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爱的,你不会真的想用脚走过去吧?”段逞尾随在阎筑⾝后说。
“别叫我亲爱的,恶心死了。”她斥道。
段逞耸耸肩,不与她争辩“那…小筑,你知道A大在哪里吗?”
“也别这样叫我,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他的眼里闪起有趣的光芒,改口再道:“筑,你知道吗?你走的方向见她是A大的反方向。”
她一顿,转⾝换方向。他的那声“筑”叫得她心和胃一阵晃,连话都不说了,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呕吐。
他拉住她的手臂“我建议你保持体力来应付试考。”
“别碰我!”阎筑用力甩开他的手,像只竖起⽑的猫瞪他。
她怕或讨厌的男人触碰?!他在瞬间捕捉到一丝讯息“如果我让你走路去,我一定会被我家老大剥⽪。”他摆出一张无辜的脸说。
她推推眼镜,恢复冰冷的面无表情,摆出一副⾼不可攀的架式“那是你的事,不⼲我的事。”
“唉,好吧,如果你真要用走的,我陪你。”
“不用。”她提脚再走。
段逞跟上。
“别跟着我!”她命令道。
“我可没跟着你,我自己也要到A大去,而且这条路又不是专为你开的,只有你能走,别人都不能走。”
阎筑无法反驳,步伐跨得更大更快,希望能甩掉他,然而他的一步等于她的两步,他毫不费力地再跟上。
真烦!她在心里啐道,几乎跑起来了。
嘻,真好玩。段逞偷偷窃笑,亦步亦趋地跟住她,她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如影随形。
简直像被牛⽪糖粘住,阎筑气闷停步“你烦不烦啊?”
“不烦,我一点都不烦。”他不正经地嘻⽪笑脸道“不过你想想,从这里走到那里要一个多小时,但骑车只要十几、二十分钟,我是可以体会你想和我相处久一点的心情啦,虽然有点累,不过偶尔散散步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死⽪赖脸的家伙!阎筑差点破口大骂。
“如何?”他再度询问,总而言之,他是跟定她了。
沉默沉刻,她由齿挤出声音“你的车停在哪里?”同样是痛,当然是长痛不如短痛。
段逞露出死人的招牌笑容,用下巴努努⾝旁“喏,不就在这里吗?放心好了,我的骑车技术已经是际国⽔准了。”他毫不谦虚地说。
坐在云霄飞车和坐他的车,之间有何差别?
差别是坐云霄飞车只有一分钟的刺,而坐他的车,却⾜⾜像长达一年一样的刺,当真是吓死人的际国赛车⽔准。
阎筑苍⽩着脸跨下段逞的机车,当脚踏到地面上时,倏觉一阵晕眩。
段逞连忙扶住她“小心。”
她推开他,脫下全安帽塞⼊他手中“谢谢你让我还活着。”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笑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不必了。”她转⾝就走。
他下车追上她“给我一个服务的机会嘛,未来的学妹,你只要给我三十分钟,我保证给你全世界。”
“我还六分钟护一生!”
他噗哧大笑,老天,她真是太可爱了!
不顾她的排斥,他径自走在她⾝边,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他的媚眼、飞吻也不断,不管认不认识,更不论美丑与否,他皆一视同仁,统统有奖,甚至连在校园里游的小猫小狈,只要别和他不同,全部都是亲爱的,他的游广阔与八面玲珑由此可见。
“你可真博爱。”阎筑噤不住想讽刺他。
“还好啦,没什么。”段逞顺口应道,又朝一群向他招手的女孩们送飞吻,女孩们⾼兴地尖叫,奋兴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一个长相好看的男子近⾝“段逞,介绍一下你⾝边的美女吧。”他明灿的笑容不比段逞逊⾊。
“明伪,她是阎筑,我们的准学妹。”段逞稔地招呼介绍“小筑,他也是你未来的学长,人如其名,伪装明亮的明伪。”
“去你的,你这个逞凶被砍成八段的臭小子。”明伪笑骂,转向阎筑和善地与她打招呼“学妹你好。”
阎筑因段逞对她的称呼,眉头紧小紧。她朝明伪点点头,没多作表示,也不想作任何表示。
明伪蓦然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学妹,你对希腊罗马神话有没有趣兴?有的话就加⼊希罗神话研究社,很好玩的。”
阎筑一僵,菗出手断然回道:“没趣兴。”接着就径自往前走。
“待会我再去找你。”段逞对明伪说,跟上阎筑。她果然不单只排拒他,也排拒其他的男人,抑或她本就排拒所有的人。
“小筑。”他唤她。
“我说过别这样叫我。”她的脸又硬又臭。
“那我该怎么叫你?”
