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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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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新堂。新堂圣。

  新堂圣是私立樱丘⾼中二年A班的‮生学‬。学习成绩位列榜首的尖子。‮国全‬理科竞赛优胜、冠军、第一名。解题时习惯左手撑住下巴,没有近视。

  新堂圣是黑头发。额头⼲净,有覆眼的刘海,理过一次后,就短了些。喜穿浅⾊。夏天的T恤秋天的衬衫。人⾼,肩头瘦削。从背后看起来十分的好。

  新堂圣是在咖啡店打工,从周一至周四。临到‮试考‬就停止。听说薪⽔拿来垫学费。很得店老板隆景先生的喜爱。有女顾客拿他做话题,却没几个敢和他直接搭讪。

  新堂圣是不爱说话。却并非因为內向和嘴拙。事实上他只是不动声⾊。但前提是你得和他十分。不然只能看到一张冷傲的漂亮面孔。

  而不怎么为人所知的事实是,他的视线其实会异常温柔。

  新堂圣是和⽗⺟住的男生。但⽗⺟在外县工作并置了房子,偶尔回来。所以他多半还算是独居的。他有兄弟姐妹吗?

  新堂圣是不同常人的。别说是因为他长得出众或是成绩非凡。那些不过是模糊的界限。他真正不同寻常的地方,是声音。如果他乐意,可以用声音使⾝处冬天的人看见夏天的莲花。他的声音,能使人相信那些不存在的‮实真‬。

  这样奇特,这样可怕。

  然后呢,还有什么?

  好像自己知道的关于新堂的一切,也只有这么多了。说一个人,大到模样,小到琐碎的细节,也只有这么多了。吉泽很不満呐。应该知道得更多些。

  “喜的运动?”新堂低头翻着书包,过半天才反应一句:“垒球吧。”

  “那偏爱的食物呢?”一辆电车在站台上停下,吉泽和新堂避让着人群后退了几步。

  “食物?”他眉头微敛,好像是丢了月票“…哪里去了。”

  “你用心回答我呀!”吉泽有些恼怒。

  这才抬头,视线在吉泽愤怒的脸上扫一圈,新堂停了手,凑近来,摆出一份无限好奇的表情:“拉面吧。不过,你这是⼲什么?搞调查?”

  “随便打听一下…”吉泽刚想回避他的问题,从新堂的书包里掉落一张⻩⾊的卡纸,他没有注意时,吉泽弯拾了起来。

  “私立樱丘⾼等学园AB年学园祭邀请函”⻩底金字,印得笔大气。吉泽举在新堂眼前晃晃:“这是什么?”

  新堂抬眼瞄了一下“请柬。”

  “我能去么?”

  “当然可…不对,不能!”新堂突然变了脸⾊。

  鲜明的转折引起了吉泽的注意:“为什么?”

  “不能就是不能。”他快速伸手菗回了那张卡纸。

  “…你!”新堂圣。加一条。喜爱垒球和拉面。以及,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气鬼!

  [二]

  仅靠一问一答,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零碎颜⾊,走得很远也看不出个大概来。吉泽也觉得意兴阑珊。明⽩了那些细节,又有什么用呢。没有分量的东西,堆积得再多,也成不了心里一块隆重的存在。和新堂共处的时间算不得长,他还悬在心里一个半空中的位置,⾝前⾝后都是未知,吉泽无法像提起某种知般提起新堂。总是心有不甘。

  所以这次的“樱丘⾼中学园祭”吉泽说什么也要去参加的。她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被新堂勒令一句“你不许来”就放弃了。

  到底是资金雄厚的私立中学,学园祭的排场比自己所在的富士见⾼中阔气得多。吉泽握着手里一堆被派送的宣传广告。卖红茶的,吆喝章鱼烧的,宣扬鬼屋的,力推《⽩雪公主》舞台剧的,也没什么大新鲜。她正想去找新堂,走几步拐到楼梯口,停顿两秒,猛地反应出什么,动地把广告纸重又翻阅一遍——

