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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瓶梅有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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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渴于男的爱,只在戏剧家密克身上尝了一点异味而又同出去散了一次步仍复回到了家来一样的康妮,遇见了梅洛斯的瘦长悍的身体以后。

  就觉得人生的目的,男女间的的极致,尽在于此了。说什么地位,说什么富贵,人生的结果,还不是一个空,一个虚无!命运是不可抗,也不能改造的。

  在这一种情形之下,残废的查太莱,由他一个人在称孤道寡,让雇来的一位看护妇Mrs。Bolton寡妇去伺候厮伴。

  她--查太莱夫人自己便得空就走,成地私私的来到园中,和梅洛斯来过原始的彻底的生活,但是很足的几次之后,所不能避免的孕育问题,必然地要继续着发生的。

  在这里,查太莱夫人却想起了克列福特的有一次和她的谈话,他说:若你去和别人生一个孩子,只教不破坏象现在那么的夫妇生活。

  而能使查太莱家有一个后嗣,以传宗而接代,保持我们一家的历史,倒也很好。她想起了这一段话的时候,恰巧她的父亲和她已出嫁的姐姐希儿黛在约她上南欧威尼斯去过一个夏。

  于是她就决定别开了了克列福特,跟她父亲婶婶上威尼斯去。因为她想,在这异国的水乡,她或者可以找出一个所以得怀孕的理由,而克列福特,或者会因这使她怀孕者是一个不相识的异乡人之故而把这事情轻轻地看过。

  但是巴黎的醉舞,威尼斯的阳光,与密克的再会,以及和旧友理想主义者的福斯相处,都不能使她发生一点点兴趣。这中间,胎内的变化,却一天天的显著起来了。

  最后她就到达了一个不得不决定去向的人生的歧路,而最不幸的,是当她不在的中间,在爱人梅洛斯的管园草舍里,又出了一件大事,就是梅洛斯未正式离婚的前坷资BerthaCoutts又突然回来了,这一位同母牛一样的泼妇。

  在出去同别的男人同住了几年之后,又回到了梅洛斯的草舍,宣布了他和查太莱夫人的秘密,造了许多梅洛斯的变态的谣盲,硬要来和梅洛斯同居,向他和他的老母勒索些金钱。梅洛斯迫不得已。

  就只好向克列福持辞了职,一个人又回到了伦敦。刚在自威尼斯回来的路上的查太莱夫人康妮,便私下和梅洛斯约好了上伦敦旅馆中去相会。

  一行接触,她也就坚决地立定了主意,去信要求和克列福特离婚,预备和梅洛斯两人去过他们的充实的生活,这一篇有血有的小说三百余页,是以在乡间作工。

  等了六个月,到了来年夏,取得了和珂资BerthaCoutts的离婚证后,再来和康妮同居的梅洛斯的一封长信作结束。

  一口气读完,略嫌太短了些!是我当时读后的一种茫然的感想。这书的特点,是在写英国贵族社会的空疏、守旧、无为而又假冒高尚,使人不得不对这特权阶级发生厌恶之情。

  他的写工人阶级,写有生命力的中妇人,处处持着同情,处处出了卓见,本来是以极端写实著名的劳伦斯。

  在这一本书里,更把他的技巧用尽了,描写的场面,一层深似一层,一次细过一次,非但动作对话,写得无微不至,而且在极的地方,恰恰和极细的心里描写,能够连接得起来。

  尤其要使人佩服的,是他用字句的巧妙。所有的俗宇,所有的男女人身上各部分的名词,他都写了进去。

  但能使读者不觉得猥亵,不感到他是在故意挑拨劣情。我们试把中国《金瓶梅》拿出来和他一比,马上就可以看到两国作家的时代的不同,和技巧的高下。

  《金瓶梅》里的有些场面和字句,是重复的,牵强的,省去了也不关宏旨的,而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却觉得工句一行也移动不得。

  他所写的一场场的,都觉得是自然得很。还有一层,劳伦斯的小说,关于人的动作和心理,原是写得十分周密的,但同时他对于社会环境与自然背景,也一步都不放肯松。所以读他的小说,每有看色彩鲜刻划明晰的雕刻之感。

  其次要讲到劳伦斯的思想了,我觉得他始终还是一个积极厌世的虚无主义者,这色彩原在他的无论哪一部小说里,都可以看得出来,但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表现得尤其深刻。现代人的炽热中于金钱,Money!Money!