“随便你。”
他微哂“不能叫你亲爱的,也不能叫你小筑,更不能叫你筑,我不晓得还能叫你什么。”
“阎筑就可以了。”
“阎筑。”他依她的意轻声再唤,笑容扩大。
笑、笑、笑!他就只会笑吗?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戴着笑脸的面具。被他的笑搞得心烦意,她语气很冲地斥道:“你很喜笑是不是?牙齿⽩呀!”
“没听过一⽇三大笑,能消除百病,延年益寿吗?况且看到好笑的事却庒抑不笑,是会得內伤的。”
他把她当成好笑的事?她的眼神一黯“那我先祝你躺进棺材时,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笑得更大声了,直言问说:“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但没有什么幽默感,而且还有一张刻薄的嘴?“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幽默感不比一只猪⾼明到哪里去,而且你的笑声像火叫一样难听?”她立即反击。
即便连最耝心的狗,也能嗅出她的敌意,他劬力止住笑,坦率再问:“你不喜我对不对?”
岂止不喜。“我讨厌你。”她直言不讳。
“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就像喜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一样?即便那个人讨厌他。”他略有暗示地说他也许“喜”她。
她不接腔,聪敏如她,哪会不明⽩他的话意。
“讨厌我哪里?”他随口一问。
“笑声。”阎筑想也没想地回答。
“这我知道了,说说其他的。”
她勉为其难地打量他一下“眼睛。”因为太好看、太明亮、放电量太大,像是想把遇到的人都电得晕头转向。⼲么,他以为他是核能发电厂吗?他应该到电力公司当发电机,而不是学服装设计。
“就这样?”段逞有点想笑。
“鼻子。”因为太过适当的直,令他该是秀逸的脸部轮廓显得英气有形,如同精细刻出来的活雕像,她有股想捏捏看的冲动,看看是天生还是人造的。
“还有哪里?”他不只有点想笑,是好想笑。
“‘嘴巴。”她挑剔地再说了一项,因为她太润泽感,不论男女老少看了都会忍不住想偷尝一口,没事又一副想噘起来吻人的样子,一看就晓得是纵过度的**狂。
“还有吗?”他真的大笑。
“手长脚长的,像只猴子。”她连他的模特儿般的⾝材也批评进来,反正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没有了吧?”他实在太想笑了,不过他強忍着不笑出来。
“我讨厌留长发的男人。”她強烈指出“娘娘腔。”
娘娘腔三个字,不管是对男人的最大侮辱,可是段逞还是没被怒,反觉有趣,从无女人用这种态度对他。
这个女人简直是蛋里挑骨头嘛!他摸摸下颚地想,替她的话下结论“你的眼睛对我有偏见。”其实他想说她“目瞅”脫窗,像他这样的世纪美男子,不懂得欣赏就像了,怎么还会讨厌呢?
看穿他的心思,阎筑冷嘲热讽道:“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用崇拜的眼光看你吗?我可没看见你⾝上打着聚光灯。”
她不只眼睛对他有偏见,她连一头发、每一个细胞都对他充満偏见。她最讨厌那些空有外表,自以为帅得天下无敌,实则脑袋却装満⾖腐渣的草包帅哥,而她认定段逞就是这种自恋狂。
“我以为我们至少快有亲属关系了。”段逞的言下之意,是他们至少该和平相处,而非剑拔弩张。
“是啊,这点让我体会到亲属关系的暴力,还想要的牵连总是強硬地套在人的⾝上,就算不想要也甩不掉。”
“这也是亲属关系的好处和必要,如果不能強硬地把人和人套在一块,又怎能实践国你十筷子折不断,团结就是力量的理论,你认为这十筷子,有哪一是自愿和其他筷子在一起的?也许它们不想在一起,可是它们如果不在一起,就会被一的折断,所以它们才不得不強迫在一起。”他废话连篇地反驳。
什么跟什么,扯到哪里去了“狗庇不通的歪理。”她嗤之以鼻。
他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歪理,是真理。”
阎筑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爱怎么讲就怎么讲。”
他胜利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亮的⽩牙,得意地说:“亲爱的,这么快就妥胁了吗?”
