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尔·马泰尔布宜诺斯艾利斯九月七曰,星期一下午三时】
一年一度的际国冠军赛就要展开。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赛车场上,挤満了超过五万名慕名而来的观众,放眼过去一片尘土飞扬。参赛者必须赛完一百一十五圈,也就是相当于四英里的路程。
在炙热的骄阳下,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奔驰之后,大部分的选手已经被淘汰了,只剩下几名佼佼者仍在场上飞驰。
赛况之激烈可谓前所未有,仍留在场上竞争的几名选手不仅仅是在追逐胜利,而且也是在创造历史,他们注定要成为传奇人物,名垂青史。
这些赛车选手分别是来自新西兰的克里斯·阿蒙,来自兰开郡①(注:英格兰西北部的一郡)的布赖恩·雷曼;驾驶阿尔法-罗密欧33型跑车的意大利选手安德烈亚·阿达米奇;巴西选手卡洛斯·马科则驾驶马赫一级方程式跑车。此外,还有来自比利时的常胜车手雅基·伊斯克,以及驾驶BRM跑车的瑞典选手赖纳·雅塞尔。
赛车道上各类名车快如闪电,有法拉利、布拉伯汉、麦克拉伦M-19型,以及莲花级三方程式赛车,跑车的外表分别有红、有⻩、有绿、有白,还有黑⾊和金⾊,使整个跑道看起来就像是旋转不止的彩⾊漩涡,更像是一泻千里的长虹。
几圈之后,一些⾝心饱受煎熬的老将已呈现疲态,纷纷败下阵来。原本位居第四的克里斯·阿蒙因为节气阀弹跳开来,还没来得及熄掉引擎,失控的车⾝便擦撞到雷曼所驾驶的古柏跑车,两辆车都毁了。
现在暂时领先的是赖纳·雅塞尔,紧追在后的是雅基·伊斯克。一个大转弯,赖纳·雅塞尔所驾驶的BRM跑车齿轮箱突然裂开,电池和零件全都着火了。只见整辆车开始狂疯打转,尾随在后由雅基·伊斯克驾驶的法拉利跑车受到了波及,因而不得不退出比赛。
此刻,观众的情绪已到达了沸点。
原本尾随在后的三辆跑车立刻伺机超前,成了领先集团。他们分别是阿根廷选手约瑟·阿曼达里斯驾驶的莎蒂斯跑车;瑞典的尼尔斯·尼尔逊的马德拉跑车,以及由来自法国的马泰尔所驾驶的法拉利312B-2型跑车。他们并驾齐驱,入进直线速加跑道时有如风驰电掣,遇到⾼难度的变道时又能轻松过关,真是神乎其技。
目前领先的是约瑟·阿曼达里斯。由于他是阿根廷本地的选手,因此观众几乎是一边倒为他呐喊加油。紧跟在后的是尼尔斯·尼尔逊,他驾驶红白相间的马德拉跑车,而紧追在后的则是法国选手马泰尔所驾驶的黑⾊金边法拉利。
人们一直没注意到那辆法拉利跑车。
直到最后的五分钟,它从第十名到第七名,然后又直窜到第五名,众人才开始注意到它的后劲似乎不容忽视,颇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它又再度超前了两部车,跃居第三名。
场內的这三辆车以时速超过一百八十英里的速度飞驰。就算是在路况良好的克兰兹海奇或是威金斯格林赛车跑道上,这种速度已经是相当危险了,更何况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这种难度极⾼的场地,这简直是在玩命。
一位⾝穿红⾊制服的工作人员此时站在跑道旁,⾼举一面牌子,上面写着:
“最后五圈。”
这部黑⾊法拉利企图从外侧抄前到第二位,但是由尼尔逊驾驶的马德拉跑车,此时也开始向外移动,挡住它的去路。他们几乎是以全速前进,还领先居于內侧车道的德国跑车。
现在,这辆法国车无法超前,于是就稍稍减缓速度,遇到尼尔逊的马德拉跑车和德国车之后,猛然一声巨响,法拉利跑车像火箭一般向前推进,直往那两辆车追撞过去,如此大胆的行为,迫使前面两辆车不得不分向左右两侧闪避,法拉利便趁二车之间所形成的间隙往前窜去,成功地跃居第二位。
原本摒息以待的观众,也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真的是危险性极⾼,非艺⾼胆大之人不能完成的冒险行为。
现在还是由阿曼达里斯暂居领先的地位,马泰尔居次,尼尔逊则退居为第三名。眼前就剩下最后的三圈了。
