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生反骨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居小区一幢不起眼的居民楼里,辗转反侧的一位男子啊了声,惊醒了,从上猛然坐起来,然后他发现,前后背,汗了一片
林弹雨、刀光剑影、明谋暗战…那些已经远去的生活仍然时时走进他梦里,总让他一次又一次体味命悬一线的那种感觉,他颓然而躺,噩梦之后,总是像这样虚地,懒懒地活在曾经的回忆中。
十四年前,他应召入伍,某军区钢八连,那是一个有着光辉过去的连队,在卫国战争中两次全体阵亡,队伍的番号因为这些烈士的牺牲,一直留存至今,他记得无数次被指导员那慷慨的故事听得热血。
十年前,他退役了,和平时期不再有从大头兵到将军的神话,他只混了个排副,然后光荣回乡,那时候还包分配,电力、电信、五钢几家大企业都招退伍军人,他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进了公安局,五原市第九刑事侦查大队,或许是把从警当成是军旅情结的延续吧,他喜欢那种铁血的生活。
现实远比军旅残酷的生活在慢慢地消磨着他的情,无休无止的案子,无止无尽的限期破案,像机械一样重复的他,终于有一天卡了壳。
一例重大盗窃案件,限期两周,茫无头绪的他出动全部警力,抓了十几位有盗窃前科的嫌疑人,在他看来,作案的这些贼种里,沿用的也是常用的办法,拳头、警加上威胁和恫吓,有位两劳人员,比较横的,被他拎着,在小黑屋揍了几个小时,然后…待了
在破案的同时,他给自己也背上了一个案子,知情人被打残了,瘸了一条腿,然后他举家上告,这个刑讯供的事件当时闹得很大,省报都登出来了。
于是就有了那样戏剧的一幕,在异地解押嫌疑人归来时,同样有一辆囚车等着他。
他记得那天同事们手拉手护着他,他记得那些兄弟们着泪,抱着他,他记得他决然地分开人群,坐进了督察的车里,然后看着朝夕相伴的兄弟们,忍不住热泪长。
这件事最终以受害方得到了巨额赔偿而结束,他被羁押三个月释放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父亲卖了房子才筹措起了那笔钱,儿子的事击溃了他所有的期望,包括身体。他是在医院见到父亲的,陪同在父亲病前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西山省刑事侦查总队长,许平秋
这位总队长带来的不仅仅是关怀和慰问,还给了他重生的希望。
前尽孝六个月后,父亲病故。
不过省总队的特勤处也从此多了一位熠熠生辉的名字:马鹏。
这些年可怎么过得呀,他记不清自己用过多少个名字,那些作假钞的、那些贩拐妇女儿童的、那些结伙抢劫的,那些窜盗窃的,他记不清自己化妆潜入了多少回,记不清曾经把多少嫌疑人扣上了铐子,但他记得,这些拼命赢得了他失去过的东西。
两年前,当毒局正式接纳他时,他抱着父亲的遗像,哭了一夜。
此时此刻,心起伏的马鹏又一次拭去了眼角溢出来的清泪,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养而亲不待,他最大愿望是穿着一身警服,把所有勋章都挂在前,让在工厂当了一辈子先进的父亲看看,老一辈最看重这个,尽管他都下岗了。
擦了两把泪,起身洗漱,穿好了衣服,刚七点多,他准备下楼,买份早餐,然后再乘着公上班,尽管现在班都停了,毒局内部成一团糟了,他隐隐地觉得,要有大事发生,那是多年特勤的一种直觉,每逢有事,总是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咚…咚…咚…敲门声。
马鹏耳朵一竖,惊省了,心蓦地收紧,从猫眼里看了眼,是穿警服的同事,他随手开了门,一下子涌进来了四五位,堵着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什么事?你们是谁?”马鹏凛然问。
“国家毒局第九处,你叫马鹏?”对方问,一口京腔,亮着证件,鲜红的大印。
“是啊。”马鹏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指,往兜里伸时,对方有人警觉了,指着吼:“别动。”
“你涉嫌密,跟我们走吧。”对方来人很强硬,不容分说地道。
“没证据,没拘捕令,想带走毒局的警官?”马鹏瞪着眼,针锋相对道
蹭蹭亮了,对方来人笑着道:“反密处理有优办权,心理素质好的啊,看样都不紧张啊。铐上他。”
着,铐子喀喀锁上了,马鹏像是无奈地反驳着:“总得有点证据吧,你们不能无缘无故,就抓我吧?”
