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后人戒之（全文完）

　　伍连看那琼璧气绝，再看婆子收拾西云小妹的身子。

　　那身子本是斩断了的。

　　如今要剥皮时，索解开白绫，分做三段，将首级摆在灵前。

　　伍连看得。

　　小妹上那刀正横在小妹肚脐眼上一寸处，齐齐斩断了一捻纤。

　　伍连暗道，果然是口宝刀，竟切得这般齐整，再看伤口有个酒罐大小。

　　那肚子里没了五脏，皮儿耷拉的，叫两婆子刀，一齐动手，不一刻，将小妹一身好皮，似衣一般。

　　剥的干净，现出一身红，黄脂，白骨，可怜。

　　柔柔曼曼沐香汗，细细腻腻摹情郎。

　　销魂权当含香枕，欢喜成佛玉褥眠。

　　一朝揭开褪衫，香油玉骨样。

　　佳人皆是粉骷髅，全凭皮儿呈红妆。

　　有婆子在小妹身上割下两团东西来，盛在盘中，端在伍连眼前。

　　伍连一看。

　　却是两团血糊糊的，外边厚厚一层人脂裹着。

　　伍连见了，却认不得是小妹的甚么东西，郡主道，将军方才不是要吃他的子么。

　　伍连道，郡主何必提起。

　　郡主笑道，这盘中便是那人子里的东西，将军还想吃么。

　　伍连正在吃惊，下边婆子回报。

　　那琼璧也断气了，郡主道，且把那娇蕊先剥了皮，再割油，剐，剔骨。

　　婆子得令，下去将琼璧解下来，斩了首级，与小妹的皮一齐供在灵前，搭尸首去剖割，不提，且说那婆子去将娇蕊解下，使水泼醒，娇蕊醒来，眼见西云小妹的尸身早割得不堪了，灵前供了主子及姊妹们的首级，破口大骂，完颜瑞仙。

　　蛇蝎毒，不及你，你那里还想好死呢，却未叫完，早叫婆子按在剥皮凳子上，两个婆子一齐动手，不一刻将娇蕊的皮剥了，娇蕊痛的哭叫，婆子那里容情，又将他捆回架上。

　　伍连见这娇蕊真个是唐宫风范，身上多得是脂，竟遮了，尤其上的，厚厚鹅脂沉甸甸的，叫婆子使剔刀，一条条割下，放在盆中。

　　那娇蕊痛得。

　　身摆，里便叫销戳着，到底是最贪的，如此亦不惧怕，身上的油叫人割着，反倒静心享那中快活，待到浑身的油割尽了，娇蕊口中嘶喊嘶叫。

　　浑身红红的上冒出血来，户内一股血红的水出，立时丢的魂飞魄散，却还未死，口中骂道，你正快活哩，怎的罢手，婆子怒了，使刀去剐娇蕊的。

　　娇蕊痛了，身子又摆，只这一回，不到半刻，身子再扭不动，户上血和水滴滴答答的，洒在盆中，已是气绝，可怜。

　　天生妇坯子好，浑身媚人儿娇。

　　无离得销魂刻，死亦风鬼亦俏。

　　那婆子见娇蕊断气，也不回报，就解下尸身，斩了首级，送去剖割。

　　那边婆子只将小妹的身细细剖割，郡主道，这般剖割需些时辰，将军与我看个戏法如何。

　　伍连道，全凭郡主安排，郡主道，那媚何在，下边婆子押上媚来，郡主问道，你那画得如何，媚道，已画成了，请郡主过目，就承上画卷，郡主与伍连定目观瞧，果然细致，郡主笑道，媚，你倒画得好，画这般好，却要几个后生陪你，婆子道，这人前后共享了三个，郡主吩咐前，方才叫一个丢的，郡主拍手道，若是三个，却是妙极，我和郡马要看戏法，却少了戏子，只叫你们来扮个角儿，何如，媚方才观看姊妹们惨死，已是赴死的心，却念着要寻机会报仇。

　　多活一时也好，言道，只求郡主饶命，郡主道，今将军诛杀妖妇，我却未见识。

　　倒是可惜，不如你来扮你的主子，叫个后生扮将军，再演一回，媚闻听。

　　暗道，若是如此，便可有兵器在手，觑个机会便杀了这南蛮和这人，替姊妹们报仇。

　　言道，全凭郡主发落，郡主道，如此甚好，我见你才高，若胜的过，自然饶你。

　　速速妆扮去罢，媚也不多言，随婆子到下面去披挂衣甲。

　　伍连道，此处并非城池，郡主如何演的真切，郡主道，官人莫急，且看小的们收拾，果然有女卒上来抬了竹塌，连伍连和郡主抬到高处，却是一个小城门上。

　　伍连问道，郡主。

　　此乃何地，郡主道，此乃王府的团城，乃避险之地。

　　伍连观看，虽是小城，却墙高壁厚，与大城无异，也有瓮城，吊桥等，好不齐全，忽闻鼓声大作，却见远处一位女将，望城里飞奔，背后还有一个将军，一个道人追赶，眨眼功夫，到了吊桥边。