阿曼达里斯也目睹了方才法拉利令人心惊胆战,又让人欣赏的一幕。他心想,这个法国籍选手真不是盖的;但是想要赢过我,还差得远呢!阿曼达里斯一心想夺得冠军。
现在,他看见场边举起了“最后两圈”的牌子,胜利在望了,他暗自窃喜。他以眼角在照后镜中瞥见那辆黑⾊法拉利试图赶上来,想与他并驾齐驱。在他瞥见了戴着护目镜,脸上布満尘土的驾驶员专注而坚决的神情时,阿曼达里斯暗暗叹了口气。
比赛是残酷的,这场竞赛并不是为运动员设计的,而是为了最终唯一的胜利者。他甚至有点后悔,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这两辆车已经向椭圆形场地的北端逼近了。前方不远处就是好几次追撞事件发生的现场,想当然是整个场地中最大的难关。阿曼达里斯再瞄了那个开法拉利的选手一眼,然后更用力地把手排挡给握紧。
就在接近那处危险弯道时,阿曼达里斯不自觉轻轻将踩在油门上的脚举起以减缓速度,尾随其后的法拉利便企图趁机超前。阿曼达里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对手正对他投以怀疑的眼光;尽管如此,法拉利还是如阿曼达里斯所预料的一般赶了上来,与他齐头并进。
他果然掉入陷阱了,阿曼达里斯想着。
全场观众激动的喊叫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他静静的等待,等待那辆法拉利从自己外侧超车的那一刻。
时候到了!阿曼达里斯刹时将油门踩到底,开始向右侧逼近,想切断法拉利的去向;如果法拉利想超过他的话,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照后镜中映出法拉利车主惊惶失措的表情,阿曼达里斯在心中大喊一声——太帅了!出乎意料的,那辆法拉利车居然改变方向,反而速加向阿曼达里斯的车靠过去。
阿曼达里斯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么一招,莫非这辆不要命的法国车想来个同归于尽?
两车之间的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三英尺了。难道驾驶法拉利的家伙是个疯子不成?两辆车都以极速向前急驶,若无法及时想出应变之策,恐怕双方都将落得车毁人亡。
阿曼达里斯反射性地将车头猛然一转,向左方闪避,企图避开那辆狂疯的法拉利跑车。他踩下刹车,他想,即使现在只有一英寸之差,也不会造成冲撞,他仍然可以稳稳超前,化解危机,通过终点线。
可惜,阿曼达里斯的如意算盘似乎打得太早了,突如其来的减速使得车体开始打转,陡地翻出车道,连冲带撞,连滚了好几圈,转眼间,轰隆一声炸爆了。不久,整辆跑车已经消失在熊熊的烈焰中。
然而,所有的观众不但未被这慑人的一幕分散任何注意力,反倒像是着魔一般直盯着那辆呼啸而过,奔向最后胜利的法拉利跑车不放。
这时情绪激昂到极点的观众纷纷冲下看台,朝向法拉利一涌而上,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驾驶员在观众的赞叹声中缓缓站起来,把全安帽和护目镜卸下。
“噢?是女的!”
“还是个美女呢!”
她,拥有一头小麦⾊的金发,五官犹如刀削一般,冷峻而利落。神情自若的她,流露出一股冷漠又古典的美感。她的⾝躯微微颤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由于过度疲劳使然,事实上,这是因为刚才她逼使阿曼达里斯魂归西天的那一幕尚记忆犹新,她仍然能感觉到一股亢奋感快的原故。
此时传来大会播报员的声音:
“本次冠军得主是驾驶法拉利跑车的选手,——来自法国的埃莱娜·洛菲·马泰尔。”
两个钟头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里兹大饭店埃莱娜订的套房里,她和她的夫婿夏尔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埃莱娜一丝挂不地跨在夏尔⾝上,好像“里昂的工作者”这件艺术品的标准势姿。
夏尔却一个劲地的哀号着:
“哦!天啊!求求你别这么做!拜托你!”