“呵呵,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有个私人账户对不对?托管在基金公司,我打赌,你说不清这笔钱的来历,两百多万,你一辈子也挣不够啊。”对方笑道。
一瞬间,马鹏像被了脊梁骨一样,瘫软了,两脚不稳,差点栽倒。
“带走”
带头的下令,三位九处警察架着马鹏,套上头,往楼下走,剩下的两位在呼叫了,要对这处住宅搜索。
进门的五个人,门口守了两人,架着马鹏的两人,还有一人在前面,马鹏像吓得瘫软了一样,被人架着胳膊,蒙着头,几乎是被拖着走,拖下了一层楼,两层楼…
左边的警察忿然催着:“站直点,怂成这样,早于什么去了?”
“死到临头,没吓子就不错了。”右边的道。
前面的那位刚拐过楼梯拐角,笑着回头时,却不料一个黑影朝他飞来,不,一只脚,直蹬他面门,他啊地一声,骨碌碌滚下去了。
那瘫软的“嫌疑人”瞬间像猛出笼,踹飞一个,左一肘拳,直捣软肋、右一肘击,直撞下颌,挟人的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去的平衡,马鹏旋即双手一揭蒙头,用力跃起了,然后咚声下落,以身为器,重重在左边的人身上,腿一剪,把另一位警察踹到了墙角。
这位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摔倒的同时已经拔在手,不过忍然慢了一步,嗒声响时,一只已经顶上了他的脑门,是一双被铐着的手,那位同伴早被撞得七荤八素,被卸了。
“你跑不了。”这位警察,未动,慢慢顺着马鹏的示意往下放。
“试试看。”马鹏回手“砰”一,楼下被踹倒的那位啊声惨叫,刚爬上来,又滚下去了,而那只回头仍然顶着警察的脑袋,就像没动过一样。
他知道碰到高手了,慢慢地放下了,马鹏一个托,他软软的侧倒下了,马鹏手一伸,抢走了钥匙,边跑边打开了一只手铐,拎着楼下中的那位,又朝楼上砰砰两,压制了上面的追兵,直奔下楼,嫌疑人没有吓子,中的这位被挟持着可吓子了,捂着中的胳膊哀求着:“兄弟,都是穿警服的,别这样。”
“你们这警察当的,老子都脸红。”
马鹏怒火中烧,似如疯虎,拎着这位同行,在拉开楼门的一刹那,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楼下早准备好了,四支对准,那人吓得尖叫:“是我,别开。”
开的一愣,堪堪刹住了,不过砰砰砰砰声响了,翻滚着从楼门出来的马鹏四伤了两人,人已经滚到了人质的背后,另外两人缩到汽车后,刚头,砰砰砰砰…换过的手又是连续击,打得两人不敢头了。
揪着一个人盾,躲在了楼的凹处,马鹏在背后顶着恶狠狠地道着:“喊话…让他们退回去。”
那人惊恐地大喊,大喊…刚一停,背后一顶,他就大喊…喊来喊去,喊得人心惶惶,包抄的不明情况,不敢头…又喊几次,那人觉得背后好像没人,等鼓足勇气回头看…哟嗬,早尼马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
“他跑啦…快追…”
这位惊恐的嘶叫着,和几位同伴汇合,这可是位什么人呐,三位中的都在右臂,还有两位被打昏的,等楼上的奔下来,小区全是惊恐的居民,那“嫌疑人”早已不知去向。
此刻,l10指挥中心电话几乎打爆了,就一个信息,安居小区声不断…
十分钟后,大队的快速反应特警包围了小区,把国办这些便装的警察当匪徒了,厚盾架着隔离墙,等待大部分援救了。
半个小时才搞清情况,现场的指挥向上一级汇报,从市区到省厅,都惊动了。
一个小时后,才有一个确认的信息传到了各刑警、特警的网络终端:
原毒局警官马鹏,涉嫌密,在抓捕中伤三名警察后逃逸,各单位务必引起高度重视,随时准备加入追捕…
“是他?”
