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245 花圈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市了，资金已经分割成小份通过不同账号入股市，避免政府发觉造成不必要麻烦。“

　　陈道说完，微微抬眸扫了眼我都快掐破的手指：“董事长，您记住一个公司的老板可以不是最聪慧，最有能力，最有心机；但唯独两一定是最理智，与最有魄力。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绵羊可以打败一只绵羊带领一群狮子，您不可惧怕。做企业的掌舵人，哪怕再大风，哪怕遇到海盗，不到死亡前一秒您也不能慌，您慌了，船员心也便散了，勇气丢了，就算有再好的水手与副舵，这船也得颠覆。“

　　我深口气，点了点头：”我尽力吧但你也知道现金的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两百万叠起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却突然手握几百亿这可事关上千人生路，想想这个，我就不大能上气的感觉。“

　　”对，压力大到窒息，这就是当总裁的感觉，好多人很憧憬王座的权利，看不到王座下什么都不必想只顾寻找单纯快乐的自由才纯粹，高等人士总那么像囚徒，用名利画地为牢权利带来的快，往往是将人的多面只局限于权利所能支配那几个小领域，看似纸醉金大千世界，实则将一切变成单调生意，得不偿失，远不持久，就像聪明人总不喜欢急于求成，而是更享受过程，因为他们知道足感是世间最大财富，足感却又极其容易被刺迟钝，如同现在董事长您能靠一句话盖起一座摩天大楼，但我想这远不及您回味中某些关于童年纯粹的快乐，世间人，大抵都是如此。“

　　”被管的人被人管着，管人的人，被被管的人约束着。谁更轻松自在，还真不好说。人喜欢享受，但有时享受变成一种硬需求，人就是喜欢找罪受。“

　　陈道抿了抿茶，似乎回归到我刚认识他那天般健谈。他扫了眼已经度过五分钟的表，笑道：”扯远了，总之，董事长您不必过于担忧，前有狼后有虎，谁都知道昌盛这位子不好坐，五年前顾总眼皮底下数百亿在十几秒内人间蒸发，他依旧笑的朗，这种魄力并非谁人都能做到；“

　　“而现在我想告诉您，成为一个掌舵人其实并不困难，有理智，有眼力。就像现在，您只顾掌舵指给我们方向，接下来步骤，是交给被您信任的员工去执行。所以商人的成与败，在挑选员工时，在立下决策后，已经注定。这也是商人都比较大气的原因，生意的最后，他们要做的往往都是沉住气等候。“

　　我戚戚眉，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陈道离开后，心情却依旧很沉重，好像有座山正在我这脆弱的天秤上一样。

　　我试着将上次那个打进来的电话回拨过去，却显示是空号，我无奈的抿着，有些不悦，我想这时候不管顾南轩有什么理由，哪怕只是电话联系，他也应该跟我共同面对才是，现在丢下我一人，不知我有多心惊胆战么？

　　正在那时，电话响了起来，我戚眉扫了眼，嘴角勾起笑意。

　　“古先生。”

　　古向佐迟迟没说话，半天后才很低冷的说：“小薇。“

　　“我暗中保护你的下属告诉我，你将昌盛各大高层管理全非法监了？”

　　我嘴角笑意倏然有些僵硬，我抿抿，嗯了声。

　　“虽然都是老部下，但有太多我都不能信赖。而与顾升这场战争，容不得我出半点纰漏。”

　　“可这不是你的战争！”

　　他近乎吼得说道，让我抿的更紧，一言不发；久久沉默后，他低哑道：“你要固执己见，是不该，但也没什么错误；但你现在将那些人非法囚起来，你知不知道若是这场战争你败了，他们完全可以籍这个借口将你告到法院！让你承担昌盛本部上百员工所有损失！”

　　“我知道。”我抿抿说：“但这本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根本就没想过输了的话怎么办。”

　　他沉顿着，出声时浓浓焦虑已掩藏不住：“小薇，你收手吧。”

　　“我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指点你，他将时局的确分析的很清澈，但你要相信我，顾升绝没有那样好对付，也许他现在就已经知道你想这样做，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你自投罗网。昌盛会否被打垮，顾升能否笑到最后，这都是他顾南轩执念，不是你的！现在他死了，这些也就不重要了。我无法确保在你陷入沼泽深处时我还能否拉着你安然逃生，所以小薇，你收手吧将董事长卸任给陈道，然后卖掉昌盛股权，哪怕你也有自己野望，哪怕这些钱还不够，我全力支持你达成你所有心愿，学着做你自己，优雅地放手所有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停顿下，很沉静道：“曾今拥有的，不要忘记，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也不能放弃，但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