　　伍连定睛观看，但见那女将。

　　面如满月，貌似莲花。

　　身材洁白修长，肌肤清冷明朗。

　　举动时娇柔出众，号令处语莺声燕。

　　密栓网甲，岂同绣袄罗襦。

　　紧握鸾刀，不比砚香笔翠。

　　上阵倒树柳眉，锋杏眼圆睁。

　　惯骑马，龙头宝瓶斜。

　　善使双刀，文姬墨横淌鞍襟。

　　包藏斩将夺命志，撇下朝云暮雨情。

　　不是别人，却是那媚骑了小妹的桃花马，拿了小妹的绣鸾刀，披了小妹的斗篷，只是浑身未着甲胄，赤条条在马上。

　　那马鞍也是奇特，无端中间立起个具般的皮，正在媚户里，马走鞍颠，皮连戳媚底。

　　戳得那媚心晕神。

　　那里战得过那两个后生，一路败来，却是方才作画，又惊又吓，未曾丢得，积得旺盛，如今叫这皮上下戳得，忽觉一股孽火四窜娇躯，底上一阵，热一阵，口中呀呀的气，不觉叫得几回声。

　　身子望马背上铺着，有气无力，丢了一回，耳中朦胧，闻听郡主传令，放下吊桥，抬眼一看，却在吊桥边，想着西云小妹惨死，立马只不动身，怕进城便遭暗算，眼见后面一个道人。

　　一个将军追在马前，一个举来刺，一个摆剑来砍，媚忙忙接架相，战了七八个回合，抬眼一看，却是方才媾过的后生，心下暗道，若不到那人身边。

　　怎的报仇，也罢，可惜这般后生，只是要报仇，顾不得了，就把秋波横扫。

　　娇滴滴的言语道，好哥哥们，饶了小妹的命罢，这两个后生方才尝过媚滋味的。

　　听媚娇滴滴的声音，已是心猿意马，又有媚身上一种残花的芬芳，却是方才丢出来的汁的味道，飘飘夭夭，直望鼻孔里钻，叫人身子立时酥了半边，手脚也软了，便倒了，媚见了，道是，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把刀一挥，砍那将军。

　　只听得，喀，的一下，却砍不进去，又砍那道人，也弹回来，却闻郡主在城上大笑，骂道，人，早料你有此招，他们穿的是宝甲呢，媚闻听大惊，再看那两个后生，立时醒了，骂声，人，焉敢害我，拿命来，手上剑并举，猛刺狠砍，媚那里敌得过，且战且退，直望城内退进来，心下怕城门边有埋伏。

　　不敢进门，只在吊桥上拼死厮杀，正杀得难解，忽闻背后有人喝声，妖妇，拿命来。

　　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后生挥刀上来，媚慌了，拨马要躲，怎奈战马一动。

　　媚底，又叫皮戳得正着，身子一酥，动得慢了些，早被那道人赶上一剑。

　　扎在前心，媚那子间就添了个窟窿，又被那将军上前一，戳在小肚子里。

　　直透媚底，与那皮一同，将媚的花心果绞，媚，心口痛处，疼痛难熬。

　　底痛处，痛得销魂，知道不好，叫声，天灭我也，瑞仙人，我等做鬼不道得放过你也，方才叫得一句，背后那后生赶到，把刀一横，拦一挥，将媚斩为两段，可怜。

　　番邦女儿十六七，颜如花水灵灵。

　　兰香纸勾于飞，窄长笔娇滴。

　　春风淡挽心，金戈铁甲闺帐深。

　　绣裳未暖鸳鸯梦，巫云血溅纷纷。

　　才华谁识去如水，月战星征何人记。

　　夜来血雨润寒街，因杀扬花飞不起。

　　那媚身子拦斩断，上半截还挂在剑尖，却未断气，下半截也戳在头，血了一地，有婆子上前，从头剑尖上取下媚尸首，不等他断气，送去斩了首级，再行剖割，又有婆子道，那西云小妹的筋也了，油也割了，也剐尽了，骨头也拆散了，并首级一齐祭在王爷灵前，请郡主定夺，郡主就与伍连换了孝服，一齐跪倒完颜灵前，郡主道，父王灵魂不远，女儿已将仇人西云小妹开膛破肚，剜，剥皮，筋，割油，剐，拆骨，祭在父王灵前，父王安息了罢。

