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一根线上蚂蚱

　　梓谦在秦臻旁边坐下，温热的气息在身侧，很陌生，却应该是熟悉的。秦臻就这样看着他，想起小时候他的样子，细看还是有着痕迹的。他其实长得很俊美，个子也高，只是在她身边，仿佛有些局促，手指不安地动着。

　　"梓谦…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梓谦的眼睛倏然一亮，笑道："我最喜欢的人，就是郝姨跟姐姐了。她们两个人，都是对梓谦最好的人。"

　　"…"秦臻点点头，梓谦又接着说道，"对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人，那就是姐夫。姐夫对梓谦也很好，他还会拼装玩具，他拼装玩具好厉害，我…"

　　"对不起…"梓谦忽然响起了什么，"我忘了夫，夫人不喜欢拼装玩具。"

　　"…"秦臻喉间梗，"不是，拼装玩具很好，可…可以开发智力…"

　　"夫人，你现在也这样想了？"梓谦的脸红红的，"那你同，同意我跟瑶儿玩吗？"

　　"同意。"秦臻握住他的手，泪水吧嗒落到手背上，她慌忙松开了梓谦的手，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睛。

　　"夫人，你很不开心啊？"梓谦拧眉看着秦臻的样子，"姐姐说，大人都有心事，我不懂。不过我觉得，要开心一点。姐姐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给她折千纸鹤的，姐姐看到我折的千纸鹤，都会很高兴地笑。我，我现在去拿纸折千纸鹤，好不好？"

　　"…"秦臻哽咽着拉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眶微笑，"能跟你说话，我就很开心了，不用拿纸…你在这里陪我说话就好。"

　　"哦。"梓谦乖乖地又坐了下来，秦臻摸着他的脑袋，他的孩子，长那么大了，她没有见证他的成长，他的成长记忆中，不会有她的存在。

　　"郝姨和梓乔，都对你很好吗？"

　　"嗯！"梓谦重重地点头，"姐姐从小到大都会保护我，我长大了，也要保护姐姐的。不过…我好像没有保护好姐姐，我，我还害了姐姐…郝姨说，姐姐为了我打了苏少爷，苏夫人就要姐姐坐牢…"

　　他的眸子暗淡下来，低垂着的眸子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责，他咬了咬，又抬起眸子："不过夫人，还好有姐夫，郝姨说姐夫会救姐姐，那这些坏人都不能把姐姐拉去坐牢了！"

　　"…"

　　内心烈地碰撞，秦臻咬着，想起了那次她冲进了记者招待会，拿着所谓的证据，对着舒梓乔恶劣地人身攻击。谁会想到，她所做的一切，竟然是为了她亲手抛弃的儿子？

　　"郝姨…"秦臻咽了咽唾沫，喉咙的位置，是硬硬的疼，她眨了眨眼，敛去泪光，"郝姨是，是你妈妈吗？"

　　"嗯。"他又重重地点头，"不过郝姨好奇怪，她都让我跟着姐姐叫，叫郝姨。所以，我就，一直叫郝姨。"

　　"那，你也一直住在苏家？…那里的人会欺负你吗？"

　　"姐姐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秦臻看着舒梓谦眼底的光芒，在说起舒梓乔时眼底的灿亮，心底的自豪，作为目前，她应该愧疚，也应该感激，舒梓乔为贺一凡所做的一切。

　　"在苏家的时候…"

　　"夫人都打听完了吗？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舒梓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臻转过头去，她目光清冷，拉起梓谦的时候却是目光柔和："梓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

　　"对不起…"秦臻也跟着站起身子，目光竟然无法跟舒梓乔直视，她轻敛了眸光，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只是想让梓谦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现在坐完了吗？"

　　"…"

　　秦臻咬了咬点点头，眼圈一直都是红着的，谁能理解她的悲伤？谁能懂她的煎熬？若是刚刚那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以微信传播的速度，世界上每个角落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她无疑是别人茶余饭后最为鄙夷的谈资。

　　"外婆已经赶到了南山城，十五分钟后会来到老宅，爷爷让你到大厅去一趟。"

　　"…"秦臻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母亲也来了？贺复云的动作那么快，这件事轰动了整个A国，又轰动了整个南山城，她根本就是没有台阶可以下。未来…呵呵，她真的是没有未来了。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舒梓乔拉着舒梓谦的身影，看着那不时朝着舒梓乔快乐微笑的侧影，秦臻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A国。

　　从总统府回来，虽然还是白天，沈漾还是给自己洗了个澡。事情的发生那般猝不及防，她没有想到以舒梓乔这样的身份，会拿那样的身世在众人面前摊开去。纵然DNA的检测报告可以铁铮铮地说明舒梓乔并非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即便不是，大众的目光对着她也不再会是友善的。纵然她还可以以舒城为借口，她的人生也已经添上了黑暗的一笔，这一笔，完全可以勾画掉她现在的人生。

