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九章 只手遮天
第九章
不得不说,道门将目标瞄准许旌,实为毒辣之极的眼光。若不是这位道门天师的指点,金一他们本就不会知道,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谁是这中土数百年局的罪魁祸;若没有许旌的大力支持,宇文邕在关中除佛灭道之举,先在道门那里就要遇到极大的阻力;更直接的,如果没有许旌亲自出手,单单是张道陵两次降凡,便不是他们的力量能够抵挡的;再往前,长安噤苑之战,寇谦之孤⾝一人深⼊关中,面对大周上下全无惧⾊,若不是许旌先有所觉,出派自己的徒弟王善来对付寇谦之,单只那一关,金一恐怕就过不去!
这一路走来,许旌到底有多大的劳?即便是金一的回归,亦多亏了许旌参照祭神的诸多仪轨,给予了最为得当的指点。而今,道门便是要将这位鼎力支持凡人大业的天师给一举抹杀!而更令金一心焦的是,为了牵制住自己等人,道门已经出派了冲虚真人列御寇这样的強手,而从他言语中可以得知,派去对付许旌的,也只是区区一名道士,那道士,又会是怎样的劲敌?许旌即便有上古奇宝⽟楼观在手,能否抵敌得住?
好似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列御寇笑了起来,笑容中说不出的讥诮与骄傲:“宇文天王,两位神将,你们可是想要知道,那前去清理门户的道友,是何方神圣?要说这一位,可是了不得,在我道门中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成道的时间算起来比我还晚了数十年,但这份成就可了不起,在凡间,人们多称他为南华老仙,不过成道之前,他却是叫做庄周。”
庄周!先秦之际,人间说起道门,多言⻩老之术,即是⻩帝、老子之术,那是道门对于这凡间世界组织的设想,上追⻩帝、老子,其中包含了道门对于这天下的理想制度,如今的道门,治下有百姓有田产,公然立独于朝廷官府之外,所行的就是这一套东西。
然而说到道学,⻩帝远不可。知,而老子之下,便称庄子。老子是谁?世人皆知,那是道祖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化⾝,其为大周史官不知多少年,可以说是在暗中纵着西周以来天下大势的人物;而庄子仅在他之下,于战国之际有赫赫声名,⾜以见其卓不凡。
金一闻名震动,宇文邕的震惊却。更在他之上,但他所震惊的,并不是庄子这个名字,而是南华老仙:“你说什么,南华老仙?!岂非就是东汉末年时,传授了张角兄弟太平道术,动搅天下大,最终倾亡大汉的那南华仙人?!”
列御寇点头微笑道:“正是,不想。宇文天王亦知典故,我这道友昔年确曾下界,做了这么一点事情,不⾜以辱宇文天王之请听。”
他的口气再平淡不过,但金一的心中,却为之掀起。了滔天巨*:南华老仙,就是张角兄弟的师傅!汉末以来的天下大事,他一家僻居五指山中并不知道,但从许旌的口中他却了解到,道门的所作所为,正是动搅了这中土数百年局的罪魁祸,而其端之初,便是以一场⻩巾之,将中土的大汉王朝一举颠覆;也就是在那一场大中,世人第一次知道了苍天已死,⻩天当立这句话,天庭失政的事实,真正摆到了世人的眼前!
始作俑者,便是张角兄弟的师傅,南华老仙,也就是。这先秦的庄子!
双手微微颤抖着,金一勉力稳住手中的铁,往。事已矣!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介道门的神仙而已,那是横亘在他面前的又一个敌人,必须击倒的敌人!
可是,那一面至。人之镜,已经将他与杨剑的攻击都先后弹回来了,单纯的力量,显然无法将这神异的法宝击败了,何处是取胜之道?…关中的许旌,安危如何?
“哈哈哈哈!”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了宇文邕的豪慡大笑,笑得傲,笑得骄!“我之所以除佛灭道,便是以为道门旨意清净无为,何必要強占许多土地子民,成一不洁之地?想不到此举,居然引来了天上神仙降凡!冲虚真人,听闻你乃是至人,不食人间烟火,昅风饮露御风而行的,为何如今却管起了尘世间的事?岂非大大有碍道心修行!”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暗地将手中的“权柄”稍稍催动,那一点权威的震动,并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静,惟有与其上的钱力深具感应的金一,才能知道他的意思:“去关中,救援许天师!”
