带着或重或轻的伤势。

  凭他们三个清醒的人,慢说还有两位昏的同伴需要照顾,就算空着手,已经不堪再战,何况祁连府石门已闭,闯关破门,谈何容易!

  他们互相紧靠着身子,蹒跚地穿过后园,一步一凝神,向前厅走去。

  这一段路程,不过数百步,但在他们三人来说,何异千里,其中除杨洛还能独自举步,罗英和江瑶箭创处不时进发着阵阵刺痛,这时候,万一再碰上包天洛,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但是,事情竟出人意外,当他们气急败坏奔入前厅,非但途中未遇阻碍,厅上亦是空空的并无人影。

  杨洛长长松了一口气,道:“能平安到了这儿,身就有望了,两位赶快进入甬道,我替你们断后。”

  江瑶道:“不!还是你们带着受伤的人先走吧!我空着手,可以…可以…”她实已精力瘁,说到后来,竟得接不下去了。

  罗英催促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口尚有一场血战,瑶妹既然空着手,就由你开路吧!”

  江瑶听了,方未再争论,点点头,提剑当先奔进甬道。

  杨洛叫道:“江姑娘注意壁上火炬,落脚之处,须在火炬之下…”一面和罗英进入甬道。

  窄窄的甬道,宛如一条森的地,空空,寂然如死,壁间火炬闪耀,不时发出毕剥轻响,除此之外,便是江瑶三人的心跳之声了。

  他们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向前移动,谁也没有开口,但每个人的心头,都不约而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眼前越是平静,越令人心悸不安,这条甬道是逃出祁连府最后一段路程,谁敢说不也是最艰险的一段。

  包天洛到哪里去了,假如他此时突然在甬道中出现,那该怎么办?

  三人同一心思,不期然都提心吊胆了一口气,哪知就在这刹那间,突听得一阵闷雷似的隆隆声响,整个地面都摇曳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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