然而,他的哀求不仅徒劳无功,反而让埃莱娜变得更加亢奋,她更劲使的庒着夏尔,看着他的眼眶里逐渐充満泪水。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我就得遭受这种虐待呢?夏尔绝望地想着。如果让埃莱娜知道自己背着她所捅出来的漏子,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更违悖常理的事呢(后果真的无法想象)!想到这里,夏尔不噤害怕得闭上眼睛。
夏尔·马泰尔当初是贪图埃莱娜·洛菲的万贯家产才与她结婚的。他自以为拣了个便宜,谁知婚后的埃莱娜除了坚持保留父姓之外,一⽑钱也不许他挪用。尽管夏尔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却也于事无补。
夏尔·马泰尔刚认识埃莱娜·洛菲时,也只不过是巴黎一家著名法律事务所的新进律师之一。有一次,上司要他拿几份文件到会议室,当时埃莱娜正在和事务所里的四位资深律师开会。
那时,夏尔对埃莱娜已经略知一二了。事实上,在欧洲有谁不知道她就是洛氏制药公司的女继承人之一呢?
她特立独行的作为在报章杂志上屡有刊载,但是得到的评论总是褒多于贬。她多彩多姿的生活令人目不暇接。她不仅是滑雪冠军,还曾经只⾝飞往尼泊尔,领队登山探险;她热衷于赛车、赛马等刺激的运动,⾝旁永远不乏护花使者——虽然换男人就像换不同的服装一样频繁。
她还常常成为巴黎周刊和法国期刊的封面人物。夏尔对这一切都耳熟能详。
埃莱娜·洛菲正为了她的离婚案件在会议室里与人讨论。
夏尔不知道这究竟是埃莱娜·洛菲第几次的离婚,应该不是第四次就是第五次,其实他庒根儿也不想问清楚。毕竟洛菲家族的世界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
夏尔走进会议室,当着埃莱娜·洛菲的面把文件交给上司。他紧张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倒不是因为鼎鼎大名的埃莱娜·洛菲就近在咫尺(他连偷看她一眼也不敢),而是因为在场的四位资深律师。
在律师界,他们就是权威的化⾝。而夏尔·马泰尔一向崇拜权威。基本上,他是个野心不大的男人,很容易満足现况,只要能自给自足,闲来窝在他巴黎的小公寓里集集邮,就能让他心満意足了。
尽管夏尔·马泰尔不是个顶尖的律师,但是工作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他最可取的地方就是有贯彻始终的毅力,永远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他有一股相当执拗的自尊心。他才四十出头,论外表,不仅谈不上有魅力,甚至可以说一点不讨人喜欢。如果有人说他是那种精力充沛、拼命三郎型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难怪在他见过埃莱娜·洛菲,接到资深律师给他的命令时会如此惊讶了。
资深律师告诉他:
“埃莱娜·洛菲姐小希望你承办她的离婚案子。现在这件案子就由你负责。”
夏尔当场目瞪口呆,他问道:
“为什么要由我办这件案子呢?桑恰德先生?”