　　我久久未言语，抿凝望着窗外，曾几何时顾南轩在我脑海印记就是这样沉静处在透明玻璃内，俯瞰喧嚣苍生的倒影，那时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代替他，我会为了他变成与他一般模样。

　　爱是残酷，爱是把两个人的规则，变成一个人的世界。

　　我深口气，摇了摇头：“我不会罢休。“

　　“这固执，是为了顾南轩，爱一个人会让其他事变成没有意义，就像一张照片里只有一个人能在你眼底，其他所有再美好再残酷都是背景。现在我是为了他去挑战我不该触碰的忌，也许会败，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抛开手全然不管去当个潇洒小姐，许会感到更保险更轻松更平稳，但我反而会不知道我还能因为什么而快乐。“

　　“也不止是为了顾南轩，这并非只是昌鼎和昌盛的战争，昌盛倒下，高兴的是郑君怡，是郑锦秋，是阮青洛是一切羞辱过我陷害过我，我憎恨到极点的人！古先生，你原谅我现在反而越成长越执拗不解什么叫知难而退，人有时候不存在退一步海阔天空，退让也会让人路越走越窄。他们践踏我的尊严，谋杀我最爱的男人，毒害他的父亲，甚至根本没有过仇恨，也要致我于死地，现在，我不会再退让，无论死活我不再怯懦乞讨周全，只拼一口骨气，你让我学着做自己，现在的愚蠢执拗就是我自己。“

　　话落，心口有些闷得慌，我陷入沉默。古向佐静默半晌，很沙哑的说：“这，就是你最后给我的答案？不管顾南轩对你多狠心多无情，你对他百般迁就；我对你的好，只能得到你从不妥协。“

　　“对。“我喉咙同样有些嘶哑：”还有句话，是一直想对你说，从没说出口的，古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不能给你，我已经给了他的，我给不了别人。“

　　他停顿半晌，声线如鲠在喉嘶哑：“好。”

　　“嘟——”

　　昂长刺耳的挂线音，让我眼眶突然变成松软。我不知道这短且一个字是否代表他彻底死心，我只知道在这场感情里，这个男人投注的从来不少，我给了顾南轩一切，他给了我爱，我却只给了他伤。

　　抿抿，我不再去想，扫眼马上要指到13的时钟，我急促的向门外走去。

　　却刚刚推开门，就听到办公层一片嘈杂。我戚戚眉，困惑的看着拥堵在落地窗前的盘手：“你们在干什么？马上要开盘了，不用盯着盘面吗？”

　　“对！瞎凑什么热闹，李经纪没教过你们什么叫职业素养？”王经理捡起不知被谁挤掉的眼镜，艰难的从人堆挤出来，看向我笑的很不自然：“没什么事儿小薇，还有几分钟，你休息休息吧？”

　　没事儿？

　　我戚戚眉，反而大步走到落地窗前去俯瞰，这一眼，便让我脸色煞白。

　　我看见楼层地下，公司门口停了奢华至极的名跑，却赢不来叫好，因为上面挂好了花圈。如果不是一眼看到身着旗袍惹眼的阮青洛，我还以为是公司谁亲属意外死亡没给代，来公司闹事儿了。

　　“这是什么幺蛾子。”关宁着脑袋：“那不是姓阮的老太太吗？”

　　我不语，脸色阴沉；陈道端着水杯走来，平静向下望了眼，低沉道：“我陪你下去看看。“

　　我咬：“不用，谁有心情理她？“

　　陈道笑了笑：“我知道你心情紧张，她送花圈过来，意味太多，大抵就是在瓦解你的神经，是种心理暗示。没关系，我说了成与败在你做出决定时已经与你无关，这里有张部长和关宁他们看着，随时与我们通话联系，不碍事。撇下不管，反而让你在要紧时心神不宁，可能做下半途而废得不偿失的决策。”

　　我点点头，便没有拒绝，穿好大衣夹着笔记本，便快步走进电梯。

　　“阮青洛，你什么意思？”

　　靠着门口黑色的迈凯伦，阮青洛指梢夹着烟，垂眸扫我一眼，微微而笑：“这样当着大庭广众直呼长辈名讳，戈小姐，你好没教养。”

