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遍寻出路
“过来,把他们几个都带过来。”
矿区刑警队,严指导员腆着肚子,拿着一摞纸挥着,脸上是很烦的表情,招呼的是一拔从笼子里刚放出来的嫌疑人。
昨夜波及到矿区了,一家练歌城大打出手,抓回来才发现,也是卖假货的原因,一帮子很嗨的小年轻人,摁着卖小包的揍了,被揍得是庄子河刑警队的一位。
这揍也算白揍了,刑警都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的便衣,只能按常规处理,罚款,带头的拘留,不过余罪还是老样子,抓回来就全放。
当然,放以前还是要教育一番的,严指导员把手里纸一张一张分给昨晚抓回来的嫌疑人,都是矿区子弟,最大的二十出头,小的高中还没毕业,里头已经有哈欠连天萎靡不振的了,明显也是过的。真想不通,还是青少年的,那玩意都上了。
这些顾不上管,严指导员训丨着这七八位道着:“仔细看,好好看,字能认全吗?认不全我教你。”
被训的!可也老实,天不怕地不怕,对警察总还是有点怕,个个老老实实看着,是份协查通报,一个中年男的照片,毒贩,杜某某,37岁,任何有提供该犯下落者,奖励一万元。联系人:余警官。
“这是个毒贩啊,你们对他应该深恶痛绝之,就是他这号人把你们这些祖国的花朵给毒害了。”严德标讲着,路过一个歪脑袋溜鼻子的问:“你恨这种人吗?”
“恨。”那小伙含糊不清地道。
“对嘛,瞧瞧您这小花朵都枯萎了。”严德标道,众人嘿嘿一阵笑。他清着嗓子,又补充着:“我告诉你们这个毒贩的下场啊,你们以为风光啊…他在外面贩毒,他儿子被绑架了,老婆也被绑了,哎哟,祸及儿啊,想想都知道,被绑了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哦,小伙子们来劲了,对于敢于和警察对着于的人都抱以钦佩,特别是敢做大案的,那得仰慕了啊。
走到一阵高个的小伙跟前,小伙子好奇地问着:“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惨呐,老婆被人轮了…十七八个壮汉轮了,啧,惨呐…”严德标发着感慨,觉得这谎话说得,他第一回有点心里不安。
咦,小伙伴们都傻看着他,好像被这个故事惊呆了,严德标以为教育有效果,他揪着最后一位问:“愣什么?害怕了吧?沾这玩意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不是。警察叔叔。”小伙伴好奇地问:“他老婆漂亮么?”
嗯,把标哥反问愣了,那一群小伙伴又乐了,气得鼠标吧唧一巴掌骂着:“给你们上课呢,以为看a片呢?都听好了,你们的处罚都记着呢,知情不报,小心回头找你们家里去…都滚。”
哎,一群小子,鞠躬告辞,乐颠颠地跑了,刑警队外早有家长等着,把这些逆子,有些还当宝贝的接走了。
有用么?好像值得商榷,熊剑飞懒懒地靠在门框口上,招了招手。
严德标安排着队里的工作,跟着熊剑飞一起走了。
车上孙羿还打着哈欠,连续一周了,就在这个泥潭里转悠,确实搅得够,各戒毒所的人数猛增了一倍,有些藏得浅的卖小包搞批发送货的,不是被抓就是被吓跑了,已经到连警察也摸不着头脑的程度了。
车上熊剑飞拿着他手里的协查通报,简单印制的,没有形成通缉令,所谓的“毒贩”就是要找的杜立才,这些天只要抓着涉毒的嫌疑人,就用刚才“儿子被绑、老婆被轮”的口吻宣讲一番,真不知道这办法能有什么效果。
“这不恶心人吗?我觉得老杜是个爷们,咱们不能这么损人家。”熊剑飞道。
“也是啊,杀的是个毒贩,反正迟早得毙。”孙羿道,对于毒警员家人被绑,协迫作案,他一直抱着同情态度。
鼠标听愣了,愕然道着:“真尼马重案队的,比我还法盲。”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违法,杀一名未审结的重大嫌疑人,那怕他情有可原,这罪也得要命了,几个人一讨论这事就心烦,也正是这种事触动了所有人的心里底线,祸及家人,谁还能比杜立才做得更好。