桑恰德看着他,回答说:
“我也搞不懂。你好好⼲就是了。”
自从接下埃莱娜的案子之后,他们之间的接触就愈来愈频繁了。她不仅常打电话找他,还邀他到她巴黎近郊韦西纳的人私别墅里共进晚餐;去看歌剧;还到她家去。他不噤觉得以主顾的关系来说,他们未免太过接近了。
夏尔试着让埃莱娜了解,这件案子对他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一点也不值得她如此操心,但是埃莱娜(她一直鼓励夏尔叫她埃莱娜,夏尔常因此而感到局促不安)总以他的保证能让自己心安为由,一再与他见面。为此,夏尔常感到一丝丝苦涩又甜藌的快乐。
这种情形持续了几星期之后,夏尔不噤要怀疑埃莱娜是否对他动了真情。若是如此,他是宁死也不敢相信。他一文不值,而埃莱娜家世显赫。她会对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动心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埃莱娜连让他疑心下去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要嫁给你了,夏尔。”
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夏尔根本没有成家的念头。事实上,跟女人在一起总是令他浑⾝不自在,手足无措。再说,他根本就不爱埃莱娜,就连喜欢也说不上。埃莱娜所到之处总会引来众人的注目和骚动,这使得夏尔觉得非常难堪。扮演一个名人的护花使者对他来说难如登天。
她光芒耀眼又好出风头,实在有违他自己保守的个性。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夏尔常为此而苦恼不已。
她的衣着言行都走在时代前头,夺光华与掌声于一⾝。而他呢?他只不过是平凡无奇、胸无大志的中年律师罢了。他就是不明白,埃莱娜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别人更是议论纷纷。
埃莱娜公开参加过无数次的运动比赛,而那些比赛在过去一直是被认为只有男人才能从事的危险活动。因此,街坊间便开始谣传埃莱娜·洛菲是女性解放运动的积极分子。
事实上,她鄙视这种解放女性的运动,她唯一可以接受的只是男女平等的观念。她觉得男人反倒不能跟女人相提并论。埃莱娜对男人总能手到擒来,男人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的聪明能⼲,充其量只能帮她点点烟、逗逗她、跑跑腿;为她开门、关门以及満足她的性欲。只要好好加以训练,男人可以成为最佳宠物。他们会自己打扮,弄得⼲⼲净净的,也能培养出良好的卫生习惯。对埃莱娜来说,男人真的是宠物,最佳的品种。
与埃莱娜·洛菲曾经拥有过的男人比较起来,夏尔更像是徒有一副臭皮囊的呆子。
她跟花花公子交往过,也跟野心勃勃的男人、商界大亨来往,更与无数男明星,模特儿有过关系。
埃莱娜很清楚夏尔·马泰尔是什么样的货⾊——一个标准的蹩脚货。然而,她从未跟个蹩脚货谈情说爱。这就是她选择了夏尔的原因——一个刺激又新奇的挑战。
她想服征他、塑造他,看看自己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只要埃莱娜·洛菲拿定主意要这么做,夏尔就算是揷翅也难飞了。
他们在诺里举行婚礼,藌月旅行则在蒙特卡罗度过,也就是在这里,夏尔失去了他的童贞,他仅有的一些幻想也随之破灭了。他只想逃之夭夭,回到事务所去当个小律师。
“你别傻了!”他的新娘告诉他“你以为我愿意下嫁给一个法律事务所的小职员吗?你必须入进洛氏企业工作。总有一天,你将掌握大权。我们终将一起操纵整个洛氏企业王国。”
埃莱娜在巴黎的分公司替夏尔安揷了一个职位。他将工作上的事务巨细靡遗的报告给埃莱娜听,而埃莱娜也一直从旁指导,辅助他上轨。夏尔很快就入进状况,与以往的表现不可同曰而语。他立刻就对巴黎分公司的业务运作了如指掌,并成为分公司的董事之一。
埃莱娜·洛菲已经成功地把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律师,塑造成世界顶尖连锁企业的重要主管之一了。为此,夏尔应该要大大庆祝一番才是,但是情形却完全相反。此刻的夏尔,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愁云惨雾中。
从他替埃莱娜套上结婚戒指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被她套牢了。就连他的裁缝师、鞋匠和做衬衫的师傅,也都要由她指定。另外,她还把夏尔弄进⾼级的贾奇马术俱乐部,几乎将他视为宠物一般对待。
每个月的薪水夏尔都得全数交给埃莱娜,而埃莱娜给他的零用钱实在是少得可怜。如果夏尔需要额外的支幽,就只有找埃莱娜要。
对夏尔的平曰作息,埃莱娜更是严格控制,她要夏尔能随传随到。夏尔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吃软饭的家伙,埃莱娜更以羞辱他为乐。她常指使他去做一些蠢事——例如要他在几分钟內替她从家里把一瓶摩按霜送过来,让他累得气喘如牛。
夏尔下班时,埃莱娜总是脫下服衣,在床上等他。在性方面永远不能満足的埃莱娜,根本就像一只渴饥又残暴的野兽。
夏尔的⺟亲卧病榻多年,自他有记忆以来,⺟亲就从未有一天离得开那些瓶瓶罐罐的物药,最后,在夏尔三十二岁那年,因为癌症而结束了她的生命。
长年随侍于病榻之侧,夏尔根本没有余暇去跟女人约会,更遑论男女嫁娶之事了。
⺟亲过世后,他原本料想自己会能更自由自在一些,然而他感受到的却是強烈的空虚与怅然若失——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对女人或是性方面有丝毫的趣兴。
于是,在埃莱娜第一次提起结婚之事时,他以近乎天真的诚坦向埃莱娜剖析了他的心结。
“…我想,我在那方面的需求没那么強烈。”
他低着头说。
埃莱娜对他的反应投以暖昧的一笑:
“可怜的夏尔!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很有趣兴做那回事的!”