　　就上了香烛，传令将西云小妹的各样事件送去瓮中炼制，不提，到了次。

　　岳雷为媒，为伍连和郡主结了花烛，半月后，有婆子来报。

　　那髓和舍利皆已炼成。

　　郡主传令呈上，却见一排六颗舍利子，每个有蛋黄大小。

　　那晶莹若碧，若晨霞的，是西云小妹炼的，其余黄的是玉瓶的，红的是彩鸿的，黑的是娇蕊的。

　　白的是琼璧的，蓝的是媚的，颗颗鲜光润，再看六瓶髓，却是无透亮的。

　　夫妇二人观瞧，好不惊奇，皆叹施岑道长，所言无差，就差了小番将六颗舍利送予施岑道长，自己留下髓，服用，果然夜夜鏖战，金遇宝刀，快活了的。

　　直到如今在金陵得了异症，如此便是往事了。

　　那道人听罢，长叹一声，言道，实不相瞒，贫道法名叫做索渺，与那施岑皆拜长沙许真君为师，我道兄自以那妖妇的舍利练功，反倒走火入魔，自伤其命，已与月前暴卒。

　　伍连大惊，这是为何。

　　道人道，道兄亡故后，曾托梦与我师傅，说那妖妇叫将军斩杀前，已怀了胎气。

　　气已，因此身乃是一体双魂，若炼做舍利，定是伤气，再有小妹所怀。

　　乃是如来座前赤鸾，修得九世投胎，却叫师兄与你坏了好事，故而治死我师兄。

　　又降祸事与你。

　　伍连道，非也，我那并未。

　　那妖妇怎得有孕，索渺道，却是那岳霖公子做得好事，你等当年既是报仇立功，又何必做下如此酷刑来，我师兄梦中言道，那六个魂在地府内夜喊冤，阎君闻听震怒，故而降灾与尊夫人。

　　伍连道，道长，可有甚么挽回，索渺道，挽回之法倒有，只是天机不可漏。

　　取笔墨来，我写与你便是。

　　伍连吩咐笔墨伺候，道人提笔写了四句，言道，事已办妥，贫道去也，手中拂尘一晃，竞无影无踪了，地上却有一串念珠样的东西。

　　伍连拾起观看，见一串六颗，分红，白，黄，兰，黑一样一颗，还有一颗若晨霞，光华夺目，正是那六个妇炼成的舍利，当年送予施岑道长的。

　　伍连正在惊异。

　　那瑞仙郡主早耐不住，来到前厅。

　　伍连与他看那纸上所写，却是。

　　完全来去本天成，身处关外念旧城。

　　安居乐业比翼奇，葬落红花待后身。

　　郡主看罢问道，这是何意。

　　伍连观看许久，言道，此乃藏头诗也，实为，完身安葬，之意，莫非是要将那些人收尸安葬了，瑞仙道，这哪里使得。

　　那般人的皮和首级陪葬在我父王陵寝中，难道还要掘我父王的陵寝吗，断断使不得。

　　伍连道骂，泼妇，当初若不是你听从那妖道之言，做甚么刑祭。

　　那有今之祸。

　　事已至此，还是顾着活人要紧罢，也不顾不得郡主，就带了人星夜赶往牧羊城。

　　掘开完颜寿的陵寝，寻着陪葬的匣子，只怕那皮和首级已是烂臭，打开一看。

　　却见西云小妹和彩鸿等妇人的首级，青丝如墨，姣容如花，哪似死了几年，再看那一身身皮，依旧细滑香腻，与生人无异。

　　伍连甚是惊异，又有一包物件，乃是小妹的披风包着，有血迹，打开来看，却是小妹的衣裙甲胄，当瓮城内断送性命时穿的，合尸首时剥下来，收在包内，亦是血迹斑斑，内中还有一包物件。

　　却是用小妹的红绫子抹包的，打开来看却是小妹的钗环，平里出马戴的。

　　因嫌弃妖妇遗物，无人取用，亦收于此。

　　伍连检出小妹的中衣来，细看裆上。

　　一条花样的儿，边儿素花绣锦，叫那小妹的汤，岳霖的，花心的血，和做一处，染得霞红妃紫，煞是动人，再将小妹衣物排开，眼见，可怜。

　　翠袖金钗，难伴回眸百媚生，花靴罗袜，何高挑郎肩上，白罗梅妍雪，赤甲醉添腥，酥红兜儿，汗得圆圆迹，丝白

　　儿，血染就女儿娇红，素衣浆涂，肝儿肚儿做的画，绣带血透，心儿肺儿描得笔，可羞答答，粘了香汗的丝帛，却娇怯怯，浸了羞汤之针黹。

　　正是。

　　闭月垂眼羞花落，沉鱼化水落雁翎。

　　伍连看罢，叹息一番，令人寻来木匠，命他雕好六个木头身子，将西云小妹这些妇人的皮，穿衣一般，套在木头身上，又在各人裆里皆凿一个孔，正对了玉门，就将舍利放其中，再将首级合上。

