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嫉妒)
经过那个转角,腿就开始跑开,再跑过一个转角,笔直的长廊上,许戈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背影。
背影熟悉。
站停在那里,冲着那个背影喊:方为其。
那个背影继续走着,似乎她口中的那个名字和他毫无关系。
深深呼出一口气,朝着那个背影:
“偷走哈桑牛仔的圣殿士。”
那个背影的脚步有所放缓,几步之后停顿了下来,停在那里,没有回头,一步步朝着那个背影靠近。
很多很多次声响起的夜晚、穿墙而来的少年曾经承载了许戈最美好的一千零一夜。
在傻气的年纪里,骄傲且自豪着:我认识从圣殿山而来的圣殿士。
那样的荣誉等同于一位小学生在私底下和自己的班主任情甚好。
脚步停在距离他伸手就可以够得着的所在。
再往小半步,脸贴在他的背上:我知道是你。
模糊的轮廓,身材高大,长相比起一般在街上行走的同龄人应该好看上一些,那是他给她的形象。
可她认得他的眼睛,他总是凝望着她的眼睛。
可是呵,他太狡猾了。
再见面时他用一副镜面厚得可以比拟哈哈镜的眼镜阻止她去认出他,同时用厚厚的刘海遮挡住了额头,把他自己变成了书呆子模样。
宽阔的肩膀在微微的抖动着,垂落下来的手拿着眼镜,一切已经无需言语。
脸离开他的背,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踮起脚尖,把遮挡在他额头的头发拨开,随着展在她面前毫无遮挡的轮廓,她嘴角笑容扬起。
今天,她终于知道圣殿士真正的模样。
眉清目秀,这样的人扮起书呆子再合适不过。
他用她所熟悉的眼神瞅着她,叹气:“五金店家的老板的小女儿长成可爱漂亮的大姑娘了,这话现在说会不会太晚了?”
那年,她十九岁,在查理大桥上,他就想和她说这样的话来着,他曾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在她听到这话时的模样。
先笑的是眼睛。
眼睛很大,杏仁形状,笑起来的模样是孩子们眼中的糖,大人眼中的忘忧草。
细细数来,这话迟到了七年。
走廊两边是用红色砖瓦堆砌的,周遭都是绿得要滴出水来的植物,走廊又长又直。
他们沿着走廊尽头走着,脚步很慢,谁也没有说话,但即使没有说话也不会有那种尴尬和疏离。
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随着他们脚下堆积起来的脚步甚嚣尘上。
走廊尽头有木制长椅,他们在长椅上坐下下来,沉默依然在延续着,直到他的手盖在她搁在膝盖上的手上。
她声音平静:
“当你不叫方为其时他们叫你bing,一九九八年你的父母在雅加达街头被打死,不仅这样他们还焚烧了你的家、以及你父亲多年经营的商铺。”
“之后你来到1942,一名和你年纪相同的男孩在你最艰难的时刻朝着伸出援手,从此以后你们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分享心事,你们变成了好朋友,后来你接受这位好朋友的嘱托,来到了一名叫做许戈的女孩的面前。”
“但那女孩有些的傻,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圣殿士。”
浅浅笑声响起:“所以你现在应该理解了圣殿士为什么没能给你表演穿墙术了吧?”
笑了笑,目光穿过树叶的隙,望着被分割成许多板块的蓝色天际,渐渐的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
“在方为其变成圣殿士的三个月前,他就不在了吧?”
沉默——
眼睛直勾勾的,唠叨着:“他热情、开朗、喜欢披头士、父亲叫许绍民、妹妹叫许戈,还有什么来着…”
许戈以为自己会说出一大堆,可她发现她只能说出这些,仅仅只能说出这些而已!