  “扮演”、“王子”、“新堂圣”重现的关键词。

  “王子扮演者二年A班新堂圣”成句。

  她“哇啊”地大喊出声。

  已经过了⼊场时间。吉泽掀开厚重的幕帘走进演出大厅时,只能通过舞台上的灯光来寻找空位。台上忙碌着七个小矮人。《⽩雪公主》的故事,吉泽自然很清楚。里面没有王子什么事,他无非最后露面,用一个吻来结束全剧。难怪新堂会拒绝她来。铁定是觉得丢脸了。

  公主睡进了透明棺材。哭泣的小矮人们。剧目循规蹈矩。然后王子登场。

  他穿戏服,束腿的子,和拔的上装,佩剑,领口有繁复的刺绣和花边。是王子。或者,是新堂。有灯光笔直地投在头发上,流动般在脚边汇起出影子。他的手、脚、肩膀轮廓,和背,都在地上拉出夸张的细长。吉泽突然很想笑,却又扯不动嘴角。脸上每一个细胞都游离在自己的控制之外。四肢没⼊黑暗,才感觉到瞳孔里的刺眼么。

  刺眼。刺眼的人。

  台词不过寥寥几句。新堂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不,比平时更没有感情。纯粹⼲巴巴地背诵而已。吉泽想这真是他的作风。

  “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我能带她走吗?”

  从黑暗中膨出的庒抑在⾝体里肆。吉泽把⾝子往下滑坐了一点。视线里档进前排人群的脑袋。剩余下的另一半里——舞台灯光。手绘的布景。人物走动。王子跪在地上,只能看见他的小半片头发。

  “请你做我的子。”

  真是傻瓜。这样硬梆梆的口吻是在索债,还是在求婚啊。吉泽边笑边抬头,天顶在暗处⾼远得深不可测。没有月亮。月亮上的人此刻在前方。

  “我想跟你拥有共同的幸福。”

  舞台上。王子救醒公主,将要吻她。底下的观众们突然屏息凝神。偌大的演播厅里鸦雀无声。他们是在期待着最终的⾼嘲。‮吻亲‬么。谁‮吻亲‬谁。然后。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下去。”

  最后一句旁⽩响起时,吉泽听到了轰动的掌声和口哨。她低下头,地上是漆黑一片,隐约能分辨出椅子腿的形状。她眼睛。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下去。多老套啊。里面那个冷傲木然的扮演者,连最后的接吻也像在应付。…手指被突然的⽔包围起来。再。更多的黏冷的⽔。于是连椅腿儿也看不清了。

  新堂圣。再加一条。硬生生的王子殿下。呵呵。都哪跟哪。

  [三]

  新堂见到吉泽出现在后台时表情有些失控。但很快平复下来。只问了句“你怎么还是来了”吉泽笑着说“我管老师申请了个参观名额呀”一脸得意的样子,又在新堂开口前赶紧取笑他的装束。

  “王子殿下!”吉泽学着电视里女⾼中生尖叫的口吻“好有型哦!”“别闹了。”新堂伸手吉泽的头发“傻气。”

  “还不卸装么?”吉泽看他没有更⾐的打算。

  “等会还得去班里做接待。他们说就穿这⾝。”新堂扯扯脖子上浆直的⾐领,梗得难受。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演舞台剧啊。”

  “答应班里竞赛时要拿満分的。结果没完成。”锁着眉头。

  “…你都已经是冠军了,别再刺我这第三名了成不?”吉泽拨出个青筋按在脑门上。后台忙碌,两人的对话数次被经过的人打断。有人向新堂询问“这女孩是谁”新堂就简单答一声“外校的朋友”过一会,新堂被喊走了,吉泽认得是扮演公主的那个漂亮女孩。不得不承认,如果新堂不说话,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很像真正的王子和公主。

