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凌凌现在已经疯了。每天看见他心抖得快要搐，看不见他又想得茶饭不思。他笑，她跟着傻笑，他皱眉，她跟着心疼。

　　他“无意中”摸摸她的手…假如他握着她的手半小时没松开，可以称之为“无意”

　　凌凌低头看着一双惨不忍睹的小手，昨天上午，杨岚航教她使用一种新的设备，手把手地教啊，又耐心，又温柔，温暖的掌心把她的冰冷捂热了，她被摸得心悸，只顾着猜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结果，下午悲剧就发生了，她把自己烫得手心血泡，疼痛如钢针往心口戳…

　　这样下去，她博士不用读完，已经成烈士了！

　　“凌凌，我看你别读博士了，今年硕士就业形势不错，你找工作算了。”

　　提起找工作，凌凌又是一阵感叹，她不是没想过。

　　有一天，她看见宣传海报，知道有个离她家很近的电气公司来招聘。根据海报上介绍，该公司以前是个家族式的小企业，主要为一些大的公司供货，效益非常好。近几年随着电子，汽车行业飞速发展，电气事业紧随其后。这间公司的经营项目渐渐扩展，开始自主研发一些电气控制柜，电气自动化程序，当然也涉及一些维护，安装等业务。

　　这次他们新开发一个机器人的项目，特意派技术部的经理来T大招聘一些技术人员，懂得数控编程和程序设计的优先考虑。

　　凌凌本科学的电气，数控编程学的不错，后来修了计算机的双学位，不能说精通程序设计，多少感点兴趣。再加上待遇不错，离家近，她当时一冲动，跑去打印社草草做了一份简历，和涟涟去听宣讲会，当她把简历交给其中一个年轻帅哥，立刻后悔了。

　　万一人家真要她，她回去怎么跟杨岚航代，一想到他可能会生气，凌凌硬着头皮把简历从人手里抢回来。

　　年轻帅哥一脸好奇端详她。

　　“对不起！不好意思！”她一个劲跟人家道歉。“我的条件不好，不想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

　　“凌凌。”涟涟的手在她面前晃晃，勾回她的注意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

　　她不该同时爱着两个男人，更不该一方面割舍不下持续五年之久的网恋，另一方面，放任自己沉溺于杨岚航的人格魅力中！

　　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想和他坦白一切，又怕伤了他的心，伤了他五年的付出与守候。

　　她想忘记杨岚航，又在见到他时情难自控。

　　“涟涟，最近还有什么好的工作单位吗？”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快刀斩麻，跟杨岚航断得干干脆脆。

　　“我签的那个电气公司还有两个自动化程序设计员没有定，负责人还在考虑中，你想不想试试？”

　　“就是我上次去的那个？”

　　“是啊！我有程经理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去，我给你推荐一下。”

　　“我考虑考虑！”

　　涟涟一听说她有找工作的打算，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光：“别考虑了！我今晚就打电话跟程经理推荐你！”

　　不是涟涟多事，她实在看不下去凌凌自我摧残。

　　当年凌凌恋“科学家网友”的时候，两个人远隔万里，她顶多偶尔发发呆，精神恍惚点，没有影响正常的生活。

　　现在，她恋上杨岚航，两个人朝夕相对，神仙也控制不了自己啊！

　　凌凌白天在杨岚航面前要拼命压抑自己，晚上睡不着，在自习室里疯狂地学习。

　　一个月下来，瘦得啊，狼见了她都想哭！

　　这还不算什么。她最近一上网看见她的“科学家网友”便抱着电脑笔记本默默流泪。

　　涟涟知道，她心里苦，苦不过对那个人的愧疚和自责，苦不过对一份刻骨铭心的难以割舍。

　　没有人责怪她，所以她变本加厉责怪自己！

　　吃过饭，凌凌回到寝室，犹豫一下，打开电脑。

　　QQ刚一上线，小光头的头像激动得晃个不停。

　　永远有多远：『在吗？』

　　忍着手疼，凌凌用两个手指在键盘上慢慢点“我在”两个字还没打完，上面又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永远有多远：『？』