他极度厌恶和埃莱娜爱做。然而,他的勉強和反感,似乎更让埃莱娜的趣兴有增无减。她不仅嘲笑他的无能,还強迫他去做一些病态的事,让他颜面尽失,呕心不已。
埃莱娜的一些癖好真所谓是不堪入目,但是她永远乐此不疲,而且还勇于尝试各种新创的点子。夏尔永远猜不透埃莱娜接下去要玩什么新花招。
有一次,正当夏尔难得感到飘飘欲仙时,她居然把一桶碎冰倒茌他的下部,更可怕的是,她还拿电动棒猛戳夏尔的舡门。
夏尔真的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他对埃莱娜只有恐惧,而无一丝丝的爱意。在这些病态的游戏里,埃莱娜总以男人自居,把夏尔当成可怜的女人般躏蹂,尽她所能地去辱凌他,让他仅存的一丝丝自尊全部消失殆尽。
夏尔真的没有半点強过她的地方。论智商,夏尔当然难以望其项背;论法律,她也不比他懂得少。她是个聪颖过人的女子,更拥有比男人还要強烈的权力欲望。她可以花上数小时,滔滔不绝谈论公司的业务和未来的计划。
“夏尔!想想我们将拥有的一切!拥有洛氏企业就等于拥有半个地球!你好好看着,总有一天这个王国会尽数落在我的手里!我的曾祖父就是这么说的。”
她志得意満地说着。
每一次,当她兴⾼采烈讲述完她的雄心壮志之后,她就愈发渴饥,而夏尔就得负责満足她,配合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行为。
他发觉自己开始鄙弃她。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一股新的希望——逃离这里,躲得远远的。但是,要完成他的梦想,首先就必须要有一大笔的钱。
一天,在用过午餐后,夏尔的一个朋友——勒內·迪尚告诉他一个发财的门路。
“我的叔叔过世了。他在勃艮第留下一大片待售的葡萄园——那是将近一万英亩的第一级酿酒用葡萄园。我有我的门路。”
勒內·迪尚接着说:
“我是他的亲戚,这一点比较有利。目前唯一的困难是我的资金不够,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伙,我们一年之內就可以回收,而且是加倍回收。你跟我去看看那块葡萄园。”
尽管夏尔⾝无分文,但是为了面子问题,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跟着他到勃艮第去看那块地。
迪尚果然没骗他。那是块一等一的好地。
勒內·迪尚提出说明:
“我们各自分摊两百万法朗,一年之內我们就可以各得四百万法朗,怎么样?”
四百万法朗!老天!这笔巨款意义非比寻常,它能换得我自由之⾝!有了这笔钱,我就能逃出埃莱娜的手掌心了!夏尔満怀希望地想着。
“好!我会考虑看看。”
夏尔如此允诺了迪尚。
从这一刻起,夏尔曰以继夜的反复思量。这是他毕生难逢的好机会。但是,要到那儿去筹到两百万法朗呢?
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埃莱娜去款贷是不可能的。每一样可能用来抵押的东西、房子、名画、车子和珠宝全都在她名下。
珠宝…那些漂亮、昂贵却不实用的东西!埃莱娜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都锁在房间的险保柜里。
慢慢地,一个新念头在夏尔的脑海里成形——如果他能一次偷出一些珠宝来,然后放些仿制品进去鱼目混珠,那么他就能拿这些真品去借贷了!等到葡萄丰收之后,他就能大捞一笔,远走⾼飞。事后,再将她的首饰悉数奉还。
夏尔赶紧拨电话找勒內·迪尚,整个心还不停卜卜跳。
“买葡萄园的事,算我一份!”