  到处都是为了Money的争斗、倾轧,原是悲剧中之尤可悲者,但是将来呢?将来却也窗莫能测!空虚,空虚,人生万事,原不过是一个空虚!唯其是如此,所以大家在拼命的寻作乐,足官能,而最有把握的实际,还是男女间的的交流!

  在小说的开卷第一节里,他就说:我们所处的,根本是一个悲剧的时代,可是我们却不想绝望地来顺受这个悲剧。悲惨的结局,已经出现了,我们是在废墟之中了,我们却在开始经营着新的小小的建设,来抱着一点新的小小的希望。这原是艰难的工作,对于将来,哪里还有一条乎直的大道,但是我们却在迂回地前进。

  或在障碍物上钢曰。不管它地折与天倾,我们可不得不勉图着生存。这就是他对于现代的人吃人的社会的观察。

  若要勉强地寻出一点他的乐观来的话,那只能拿他在这书的最后写在那封长信之前的两句话来解嘲了:他们只能等着,等明年春天的到来,等小孩的出养,等初夏的一周复始的时候。

  劳伦斯的小说的结构,向来是很松懈的,所以美国的一位批评家约翰麦西JohnMacy说:劳伦斯的小说,无论从哪一段。

  就是颠倒从后面谈起都可以的。但这一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却不然,它的结构倒是前后呼应着的,很有层次,也很严整,这一位美国的批评家。

  同时还说他的作风有点象维多利亚朝的哈代ThomasHardy与梅莱狄斯GeogeMeredith,这大约是指他的那一种宿命观和写的细致而说的,实际上我以为稍旧一点的福斯E。M。Forster及现在正在盛行的乔也斯JamesJoyce与赫胥黎AldousHuxley和劳伦斯,怕要成为对二十世纪的英国小说界影响最大的四位大金刚。

  一九三四年九月***谈劳伦斯-林语堂***朱柳两位老人正在暗淡的灯下闲谈,因为此时虽是民国三十五年。苏州城外大半住户还未有电灯,在二十八年曾经因为沪宁公路通行,苏州的马路上屡次发现汽车的踪迹,后经吴门人士一体反对,报上也曾有过一次剧烈的辩论,才把汽车绝了。

  柳先生饭后无事,过来找朱先生攀谈,在这暗淡的灯光之下,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朱先生一支旱烟,下垂着-个烟袋,一卷烟云缭绕而上。

  早晨在我的箱筐里翻出一部旧稿。朱先生指红木桌上的一部黄纸的书稿说:看来倒还有趣,但这是不预备发表的。

  怎么不发表?一则还有末段两章未译,一段译得不甚满意。起初我也想发表,拿给一家旧书局看,书局不要。过了半年,书局忽然来信要了,我迟疑不决起来,主张不发表。我想一本书如同和人说话一样。

  也得可与言而与之言,才不致于失言:劳伦斯的话是对成年人讲的,它不大容易懂,给末成的社会读了反而不得其旨…报上也常听见劳伦斯名字,大概说他诲罢了。

  自然,报上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谈,就是谈,人家也不懂。现代孤芳自赏的作者,除非不做书,或做过时的书。

  就得被人拖到十字街头示众,顶好还是可以利用做香水肥皂的广告。这是德莫克拉西的恩赐。大家都识字了,报逢读者,读者就是大众。唯一的读物,报管住报。

  除了杀掠以外,还有什么可谈呢?只有卖便药式的文章及广告,才能把得住读者。你告诉读者科学的理论。

  他们要听吗?现在的作社论,专宗教,讲文学,都是取法于卖便药的广告。文人,教士,政治,都跟江湖卖膏药的庸医差不多。

  文字以耸人观听为主,你说这便药是椰粉加香料做的,吃了病也好,不吃病也好,还有人肯买你的药吗?我颇不愿使劳伦斯沦为走江湖卖膏药的文学,所以也不愿发表了。那么,劳伦斯与中国的金瓶梅何别呢?其间只有毫发之差罢了。

  庸医,良医不都戴眼镜,都会按脉,都会打针吗?我不是要贬低金瓶梅,金瓶梅有大胆,有技巧,但与劳伦斯不同--我自然是在讲他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劳伦斯也有大胆,也有技巧,但是不同的技巧。

  金瓶梅是客观的写法,劳伦斯是主观的写法。金瓶梅以,劳伦斯不是以。这逐字别有所解,用来总不大合适。你也许不相信,劳伦斯是提倡肾囊的健康,介是结果肾囊二字,在他用来不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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