　　“罢，我不与你计较，小南已经失踪足整一月，毫无意外，他已经死了，大抵就是狼里找到那些烂中一堆，是我让振邦办正式丧礼，免得小南在泉下连件寒衣都没得穿。他生前九成时间都在昌盛里工作，我请了法式，来这里帮他还魂。”

　　我攥攥拳头，笑的阴冷：“阮青洛，你连字都不认识么？祭奠南轩，所以你写了我的名字还有顾叔叔的？”

　　“哦！”她掩嘴惊呼声，眼底却是笑意：“这该死的殡仪，老的眼都瞎了。真该剁了他的手。”

　　“不过。”她倏然贴近我耳畔，低低笑声：“岂不是天启之合？也许在今天，我还真需要将你，和小南他们父子的葬礼一同给办了呢？咯咯咯，我可“

　　“啊！”她倏然尖叫声，因为她话还没说完，我一把摘掉她嘴角香烟，就栽进她嘴巴里去了；她吓得面色煞白，使劲扇嘴呕吐者，我眼底泻出毒，我狠狠一高跟鞋踢在她膝盖上，她当场便腿一软栽倒在地。面冲上来的下属，又被我狠狠一大嘴巴甩在脸上，懵在原地。

　　“这里是昌盛，我是昌盛董事长，阮青洛你是什么？你以为你是顾叔叔偏爱，但在我眼底你贬义就是个人，褒义也只是厚脸皮保姆，跟顾家人半点关系没有，谁准许你运花圈堵在我们公司门口，影响我们工作秩序，破坏我们公司声誉？知不知道我现在让我们公司保安揍你，那都是情理之中。”

　　“你！”阮青洛倏然仰起头，吃痛的抚着膝盖，从来都很典雅的面容丑陋的狞了：“你个轻的丫头，脑袋有病！你以为振邦真把你当儿媳看了？你知不知道你打了我，振邦会怎样收拾你！”

　　“啧啧，阮婆婆真是老当益壮，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呢。”我耸耸肩，脸无辜：“可是谁拍到我你了？我这样乖巧，顾叔叔会信我敢打你吗？”

　　“咔~”

　　我动作很快出手机对准花圈照了张，戏谑笑着：“倒是我，是十分想知道如果顾叔叔看到你把他的名写在花圈上，他会否突然觉得自己躺了这么十几年病情一直也不好转，是否是有人巴不得盼他死呢？”

　　阮青洛毒盯着我，我毫不畏惧面上是戏谑，几秒后她冷冷笑了声，钻进车里，飞快的开着车去了。

　　我看着扬起的灰尘，用眼神示意门口冯东的部下赶这些运花圈的家伙滚蛋，随手把手机里照片删了，我觉得那不吉祥，因为一张照片就能怀疑阮青洛对他爱意的话，顾叔叔也不会这么多年对自己被毒害毫无察觉了。

　　“跟上吧。”陈道突然戚眉道：“我说了，公司现在全盘委托给了盘手，我们只要沉住气等个结果，但很难说阮青洛会不会是已经发觉到我们计划，才做出这样的心理干扰。如此，她很可能在老爷那边妖言惑众，现在局势，老爷这样沉重筹码不能在顾升那边天秤上，我让阿东调人过来封锁公司出入口，我们去老爷那边候着，虽然老爷要做什么不会因为你我动摇，但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异状，转达给盘手这边消息。”

　　我抿抿，凝望眼十六层黑漆漆窗口，无奈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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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阮青洛，车子一直开到了近郊的那西方城堡般的建筑层。昂长的围墙，刚刚生出芽的爬山虎被清理干净，替换成巨大的黑色横幅。大院里摆了花圈，灵堂大开，僧侣颂着不知名经文，但却冷冷清清并未有什么人影，许是老人家并不想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来打搅自己亡子清静。

　　阮青洛显然看着我们尾随，下车时狠狠白了眼；我们下车后，在门口邵峰注视下，她的部下却也不敢阻拦。

　　“叔叔。”

　　踏进熟悉的古朴的客厅，我脸色便有些泛白。我看见顾振邦依如初见躺在白色纱帐内，比以前更重虚弱息声叫人心酸，浑身上下更是多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管道。

　　我看见阮青洛面色沉静在他身旁搅动汤勺，热血冲到脑海里，我没有犹豫便冲上去一把将药碗摔了个稀巴烂。

　　“你还喂顾叔叔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