　　永远有多远：『你为什么不说话？』

　　永远有多远：『凌凌，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凌凌忍了忍掌心的疼，加快打字速度。『没有啊！我很好！』

　　『你从B市回来之后，变了很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近比较忙。』

　　消息发过去，凌凌松开半握的鼠标，缓缓展开手掌，纱布下挤出一片淡黄的体。一定是掌心用力，把水泡挤破了…

　　剧痛，不是掌心！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见她不回答，他又发来信息：『算了，你帮忙，我不打扰你了。』

　　他生气了。没有任何烈的言辞，也不表达任何情绪，他连生气都是平和的。

　　凌凌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等等…』

　　没有回答。

　　『你听我说…』

　　没有回答。

　　她握紧手，掌心完全没有了知觉，只能看见纱布里黄的体逐渐扩展。

　　『你回来吧！我想见你！』

　　他很快回复：『你的意思是？』

　　『我们交往吧。』她说：『我想见你…』

　　『为什么？』

　　因为LV属于那些名女人，即使天上掉下来一个砸在她头上，她也一定会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时时刻刻担心它丢了，何苦呢？

　　所以，适合她的才是最好的！

　　『我在A市、T大、我的电话号码是*****，回国的时候跟我联系。』

　　她的电话响了，她紧张万分地拿出来，一看，是涟涟，有点失望。

　　涟涟说，电气公司的程经理已经敲定了最后人选，明天就要签协议，经过涟涟的一番隆重推荐，程经理想亲自见凌凌，让她马上过去。

　　凌凌让她在楼下等着，她换件衣服，整理一下就下去。

　　挂了电话，她告诉他：『有个电气公司让我去面试，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面试？！』

　　『嗯，我想找工作！』

　　『你不读博了！』

　　『我回来再跟你慢慢说，你一定要等我！』

　　…

　　下楼时，她的电话又响了。她以为是涟涟催她，拿出来一看，是杨岚航…

　　她的脚下一滑，也顾不上手上有伤，伸手抓住楼梯扶手，稳住倾斜的身体。

　　站在楼道里，她疼得牙紧咬。

　　蓝色的屏幕上，他的名字一下下闪动，手机在她手里震动不停。

　　凌凌挂断电话，关了机。

　　做了决定，她便不能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

　　杨岚航，这三个字将走出她的生活…

　　…

　　酒店在学校的西门附近，往西门走刚好经过材料楼。

　　凌凌抬头看了一眼，杨岚航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女人劝劝他，不要透支体力，珍惜自己的身体…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女人好好照顾他，关心他，尽心尽力保护国家资源…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女人在黑夜里陪伴着他…

　　“别看了！看也没用！”涟涟挽住她的手臂，扯着她往前走。

　　凌凌又转头看一眼他的窗子。

　　他的灯把夜晕染得泛白，星光也暗淡。

　　到了酒店，有人引领着凌凌直接见招聘的负责人程经理。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很年轻，三十岁左右，看上去有点眼。凌凌仔细一看，正是那天收简历的年轻帅哥。五官端正，西装革履，动作果决，双目精明，一看就是白领中的精英人物。

　　“请坐。”他的语气很客气，丝毫没有主考官那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凌凌把简历双手奉上，没等人家说话，自己先承认错误：“程经理，很抱歉！我还是耽误您宝贵时间了…”

　　“没关系，我很有时间！坐吧！”

　　人真和蔼可亲，和她家的杨老师一样！

　　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程经理双手接过简历，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也许是为了节省时间，他的问题直接切入主题。“你为什么读计算机的双学位？”

　　“我喜欢计算机编程。”

　　“那你硕士为什么又选择材料工程专业？”