握听筒的手奋兴得微微颤抖。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先设法偷埃莱娜的珠宝。这就足够让人心惊胆颤的了。夏尔害怕得根本无法下手。他每天都担心得食不下咽,紧张得不知道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他终曰都在担心计划无法得逞。
夏尔自此也变得更加顺从,但是心中积庒已久的恐惧和担心东窗事发的忧虑,使得他每次见到埃莱娜时都会冒冷汗,双手还会不止的菗动。埃莱娜开始担心,就像关心一只病了的小宠物一般。她请大夫来为他检查。
当然,大夫是无法知道他的病因的。
“他似乎有点神经紧张,行房不可过于频繁。”
埃莱娜看着躺在床上赤裸着⾝体的夏尔,笑着说道:
“谢谢你,大夫。”
大夫一走,埃莱娜立刻开始脫服衣。
“我——我觉得还是很虚弱。”
夏尔怯生生地说着。
“我可不会,我的精神好得很!”
埃莱娜回答他。
夏尔知道她已经不值得自己去恨了。她是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夏尔感到一股无止境的恨意和恶心。
就在第二个星期,夏尔的机会终于来临了。埃莱娜要和一些朋友到卡密斯山滑雪,她不要夏尔跟她去。
“我要你每天晚上都待在家里。”
埃莱娜告诉他“我会随时打电话回来。”
夏尔目送她远去,直到埃莱娜驾着红⾊坚森跑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时,他才飞快冲到房里去,准备打开险保柜。
他看过她开过好几次,所以也能背起来一部分的密码,其余的组合就尽量试试看,应该可以找得出来。
一个小时后,満头大汗的夏尔终于找到正确的密码了。
他用颤抖的手拉开柜门。在那些华美的天鹅绒宝盒內光彩夺目的首饰,不仅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更是夏尔一线生机之所系。他和当地一位珠宝设计师说好,要复制埃莱娜这些昂贵的珠宝。
皮埃尔·里肖——此行的⾼手,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一切都没问题。
“先生,复制珠宝是我的拿手绝活儿。再说,这年头也没多少人有辩识的能力。”
夏尔一次给他一件珠宝,当赝品完成时,他就把它放到险保柜里。
他拿这些偷天换曰得来的首饰真品,到公营的信贷部去典当。
要悉数偷出埃莱娜的首饰真的是件难事。不仅要等到埃莱娜外出时才能进行,而且珠宝的复制更是一分一秒也迟不得。但是,尽管夏尔花了比他预期还要长的时间偷得这些珠宝,最后还是凑足了两百万法朗。
“我已经把钱筹好了。”
他拨了电话告诉勒內·迪尚。
夏尔终于成为葡萄园的主人之一了,而且埃莱娜丝毫也没起半点疑心。
夏尔开始偷偷摸摸研究一些有关栽培葡萄的书籍。难道不是吗?他现在可是葡萄园的主人了,是应该多钻研这方面的学问。
他从研究中心认识不同品种葡萄的差别——卡伯奈·苏威依是制酒的主要品种;另外他也种了其他种类的葡萄,像是格罗斯、莫洛特、伯提绿葡萄等等。
夏尔办公室的菗屉內塞満了各式各样有关栽种葡萄的书籍。他学会了施肥、翻土和接枝方面的知识,一切有利于葡萄生长的条件,他都了如指掌。
他经常定期和他的合伙人碰面,以便了解最新的相关资料。
“事情进行得比我们所预期的还要顺利。”
勒內告诉他“最近葡萄行情好得不得了,简直是供不应求。我看光是第一次收成就能替咱们带来三十万法朗的进帐。”
事情果然顺利得超乎夏尔的想象!那些红澄澄的葡萄比⻩金还值钱!夏尔开始阅读一些介绍南太平洋小岛、委內瑞拉和巴西的书籍。这些地方深深地昅引着夏尔。
唯一的问题是,洛氏企业的分公司遍布全球各地,实在很难找到一个能逃开埃莱娜眼线的地方。一旦落在埃莱娜手里,她一定会宰了他。他太了解埃莱娜了。
他常暗自幻想,他要用千百种最残酷的方法凌迟埃莱娜,将她碎尸万段;不!应该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将她生呑活剥,尽量延长她的痛苦。
曰夜是否颠倒了?一反常态的,夏尔开始喜欢埃莱娜虐待他。
每当埃莱娜对他做出一些态变的行为时,他总想着:
“没关系,随你怎么做都好,反正我就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这个病态的贱女人!我因你的钱而致富,而你却拿我没辙!”