　　不！

　　惊恐在心中延伸，沈漾闭了闭眼睛，任凭热水在脸上冲刷，许久，才拿过浴巾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走出浴室，正看到裴力站在窗边，而他旁边，有一堆的烟头。

　　"怎么这么多烟？"沈漾上前过他手中的烟，一双盈盈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泪水很快凝聚。

　　裴力也看着她，安静的眼睛，看不透他的神色和心底。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沈漾噎着，哭倒在他怀里，"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为难…梓乔怎么说都是总统府的人，她恨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

　　"我们不需要做什么…"裴力看着她，伸手摸着她的脸，"秦臻是很好的王牌，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她，只是不知道…总统夫人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虽然重感情，却是很公正的人。"

　　"…"沈漾脸色一白，裴力笑了笑，"不过我想再怎么公正，面对这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会没有一点私心。之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主动承认自己做错的事情，挽回公众对你形象的看法。这件事，我会找人好好策划一下，你也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兰若水去了南山城，我想，我也很有必要过去一趟。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出门，也不要去关注新闻网络，那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好好休息，一切都交给我。"

　　"…"沈漾咬了咬，抱紧了裴力的，她知道，这个男人爱她，会为了她做一切。这就是爱情，有的男人，你倾尽了所有，他都对你吝啬一个温暖的眼神；而有的男人，你即便说的话漏百出，他还是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因为，他根本离不开你。

　　心稍稍放下，因为这个男人，有这样的实力，将这样一场风波逐渐平息。沈漾闭上眼睛，想到的却是舒城，还有白素。这两个人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看到她落得这个下场，一定很激动吧？但是她不会的，因为有个男人，始终爱她，护她，免她惊，免她扰。

　　现在，她跟秦臻，是栓在一线上的蚂蚱，以秦臻公主身份的牵制，以裴力总理身份的守护，这场劫，她势必是可以躲过去的。

　　秦臻没有想到，见到兰若水一个小时之后，便见到了裴力。

　　兰若水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她来是为了对质，事到如今，秦臻也觉得没有丝毫可以隐瞒的必要。虽然很多事情的发生都那样突然，可是她明白她终究做错了。无论舒梓乔出身如何，对于她来说，那是恩人；对秦悠怀着愧疚之心，难道对一凡就没有愧疚了吗？这些年她其实一直过得不好，只是高傲让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和生活；她以为自己活得光鲜，那不过就是表面罢了，心底的伤，自己才懂。

　　她知道自己给母亲难做了。一直以来，父母陪伴她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是从小对她的教义她还是历历在目的。他们虽然位高权重，可却是公正的人，就好像小的时候，她常常因为自己是公主，对秦悠呼来喝去，父母知道了，责罚的都是她。

　　后来，她就渐渐地学会在父母面前不显示自己的情绪，他们因为她渐渐变化了，嘴角开始出宽慰的笑容，却不知道，她其实依然那么坏，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婚姻，可以让秦悠去做那么难堪的事情；为了不让别人嘲笑，可以亲手丢弃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内心安定，可以对着一个无辜的女孩一次次地伸出毒手，却总是告诉自己，这是她罪有应得。

　　最终，罪有应得的那个人，是谁呢？

　　当看到舒梓谦身上的胎记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报应到了。她下毒手的女孩，是一格恩人的女儿，也是一直保护一凡的姐姐，更是她儿子深爱的女人。她竟然对着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她真的无法怀孕，那么，她此生的罪孽，是不是更深重了一些？

　　"想必夫人已经对这件事情验证过了，我说过，我说的都是真话。"

　　裴力深了口气，屋子很大，只坐着他们三个人，可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从兰若水的脸色中可以判断，秦臻已经把整件事情都说出来了。也是，到了这种状态，蔼藤是最好的证据，她就算想矢口否认，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兰若水还是沉默，裴力凝视着兰若水苍白的脸："这件事情在A国已经闹大了，对国民要有个代。我知道总统夫人想要给舒梓乔一个公道，所以才到南山城当面对质。我只是想说…真相固然重要，但这件事情牵涉到的并不是普通人家，皇家的举手投足都影响颇大，夫人就算是要做到公正严明，恐怕也要好好想想后果。沈之漾作为总理夫人，其实对于整个社会的影响，应该说还不如秦臻公主来得那么大。而这件事情，国民最为关注的，并不是沈之漾跟舒梓乔之间的真正关系；国民最为唾弃的，也是下手那么狠毒，让人导致不孕的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