  吉泽往后退了几步,找个角落边的木箱子坐了下来。和新堂分开后,就几乎没人注意到她了。坐了半天,见那女孩还在和新堂说个不停,觉得困起来,吉泽抱过边上一件闲置的戏装,垫在胳膊下打起了瞌睡。好似做了梦。梦见模糊的人影。

  我想和你拥有共同的幸福。

  外校的朋友。

  喂。醒醒。

  吉泽睁开眼。看见一⾝华丽装束的王子,呆住几秒,才看明⽩他的样子——新堂拉起吉泽:“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

  跟着他晕呼呼地穿过后台凌的空间,边拐到什么,没在意,继续走,哗啦一声,吉泽低头——大罐红颜料翻在校服裙上。刺眼的⾊块迅速渗透。

  “你…”新堂觉得她就是个小霉星,又不忍责备什么“这颜料可不像汽⽔,没法简单洗掉。”

  “…这可怎么办。”吉泽闻着一⾝呛鼻的味道,总算彻底清醒了。新堂的视线左右转转,最后停在吉泽还抓在手里的戏服长裙上。

  “还是第一次见王子与村姑这种配对。”新堂打量着吉泽换上⾝的戏装,评价说。

  吉泽红透了脸,又不知道该反击些什么,只能蔵在新堂⾝后。⾐服该是用来扮演乡村女孩的吧。特别简朴的布料和裁剪。吉泽只能安慰自己说,这⾝⾐服还算正常,若换了花花绿绿的,到时候可怎么坐电车。这么想着,就稍微胆大了点,走到与新堂并列。

  王子和村姑。真难听。但事实如此。在新堂⾝边,吉泽永远觉得自己是不起眼的普通人。这时她才明⽩,不是自己对新堂无从了解,而是他在很远的地方难以触及。就像公主和王子得到永恒的幸福后,普通的乡村少女就在故事边缘被人遗忘。

  “新堂。这女孩是谁啊?介绍一下?”面有人问。

  “是他外校的朋友!”吉泽抢先一步“朋友!”

  新堂诧异地看向她。吉泽抬脸冲他哈哈傻笑,又迅速扭开。

  [四]

  已经临到傍晚,学园祭里的各项活动多半都开始鸣锣收兵。新堂顶着那⾝行头搬运着饮料箱子,吉泽无处可去,跟在他⾝后。凌的脚步声有时从后方响起,又逐渐消失。吉泽忍不住回头,只看见匆忙而过的影子拓在墙上。

  “又怎么了?”新堂问。

  “老觉得有人跟着似的。”吉泽想是自己多心吧。

  新堂不应答,转⾝走进储存室,吉泽刚要进去,见他摇‮头摇‬:“里面特别挤,你就进来了。”于是作罢,等在外面。没多会听见楼梯上有人说话。两个女声,虽然轻,却还能听明⽩。

  “找到了没?”

  “跟丢了。刚才就在楼梯那里转开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认识那女生么?”

  “不认识。”

  “只说是外校的朋友。谁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吉泽猛地绷直了⾝体。

  “你去那里,我到楼下去看看。”

  脚步声嗒嗒地近了。吉泽一下害怕起来,扒着门框就闪进了储蔵室。新堂正在门后收拾箱子,冷不防有个人转进来,下意识地挡了一把。听到闷闷的一声“砰”看见吉泽着脑袋一脸惶恐。

  “出什么事了?”见她匆忙地关上了门。

  “唔,没什么。”磕在门框上了,疼。

  “…你啊,哪来那么多事故。”新堂探出手指抚进女孩的额头,朝里像寻着幼小‮菇蘑‬般地轻了下去“很痛么。”

  “…”吉泽抬起眼睛,整片‮涩羞‬的影,在眼窝和鼻梁下被夕大幅拉开。视线扯不动移不开,钉住似地接在新堂眼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长时间凝视他。以往的強势和陌生全消失不见了。咫尺的距离,令每一个纤毫都看得那样清晰。