金一立时就明⽩了他的用意,对方既然出派了列御寇来这里,用意却在于牵制而不是决战,那么这里就不是主场战的所在,而许旌的得失,则一定关系到真正大局的成败。
列御寇却哪里知道这俩人之间的微妙联系?道门真人,说什么也难以明⽩,手握大权之主,和金钱之神之间,为何会有那么深的感应?他在意的,却是从宇文邕口中问出的问题,事实上,这也是金一至今为止都不大想得通的问题,为何道门一定要在中土占据统治的地位,取代凡间的朝廷和天子,而不仅仅満⾜于被世人遵奉崇拜?
“呵呵,宇文天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既然有缘,贫道自然要为天王解说一番,此事乃是关系到…”列御寇来到这里,原本就是摆明了只是牵制住宇文邕等人,而今宇文邕愿意和他说话,正中下怀,当即精神一振,准备开始**。
哪知他刚刚开场,还没进⼊正题,陡然间眼前一黑,星光月光全都不见,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黑得好似要将一切都呑噬进去一样!这一片漆黑之中,传来的是宇文邕悠远的昑唱:“大权之…只手遮天!”这将世界都遮蔽了的黑,居然只是他的一只黑手而已!
列御寇立时便知道上了当,上了宇文邕一个恶当,牵制对手的人,竟被对手给反牵制住了,宇文邕的言语对答,显然只是为了寻找一线空隙,好为金一等人营造出分⾝而去的空间!一种难以言喻、陌生之极的情绪,从他久已不生任何涟漪的道心中升起,那是挫败和荒谬的感受吗?
“不好!”这只是一瞬间的感悟,列御寇随即回神过来,心中大叫不好,只因这一种感受从道心中甫一生出,那面光华皎洁如天上明月一般点尘不染的至人心镜,也好似倒映着他的道心一般,瞬间现出了一道似不可见的裂纹。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一旦踏⾜凡尘,必定会受到凡间诸事的困扰,起了凡心乃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来得如此之快,又是在面对着事先没有想到的強敌的时候,至人心镜上的这一丝裂纹,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对手也没有想到,宇文邕极力张开大手,只求将列御寇对于周遭事物的感知蒙蔽于一时,却没有想到真正能伤到这位道门真人的武器,其实是令他的道心生出破绽来的言辞和情事。
黑光一闪,随即消去,宇文邕依旧站在当地,面对着列御寇,而他眼中的那面至人心镜,也照旧是皎洁如初,在这一刻,列御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清心沉,令道心重归清净,将至人心镜上刚刚出现的那一丝裂纹给弥了而已。
杨剑此时已经移⾝到了列御寇的⾝侧,与宇文邕成犄角之势,金一却不知哪里去了。
列御寇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至人心镜四下一照,宇文邕和杨剑都是心中暗惊,只见那镜子中,竟然呈现出了金一的⾝形,一双玄鸟之翼垂天而下,其上端坐着金一和牛琪琪俩人,正在云中穿行。
“好一招瞒天过海啊!”列御寇笑得有成竹,从容不迫:“只是被我这至人心镜照过的人,有那么容易便能逃脫吗?倘若如此,我也不会前来担负着酬酢宇文天王的重责大任了!”言罢,他便将手中的拂尘,向着至人心镜上轻轻一拂。
“住手!”杨剑怒喝一声,掌中骤然放出五道神光来,其中每一道都分为五⾊,而且流转不一,并无定律。五行之力,化合世间万物,倘若杨剑能够真正做到随心所驾驭这五⾊神光的话,便是天地间的又一位圣人了,但现在,他只能做到这样而已,就好像许旌现出三头八臂的盘古化⾝时,可以将剑下所逢的万象万物化为二气,却不能更进一步,纵这二气演化万物。而至于令这或者五行之气重归浑沌,则更在圣人之上,莫测之境,或许,那也就是佛门所追求的菩提真如?
即便如此,能够任意控五行之气的往还顺序,可见杨剑对于这五行遁术的领悟正在逐渐纯,一如金一在到达了鱼龙变的层次之后,所释放出来的神通也是越来越強一样。列御寇识货的人,怎会看不出这一层?他也不敢怠慢,将手中的拂尘收了回来,在镜子上又是一拂,那镜子原本已经是皎洁光明,此时光芒骤盛,一轮明光上杨剑的五道五⾊神光,竟然将这五道神光一一反弹回来,丝丝不慡!
杨剑挥手之间,将这五道神光悉数收回,对于仍然没有伤及列御寇分毫,他却并不在意,只冷笑道:“冲虚真人,原来你这至人心镜,也还没有到了万物应而不蔵的地步啊?这破绽,从何而来?”这一击中,他分明感觉到,列御寇反弹五⾊神光时,已经运用上了道心的计算,而没有先前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而就在这同一时候,金一也用自己的⾝体体悟到了这一点!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