妥胁?真刺耳的字眼,着实不想再和他多说,她觉得和他说话很累人“别叫我亲爱的,我不想和你说话。”
“可是你已经在和我说话了。”
她厌烦地睨他一眼“你真的很讨人厌。”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他虽这么说,可是他的表情却是明显地否认,他有自信自己极讨人喜。
“口是心非,扮猪吃老虎。”阎筑不客气地嗤道。
“啧啧,说得真难听,什么扮猪吃老虎,你有看过像我这么可爱的猪吗?”段逞装可爱的眨眨眼睛反驳道“讲正格的,亲爱的,你真像一只骄傲的⺟老虎,张牙舞爪地想撕裂任何一只靠近你的公老虎,也许它只是刚好路过,不小心靠你比较近而已。”他话里的嘲弄尽露无遗。
“那么你应该感到幸运,我一点都不想撕裂你,因为你不是公老虎,在我眼里,充其量你只不过是只虚荣过度的Kitty猫。“她尖锐的反相稽。
他怔了怔,哑然失笑。
常有人说他有着金城武的风趣帅气、木村拓哉的浪漫美形、布莱德彼特的优雅尊重,倒从没听过人说他像卡通人物,若有的话,也只会说像少女漫画中的典型男主角,英俊非凡,完美得不像话。但她却将他比喻成Kitty猫,她也未免太抬举他了,它哪比得上那只⾝价不菲的来去玩偶猫。
他承认他有其人的魅力,只要他想,或许能做到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但可还没披靡到可以昅引无数女人、小孩,和嫌钱没地方花的笨蛋掏包,然后把自己溺毙在充満红粉⾊的愚蠢当中。
他的笑更引起她不快,也更令她讨厌看他笑,段逞过于灿烂的明星式笑容,直唤起她手臂上的⽪疙瘩,连他应该是好听的笑声,一由她听来,却宛如魔音穿耳。
“像Kitty猫很好笑吗?我为你的自知之明感到可悲。”阎筑冷讽道。
像跳舞般,段逞一手滑到⾝前,一手反背⾝后,夸张却优雅地向她行了个欧式鞠躬礼,亲爱的。“末后三个字的柔软音调,听来像是唤着最亲密的爱人。
周围传来吃吃的低笑声,她瞥见许多人正看着她和段逞,一向不爱成为别人注意焦点的她益感烦躁。
她站直凝视她,面上粲然的笑容,比头上的太更炫目。
阎筑别开脸不想直接面对他,深觉自己被他耍着玩,再也忍无可忍“别像跟庇虫一样跟着我,还有,我郑重警告你,别再叫我亲爱的。”撂下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顺其所愿没跟上,对她傲岸的背景喊“我不是想跟着你,亲爱的,可是你也知道,有些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更何况我们关系匪浅。”
段逞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话,马上引起周遭人的臆测。
难以置信他如何能这般轻浮狂浪,阎筑忿然地想驳斥,然她终究没有回头,脚步了一下便快速离去,她恨不得挖个洞,不是自己钻进去躲起来,而是活生生地把段逞给埋了。
见她的面⾊失了平稳,段逞突然好想看看她其他的表情。他不仅想看她笑、看她哭、看她发怒,更想看她坠⼊情网时,会是怎么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在她⾝上,有太多可供他发掘的东西。
有趣,这个女孩太有趣了,看来有好一段时间,他可以不怕无聊,更可以不怕没事能让他打发时间了。
连接三天的试考,阎筑暂停在阎筝那儿,段逞则在段危的“胁迫”下,理所当然成了阎筑的专属司机。
阎筑当然万般不愿,可是在姐姐殷殷规劝之下,加上段逞就是有办法烦得她不得不点头答应,她只好強忍他“际国⽔准”的骑车技术。
也因此这三天来,她特别受到众人的眼光关照,谣言四起,即便她理都不理,但心里仍相当不舒服。她讨厌别人的注目,仿佛是个笑话似的,而这全都肇因于段逞。
铃声响起,最后一堂的美术科试考终于结束,阎筑收拾素描面具,准备离开。
“阎筑。”段逞走进教室叫她,与他擦⾝而过的人,否认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
阎筑的脸拉了下来“不是叫你不用等我吗?我今天要回家。”
他不死心又说:“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
“我送你到校门。”
“也不用。”
“那我总可以送你到教室门口吧!”他几乎是死烂打了。
她不耐烦地斥道:“你很烦耶!”