许平秋是在办公室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几乎被吓懵了,手哆嗦着,茶杯碎了一地。
他慌乱地拔电话,打到市局,王局已经到现场了,直接拔了王少峰的手机上,王少峰给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九处外勤执行命令,在带走人协查的途中,他是猝然发难,伤三人,还打伤了两位,一共去了九个人,被他伤了五位,全送医院了。有关案情的事,王局却是不太清楚。
不过许平秋心里很清楚,如果让九处动手,除了那位密者,他们对其他人不会感兴趣,可马鹏。
长年执行特勤任务,知道去羊城的案情,知晓杜立才的家属,接触过贩毒…咝,许平秋一下子心在狂跳,这位和内的描述太相像,,他知道自己也曾经怀疑过,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毕竟都是在他麾下出生入死的小伙子。
“双刃剑呐,可伤人,亦可自伤。”
他颓然品尝着这口苦果,他知道那些特勤可能没有一位手脚于净的,每每有擦边他们自恃身份可以得到法外容情,可久而久之,你保不准那一次他就悍然越过底线了。
这一次,恐怕就是了,许平秋痴痴想着,他甚至有点后悔,把这位超期服役的特勤,带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他能给予的,仅有挽惜而已。
九时三十分,省厅、市局联合调查组到了刑事侦查总队,调走了马鹏所有相关的档案,任红城被要求做深刻检讨,因为招蓦这样违过纪的特勤,本身就不符合组织程序。
十时,特警总队的红色警报响起,十分钟内,还散在教场的特警们换装、上装备、领、开拔,呼啸着冲出总队大门,把滞留在总队魔鬼训练的严德标、熊剑飞诸人看傻眼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谁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当然不是好事,沿着马鹏逃逸的痕迹,大搜捕开始了…
十时,栗雅芳坐在省人民医院的患者席上,忧心重重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化验室的方向。
血检、检、从八点来排队,一直折腾到现在,她不好意思出面,余罪全程代劳了。他像一个关心过度的小男人一样,跟在医生和护士的背后催着。他很会办事,本来上午化验,数小时以后才能取结果的,不过余罪追在医生背后不知道玩的什么小动作,回头就解决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肯定是好处了,栗雅芳想起余罪鬼鬼祟祟冲她笑的样子,她能想像到这是怎么回事。很让她奇怪的是,就这样微不足道的事,都让她莫名地心里感动,即便枯坐在长椅上也不觉得孤独。
对,一点也不,她托着腮,在回忆着昨夜的温存,或者不是温存,是一种绝妙的体验,如果说她曾经喜欢的是上的酣畅淋漓,那么自昨夜之后,又多了一份新的感觉,那就是相拥着,爱抚着,似乎更让她心醉。
当留恋升级的时候,栗雅芳有点想成家的感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另一半,好像就应该是余罪这个样子。她是抚着脸庞的时候想到这儿的,那火辣辣的感觉已经消逝,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重,而她也是第一次一点也怨恨打她的人。
出来了,她紧张地站起来了,余罪快步朝她奔来,脸色不怎么好,她紧张,焦急地问着:“怎么样?”
余罪眯着眼,似乎难以启齿,栗雅芳一刹那给吓住了,接触这东西两三次,确实是玩的心态,之所以答应来检测,她也是生怕留下后遗症,可要检测出来,她又有点患得患失了,特别是在一位她在乎,也在乎她的人面前。
不料拉着脸的余罪,蓦地笑了,一张单子递给她,笑着,栗雅芳一看,…没事,她气得直捶余罪,又故意吓唬她。
“还好,没有意外…答应我,千万别再沾这种玩意了啊。”余罪捉着她的拳头,凝重地道。
几乎面对面说话的,栗雅芳点点头,美眸看着他,促狭地道:“那你打我白打了,我都说就接触过两回,你不信。”
“我失手了。”余罪道。
“不行,还没人打过我呢。”栗雅芳有点哀怨道。
“那你要怎么办?”余罪哄着她。
“以牙还牙,以耳光还耳光。就在这儿,不许动,站着让我打。”栗雅芳忿意十足地道。
余罪一闭眼,一伸脸:“来吧,咱们说话都算数。”
栗雅芳却是蓦地一笑,捧着余罪的脸,重重地吻上去了,一吻余罪倒紧张了,挣扎着小声道着:“喂喂,大庭广众下,别这样。”