“要是我,我就把这些人找出来,他妈的一个一个崩了,崩了再说。”熊剑飞咬牙切齿,目凶光地道,鼠标接着话头道着:“值得同情,但法不容情
“滚,你还好意思,也不脸红啊。”孙羿骂道。
鼠标一得瑟,耸着肩道:“万政委讲的,和我有关系,我还是比较赞同熊哥的主意。”
“少扯,你和余真不算人,人家都这样了,还恶心人家?”熊剑飞骂道
“这是一种对话方式。他根本不敢面,你找不到啊。”鼠标道,一看熊剑飞瞪着眼,凶巴巴的样子,他一摆手:“算了,以你的智商,理解不了余罪的。”
回答是吧吧几个大巴掌,鼠标被强暴似的在车里吼。整整一周了,还没有结果,车驶到了庄子河,和其他人汇合,余罪安排任务,任务相当轻松,就是去各辖区的高危地带,传说中的红灯区,还有市里的几所戒毒所,向那些贩毒和毒的分发这个小通报,讲一番杜撰的“毒贩”悬赏故事,逮着手脚不于净就是顺手牵羊拎回来,每天都聚在一块吃饭,仿佛又回到了学校那种所向披靡的日子。
唯一心揪的就是一直没有进展,全队被许平秋已经训丨过不止一次了。
商量妥当,各行其是,余罪开着那辆“借”来的宝马,准备去桃园公馆,想了很多天,还是决定去一趟。
几事讲究一个谋定而后动,对于余罪而言,于这种事自然是轻车路,路上通着电话,找着一直藏在暗处给消息的邵帅,驶到山大校门口,接上了正啃着鸡蛋饼的邵帅,这个地方让余罪愣了下,他记得贾梦柳就在这所学校,看着这家伙大咧咧上车,他奇也怪哉地瞪着,特别特别地审视着。
邵帅其实很帅,虽然比骆家龙差点,可比他、比鼠标、比李二冬之,要帅很多,个子一米七五,长脸、浓眉大眼,脸的轮廓很刚硬…哎哟妈呀,这么多年了,余罪才发现邵帅也是个帅哥。
“不对。”余罪发现不对了,凑上闻了闻,然后竖着中指道:“什么东西,还尼马香水?打扮这么帅,当鸭去呀?”
“嘿嘿,春天来了,难道就不许我心萌动吗?”邵帅给了个质问的表情,这表情明显带着发的痕迹,余罪想问来着,又咽回去了,烦心事太多,不想再添了,他直问着:“桃园公馆,有什么发现?”
“没有,根本进不去,初始会费八千八,还是打酱油的,要进核心会员,再加一个零都下不来。”邵帅道,边啃边说着:“监视也不行,根本进不了那个圈子,那儿整个就是一土豪集中营,相互好多都认识,差不多就是一个很小的圈子,咱这穷样,门那关你都过不去。”
“不是让你去应聘么?”余罪斥着。
“哎哟,那更别提了。”邵帅叫苦不迭地道着:“人家要求啊,我给你说说,第一要有一个爱好,会台球吗?还是斯诺克水平。会喝酒吗,光能喝不行,给你几种红白酒,得让你分出品牌的口味来。懂茶艺吗?给你两杯龙井,让你说雨前的、雨后的;就吃也要问你几个菜系…哎哟,太特么打击人,我一去应聘,才发现自己生活的真没品位。”
“当个保安也不行啊?”余罪也愣了,没想到是这么道坎。
“还真不行,问你懂几句英语,问你懂不懂股市,问你学过没学过投资,而且还得会开车,驾龄不低于三年。人家那保安,月薪都是五千左右,要的是复合型人才,经常陪土豪逛呢。”邵帅拍拍手,吃远了,也说完了。
事情也完了,没戏,这条件啊,别说邵帅,恐怕就警队里都不好找一个合格的。
好半天余罪才反应过来了,吧唧着嘴问着:“你不是糊我吧?真是有这水平,还用去他那当个服务员,当个保安?”
“这你就老外了,人脉就是钱,只要被土豪看上,那就是一步登天,很多土豪的私人助理就是桃园公馆推荐的,人家那儿招聘还真叫一个公平,一看气质、二看长相、三看水平、四看文凭,我吧,大部分都不合格,你吧,就没合格的。”邵帅道。
“滚。”余罪一指车窗外。
“瞧你就没素质,人家打发我出门的时候,还送我一张餐券,管顿饭呢。”邵帅笑道,嗒声开门下车,想起什么来了,又回头问着:“喂,这两天你一直分发那什么杜某某贩毒协查小广告,那是准备于什么,不怕打草惊蛇吗?那人是目标?”