  “新堂君。”轻声地喊。

  “恩?”他的声音却更轻。

  “你喜公主多点吧?”看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王子样。

  “哎?”险些摸不着头脑,过一会,男生柔声笑道“或许。”

  “是么…”吉泽低下头去。

  她总是记得那一幕。天顶⾼挑,无星无月,四周是黑庒庒的人头,只有舞台上一片⽩⾊的灯光,示意着人们视线的焦点所在。那是童话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象征。他出双手捧过她的脸。靠近。一个清晰而遥远的举动。接触之间,气氛蓦地凝固下来。心脏在那一刻犹如被松脂包裹的琥珀。静谧停顿,无限远。

  “我说吉泽。”

  “怎么?”

  “也许王子会喜公主多些。可我不是。”几乎能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像。“我之所以不想你来…”新堂顿了一顿“是不想你看见某些东西。”

  “哪些东西?”吉泽好像只会发问了。

  “…哪些东西么。”手滑出她的头发,停在吉泽的下颌边,微微施力“好比说,这些。”

  空间太过狭窄。是因为空间太过狭窄吗。纸箱堆砌到脚边,勉力才能站稳。尘埃膨,仿佛带起温度。夕⾊被窗框四四方方地切在墙上。丽奢侈的红凝固成一团。太狭窄。狭窄得呼昅混,以至于险些捉摸不到这个‮吻亲‬的温柔。

  如同羽⽑般的轻啄,无限温柔地覆盖上来。

  空气里的细碎声响突然整片整片地漾开。被光点燃在四周的灰尘扑现在瞳孔里,犹如带着翅膀。有什么东西旋绕⾝畔,柔和地填充了自己的意识。吉泽想,那是新堂。

  她所不知道的,和已经知道的新堂圣。但都没有关系了。

  [五]

  吉泽明⽩有些什么是不同了的。她的弱小就在于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来推动自己前进。心里确定的那些总是在反复摇摆,以为没有说,没有做,它们就会渐渐烟消云散。她和新堂也许永远都不会开口互相告⽩,于是自己的小心眼就在哪个地方自掘坟墓。

  ——想知道他更多。却又不知道想知道些什么。而真相是,她只是想肯定他,想让他肯定自己。那些眼波流转、光芒四、温柔起航、暴雨来袭的各种原因里,她都想寻找到两人一同的影子。

  离校前新堂去换下⾐装。吉泽等在校门前绕着碎步。脸一阵热一阵凉的,像个小疯子。直到三个女生近到眼前,她才反应过来,愣愣地以为是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侧⾝想让开。其中一人却上前一步开口问她:“这位同学好像不是我校的呢?请问贵姓?”

  “…吉泽,吉泽⽟绪…”看清了才发现,中间那个没有出声的就是演公主的那个女孩吧。

  “吉泽…”提问的女生询问地看了看那女孩“请问你来这里是?”

  “啊,我,我等朋友。”

  “朋友。是指新堂圣么?”另一侧的女生又接着开口。

  “…对…”吉泽有被轮番拷问的感觉。

  “你和新堂是什么关系?”中间的“公主”突然问道。

  “我们是——”吉泽突然语塞起来“…这些,这些与你们无关吧?”

  “真嚣张啊!”右边帮腔的女生上前一步“无关?你以为是谁邀请,新堂才答应出演王子的。你以为是谁演出公主,新堂才答应加⼊吻戏的。你以为全校有多少人不认为新堂和谁最是一对的?!”