储存在1942秘密档案库里有这样一份资料,资料讯息少得可怜,看到那份资料最后的那个黑色印章时许戈哭得肝肠寸断。
1942的黑色印章在文明社会等同于因公殉职。
那份资料主人名字叫做许醇,为了纪念许醇,厉列侬后来用许醇所热爱的乐队的主唱名字命名。
许醇最后见的人是方为其。
三个月后,漫天繁星的夜晚,方为其出现在耶路撒冷老城,代替他去见他的妹妹,去和他那个话总是很多的妹妹说说话。
这个使命从她十二岁那年一直延续到现在。
很温柔的指尖力道在一次次的拭去许戈不断从眼眶跌落的泪水,当泪水变得越来越多时他叹息着:你可真爱哭。
最终他的手掌落在她后脑勺上,稍微一用力她的头搁在他肩膀上,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她在他肩膀上哭个够。
头搁在他肩膀上,她问他方为其我猜得对吗?
如果说,在布拉格出现的免费劳工方为其的出现是一个偶然的话,那么出现在圣地亚哥的方为其就不会是一个偶然了。
他曾经对她说:我是代替我的一位朋友来见一个人。
墨西哥城,笔直的长廊上,在他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这个猜想应运而生。
迟疑片刻,她听到他从鼻腔里那声沉沉的“嗯。”“许戈,他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风风干她眼角的泪渍,他拥抱住她。
“方为其,你能告诉我一些他的事情吗?”问着。
他都去过哪些地方?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做过最丢脸的事情是什么?而做过最了不起的事情又是什么?
许醇留给这个世界的太少,少得让她每次想起来总是心疼不已。
“恐怕不行,”他说,语气无奈:“起码现在不行。”
为什么现在不行随着那声冷冷的“许戈”她知道了,调整好表情许戈脸从方为其的肩膀上离开。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呐呐叫了一声“阿特”方为其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厉列侬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看方为其。
这时许戈才想起方为其也是1942成员,每一名1942成员对厉列侬都很尊敬,很少会像方为其这样的。
许戈小声开口:阿特,他就是以前…
话说到一半,许戈才想起厉列侬之前和方为其是认识的,而且有可能关系还很好,说不定因为这样方为其才不和别的成员一样。
更何况,现在没有另外成员在场。
这个想法让许戈内心自在了起来,但很快许戈发现她的这个想法好像是错误的,厉列侬因为她的那句话沉下了表情。
“阿特…”许戈声音也开始变得不高兴了起来。
那种不高兴等同于男友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让自己下不了台。
“许戈,”厉列侬冷冷的说着:“你站错位置了。”
这个时刻许戈才发现她和方为其站在长椅这一边,而厉列侬站的位置是靠墙的那一边。
此时此刻,从那两个男人的肢体语言所传达的不像是朋友,更像是敌我阵营间的对质。
而她…可她心里有点不乐意走到厉列侬的那一边去,再怎么说那个乘坐着苍鹰而来的圣殿士对于许戈来说是很特殊的人。
在这样特殊的人面前厉列侬让她下不了台这让许戈心里很生气,她想怎么也得装模作样几秒钟再站到他身边去。
可厉列侬似乎连一秒钟都觉得不耐烦,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意图很明显,但她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
第一下没把她扯到他身边去让1942领导人似乎有些的讶异。
放开她的手。
目光看着方为其厉列侬嘴里说着:
“厉太太不是应该站在厉先生身边吗?”
厉列侬的话刚刚说完,走廊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正往着他们这边匆匆赶来,不一会时间,七、八名近卫队队员出现在厉列侬面前。
等那些近卫队全部落位,一直站着不动的方为其微微欠下,叫了一声“厉先生。”
那声厉先生叫完他又朝着许戈点了点头,又在厉列侬的示意下沿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此时此刻许戈脑子浑浑噩噩的,目光无意识看着方为其的背影发呆,心里想着她好像还没和方为其要联系方法。
浑浑噩噩中手被拽住。
下一秒整个身体被动的朝着和方为其相背的方向,脚步被动跟着拽住她的人,被拽住的手腕又酸又疼。
真鲁,要命的是越挣扎手就越疼。
渐渐的,从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把许戈从浑浑噩噩中拉出来,发呆的看着厉列侬,声音小小的:阿特,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拽住她手的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许戈,这就是你绞尽脑汁想要的结果。”
厉列侬的话让许戈听着糊里糊涂的,可现在她没有精力去思考他话后面的意思,她只想清楚一件事情。
提高声音:厉列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然而…
“这是你一贯的伎俩,当心虚的时候你会用别的问题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厉列侬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许戈,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看起来有多可笑,非得要装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而…而方为其…”
“厉列侬。”快速打断他的话,这个人越说越离谱了,许戈提高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拽住她的手越发用力,脚步越快。
据称脑部有问题的人状态好得出奇:“我想,比起方为其你更加愿意称他为圣殿士,在这一点上你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俗气,现在可以基本确定,方为其之所以拒绝接受任命是因为他真正想呆的地方就是这里!”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住所的房间门口,打开房间门,厉列侬强行把许戈拉进房间里。
门发出“砰”的巨大声响,伴随着那声声响许戈的背结结实实撞在门板上,还没等她站稳,他双臂就牢牢的把她框固在门板和他之间。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咄咄人的声音:“很好,许戈你现在撒起谎来变得理直气壮了!”