　　“因为…”她总不能说别的专业考不上吧。

　　不如…说吧。

　　“因为，到目前为止，工艺技术已经发展到顶峰了，比如，数控机，机器人焊接，计算机辅助设计，这些加工方法的密已经很难超越了。但工程上真正追求不仅仅是这些，许多企业更期望降低成本，简化工艺。所以，世界所有发达国家都在集中人力物力研发各种新材料，中国近几年也十分重视材料行业，我相信再过二十年，材料业将成为中国新技术开发的重中之重…”

　　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继续低头看她的成绩单。看完成绩单，他问了一些自动化工艺设计和数控设备的问题，也问她会哪些编程软件，还问了一些工程材料的问题。

　　比起杨岚航的变态问题，程经理问的问题十分“人化”她完全能对答如。

　　“你的就业推荐表上为什么没有导师的推荐意见？”这个问题是凌凌最担心的。

　　没有应聘的经验的她不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回答，又编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她踌躇一下，真诚地看着程经理：“我的导师不希望我找工作，想我读他的博士。”

　　“噢？这么说他不同意你工作，所以拒绝在你的推荐表上签字？”

　　“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凌凌说完立刻后悔了。这时候还维护杨岚航干什么。直接把责任往他身上一推，多干脆。

　　可她本能地想维护他。

　　“正常来说，导师不会为难学生的。”程经理紧接着说：“你的导师是哪位老师？”

　　“他叫杨岚航，您可能没听过…他没有为难我，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程经理忽然笑了。“杨岚航？我经常能在BBS上看见关于他的话题。”

　　“您也上T大的BBS？”

　　“是啊！我是T大96级的本科生，晚上无聊时常去BBS上看看T大的奇闻趣事。”

　　原来是师兄，凌凌顿时对他萌生了几分亲切感。“您是那个专业的？”

　　“电气学院的，和你一个专业。算是你师兄！”

　　“师兄，你好！”这可是亲师兄呢，不套套近乎多浪费资源。“我是99级的，我入学的时候，你应该是大四吧？”

　　“是，我对你印象很深。那时候你扎个辫子，穿个牛仔服…”

　　“你认识我？”这还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咱们专业女生少，进进出出的就那么几个女生，想记不住都难！”

　　这倒是真的。她们专业四个班，平均每班两个女生。从大一到大四的女生全放在一起不超过三十人，想不记住真难的。

　　程经理放下简历，突发感慨。“我六年没回T大了，有两个留在T大读博士的同学，去年也走了…那天在招聘会见到你和陈涟涟，还真亲切的。”

　　“是不是有种物是人非感觉？”

　　“人非，物也非！这次回来，我最想吃侧门转角那家砂锅油饼，没想到那里已经盖成学生公寓了。”

　　“你说的是李家的砂锅吧？”

　　“是啊！”“前两年搬家了，从侧门出去走两个街口就能看见，还是原来的牌子。”

　　“还是那个木条，画个箭头的？”他坐直，有点激动。

　　“就是那个！”

　　年少的回忆真的很难忘却。凌凌记得第一次去那家如雷贯耳的店里吃砂锅，找了几圈都没找到门，后来才发现地上有个窄窄的木条，写着“砂锅油饼”加一个箭头，完全就是周星驰版《鹿鼎记》中“天地会分舵”的造型。

　　雷倒不少人！

　　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

　　店面虽小，砂锅味一，而且干净整洁，服务热情，价格实惠。

　　店里的客人天天爆！

　　好多学生喜欢拼桌凑在一起吃，陌生人也能聊得天昏地暗。

　　据说，那里还为T大的爱情事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因为，好多男生一到饭点便守在那里等着结识女生（是不是美女无所谓，顺眼就是最高标准！），成功率相当高。

　　“师兄，如果你想去，我明天可以带你去。”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上午还有安排…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今晚？”凌凌看看表。“九点了，店里应该快关门了。”

　　“那下次有机会吧。”

　　…

　　话题一跑，很难再回来。他们越扯越远，完全跟应聘搭不上边了。

　　一个小时后，凌凌发现对方已经完全忘了她来的目的，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不想涟涟在外面等太久，于是说：“师兄，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我先回去了。”