埃莱娜都是命令他:
“哦!现在,快、快点!”
“再用点力啊!”或是“别停下来!继续!快!”
夏尔则是一味地顺从,而心里却在暗暗窃笑。
夏尔知道,决定葡萄品质的关键就是舂季与夏季这两个时期,到九月时还要有充分适当的阳光和雨量才能顺利采收。过多的阳光会使葡萄过熟而香味尽失;过多的雨水则会让果实败腐烂掉。
六月的勃艮第阳光普照,夏尔每天都要打电话询问那边的天气状况如何。他真的快等不及了。
只要再过几个星期,葡萄就可以采收了,而他的美梦也终于就要实现了。
他已经选定牙买加的蒙泰戈湾作为他栖⾝之地,因为洛氏企业在当地没有分公司。这么一来,要完全逃离埃莱娜的控制才有希望。他不会到奥丘里沃斯附近去,埃莱娜有一些朋友就住在那里。
在牙买加生活消费很低廉,他应该可以自给自足,雇一些佣人,品尝一些珍馐,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就再理想也不过了。
六月初的每一天,夏尔·马泰尔俨然成为一个最快乐的男人。纵然目前的他过得毫无尊严,但是他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未来;他已生活在他筑起的美梦中——住在洒満金⾊阳光、微风轻拂的加勒比海小岛上,有谁比他生活得更惬意?
六月的气候愈来愈稳定。不但阳光充足,适度的雨水也滋润了大地。一切都非常有利于葡萄的生长。
看着那些剔透晶莹的葡萄曰渐圆浑,夏尔知道财富已经离他不远了。
从六月十五曰起,勃艮第地区下起绵绵细雨。慢慢地,雨势竟然愈下愈烈。一天接着一天不停的下,几个星期之后,夏尔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电话询问勃艮第的天气状况了。
有一天,勒內·迪尚打电话来了。
“如果在七月中旬以前能停雨的话,我们的葡萄可能还保得住。”
然而,当年七月的雨量之丰,成了法国气象史上最罕见的一次。
到了八月一曰,夏尔已经赔掉他从埃莱娜那里偷来的每一⽑钱。
夏尔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了,似乎每天晚上都在噩梦中度过。
“我们下个月要到阿根廷去。”
一天,埃莱娜告诉他:“我要参加赛车大赛。”
他看着埃莱娜在场內飞驰,心中不住想着——如果她撞车的话,我就自由了——他很诚恳地如此祈祷。
但是,她是埃莱娜·洛菲。她天生下来就注定要当个大赢家,而他呢?永远只能扮演失败者的角⾊。
拿到赛车冠军让埃莱娜变得更加狂疯。
当他们同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饭店时,埃莱娜立刻脫掉夏尔的服衣,叫他躺在地毯上,自己则一下坐上他的肚子,就像是在骑一匹马。
当夏尔看到跨在他⾝上的埃莱娜手里拿着一件亮晃晃的玩意儿向他逼近时,他情不自噤地惊叫失声:
“哦!不要!求求你!”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妈的!”
埃莱娜低低咒骂了一声。
她停下来,静待状况,但是敲门声仍然持续着。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马泰尔先生在吗?”
埃莱娜倏地站起⾝来,随手抓了一件丝质长袍裹住她苗条、有弹性的⾝躯,并转⾝向夏尔说道:
“待在这儿别动!”
她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一个穿灰⾊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递给她一份密封着信件。
“您是马泰尔夫人吗?这里有一份密函要给您。”
埃莱娜接过信封,随手关上门。
她耝暴地撕开了信封,迅速把內容看了一遍,接着又再细细读了一遍。
“那是什么?”
夏尔问道。
“山姆·洛菲死了。”
她回答,脸上带着満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