“烦,滚开!”阎筑恶声地命令他,难以忍受他的轻佻,更忍受不了他凝视她的眼神。想电她?门都没有!
段逞不怒反笑“我发现你老是把我的好意当放庇。”这几⽇,他有事没事就找机会和她抬杠,他发觉同她半嘴别有一番乐趣,一点也不无聊。
然而阎筑可不这么想,她着实快被他烦死了,想不通他为何总着她不放。
“你的好意比放庇还不如。”她说话的方式也愈来愈直接,丝毫不留情面,直想一脚踢开他。
“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不值,唉!”段逞故作哀怨状。
“我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他一手搭住心口,一手覆住额头,用戏剧的口吻应着“噢,你这句话大大地伤了我的心。”
“是吗?我以为你的心早被狗吃了。”
“很不幸,我的心连狗也不吃,所以还好好地在腔里,要我掏出来给你看看吗?”他俏⽪地眨眨右眼。
他以为他是向纣王掏心示诚的比⼲吗?竟把她比喻成暴君,而自己是无辜的忠臣?笑死人了!阎筑不屑地哼了声,拿起背包旋⾝就走,再和他多说半句,不给他呕死才怪。
“亲爱的,确定不要我送你?”
阎筑狠瞪他一眼。“你老年痴呆啊,别再叫我亲爱的。”
“亲爱的,”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咱们开学时再见了,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鬼才会想你!”她失声吼道,匆匆穿过许多人的眼光与窃窃私语。
以前地任何事皆显得不在乎的她,一遇到他,便会让他搞得异常⽑躁,正是这点令她最无法忍受。在外人眼里,他俩活像一对喜冤家,但事实刚好相反,她实在有够讨厌他。
“记得一定要想我,亲爱的。”他对她迅速远去的背景大喊,声音大得好像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
去死吧你!阎筑在心底诅咒。
“段逞,你该不会是想追她吧?”协助监考的明伪走来信口问着。
“追她?”段逞哈哈大笑,好像听了个大笑话“拜托,我哪来那个胆子。”
明伪蹙眉,严肃地说:“如果不是就别逗她,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谣言満天飞了,大家都说她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我从来不需要目标,所谓的目标通常会自己送上门来。”段逞自信十⾜,女人与爱情之于他,都太唾手可得了,他随便勾勾小指,就会有一群无关苍蝇聚集过来,何需目标。
“可是她没有,所以你觉得很新鲜?”他的谘气颇有责难。
段逞口露揶揄之光“你⼲么这么紧张?”
“我哪有紧张?”明伪矢口否认。
“你明明很紧张。”
“我没有。”
“真的没有?”他追问,眼里闪过一道非玩笑的光芒。难道明伪喜她?这个想法令段逞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说没有就没有,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抢。”明伪回道,他其实不是紧张,而是看不过去段逞浮滥的态度。
“我也不怕和你抢。”他拍拍好友的肩膀“放轻松一点,别老是把事情都看得那么认真,反正不就都是那样,你知道的。”
“哪样?我不知道。”
“呵,就是那样嘛。”段逞暧昧不明地笑着说完后,洋洋自若地离开教室。
“恶劣的家伙。”明伪啐道,明⽩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一个不一样的新玩具,以満⾜他求渴到几近态变的玩笑。
段逞曾说过,倘若这个世界还能让他开玩笑,他一定会无趣致死,这个世界对他的意义,不过是寻作乐的地方,他惟一的人生观,就是及时行乐。
明伪心想,这个玩世不恭的游子再不收敛,有朝一⽇会沟里翻船,栽在被他用以寻开心的女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