  吉泽哑口无言。她打量着中间那张傲然而完美的脸。是对手么。她对新堂读书的生活确实一无所知,无法面对这连串问题。但是。但是——

  “我不知道是谁邀请,他才答应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和谁是一对。”吉泽紧紧抓着戏装的襟花边“我也不知道他在念书时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讨厌什么课程喜什么课程,不知道他有那些朋友,不知道他常常在想什么,有怎样的过去,对将来有怎样的设想…但是。”但是——

  “新堂圣是我喜的、正在往的人。”知道这个,就⾜够了“希望你也明⽩。”

  就这个。⾜够了。

  女孩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她正要开口,视线向吉泽⾝后落去,转而咬起嘴

  吉泽扭头。看见新堂在一米之遥,看不清表情,站着没有动。

  他听见了自己刚才的声音吧。听见了的。

  “那我祝你们幸福。只要,你好好保护自己别成为下一个受他牵连而挂掉的人就好。”离开前,女孩按住吉泽的肩膀凑近她的耳朵。吉泽听得模模糊糊,只觉得语意诡异。想问明⽩,对方却已经扬长而去。新堂走进前,开口说:“回去吧。”

  “…好。”吉泽跟在他⾝后。影子有部分重叠“新堂…你听见了哦?”“听见什么?”没有回头。

  “…就是,那个…”吉泽绕不过⾆头“刚才我说的…”

  “哪个?”

  “…”他一定是故意的!吉泽决心结束这个愚蠢的话题。

  “厚脸⽪。”片刻后,兀地传来他的声音,吉泽还没明⽩,直到新堂又开口“这就被你叫作‘往’啦?”

  吉泽冲过去用手掐住他的胳膊时,新堂忽然侧头问她:“明天去看电影吧?”

  “啊?明天周五,得上课啊。”

  新堂一脸似笑非笑:“吉泽。”

  “恩?”“我们都是好‮生学‬。”

  “啊?”吉泽觉得自己就是单音节的傻瓜。

  “好‮生学‬就是…”新堂挑过眉⽑,右手在空中比画了个“√”“无论以什么借口请假,老师都不会怀疑。”

  [六]

  新堂有时常常认为吉泽像某种天真的小动物。好比小狗或是小⽔獭。他发现自己逐渐养成了饶有趣味观察她的习惯。这个女生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看起来简单剔透。不服输。有些一头热的梗直。心里却満是女生琐碎的念头。

  那是他知道的吉泽。他还知道的是,个头偏矮,有柔软的栗⾊长发,成绩与自己类似的优秀,却意外地⽑手⽑脚。深褐⾊的瞳孔,睫⽑不密却很长,眼睛和鼻子都有可爱的弧度。极易哭。不管是‮试考‬失误还是家人病倒。太标准的女孩子。

  而他以往不知道的是——她站在几步之遥,⾝形矮小却毫不退缩,言之凿凿:“他是我喜的、正在往的人。”声音里带着她的味道,质感,以及一些直接了当的东西。令他感觉自己像有风向直指方向似的,径自往未知的某地飞去。

  喜的。正在往的人。

  自己么。

  是自己啊。

  从夏天的那场蒲公英大雨起,还是从暴雨覆盖的城市间。他听见她的各种声音。惯常无奇。想笑得文雅时,就捂嘴。偶尔忘了还有文雅这回事,就表情松懈。有时夸张地尖叫。也让人受不了。但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声音里原来也可以具备某种魔力。那令她看起来如同真正的公主般动人。容姿傲丽,气质坦然,齿清晰。

  而她的声音,⼲净直⽩,说着“喜

  “喜”两字秘语。自下而上。自內而外。寻着他的痕迹,想要温柔呑噬一切过往。

  温柔的喜的过往的。

  温柔的喜的过往的声音。

  也许是王子的不是自己。真正是公主的反而是她吧。想到这里,似乎太过深⼊了,有些⾁⿇和愚蠢。新堂就勒令自己停止想下去。停下来后,才发现手指神经质地一直在颤抖。新堂走进厨房去泡了杯茶,握紧。走回房里,寻思着明天找什么借口逃课,突然听见了门铃声。晚上十点了,他纳闷谁会来拜访,透过猫眼看出去时,瞬间绷紧了脸部轮廓。

  铃声停止后。过去漫长的数秒,才似乎耐心很好地又响起来。新堂这才放下茶杯。握住门把。停滞片刻后。旋开。

  走道里光线昏暗。寂静如同藤蔓意窜进房间。新堂对着眼前的人微微低头。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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