“晚上再说…哎你今天再去趟成家庄戒毒所,把那儿的复两次以上的人员再捋一遍。”余罪道。
“好嘞,这活于完算奖金啊,不行我就把私家侦探辞喽。”邵帅笑笑道,拍上了车门,朝自己那辆破车走去。
看着邵帅离开,余罪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起步,脑子里萦绕的都是这个桃园公馆的信息。
幕后这个人查到了,魏锦程,男,44岁,职业空白,履历空白,仅仅能查到上中学以前的履历,往上一代翻才有意思了,他的父亲魏从军,八十年代就是五原的富豪,经营电解铝厂,第一家私人企业,可惜的是在那种环境下没有把土豪进行到底,后因经济纠纷被判了个投机倒把罪名,一关就是七年,把这个刚头的土豪,又打回土原形了。
但这下一代的发家途私就是个谜了,桃园公馆涉毒的消息是总队特勤传回来的,这种消息肯定来源于内部人,假不了。国办第九处从羊城查回五原,查到桃园公馆,据说也是上层人物的线索,应该也错不了,否则就不会长驻五原,并向那里派出特勤摸底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余罪边走边寻思着,上一代投机倒把,尽管这个罪名已经在法典里消失,但相信父辈牢狱肯定会给下一代留下阴影,否则就不会有魏锦程低调得像个透明人一样,桃园公馆的产业还放在他父亲名下,那老头据查早得脑血栓,多半身不遂了。
幕后人肯定是他,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应该是规避可能涉及到的法律责任,余罪如是想。
假如合法经营的话。可为什么要规避?如果规避,是不是能反证这里面有问题呢?
答案似乎呼之出了,私人会所质、高度保密、独有渠道、有大量现金支持、关系人脉广泛…不管是那一条,都能够成了操纵毒品市场的条件。
且想且行,慢慢地驶到了目的地,这个时候余罪开始有点头疼了,以他接触无数案例的经验判断,越是那个明张胆贩运涉毒的人,越好对付,而越是这种貌似合法,却惯于打擦边球的人,最难对付。
因为他们永远远离你想抓到的证据。而且那些作案的嫌疑人,大多数时候根本不知道上家是谁。
泊好了车,余罪摁了摁钥匙,锁好,这辆宝马勉强给他挣了点面子,门童恭着,问着先生有什么需要。
余罪早被邵帅刺了一次,没好气地道:“看看不行啊?”
这个肯定行,门童不敢多问了,无怪僻不土豪嘛,他打了个手势,大堂快步上来了,笑的一美女,标准ol职业装,凸翘、粉脸蛋、纤纤玉手的样子,明显能足大多数土豪的审美需求,走到余罪身前盈盈一躬,刚要问先生有什么需要时,一看扭回头来的余罪,惊得“啊”尖叫了一声。
她认出来了,就是那天在这儿抓人的恶警中的一位。
“哟,您这是见着男人就,叫这么大声?”余罪挖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那美女赶紧着道歉,保安上来了,她附耳说了句什么,小保安匆匆而去,余罪在这儿显得有点另类了,他指指休息区问着:“坐坐,没问题吧?”
“请…”美女纤手一伸,好不恭敬。
大大方方地往休息区一坐,哦哟,好软的沙发呐,惬意片刻,那大堂美女端着清茶,轻轻搁在余罪面前的茶几上,恭身问着:“先生,您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这么客气,余罪笑了笑,直问着:“我吩咐,你们就照办?”