　　那小妹的衣裙甲胄，亦与他穿戴齐整。

　　就选了六具棺木盛殓了皮偶，去僧寺后面，择山水好地，一并埋了，立碑曰。

　　大金国兵马女元帅西云小妹之墓，其余皆以副将立之，又立牌位祭于僧寺内，如此忙了三，方才了事。

　　天色晚了，就在僧寺内安歇，预备明回程。

　　那伍连那里睡得着，夜过子时，忽听有妇人娇声呼唤，相公哥哥，奴家想煞哥哥了。

　　伍连回头一看，眼前一个美貌女将，虽穿了甲胄，身子却赤条条的，且出一对的子与裆下的户来。

　　但见。

　　凤髻垂髫金钗挽，樱桃破绽玉齿寒。

　　杏花才扫芙蓉面，龙鳞难做袅娜衫。

　　一抹红酥现，惹得蜂蝶馋密甜。

　　翠黛颦处秋波慢，笋羞拢掩玄关。

　　你道是谁，正是西云小妹。

　　伍连吓了一跳，言道，我已将你等安葬，为何还要纠。

　　小妹道，相公哥哥，莫慌。

　　小妹不是来害你的。

　　小妹如今得以超生，全凭哥哥成全，且有一事辜负了将军。

　　伍连道，乃是我害了你，何出此言。

　　小妹道，小妹既是嫁与将军，便是将军弃了小妹，亦应守节，只是小妹孤苦伶仃，便与那岳霖行了媾和之事，也是有劳将军点破小妹。

　　小妹方收得岳霖，结了珠胎，虽死再不做那怨鬼孤魂，便可超生了，又蒙阎君恩准，已叫岳霖来间与我们团聚。

　　伍连道，你这妇，怎的又要害岳将军死么。

　　小妹道，正是，还有那瑞仙郡主，我那些姊妹叫他害了，死得好惨，断断饶不得他。

　　伍连闻听大惊。

　　言道，休伤郡主性命，不如勾得我去，你我夫，也好团聚。

　　小妹长叹一声道，将军眼下的具怎能配得起小妹这妇。

　　伍连一惊，再看裆下，具不翼而飞，惊得叫声，怎的如此，但闻小妹道声，早知今，何必当初，就将衣袖一摆，无影无踪了。

　　伍连叫道，小妹慢走，还我宝贝来，忽听门外有人禀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夫人已于半月前亡故。

　　伍连闻听，放声大哭，又有一人，持着丧贴来，说边关岳霖将军暴卒了。

　　伍连闻听，长叹一声，再看自己裆下的具，早就缩得只剩枣子大小，已是无用，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望南边哭祭一回，从此不回江陵，就在寺内剃度了，做个个青灯孤肠客，陪伴芳冢旁，不知其所终了。

　　至此一段孽缘，也算是终结，将来如何，天知道了。

　　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信将来自知道，各人安命份内福，怎得报应平白遭。

　　后记

　　穷二十载之精力，书数万言之刚直，以致疲神倦，口不能言，叹世间人心。

　　皆可曰贪，贪字为心，却以理为据，谓忠谓孝，谓仁谓义，概行恶事，且不以为尔，贪而假忠，乃伍连何以害小妹也，贪而假孝，乃瑞仙何以恶小妹也。

　　贪而假仁，乃岳霖何以小妹也，贪而假义，乃施岑何以谋小妹也。

　　呜呼，西云小妹，怀贪，至惨死尔，亦丧于贪也，可怜青春妙龄，曼妙姿，一番梦，落得如此下场。

　　岂不知，千年后，忠孝仁义皆为虚无，而唯道存留，道者，慈悲也，贪而忘慈悲，乃忠孝仁义者何以执着杀害女将，又辱其尸，再剥皮，筋，割油，剐，剔骨，熬髓也，可叹人无慈悲心肠，概西云小妹，虽娇羞袅娜，世间无双。

　　亦遭狠毒害之，惨不可言，人心贪也。

　　呜呼。小妹，书言已尽，叹香魂飞远，不得问慰，且录惨事，后人戒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