“你想去见你的圣殿士你大可以和我说,我会很可以给你们安排时间,你们想处多长时间都没问题,为什么非得用我讨厌别人跟在我身边这样的烂借口,脚长在你身上,你想见谁就可以见谁,不是吗?”
近在眼前的目光充了嘲讽,就好像他口中所形容的那一幕真的他眼前发生过一样,号称脑部有问题的人不仅动作敏捷想象力也好的。
呼出一口气,许戈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现在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和他求证:“厉列侬…”
她得清楚厉列侬在走廊时说的“厉太太不是应该站在厉先生身边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列侬嘲讽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私底下见了几次面?在那个肩膀上哭过几次?每次哭的时候都说些什么?”
“厉列侬!你不可理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瞬间瓦解,握得紧紧的拳头挥向了他。
这个混蛋,她得打他一下,就像小时候一样,即使占不了便宜也得让他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他甚至于看也没看,单手一拦,挥向他的拳头轻轻松松的被他拦截,而她的这一举动变成了——
“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他冷冷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私底下曾经找过他,我很好奇你找他的目的。
“叙旧?再续前缘?还是…”
“还是?”眼神是冷的,嘴角的笑意也是冷的:“还是一直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小姑娘,梦该醒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圣殿士的存在’?”
手是不能动,可身体功能还在,而且是那种经过训练所培养出来的本能,许戈有很好的弹跳能力。
往前,脚尖踮起,此时被拽住的手帮了她大忙,借力,额头成功找到目标。
砰——
让你不相信我,让你胡说八道!
如果现在梅姨在的话,一定会赞美她的伸展姿态,但等她脚触地的话梅姨一定会如是对她的动作点评: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一般形容中看不中用。
不是她技艺不行,而是那是她的阿特,最后那一下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现在还是病患,虽然这名病患看起来和健康人没什么两样。
脚落地:“厉…”
这只是一个热身。
最后的话就这样被他惨白的脸色扼在喉咙口。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像是那坍塌的城墙一样。
在他往着她时伸手抱住了他,此时此刻,许戈才发现刚刚被厉列侬拽住的手汗淋淋的,那些汗渍许戈可以确定不是她的。
为什么就没去注意他苍白的脸色呢?为什么就没有去注意在关上门时从他额头沁出来的汗水呢?
为什么还要用额头去顶他呢?
他受伤的位置就在脑部,即使用的力气不大,可她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人。
就像听到她的自责一样,他在她耳畔:“不关你的事,我办公桌左边第一个抽屉有止痛药。”
等许戈拿到止痛药时,厉列侬的身体已经歪歪斜斜的靠在墙上,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是把他又长又密的眼睫衬托得漆黑如子夜,它们因为紧紧闭着的眼睛而静止不动着。
拿着药的手开始抖动了起来,让她看得心惊跳的还有一点血都没有的,心惊胆战中颤抖的手指往前:阿特——
近在眼前的脸睫抖了抖,声音微小“吓到了吧?那时你乖乖听话站在我身边来多好。”
这个混蛋——居然还在为那时的事情耿耿于怀,哇!1942领导人的演技真好,装得就像一名重病伤员。
不给点掌声就太对不起他了,收回手,歪歪斜斜靠在墙上的人身体缓缓往下滑落。
还装!
手指尖触到的冰冷成一片,这次许戈没有从厉列侬的口中听到任何的一句话。
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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