“尽力照办。”美女道。
“我可不是你们的会员啊。”余罪道,端着水,很没品的咕咚了一大口。
“我知道您是警官,我们老板吩咐,如果你再次上门,务必招待好。”美女道。
特么滴,员于部就是被这么腐蚀滴余罪看了看恭立的美女,他知道这位老板恐怕不那么好对付了。都能未卜先知。
“那好吧。”余罪道着,又抿了口茶水,直接吩咐着:“把魏锦程叫来,就说开发区分局副局长余罪有请,爱来不来,见不到他,我还会来的。”
这么直呼魏老板的名字,让那位美女微微变,这时候保安队的来了,没穿保安服,也是标准的职业装,于于的一小伙子,和那美女附耳几句,保安瞪了瞪眼,余罪看到了,不动声地道着:“小子,瞪眼吓不住人,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
那保安终究没敢和这位既恶且痞的警察叫板,匆匆去了。
于是就等开了,美女说魏老板在医院陪父亲,让余罪稍等,一等就一小时
一个小时后,美女说魏老板暂时有事不开身,让余罪稍等,一等又是一个小时。
又过了一个小时,美女说魏老板又有事了,余罪直接说,没关系,我没事
于是又等了一个小时。
从上午九时多等在这儿,一直到下午四时,那位美女也不好意思,再次恭身站到余罪面前时,余罪道:“不用说了,看你的样子,他应该来了。”
“对,魏老板马上就到,抱歉让您久等了。”美女歉歉一躬,让人火气都没地方发。
“没关系,我不懂客气。”余罪坐着没动,那美女却是有点尴尬了,但凡有客人,那怕就是五原数得着的名人,大多数也象征地站到了门厅口子一下子,敢情这位是真不懂客气啊,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意思。
没治,人家不但没起来,还大咧咧地道着:“快去接啊?我又不领他发的工资,还指望我对他点头哈啊。”
切,把美女给气走了,不一会儿看到了几个开门接,那美女和几位保安恭身着一位四旬左右的男子进门,稍问几句,他看向了余罪坐的这儿,匆匆地踱步过来了。
俗话说小男人的帅,老男人的拽,那就是气质。走向余罪的那位无疑是既帅且拽的一位,保养得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就一身普通的休闲装一点也不显得张扬,远远地笑着,就像邻家大哥一样,让人顿生一种亲切的感觉
隔着几步,他已经主动伸出手来了,余罪起身,握握手,手绵软,细腻得像女人的手,话客气地道:“对不起啊,余警官,真是临时有事不开身,让您久等了。”
“不算久,天还没黑呢。”余罪道。
“那我似乎来早了,天黑才好留客啊。”魏锦程笑着道。
“不请自来,我可不是客啊。”余罪道。
“对于生意人来讲,上门就是客。”魏总请着余罪。
余罪随步走着,笑着回道:“对于警察来讲,大多数上门不是作客。”
“呵呵,余副局长幽默的嘛,警察难道就不食人间烟火了。”魏总轻飘飘一句,化解了余罪挑恤。
“也是,魏老板这生意人,对警察了解的吗。”余罪道。
“中国的生意人,唯一可以不了解就是生意,但除了生意之外的,必须了解。”魏老板淡然一笑,像机锋一样,话里的哲味浓。
两人进了电梯,魏总挥手屏退了随从,余罪才从那句话时省过来,他原来以为自己会对富人有恶感的,可遇上这么却没来由地有点好感了。
平和、淡然、豁达、亲切…他娘滴,比警中大部分领导都强不止一个档次啊。
“余警官您对我们这儿有什么了解?有兴趣我带您参观一下吗?”电梯中途,魏锦程笑着问。
“我对人的兴趣,比对建筑的兴趣更大。”余罪笑道。
“您指我吗?看来我得接受下您的询问了,对吗?”魏锦程笑道,似乎有点突兀了。
“不。”余罪摇摇头,纠正着:“我指刚才那位女人,1789、58、8
这是…魏锦程愣了,疑惑地看着余罪,这怎么像“天王盖地虎”对暗号呢。
“身高和三围,个子高挑、前凸后翘,美女啊。”余罪笑道,品位急剧下降。
“哟,没看出来,警察…对女人这么有研究?”魏锦程哑然失笑了。
“我倒看出来,魏老板对女人,没什么研究啊。”余罪笑了,他从这么男人平和的眼神里,看到很多东西。
魏锦程瞬间笑容僵了僵,微微吃了一惊,一刹那猜中,让他不敢对这位警察小觑了。
叮声电梯门开,两人从电梯里迈步出来了,楼层的宾,男女各四位,躬身问好,两人像知一样,直接进了魏总不常来的办公室,哎哟,这办公室的寒酸和外部的金碧辉煌明显是两个世界,做旧的家具,老式的木桌,旧式的扶手椅,唯一可观的是临窗的盆景台子,两架碧绿鲜的盆景。
余罪在进门的一刹那,也有了一个直观的判断,这种人是相当有追求的人,品位不俗,如果真要犯罪,恐怕也是很高品位的犯罪,轻易不会让谁抓住证据。
可越是这样,越让余罪意外地有一种兴趣油然而生,他看着衣着朴素的魏锦程专心致志的汲水,烫杯,心里在想着:
扮土豪装的经常见,可明明是土豪还装得像穷的,真不多见。
这个姓魏的,真能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