　　他看看表，已经十点了。“真不好意思，我跟你聊得太开心，一时忘了时间…”

　　一场非常失败的面试！

　　看来她要回去恶补一下面试技巧，丰富一下应试经验。下次绝对不能把主考官侃晕了。

　　没想到她刚站起来，程经理把话题又拉回来。“其实以你的外型不错，性格开朗，知识面也很宽，我认为你非常适合做售前的技术支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技术支持要经常和客户打交道，东奔西走，劳心劳力。

　　见凌凌犹豫，他说：“做售前虽然辛苦，但待遇相当好，一般底薪加提成年薪能达到十万。”

　　年薪十万，辛苦点也值了。

　　凌凌在心里大致算一下，一个月大概八千多。对于刚毕业的硕士来说，这个薪水不算低。

　　她点点头。“师兄，我还要回去跟我导师谈谈。”

　　“没问题。这是我的名片…”他把名片用双手交给她。“决定之后，打电话给我。”

　　“好的。”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你最好在我走之前给我答复。”

　　“我会的。”

　　回来的路上，凌凌又仰头看了一眼杨岚航的办公室，他的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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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寝室，永远有多远的头像亮着。

　　『我回来了。』她打招呼，他没有回复，估计走开了。

　　她慢慢的打字。『你知道吗？负责招聘的技术部经理刚巧是我的师兄，他还认识我呢。他说我形象不错，性格好，知识面宽，想聘我做技术支持，月薪能达到八千。宝洁和宝钢基本也就这个水平。』

　　屏幕上显示他的回复：『你已经签协议了？』

　　『还没有，我明天还要跟杨老师谈谈，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

　　『假如他不同意呢？』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去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认认真真的考虑过，我们有五年的感情，你是最了解我，最懂我，最在乎我的人。

　　你也是我最爱的人！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你，我就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所以，我决定远离他，从此以后再不见他，不想他…

　　我要一心一意跟你在一起，一心一意爱着你！

　　——这是她无法启齿的理由。

　　『我不想读博士。』她敷衍说。

　　他没再回复，头像也变灰了。

　　凌凌以为他临时有事，离开了，也关了电脑，抱着枕头躺在上发呆。

　　明天，她该怎么跟杨岚航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让他体谅她的为难？

　　不如，实话实说吧！

　　这是对他最后的尊重！

　　凌凌不会知道，这次她把脾气超好的杨岚航气得无话可说了。

　　…

　　她说走就走，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而且，一句“我不想读博士”就算理由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

　　他越想越生气，简直想把她从电脑里拉出来，面对面问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关了QQ，冷静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

　　当他再次把QQ打开时，她的头像已经暗了。

　　『凌凌，还在吗？』

　　她没回复，打她手机，她关机。

　　这女人…杨岚航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没办法，谁让他爱她呢！

　　『凌凌，或开始，或结束，我们该见面了。明天晚上六点，我在××西餐厅等你。』

　　…

　　可惜凌凌没看见。

　　她躺在上不知辗转到几点，才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站在材料楼下，遥遥地望着杨岚航的灯。

　　她想上去告诉他：她要走了。

　　又迟迟找不到勇气。

　　正徘徊间，杨岚航的声音从她背后想起：“你喜欢我，对吗？”

　　她吓得扭头便逃。无奈梦里的她四肢无力，怎么努力都抬不起腿。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也喜欢你！”

　　他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劈裂了黑夜。

　　这段时间，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贴近她，他笑的时候总看着她的眼睛…

　　她知道他眼中的感情不是她的错觉，但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为什么要逃避我？”他问。

　　“我…”她垂下脸，避开他的视。“我有喜欢的人…我真的很爱他！”

　　他走过来，抱住她，狠狠地吻上她的。她想逃避，他拖着她后脑，让她避无可避，任他索求，占有。

　　暗夜，他的脸是模糊的，味道也是模糊的，吻也是模糊的…

　　唯一清晰的只有痛苦，她拼命地挣扎，推拒，她咬他，打他…

　　她的心里想着另外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