“我偏要这样。”栗雅芳勾着他脖子不放,像是特别于他不愿意的事似的,吧吧唧唧亲得好响,惹得一于呲牙咧嘴的患者及家属诧异地看着。
咦?这不是精神病医院啊。
“行了行了…昨天我已经让你发了一晚上了,还不够啊。”余罪拉着栗雅芳,试图尽快逃离此地。栗雅芳被拉着,两手拽着他的胳膊,小女人也似地发嗲了:“少来了,人家还没足,你都不行了。”
“胡说不是,你兴奋得直喊我老公。”余罪低声音,驳斥着。
“你当真了?”栗雅芳秀眉一挑,稍有脸红地道。
“在上说假话的,一般是男人,女人不会。”余罪判断道。
“当真就好,老公都叫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准备向我求婚啊。”栗雅芳咬着嘴,终于把心里想的这句话,以玩笑的心态说出来了。
“没钱买钻戒啊。”余罪为难道。
“一束玫瑰就可以的。”栗雅芳放低要求了。
“婚房还没有呢。”余罪更为难地道。
“那你陪你住宿室,多好玩。”栗雅芳把要求放得更低了。
“可我还有个前女友没断啊。”余罪不为难了,在找籍口。
“那就断了呗,你不好意思张口,我出面替你说。”栗雅芳停下脚步了,已经把条件放到最宽限,她严肃地看着余罪,或许面对歹徒,余罪都没吓得这么心惊跳过,好紧张的感觉,他愣着看着栗雅芳,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噗哧,栗雅芳一笑,一拧他胳膊娇嗔了句:“吓死你,我算看透了,男人就不会爱上一位女人,顶多是爱上一位女人。”
怎么都是爱上?余罪愣了下,然后看着栗雅芳貌似耍小脾气的表情,噗声笑了。
上车的时候,余罪的手机响了,在看到那条警示信息时,他吓得一灵,脸有点变了,什么事比嫁给他还让他紧张,栗雅芳开着车,好奇地问着:“又有一位女人要嫁给你?吓成这样?”
“没事,在抓一位持逃犯。”余罪道,讪讪地收回了手机,却是压抑不住手在颤抖,昔日的战友,成了今天搜捕的逃犯,他知道马鹏的身手,如果真是他,怕是又要有一场战了。
“你可答应我了,今天陪我。”栗雅芳撒娇道。
“那当然,今天天塌下来,老子也不上班了哎对了,下午的飞机,送你走,听我的话,暂时别回五原,离你原来这个朋友圈子远一点啊。隔一断时间,对你有好处。”余罪道,这是昨晚被窝里的约定。
“哎呀,人家知道了…嗯,一会儿粥公婆那儿吃点早餐,然后,陪我逛逛商场,我要买好多东西…哎对了,你送我去机场啊…我还得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疗养嘛,难道你不考虑一下,陪我去海滨啊,我们可以天天玩…就像昨晚,难道你不想?”
栗雅芳喋喋着、感着,她偷瞟余罪的时候,余罪也在偷瞟她,似乎两人戚戚地心境颇有相似之处,然后俱是吃吃笑了。
陪了早饭、陪了逛街、陪了午饭、直到陪栗雅芳去了机场,把她送上了航班,说实话余罪倒是羡慕有钱人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缺钱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不像这特么警察当的,又有好几个月没着家了。
送走了栗雅芳,余罪出了机场,坐在栗总留下的车里,有点小郁闷了,昨晚和她绵时候,她讲得这个富豪圈子的事还没有消化完呢,今天就又出事了,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今天事没有估计也是托了突发事件的福了,现在余罪想啊,差不多都在追捕马鹏呢。
他其实想问问,可又没敢问,这种事内部肯定是讳莫如深,就将来处理也不会公开化。
“他要是那位内的话…那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长年外勤,和贩毒分子打过交道,同时了解羊城的行动,知道杜立才家庭情况。余罪想着,几条均符合,他有点接受不了,可又不得不接受,如果这么作的动机应该也不难找,肯定是钱,很大笔的钱,大部分苦穷警察,都特么栽在这个上面。
哎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电话响时他正准备开车回市区,拿起电话时,电话却莫名其妙地断线了,然后嘀嘀来了一条短信。
兄弟,你欠我的钱该还了吧?两万三,三分利,限你两天之内还清。
余罪被短信震惊到了,这是暗语,编暗语的简单规则是他和一位特勤商量过的,因为执行任务的需要,有时候必须约定一些只有双方能看懂的话,他看懂了这句话,不是被短信震惊,而是被发短信的人震惊到了。
是马鹏。是那位现在正被全市搜捕的内马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